光是这份名声,就让行商出身的文家受益不浅!商人么,在中国自古就被人看不起,无商不奸或者无奸不商,你就是祖宗八辈开始行善积德,背后里都有人骂你。
不止如此,这个当口儿,文家挨着的这些左邻右舍有那心眼子活泛的,还巴巴的跑了去文家府上叩门子送礼请托。仗着十几年的左右邻居,一般的不伤大雅的小事,人家不好太不给面子,能办的也就办了。
更有些人,凭着有在文府里做事的亲戚。更是得意,竟然干了空手套白狼的无本买卖。想进文家的门,好说啊。但兄弟不能白忙活吧?几句话下来,唬得这些想拉关系但无门路的家伙乖乖掏钱。当然事情最后能不能办成,他们可不打包票,人家早就说了只管牵线搭桥,事成不成还得看您自个。
于是,文府的大门口总是跟赶庙会似的那么热闹。一天两天的是个新鲜,三天五天的是个夸口儿,十天八天的还能对付。但是时间一长,便连这文府的门子都有些不耐烦了起来。
他们是何等出身,当年可都是左府里做过事的。说起左府的大门口,虽然比不得眼下这么热闹,却也是来往人不断。谁让左唯湘大权在握。甚至连皇家的那几位皇子,不都得巴巴的跑来送礼?所以,这场面实在是不怎么稀罕。
不过与当年稍加区别的是,左唯湘平生最恨走后门的家伙,来了这号人一般都礼不收、事不办、人不见,久而久之那些溜须拍马的家伙也就不敢来了。又加上府里有严令:送给府里的东西(有些人放下礼品就走,准备造成既成事实),都有专人一一登记造册。孝敬一概全免,回头府里对他们这些下人门房自然会有打赏。所以门前上下一概不许接人家的门包儿,更不许开口问人家要好处。否则一旦查出来,便是打个半死再赶了出去!
但是话又说回来,宰相的门房七品官嘛。给大户人家当门房,要不图个仨瓜俩枣儿的,还干个什么劲儿?光是为了这个脸面?呸。脸面值几个大子儿!那最是中看不中用。再说了,现如今的大秦国,但凡是把府上名号一报出去,人家一听说是左府地,那还不得立刻改容相敬?还用得着每天矗在自家门口摆造型?
于是,早十几年心思活泛的下人一听说四小姐出嫁,立刻嚷嚷着就要抢着跟去。为什么?谁不知道文家富甲天下,再说文家大掌门文彦轩备受督师器重。别人不知道,以为文家只是个大商人而已,他们这些左府的老家伙还不知道?这文家的老太爷和督师都是一个师傅教出来的亲师兄弟,两人又是同乡。如果不是文老太爷仕途不顺,说不定这会李门就不只是四杰而是五杰了!再说了文家行商出身规矩自然没有左府这么严格,有道是和气生财,总要有个礼尚往来吧?再加上咱们是左府陪嫁过来的,怎么说地位也低不了。这几层关系下来,去文家绝对是肥缺!
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帮刚刚松掉了些紧箍咒的“孙猴子”,由于文彦轩实在是没工夫好好管教,几年下来这些门上的大爷们,那脸上就一天难看似一天起来。说起来“脸难看、人难见、事儿难办”,倒也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感慨。只不过这“宰相女婿”门房的气度,倒真是越发盛气起来。
辜鸿铭,不知道大家还记不记得这个遇上海盗跳海逃生的马来华侨。当时他跳海之后,连续在海上漂了两天才被几个好心的琼州渔民救起,辗转颠沛花了近半月的功夫才到了广州。可虽然人是到了,可眼下状况却十分的不妙。
当时逃得匆忙,他身上是分文没有,半个月来他就差没和野狗抢食了,好几次他都含着眼泪想自我了结算了。但是一想到今后的抱负和张大哥临死前的托付,他又觉得不能这么一死了之。强忍着辛酸和悲痛他是终于到了广州。眼看着到了,他暗想着应该是雨过天晴,总该是风雨之后见着彩虹了吧。顾不得守城门兵丁的鄙夷的目光他飞跑着冲进了广州城,一路上开始四处打听南洋水师衙门的所在。
说起来辜鸿铭经过一个月的颠沛流离下来,身上哪还有一点上等人的气度,走到街上是颇让路人侧目。说起来他的打扮还真是标新立异,穿着一身肮脏破旧的汉服,但脑袋上却没有留全发,稍微靠近一点一股子刺鼻的“孜然味”是让人敬而远之。
这么打扮的一般在广州都是黄埔学堂的学员,可看这人潦倒的模样和行动做派又全不像是个军人,说起话来也不像个上等人,话里话外都是那么直白,没有一点大秦国“贵人”们特有的拽文的味道。反正这家伙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是要说他穷困潦倒似乎也并不尽然。衣着虽然怪异,但是细看之下衣料精细,做工考究,特别是脚下的那双黑色的小牛皮西洋鞋一看就不是凡品。
而且辜鸿铭虽然饿的直晃悠,但腰杆却是挺的直直的。再加上他老是打听南洋水师衙门的所在,这幅做派下来行人们都猜测他是大户人家子弟,估计是为了投考黄埔水师学堂与家里长辈斗气,负气出走。
尽管行人们给了辜鸿铭足够多的关注,但是此刻他哪里有闲心理会旁人的看法,只在心里不停的祈祷能快一点到达南洋水师衙门。
不过上天注定了好事需要多磨,当他满怀希望的赶到南洋水师衙门报案的时候,却被衙门口看门的兵丁直接赶了出来。还说他是“妖言惑众、扰乱民心,这南洋的海盗早都让方提督剿灭的七七八八的了,哪里还有海盗!”
牛脾气上来的辜鸿铭还准备和兵丁理论几句,还好被边上一个做小买卖的老大爷给拽住了,老大爷的一番话是说得他目瞪口呆:“年轻人,你是遇上了海盗吧……我告诉你,这个事你就不要报官了,报官也没用。人家根本就不理会你。这些天来,像你这样报官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可怎么样?还不是不一例外的被轰了出来,你这还算好的,有两兄弟一家人在海上遇上了海盗,拼死拼命的逃出来报官,结果还被水师衙门的人毒打了一顿!”
辜鸿铭愤怒道:“这是为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哼!王法?”老大爷不屑的哼了一声,低语道:“年轻人,王法只对小民有用,对官老爷的没用!你比如说这个方慰先,草包一个,为了自己乌纱帽是什么缺德事情都做,打不到海盗只会抓老百姓抵数,还不准苦主报官!你再这么纠缠下去,弄不好他们就能把你给杀了。老汉我劝你一句,赶紧走吧!这不是个说理的地方!”
老大爷的这番话给辜鸿铭从头到脚浇了个透心凉,他原以为祖国大地都是民风淳朴一派和谐的天堂,所有的人都像在海上救了他的张大哥和渔民一样,都是好人。可这一番接触下来,他对祖国和故乡的期许顿时轰然坍塌。
辜鸿铭呆滞的颤声说:“那他们都白死了?”
“哎!”老大爷重重的叹了口气,“年轻人,老汉我看你也不是个苦出身,你要真想报仇。那我给你指一条明路,你要是有关系有门路,赶紧去找!这大秦国的官都只怕比他大的官,你要是能找到比这个水师提督还大的官,让他给你做主,你的事就能办!如果没有趁早还是死了这份心吧!”
这是个什么社会?
辜鸿铭感觉不像是回到了朝思暮想的祖国,而是到了一个人吃人的地狱。怎么办?怎么办?这一刹那,辜鸿铭甚至有了掉头回马来的念头,但是在下一刻他就又放弃了。先不说现在自他身无分文根本回不去,而且就算能回去,万一回程又遇上了海盗怎么办?那时候可没有“贵人”再相助了。其次,张大哥的救命之恩不能不报,还有他临终的托付也不能不办,如果不做那自己岂不是禽兽不如了吗?最后,他辜鸿铭在国外学的就是法律,而眼下如果不能学以致用造福家乡同胞,那这些年的书不是读到了狗肚子里了?
想到这,辜鸿铭打定主意,一定要把这场官司打下去!他还就不信这个世界上就真没有说理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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