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明媗随着父母离开了京城,南下东南道。
她走那天,芳菲让家人驾车随着蔡家的车队出城,一直将明媗送到五里短亭。
“姐姐,让你破费了……还给我送这么多东西。”
明媗下车到亭中与芳菲道别,说着说着,眼泪就快掉下来了。
“哎哟,别哭,”芳菲拿绢子替她拭泪,说道:“说不定过得几年,咱们又能见面了呢。”
话是这么说,但芳菲也知道这年月的交通极为不便,何况明媗一旦嫁人,就更加没有离家的道理。
还是明媗自己先收了眼泪,勉强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我虽然不是王子安那等俊才,也得学学人家的豁达才是。”
“这就对了。”芳菲怜爱的将明媗鬓边的几丝乱发拢到耳后,心中有着千言万语,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送别明媗回来,芳菲好些天里都闷闷的。陆寒知道她是舍不得与小妹分别,便对她说:“娘子,你也别老是在家中闷着。这京城里你认识的闺中密友又不止明媗小妹一个……要不,你邀靳三夫人一道去寺里吃顿素斋?或是和龚四夫人去绸缎庄逛逛,做些当季的新衣?”
经过陆寒体贴的劝慰,芳菲的心情总算开朗了些。她想想也觉得陆寒说的有理,从过年时在几个宴会上偶遇外,她还真是没什么机会和端妍惠如几个见面呢。
就在她想牵头组织姐妹几个聚一聚的时候,昀宁县主朱宜真派人来请她明儿到定远侯府上做客。
“说起来,还真是好久没见过县主了。”芳菲算了算,朱宜真肚里的孩子早过了四个月,应该是坐稳了胎吧?
照芳菲的想法,朱宜真又不是头一回怀胎,年纪也不算大——刚过了三十罢了,放在芳菲上辈子生活的那个年代,这还是芳华正茂一朵花,没成家的都大把人在呢。既然她前头安安稳稳生了三个女儿,那这一胎应该没什么问题。
但是等芳菲到了定远侯府,才知道自己太乐观了。
朱宜真没有到厅上来迎宾,而是特地让大女儿丁润琳带着两个大丫鬟出来接待芳菲。
这是为了表明,朱宜真是真的出不来,而不是刻意怠慢芳菲。
十岁的丁润琳身为侯府大小姐,已经很有小淑女的风范了,接人待物一丝不苟。芳菲见她脸色不大好,心里咯噔一下。
“陆夫人,家母身子不太舒坦,不好出来走动。只得请陆夫人移步到母亲屋里去见上一见,委实抱歉。”
芳菲一面随丁润琳往内宅走,一面低声相询:“县主她眼下情形如何?”
她有点儿疑惑,如果朱宜真确实不宜见客,怎么会让人叫自己过来?
丁润琳说:“母亲并无大碍,只是手脚有些肿胀,行动不便。太医们来开了方子,母亲用了反而吐得更厉害了……不过太医说了,母亲肚里的孩子脉象很稳。”
朱宜真院子里的婆子丫鬟们早就得了命令候着客人来了。一见大小姐陪了位贵夫人盈盈走进院里,便有几人迎了上来,又有人去通报朱宜真。
“母亲怎么样了?刚刚煎的那副药可喝了么?”
丁润琳脸儿小小,但一板起来却甚有威严,让芳菲看了不由暗暗赞许——不愧是天家贵胄。
下人们苦着脸说,县主喝是喝了,可没过一小会又吐了,连带着早上吃的一小碗粥都吐了个干净。
芳菲和丁润琳进了屋子,只闻得屋中有淡淡的熏香味道,想来是为了掩盖朱宜真呕吐的酸臭气。
朱宜真穿着宽松的春裳斜歪在榻上。她今天要见客,尽管身子极为不适,也还是尽量打扮得庄正齐整,头发首饰丝毫不差。但芳菲一眼便看见她脸色黯淡,整张脸像是白面馒头一样肿高高的,透着一种病态的光亮。
嗯,看来朱宜真的妊娠肿胀还蛮严重的啊。
“芳菲,你来了……”
朱宜真立刻坐起来,让身边的大丫鬟扶着自己起身和芳菲见礼。
“县主您快躺下吧。”芳菲话音刚落,丁润琳已经走到朱宜真身边,搀扶着她重新又坐下了。
原来朱宜真今儿请芳菲过来,就是想问问芳菲可有什么办法,可以减缓一下她这种症状。
“太医们开的方子,不合用吗?”
芳菲百思不得其解。不是她妄自菲薄,而是她和人家那老太医比起来,就真是如同萤火比之月光,根本不在一个层次上。
经过朱宜真的解释,芳菲才稍微明白为什么朱宜真吃了药反而吐得更惨了。
不是太医开的药不好,也不是朱宜真的病有多疑难,就是一个原因——朱宜真现在一吃到有点儿药味的东西就吐,没有理由,就是不由自主的恶心。
“也许是我前些年为了子嗣,吃的药太多了……我听你的话,去汤山别院住的那些天里,真是半口药都没吃过。等怀了这孩子以后,太医开了安胎药,我吃一回吐一回,只是为了肚子里这个不得不勉强吃下去……最近更是不想碰药,一闻到药味就受不了。可你看看我这肿的……”
朱宜真伸出手来,芳菲看到她连手指都肿起来了。
“县主之前生三位小姐时,也是这样?”
“哪有……唉,那时身子好着呢。”朱宜真也不知道自己体质怎么变成这样了。“太医院的两位太医说,我这或许是连着吃了几年补药的关系,反而把身子给补出岔子来了。”
芳菲觉得也该是这个原因。她看过几副朱宜真之前用的补药方子,什么人参鹿茸阿胶可劲的用,把朱宜真的不孕当成是宫寒,一个劲的下热药。
她想了想,觉得朱宜真现在的呕吐除了是妊娠反应——其实也就是胃不好,胃酸过多——以外,最大的可能就是……条件反射……
以前喝药太多,一直喝着的时候不觉得什么,一旦停下来一段时间再重新喝,就很有可能会受不了了。如果是个正常大人,倒也没什么,连着吐几次就习惯了。但朱宜真正好又孕吐……两样撞到一块了。
“芳菲,我知道你懂些秘方……只想问问,我这水肿,能不能不用药啊?”
芳菲认真思考了一阵,实事求是的说:“可以,但是估计好得慢点……大小姐,可以借用一下贵府的文房四宝吗?”
她转头看了眼丁润琳。
丁润琳喜道:“陆夫人只管用”
早有乖觉的下人跑到外间去取纸笔了。芳菲走到书案边,略加思索,刷刷刷写下几张单子来。
丁润琳跟在一边看着芳菲写字,由衷的赞道:“陆夫人的字真灵秀。”
芳菲低头一笑:“大小姐别折煞我了。”不过芳菲的字,可是这一世打小好好练过的,确实也当得起“灵秀”二字。
“鸭子……生鱼……冬瓜……”丁润琳念着芳菲开的单子,知道这几份都是食谱。
“陆夫人,这都是可以治我母亲的食材吗?”
“没错。既然县主不爱闻药味,那吃点消水肿的菜也好……等回头我去我家那铺子里,给配两包适用的花茶过来,和这些菜一起吃。”
“尤其是这一道鸭子肉粥,最好每天都让人做一碗给县主做宵夜……这又消水又滋补,孕妇吃了很有好处。平时就熬冬瓜汤当水喝……”
芳菲写好了单子,一并送到朱宜真的手上。
朱宜真见芳菲的食谱里头,真的一样药材都没有,欢喜的说:“这下好了,我就怕吃药……”
“县主先不忙高兴,我这也是瞎捉摸着开的,不一定特别管用。”芳菲中肯的说。
食疗的作用,是比不上用药快的。但是食疗能够起到“润物细无声”的效果,比较稳,对于朱宜真这种情形来说,还是食疗好些。
芳菲知道朱宜真能强撑着和自己坐了这些时候,也够辛苦的了,便想先告辞回家。
朱宜真却对她说:“芳菲,你且先留步,我有些话与你说。”
丁润琳听母亲这么说,知道自己不宜在场,便替朱宜真清场将下人们都带下去了。
芳菲正纳闷着,朱宜真却问她:“我听侯爷说,陆郎中请调入鸿胪寺任职?”
定远侯丁易,居然会关注陆寒这小小五品官的动向?
芳菲谨慎地回答说:“我家老爷在外头的事,我不大过问,这些事我也不懂。”
她和陆寒有商有量,甚至议论朝政,这都只能是在自己屋里悄悄进行,哪里是可以拿出来说的?
朱宜真大有深意地看了芳菲一眼,随即说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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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困……昨晚孩子又生病了,折腾一宿……现在无论是大人小孩都已经嗓子干哑说不出话了,倒也算是同甘苦共患难……大家晚安,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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