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洗三的日子,一大早,李府上下就又动了起来。这洗三请的都是近亲,也就是同一个太老爷的三房人,另外还有金家两口子,但算在一处,也有不老少人。因此青yù一早就指挥着众人登高踩地,抹擦洒扫起来。
金秀yù起得早,抱了孩子正喂nǎi。她nǎi水足,又深知母rǔ喂养的好处,都是自己带自己喂。不过nǎi娘倒是早就请好的,她一个年轻媳fù子,院子里又都是未出阁的丫鬟,总得有个有经验的妥当人看着,才好叫人放心。这个nǎi娘是老太太千挑万选挑出来的,年轻,健康,因着金秀yù要自个儿喂养,便没找有nǎi水的。巧的是,这nǎi娘跟金秀yù是本家,也姓金。

还没到叫起的时候,丫鬟们都没来敲mén,外头的天sè还有些朦胧,屋子里也就还点着灯。

李承之正趴在枕头上,眯眼看着妻子喂nǎi。

原本金秀yù正在坐月子,不该跟他,昨儿晚上也是自己睡的,结果半夜里这位直接翻窗子进来了,差点没被她当贼一棍子敲出去。人已经进来,就再也赶不走了,不过李承之也不是那不晓事的,倒也没有纠缠她,夫妻两个就搂着睡了一夜,啥事儿也没干。要不是金秀yù被孩子哭声闹醒,这会子还枕着他的胳膊睡得香呢。

婴儿红嫩嫩的小嘴啧啧有声,眼睛却mímí糊糊地闭着,显然还未清醒,不过吃的样子却是极为享受的。

李承之越是看,心里便古古怪怪泛上一阵醋意来,像是自己的东西被儿子抢走了。

金秀yù凭感觉,知道孩子差不多饱了,便将他抱的微微远一点。用另一只手整理了衣裳。两手抱着孩子,微微摇晃,轻声哄道:“吃饱就睡,宝贝儿,你可真享福。”

一面说着,一面嘴角边lù出一抹笑容,李承之看在眼里,心尖子都软了。

他一骨碌起chuáng,从妻子手里捧过孩子,往那摇篮里一放,动作看着粗鲁迅速,实际却十分地小心谨慎。饶是如此,还是让金秀yù颇为不满。

“你做什么?”

李承之放下孩子,一把拉住金秀yù便往chuáng上拖,先将她按在chuáng上,自己再跳上去,拦腰一抱,将她整个身子都嵌进了怀里,闭着眼睛咕哝道:“总算还回来了。”

金秀yù哭笑不得,推了他一把,他却反而抱得更紧了,还把一条tuǐ搭了过来。

刚喂完孩子,她哪里睡得着,偏生这位把她当个玩具似的抱得紧紧的,喘气都有些紧,她仔细看了看,自家丈夫虽是闭着眼睛,嘴巴却是微微嘟着,她暗地里一想,这位不会是在跟自己儿子吃醋吧?

不由觉得好笑,拍了拍他的脸道:“儿子的名字,你给取了没有?”

李承之眼睛也不睁,懒洋洋道:“不急,等满月了再说。”

金秀yù皱眉道:“大名不急,小名总得起一个吧,不然怎么叫他。”

李承之不说话,她就去推他,推不动,就拿手指戳他,却被他一把抓在手里。

“别闹,天儿没亮呢,再睡会儿。”

金秀yù不乐意,一扭身子,拿背冲着他。李承之的手正好搭在她的小腹上,顺着腰就往上爬去。刚要爬上山峰,却被狠狠拍了一下,连带着大tuǐ上也被狠狠拧了一下。这剧痛,差点让他尖叫起来。

这会儿是装睡也不成了,他只得睁开眼睛,说道:“有了儿子就忘了相公了?”

金秀yù转过身来,瞪着他道:“哪有跟儿子吃醋的相公!?”

李承之想想也觉得没理,只得讪讪笑了一下,说道:“这小子在你肚子里蹦跶的时候,他爹爹正在大海上漂泊呢,就叫海儿吧,大名等满月了在起。”

海儿,海儿,金秀yù默念了几遍,觉得tǐng上口的,便应了。想想觉得兴奋,又一骨碌爬起来,越过李承之的身体下了chuáng,扶着摇篮,看着儿子,小声道:“宝贝儿有名字了,叫海儿,海儿,海儿。”

李承之一拍额头,这觉没法睡了,便一tǐng身坐了起来。正准备大声叫丫鬟,金秀yù一个眼神飞过来,他只得自个儿穿了鞋,轻手轻脚地去了外室,开mén叫了丫鬟进来伺候他们夫fù梳洗。

nǎi娘金妈妈是跟着真儿、chūn云等人进来的,丫鬟们去伺候两位主子梳洗,她便将海儿抱起来轻轻摇晃着,哄他睡。

真儿、chūn云素来警醒,昨儿晚上就知道大少爷跑这屋来了,若是别家自然是要规劝的,只不过李家的人么,素来不守规矩是常例。话又说回来,大少爷和大少nǎinǎi都是懂事的,也不会胡来,她们也cào不了心。

因此今天进mén来,就跟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谁也没多说什么,该梳洗的梳洗,该的。

金妈妈虽是nǎi娘,不过她的职责只是带孩子,人主子夫fù的事情可轮不到她管,也没多嘴。

倒是金秀yù自己有些不好意思,每回同真儿或chūn云的眼睛对上,便觉得对方好像在取笑她,这一整个梳妆下来,脸上的红晕就没退过,再瞧李承之大少爷,一脸正经的,就跟犯了错的人不是他似的,叫她看的牙痒痒。

打扮妥当,用了早饭,又逗nòng了儿子一阵。

婴儿一整天里起码有十个时辰在睡觉,李承之虽然也很喜爱自己的儿子,也很喜欢mōmō他、抱抱他、亲亲他,不过对于妻子金秀yù对这个熟睡的孩子也能看上半天的行为,实在难以理解。只能说nv人的心思,太奇怪。

坐月子的nv人可不能吹风,因此洗三礼就在明志院上房外室进行。

刚撤了早饭,两位收生姥姥甄妈妈、贾妈妈就带着丫鬟们在外室布置起来了,上头供了一溜儿十三个神像,金秀yù是一个也不认得,少不得偷偷一一问了真儿。

问是问了,但是真儿的眼神实在叫她惭愧,深深觉得自己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还配做当家人么。

她自个儿都臊得慌,后面再见到什么,便打死也不问了,只等着人散了,sī下里偷偷问李承之罢了。于是便关了内室的mén,由着外头折腾去。

金妈妈已经给海儿穿好了衣裳,天热,他穿的是个百福的肚兜,湖水绿的小kù子,脑袋上就一点点青sè,扯不起半根头发,不过脸倒是长开了些,饱满饱满的,像个福娃娃,一双眼睛若是睁大了,黑白分明,跟白水银里养了两丸黑水银似的,活溜活溜。

金秀yù将孩子抱过来,跟李承之两个,一人拿了一根手指逗他。

海儿这么点点大,大约除了睡,也就知道吃,见了两根手指,以为是好吃的,这个伸过来张张嘴,那个伸过来也动动chún。

小夫妻两个仿佛觉得这是个十分有趣的游戏,玩的不亦乐乎,一点都没看见金妈妈在那边翻着白眼。

不多时,chūn云便开了内室mén,说是亲戚们都到了。

小夫妻两个便报了孩子出来,果然见满满当当一屋子人,二房、三房和四房自然都来了,老太太也坐着,李婉婷和李越之站在她两边。

金秀yù抱了孩子一出来,李婉婷和李越之两人就冲出来,围住了这个小侄子,睁大了眼睛瞧。

李承之被李婉婷给挤出去了,顿时老大不高兴。大早上跟儿子吃醋,觉得他抢了自个儿的妻子;这回又觉得阿平、阿喜两个烦得很,跟他来抢儿子。于是重重咳了一声道:“给亲戚们都瞧瞧。”

金秀yù抱着孩子走了一圈,大伙儿都说这孩子长的有福气,鼻子像爹啦,嘴巴像娘啦。果然就有人问孩子叫什么名儿,她拿眼睛瞟了一眼李承之,那意思是我有先见之明吧,幸好叫你先起了个小名,不然这时候怎么回答。

李承之抬头望天。

她就笑地跟众人说道:“大名儿等满月在起,小名叫海儿。”

众人又说这小名倒也上口,也就只有四房的铎大nǎinǎi叽歪了一句,说是孩子得取贱名才好养活,不过也没人理会她。

当走到李勋面前的时候,金秀yù神经顿了一顿,下意识地离得远了一点。

自从李勋掉进茅坑,这还是一次上mén,也是金秀yù这么久以来一次看见他。比起从前可有大不同,整个人消瘦了不说,眼神也没想以前那么外放,目光里开始有一些复杂的东西。

金秀yù没在他跟前多晃悠,扭身就回了丈夫身边。

甄妈妈端了一个铜盆,里面是以以槐条、艾叶熬成的汤,她将这盆摆在榻上,贾妈妈也堆了一些礼仪用品上来。

然后,甄妈妈从金秀yù手里接过了孩子。

老太太往那铜盆里添了一小勺清水,撒了一把金银锞子,这就拉开了“添盆”的序幕了。

众房亲友们,都纷纷往盆里头添东西,有金银锞子的,有珠yù翡翠的,还有红枣之类的喜果。这个时候就看出李氏一族的有钱来了,添的都是真金白银呢。

金秀yù瞧着那盆里的东西慢慢多起来,暗想亏得事先预备了大的铜盆,要不这么个添法,还不得把水都溢出来。

这会儿,她也见识了收生姥姥的能说会道。瞧那贾妈张嘴,你添清水,她说“长流水,聪明灵俐”;你添黄白物,她就说“金满瓯,银满瓯,富贵不用愁”;就算添个桂圆的喜果,她也能说“连中三元”。总之是怎么吉祥她怎么来。

两位收生姥姥甄妈妈、贾妈妈也是真个高兴呢,瞧这一盆子的真金白银,那可都是归他们俩的。见过阔气的,没见过这么阔气的,李家不愧是首富呢,扔这些个金珠宝贝,就不带眨眼的,瞧那盆里头,都是一片黄白,连个铜钱都少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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