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逢喜事jīng神爽,金秀yù自己都没发觉自个儿脸上已经是满脸chūn风。
老太太只瞧了一眼,就晓得必是有喜事了。
果然,金秀yù给她问了安之后,便说了李承之来信的事。
老太太也是又惊又喜,道:“当真?快与我瞧瞧。”
金秀yù将信封拆了,chōu出叠得齐整的信纸递上去。
老太太接过信纸,展开后发现有两张,先看了一张,二张只是略扫了一眼,便说道:“人老眼huā,字也看不大清了。豆儿,你来瞧,念与我听听。”
金秀yù伸手接了过来,正待念,却见那抬头是“豆儿亲启”四个字,顿时明白这是李承之与她的sī信,老太太哪里是人老眼huā,分明是目光如炬,调侃她来着。
“nǎinǎi!”她撅了嘴嗔怪。
老太太摆手道:“nǎinǎi跟前有什么好掩藏的,少年恩爱夫妻,正应该如此。信里头说的什么,念与我们听听?”
金秀yù不理会她,将信纸折叠了,贴身收好。
李承之给老太太的信里先问了老太太的平安,然后说了他自己的近况。他是二月里走的,陆路转水路,走了大半月,到了海边某州,休整、进货,三月里才出了海。信是出海前一天写的,快马兼程送回来,也今日才到。
看完了李承之的信,老太太和金秀yù二人心满意足,在金家院子里多逗留了一阵。
外头的粥棚已经都施粥完毕,下人们便收拾了东西,到金yù巷来同主子们汇合,上了车马,回西市府里头去了。
如今虽是chūn季,天儿还没真正暖和起来,早晚都凉,日头下得也早。
一行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大mén外已经挑起了灯笼。一听说主子们回来了,大厨房立刻做起晚膳来。
chūn云和秀秀是在西市施粥的,这会子两张小脸都红扑扑,透着兴奋愉悦。
“少nǎinǎi没瞧见,咱们家施粥,老百姓们都说李家是淮安头一户积善之家,年前大少爷便已在城外设过粥棚,如今咱们家又施粥赠衣,好多人都说咱们家是他们的大恩人呢。”
chūn云做了善事,受了别人的感jī和夸赞,心里头高兴,一见金秀yù和老太太回来,便喋喋说起来。
李家乐善好施的名儿,如今算是全淮安都传遍了。
用过了晚饭,回到明志院,屏退了丫鬟们,金秀yù独自一人坐在灯下,才展开了丈夫的来信。
信中寥察数语,却有数不尽的缱绻关怀之意。她只觉心头温暖,甜蜜浓郁化不开。
少年夫妻,果然是经不得分离的,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今夜,她将这一纸信笺贴在xiōng口上入睡。
眼看着到清明了。
今儿的天也高,万里无云的,天气也暖和了许多。
金秀yù托着后腰站在廊下,瞧着chūn云往屋檐上chā柳条。
她系了一条葱白葱绿的高腰襦群,披了件鹅黄sè的外衫,肚子愈发地大了,又tǐng又尖,人人都说会生儿子。
她如今吃的多,一人吃两人补,身体比起前几月可发福了不少,脸蛋都圆了,显得肌肤莹白如yù,整个人如同满月一般。
满头的乌发,就用簪子松松地挽了,只chā了一朵浅绿sè的珍珠缀纱的huā儿,耳垂上明晃晃两颗珍珠,愈发衬得人俏生生,倒是比未怀孕时更多了几分柔媚的味道。
chūn云正踩了梯子上去,手上举了一根鲜嫩的柳枝往屋檐上chā。底下三个小丫头替她扶着梯子,嘴里头不住地叫“小心”。
金秀yù仰着头,笑眯眯地看着,眼睛如同月牙儿一般,颊边深深两个梨涡。
chūn云终于将柳条chā了上去,欣喜地叫着“好了!好了”,手脚轻快,一溜烟就从梯子上滑了下来,往金秀yù跟前一站,笑得一脸chūn光灿烂。
她拿手一指,高声道:“少nǎinǎi瞧,我chā得多好看!”
金秀yù也笑道:“有那么多小厮不使唤,偏要自个儿上去,若是摔了,瞧你怎么哭呢!”
真儿附和道:“她就是爱淘气,粗手粗脚的,摔了也不打紧。”
chūn云如今对她的调笑是没有半分在意了,只“嗤”了一声,对金秀yù笑道:“少nǎinǎi可都收拾妥当了?咱们这就出mén去罢!”
金秀yù点头道:“你派个人去长寿园那边,瞧瞧老太太和阿平、阿喜都好了没。”
云高声应了,找了人去。
金秀yù扭过头来就跟真儿说道:“老太太还是舍不得阿平阿喜两个,拖到今日,总算是松了口了。”
真儿点头道:“可不是,年前就说分院子,从过年拖到元宵,从元宵拖到chūn分,到了今日,才算是点了头。等过了今儿的清明节,阿平阿喜两个就该领着人到自个儿的院子去住了。”
这事情前前后后拖了几个月,老太太总说天气还冷着呢,等暖和起来再说,如今总算是放手了。
本来早就替李越之和李婉婷各自准备了院子,李越之住的是槐院,李婉婷住的是竹院,都是因院子里头的槐树和竹子取名。
金秀yù当时还笑呢:“松竹梅三君子,竹君何等清奇傲骨,不料竟将被阿喜这大俗人给玷污了。”
那会儿李婉婷还不依呢,又怨嫂子取笑她。
今儿是清明,依着往年的旧例,李家一家子是要出城去扫墓,又要去家庙上拜祭祷告,一来一去,也就做了踏青之行。
商行也放假,李越之不必上差。
一大早,李家便套了马车,一家子出城去也。
金秀yù如今胎很稳,马车少许颠簸,一点也无碍的,况且真儿、chūn云等人都在马车上铺了厚厚的毡子,又特意叮嘱车夫驾车要稳,因此老太太也放心得很。
李氏一族的先人们都葬在一处,其余几房自然也是要去扫墓踏青的,因此等到出了城,四房的车马都已经汇聚到了一起。前后拉开也能有一里地,这才是真正的浩浩dàngdàng呢。
官道两旁的其余行人,都对李氏一族的繁盛赞叹不已。
李越之如今已经不坐车了,骑着一匹雪白的高头大马,行在队伍之中,小小年纪竟已经有了yù树临风的雏姿。看的李婉婷眼热不已。
她原本也是想骑马的,连骑马装都穿上了,却被老太太和金秀yù勒令,换了端庄的衣裳,只许坐车,不许骑马。
还不是因为今儿出城人众多,她一个大家闺秀,可得注意着仪态才成。
李婉婷没奈何,不愿同老太太坐,如今也嫌她罗嗦了,便跟嫂子金秀yù同坐了一辆。于是车里头,便是金秀yù、她,还有真儿、chūn云,再加上一个银碗。
金秀yù刚进府的时候,银碗还是个貌不惊人、瘦瘦小小的小丫头,如今也长开了,不过跟李婉婷这个主子不一样的是,她不做事的时候总是文文静静的,倒像个小家碧yù的模样。
金秀yù就正指着她对李婉婷道:“你瞧,银碗比你还像个小姐呢。”
李婉婷这会儿正歪靠在软榻上,因着姿势的缘故,衣裳也有些扭了,她撇嘴道:“这是在车里,谁也瞧不见,何必做那些个周正模样儿,松快些不是更好?”
金秀yù拿手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十分无奈。
她撩起车窗的帘子,放眼望去,见官道两旁原野青翠,树枝上都chōu着嫩绿的芽儿,行人三五成群,说说笑笑,好一派乐游原的景象。
李越之正骑着雪白的马儿,得得得得从车窗边经过,她叫了一声,小伙儿放慢了速度,与车子并排而行。
“嫂子叫我何事?”
他微微侧过脸来,一双桃huā眼显得有些狭长,鼻梁下巴都显出了一些英tǐng的轮廓,阳光打在他脸上,竟像暖yù一般。
这孩子越长越像他哥哥李承之了——金秀yù赞叹一声,小小地思念了丈夫一把,忍不住便起了一丝调戏的心思,开口道:“阿平你瞧,这chūn光明媚,多好的景sè,不如赋诗一首,以增游兴如何?”
李越之脸sè微微一僵。
金秀yù和真儿、chūn云,还有歪在榻上的李婉婷,便忍不住想笑。
正在这时候,还真有行人yín起诗来,远远地传过来,还有其余行人赞美的声音。
李婉婷道:“阿平也跟着师傅学了好多年的学问,肚子里的墨水可不比人家少,便是眼下做不出来,yín诵一首古诗也是可以的。”
李越之本来就对诗词歌赋无兴趣,这会子见金秀yù和李婉婷都期盼地看着他,便只得硬了头皮,yín了一首前人的诗。
“耕夫召募爱楼船,chūn草青青万项田;试上吴mén窥郡郭,清明几处有新烟。”
他是少年如yù,乌发红chún,白马银袍,富贵锦绣。
眼下yín了一首诗,虽不是自己所做,但声音清朗,温润悦耳。
金秀yù和李婉婷都扒着车窗望去,果然有几家年轻的小娘子,往这边望了过来,见了yín诗的是这样一个美少年,竟真有腮边泛红,yù语还休之态。
李越之也发现了投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张俊脸也泛起了酡红,现出窘态来。
金秀yù和李婉婷正想看他这般模样,不由都捂了嘴,嘻嘻笑着。
正是少年气盛,自尊心强的时候,李越之立时便瞪起了眼,脸也板了起来,反而惹得姑嫂两个愈发莞尔,连着真儿、chūn云和银碗也都偷笑。
一车人正笑得欢乐,忽然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嫂嫂好兴致!”
金秀yù倏地收了笑容,扭头一看,只见一匹棕sè马儿得得赶上来,马上一个男人穿了月白的长衫,眼带桃huā,灼灼bī人,果然又是李勋这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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