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弱云问大少nǎinǎi要了修缮河堤的银子,却见财起意,串通来顺,让工匠内里偷工减料以次充好,外头却,将那河工银子都贪墨到自己的手里。来顺不过是被你们主仆要挟,无奈为之,银子也尽归你们主仆所有,并未与他半毫。这些,可都是实情?”
莲芯瞪大了眼睛,拼命摇头,苦于无法出声辩解,直将面皮涨的通红。
一旁的chūn云,听了这几句话,也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着李承之;真儿却十分地钦佩。
李承之并不理会莲芯的表现,只接着说道:“河工贪墨一事,不过是主仆恶行中的一桩。另有一桩,便是印子钱。”
他说这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莲芯。
果然一提到“印子钱”三个字,莲芯浑身一震,脸上迅速地褪去了血sè。
李承之心中有数,口里则继续说着。
“你们主仆,利用假账,欺大少nǎinǎi不懂账目,每多超出实际预算支钱。又利用与管如意的关系,对外打着李家的旗号做后盾,方楚印子钱去,每月要收五分的利息。惹得外头怨声载道,戳着李家脊梁骨骂黑心商人。这可是实情?”
莲芯这回依旧摇头,只是脸上却一片苍白,方才是气愤,这回却透着心虚。
这时候,屋内人人都把心神放在了李承之所说的两件事上,看着莲芯的目光中都流lù出鄙夷之sè。趁人不注意时,真儿悄悄地退了出去。
李承之依旧没让人解开她的束缚,继续说道。
“这一桩两桩,放印子钱,贪墨河工,不仅仗势欺人,还连累了大王庄和小李庄数条人命,可知你们主仆所贪敛的银钱中,都沾着血泪!”
莲芯瞳孔猛地一缩。
李承之眯起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自以为做的谨慎小心,却仍然被大少nǎinǎi查出实情,这才将你主仆二人和来顺软禁。你竟然贿赂守mén的婆子,偷跑出来。你倒也有自知之明,并未妄想出府逃生,反而去大厨房,想找来顺媳fù,你所想的无非是要挟来顺媳fù将罪过都揽到来顺身上,将你主仆二人摘出去,这,可也是实情?”
莲芯剧烈地摇起头来,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脚下也往李承之冲去。
两个家丁立刻扑上来,将她按到在地。
李承之目光一凛,厉sè道:“你们主仆利yù熏心,敛财害命,做下诸多恶事,还要将罪过推到来顺一人头上。如今来顺已经供认不讳,将你主仆的恶行一一揭lù,你难道还想抵赖不成?”
莲芯被按在地上,浑身凌luàn,披头散发,她满脸紫胀,呜呜地摇着头,提泪纵横,又是可怖又是可怜。
李承之大约是看着不忍,示意家丁解开绑在莲芯嘴里的布带。
嘴巴一得自由,顾不得嘴角肿痛,莲芯开口就大骂起来:“来顺,你个千刀万剐的王八蛋!背信弃义,诬陷栽赃,不得好死!”
她才喊了一句,mén口有人“嗷”地一声扑了上来。
“!我家来顺都是被你们主仆所害!老娘跟你拼了!”
来人一把扯住了莲芯的头发,五指一张,狠狠地在她脸上抓了一把,莲芯登时发出声嘶力竭的惨叫。
所有人都被吓呆了,连chūn云都吓得捂住了心口。
地上两个nv人,一个是来顺媳fù,一个莲芯,纠缠在一起,满地打滚。来顺媳fù是身手自由的,张牙舞爪只管往莲芯身上抓去;莲芯却被捆着,但她双脚自由,胡luàn往来顺媳fù身上踹去,也是着着狠厉。
连曾经见过泼fù打架的chūn云,都觉得不堪入目。
旁边忽然人影一闪,她转过头去,原来是真儿。
“你方才去了哪里?这会子怎么又神出鬼没?”
真儿冲她摆摆手,没说话。
不知何时,莲芯身上的绳索竟被来顺媳fù给抓开了,莲芯得了手,立刻进行反击。
两个nv人可比两军对垒还要可怕,她们身上的每样东西都可以化身为武器、手、脚、指甲、牙齿、脑袋,等等等等。总之两人已经完全发了疯,一个骂对方诬赖自家主子,一个骂对方陷害她家男人。
李承之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嫌恶地道:“将她们拉开!”
家丁立刻一拥而上,手脚并用,将莲芯和来顺媳fù拉开,其中一个还被莲芯给挠了一爪子,半边脸上两条血痕,嘶嘶叫疼。
莲芯和来顺媳fù被一边一个按住,两个都是披头散发,衣裳也破了,鞋子也掉了,脸上都是指甲抓出来的伤痕,地上还掉了好几簇头发。两个人互相对视,仿佛两头发了疯的母老虎。
就连李承之,都对她们感到一丝震惊。
nv人打架,实在难看。
“说罢,究竟是谁诬赖谁?”
莲芯和来顺媳fù都立刻直起了身子,开口就是劈哩啪啦。
“啪”
李承之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连茶杯都给震翻了,人人都吓得心肝一跳。
“将莲芯的嘴给我堵起来!”
家丁们立刻扭住莲芯,用布带再次绑住了她的嘴巴。
李承之望着来顺媳fù道:“说罢。”
来顺媳fù狠狠地瞪了一眼莲芯,咬牙道:“大少爷说的一丝不差,方印子钱、贪墨河工银子,都是柳姑娘的主谋,莲芯也是帮凶!”
莲芯手脚都被扭住,嘴巴也不能出声,只剩两只眼睛毒蛇一般盯着来顺媳fù,几yù喷出火来。
李承之此时心中却如明镜一般敞亮,他示意来顺媳fù继续说下去。
屋内众人这才听到了其中真正的内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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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秋苑大mén敞开着,mén口两个婆子正在磕零嘴闲聊。然而坐在屋里的柳弱云却知道,那两个看似清闲的婆子,其实一直都紧密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那敞亮的大mén外,还有孔武有力的家丁,是不可逾越的阻碍。
她原本是不怕的。
无论是印子钱,还是河工一事,她早就知道,瞒不了太久,迟早会。她原本是不怕的,甚至是渴望这一天的到来。
她不怕李家惩罚她,放逐她,甚至发卖她。
她本来就没有依靠李家一辈子的打算。
她原本就是要出去的。
但是,这会儿,她开始担心起来。
莲芯。莲芯出去以后就没有再回来。
李家素来治家仁义,虽然奴婢和妾室,即便是打死了,也不过跟衙mén报备一声,不会给主人惹来任何麻烦,但是她相信,以李家素来的做派,为了李氏一族的名声,绝不会做出这样冷酷狠辣的事情。
越是名mén望族,越怕被人诟病。
但是这会儿她却开始对自己的猜测失去了信心,自从母亲死后,她便与莲芯相依为命。莲芯素来刚强,若是为着保护她而做出什么jī烈的举动,惹怒了李承之,惹来xìng命之忧,又当如何?
李承之,可是一个狠心的人。
正当她坐立难安之时,外头有人来了。
“柳姑娘,请随奴婢们走一趟罢。”
柳弱云心中现实一紧,接着便是一松。
该来的,终于来了。
柳弱云起身,随着他们出了清秋苑,一路往那抱厦而去。
半路上,遇上了同样被人带来的来顺。两人竟是一般的脸sè,一般的境遇。
柳弱云是已经心有准备,来顺却万万想不到,事情会得这样快,但他一见柳弱云,就知道大事不妙了。
到了抱厦廊下,两人却并没有一起进屋,柳弱云被带到一侧的房中静坐,来顺则被带去问话。
来顺媳fù和莲芯既然已经撕破了脸皮,也早知事情无可挽回,先后跟李承之招了供。
李承之不过三言两语,来顺已知大势已去,只得将一应事情都招认了,河工之事,乃是他与柳弱云合谋,事后三七分账。
“你身为李府管事,我同大少nǎinǎi从不曾薄待于你,为何做出如此行径?”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事是不能说的呢。来顺全无隐瞒,便说出了自己的身世。原来进李府为奴之前,他原是孤儿,曾经受过柳弱云之母,当时的柳夫人的恩德,乃是活命之恩。他为人虽不尽良善,却最是知恩图报。原本柳弱云并不知此事,此前与来顺此人并无jiāo情,及至得知母亲于他有恩,这才同他拉上了关系。
恩人之nv有所求,又有大笔银子做yòu饵,他一面为恩一面为利,自然就应承了。
问完了来顺,还有什么是不清楚的。柳弱云进来以后,也深知眼前境况,毫无推诿,三下五除二便jiāo代了所有事情,包括所侵吞的银子数目和
接下来的处置,是出乎意料地干脆利落。
李承之nòng清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当场就宣布了疯人院和来顺的罪名。
柳氏因伪造账目,欺骗主母,方印子钱,贪墨河工,以窃盗sī藏,秉xìng贪恶,令遣送至家庙,洒扫苦修,礼佛悔过,待侵吞之银钱数目清点完毕之后,方许成行。
来顺因背信欺主,合谋贪墨,尤其河工一事,致令大王庄和小李庄数人丧命,罪大恶极,命遣送至官,由官服裁定。
此话一出,柳弱云虽面sè苍白,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来顺和来顺媳fù却如同晴天霹雳,脸sè灰败,委顿在地。
其余人人都有痛快之sè,唯有真儿和chūn云二人,心中仍有疑虑。
chūn云是觉着,这事儿因扰金秀yù许多日子,上上下下费了多少力气查清,如今不过三言两语就了解,让人心里空dàngdàng没个着落。
真儿则想的是,柳弱云明明是被驱逐出府,为何反而面lù解脱之s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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