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俩小子都跟约好了似的,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那么一点意思,却又抓不住什么关键词。惹得金秀yù又感叹了一回古人之早熟,和中华语言之博大jīng深。
总之,李婉婷那天是红着脸跑掉的,脸上的温度大约足以煎熟一个jī蛋。
老太太屋子里头的所有人,都是狠狠地乐了一回。
接下来的日子,称得上风平làng静,谁也没来招惹李家,包括李勋在内。
李勋那天掉茅坑,发了一回烧,在chuáng上整整躺了十天才好。若说从前他觉得金秀yù是个有缝的蛋,经过这回也晓得了,她对自己压根就没那方面的想法。倒不知是羞愧了,还是恼恨了,总之这些日子来,从未曾踏足李家的mén。
金秀yù也没空遐想那些luàn七八糟的东西,她现在是越来越为生产担忧了。
她眼下才十五岁,虚岁也才十六岁,放在现代那就是一初中生。尽管来cháo也有好几年了,到底还是稚嫩的身子,就这般即将生产,她就担心起来,自个儿的身子,能平平安安生下孩子么?生下来的孩子有能不能健康呢?
她这种担忧表现在外头,就是白日里心神不定,夜里又辗转反侧,时常梦靥。原本前俩月因胃口开的缘故,身子都一圈一圈地发胖,这会儿竟又瘦了下去,下巴都尖了。
真儿和chūn云都急的不行,偏生自个儿是没经验的,就是大夫也不曾提到这样的情形。只得求问老太太和张妈妈、林妈妈这些过来人。
老太太倒是问金秀yù呢,可她也说不出来鸭!这古人今人的观念可不一样,她说了也得人家听得懂。
只是若不说出来,又不能安心。她绕了半天舌,总算是让老太太听懂了。
敢情这位是怕自个儿太小了,养不下孩子呢。
这话老太太说不管用,还是又请了大夫来家,给金秀yù诊平安脉。大夫也早得了老太太的关照,对金秀yù就说胎位很稳,也很正,她身子骨儿也tǐng好,不出意外,生产时会很顺利的。
听了大夫的话,金秀yù安心不少。
不过这心就安了,临盆的日子也不远了,稳婆是早早就寻好的,这会儿为了安金秀yù的心,提前两个月就把稳婆给请到家里来养着了。
两个稳婆,名儿也有趣,一个是甄妈妈,一个是贾妈妈,都是接生经验十分丰富的,也是在知县衙mén挂了牌的,都是稳妥人,进了李府之后,天天就跟在金秀yù身后,就等着哪一天她肚子一痛,就好接生了。
金秀yù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天气也跟着一天比一天热,过了端午,就进入了酷暑。
淮安在南方,尤其热。
金秀yù是孕fù,就更加热了,她又坚持每天散步的,出汗更加快。每日里得洗两回澡,又不能每次多坐浴盆里洗,忒麻烦,有时候便拿热máo巾擦拭。她自个儿是洗不了。两条胳膊顶多能放在肚子上,其他地方是够不着的,所以都是真儿和chūn云伺候着洗。
这几个月来,真儿和chūn云才是真真的累。起的比jī早,干的比牛多;如今晚上早就不在自个儿屋里睡了,都是在金秀yù房里,搭了两张小chuáng,天天就守着她。就算吃得下,两人也是一天一天地瘦下去,看的金秀yù一阵一阵地心疼。
老太太也说了,这两丫头的忠心叫人感动,等金秀yù生产了,就重重地赏她们。
李承之的家信,初时每月都有两封,后来改成一月一封,又变成两月一封,最近又开始频繁起来,信中提及是归期不远了。
金秀yù每回接到家信,都会一字一句认真地念,说是给肚子里的孩子听的。人家孩子在母亲肚子里,天天都能听到父亲的声音,她家孩子不行,她就念父亲的信给他听。李承之信里头也总提及孩子,透lù出的都是即将为人父的jī动。金秀yù就爱念这些话给肚子里头的孩子听。
今儿下午,金秀yù正在院子里头休息。
越是到了夏季,树木越是繁密,明志院里头,就有树荫。树荫底下,置了一张藤椅,专mén就给金秀yù坐的。
她眼下就躺在藤椅上,身上只穿了薄薄的葛纱衣裳,两只袖子都挽到手肘,手上捏着一块帕子,随时都能擦汗。
旁边一张藤桌子,放了一大盘的雪瓜,瓜瓢散发着扑鼻的香味。
真儿、chūn云,甄妈妈、贾妈妈,都拿了小方凳坐着,一面吃瓜,一面说话。金秀yù方才吃了一片,这会儿就静静地听着,脸上不时流lù出祥和的笑容,每当这个时候,她的手都是无意识地抚mō着自己的肚子。
一众丫头仆fù们就在旁边或站或坐,人手一片瓜。
李家有钱,雪瓜虽稀罕,倒不是买不到的东西,老太太嫌这些天闷得慌,又不出mén,huā钱都没地方huā,买瓜就买得特豪爽,一气买了三大筐,于是下人们就跟着主子享福了。
贾妈妈长得富态,手脚都胖胖的,正笑着对真儿说道:“怪道是大户人家,姐儿们吃瓜都透着秀气。”
真儿笑了笑。
“前儿听说大少爷又来家信了,可是快回来了?”
真儿点头道:“快了,也就这几日里。”
贾妈妈笑道:“回来得好,说不定能赶在孙少爷头里呢。”
大家都笑,金秀yù的肚子,大夫已经确诊了,十有**是个男胎。
金秀yù听着她们笑,手上的帕子滑了下去,真儿等人都没瞧见,她也没叫人,自己就抬了一下身子,往旁边俯身去捡。
突然,腹部痛了一下,就跟针扎似的。
她顿了一顿,那疼痛没消,反而迅速扩张起来,开始一阵一阵地发作。
“哎……”
她轻轻地叫唤了一声。
真儿头一扭,略吃惊道:“少nǎinǎi又疼了?”
因产期将至,金秀yù偶尔也会痛一两下,但并不是真的要生,所以,真儿以为这次也是一样,问是问了,倒没有起身。
金秀yù皱着眉,才想说句话,突然一阵剧痛。
“啊!”
她这次叫的声音既尖且利,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贾妈妈和甄妈妈到底是经验丰富的,蹭就站了起来。
“怕是要生了!”
一句话,惊得真儿和chūn云都跳了起来。
果然金秀yù正捂着肚子,叫唤起来了。
虽然事先已经问了大夫和贾妈妈、甄妈妈,知道生产的时候该做些什么。可是真到了这个时候,真儿、chūn云还是慌了,看见金秀yù咬着嘴喊疼,俩人手脚都发软了。
贾妈妈很甄妈妈早一个箭步窜上去,她们两人力气也大,合力就把金秀yù给抱起来了。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烧水!”
真儿顿时反应过来了,一推chūn云道:“你跟两位妈妈进屋去!”
chūn云拔tuǐ就抢在贾妈妈和甄妈妈前头,跑进屋去准备chuáng榻。
真儿指挥着众丫头,烧水的烧水,拿盆的拿盆,又叫人端了剪子、帕子、带子等物。
众丫头虽然听到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禁不住心里头惶恐,也都慌里慌张,横冲直撞的,撞人的有之,将那雪瓜反倒的有之,瓜瓢掉在地上,被脚一踩,吧唧成了泥。
真儿一口气指挥完所有人,忙开始想还有什么没准备到的。
“呀,快来人,去通知老太太!”她想起这茬来,正好见huā儿往这边跑,便叫住了huā儿去通知老太太。
“还有参片!”她又想起,大夫和两位稳婆都曾说过,若是金秀yù生得不那么顺利,那就是持久战,保住力气是一要紧,得拿参片吊着。她赶紧又跑去开库去人参,还得拿去切片。
上房里头,金秀yù已经躺在了chuáng榻上,kù子已经脱掉了,就剩一条襦裙,贾妈妈看了她的,羊水已经破了,宫口也开,果然是要生了。
甄妈妈站在金秀yù肚子边上,见了贾妈眼神,就知道好了,于是便开始教导金秀yù呼气、吸气、用力。
金秀yù紧紧闭着眼睛,头发都被汗水打湿,粘在脖子上,肚子和都是一阵一阵地发疼,耳边都是轰隆隆的hún响,却仿佛都隔在云端外。在云端那边,传来甄妈妈镇定的声音,叫她呼气、吸气、用力,于是她便跟着呼气、吸气、用力。
可是那些声音还是渐渐都越来越远,眼皮开合见,那些攒动的人影都越来越模糊。
明志院里头luàn成了一团,滚滚的热水烧来,丫鬟们在mén槛上来来去去,贾妈妈和甄妈妈叫着用力,真儿和chūn云叫着少nǎinǎi,纷纷luànluàn,眼前都是人影,耳边都是声音。
长寿园这边,老太太刚得了huā儿的禀报,知道孙媳fù儿要生了,又惊又喜,立刻扶了青yù、秀秀的手就匆匆往明志院那边走。
刚打huā园的月dòén前经过,就有个小厮飞奔过来,高叫一声:“大少爷回来了!”
老太太心头一跳,脚下一扭,吧唧,摔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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