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叹了口气:“这一条于人伦上确实有碍,又兼着并未列入李家家规之中。李氏一族,也不过几位老爷和姑太太遵循了老太爷的遗训,到了爷这一辈上,已是松懈。”
她斜睨了李老夫人一眼,道:“老太太自个儿做媳fù儿的时候,倒是知道这一条,只是如今年纪大了,这一条规定也是形同虚设,大约慢慢便忘记了吧。”
金秀yù忍不住也叹了口气、
李老夫人讪讪道:“可不是么,妾不可生子,除非爷们儿都将她们当作木头,否则难道还要打杀了李家血脉不成?老太爷当年也是病糊涂了。”
金秀yù、真儿、net云、青yù还有秀秀,几人相视,都是大大叹息。
青yù问道:“少nainai如何得知这条遗训?”
“乃是七少nainai无意中提起。”
青yù沉默了一下,缓缓道:“七少nainai提起,想必也有她的道理。”
李老夫人望了望众人,于这件事上,她是没有言权的。自身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是独nv;大老爷继组只她一个妻子,她又只生了李敬李铭二位爷,两个媳fù又去得早。
于妻妾、婆媳关系之道上,她本人可没多少经验。
正说着,外头便有下人来报,秀秀过去问了,回来禀报,说是厨房的一个婆子奉了管事的来顺媳fù的命,来请大少nainai。
金秀yù问什么事,秀秀只道那婆子慌慌张张,只说请大少nainai过去,却说不清是什么事。
金秀yù暗叹当家人果然一刻不得闲,只好同李老夫人告退,带了真儿、net云等一众丫头,命那婆子带路,往大厨房去了。
后面李老夫人怅然道:“如今这豆儿成了当家人,也是没有功夫陪我这老婆子闲话啦。”
青yù和秀秀面面相觑,暗笑这老太太最是大大咧咧,只有乐呵的时候,如今竟也伤net悲秋起来。
却说金秀yù一行人忙忙到了大厨房,眼前的场景,简直可以用惨烈来形容。
只见地下一只大木盆,泡着许多的碗盘,旁边却撒了一地的碎片,溅着殷红的鲜血、
柳弱云坐在一只小板凳上,莲芯蹲在地上,捧着她的左脚,那三寸金莲穿的月白锦缎绣hua鞋,被血染红了一片,顺着莲芯的手指从指缝间滴落。
来顺媳fù冷着脸站在一旁,一个小丫头缩着脖子chouchou搭搭跪在地上。
众多的丫鬟仆fù,还有大厨房的各个家丁小厮,都团团围成一圈,瞧着这场面,指指点点。
金秀yù一行人刚一走到,那莲芯立马双膝跪地,手上还捧着她主子的脚,头却已经往青石的地板上磕去,嘴里哭道:“求大少nainai与我家姑娘做主!”
金秀yù拧了眉,沉声道:“怎么一回事?”
莲芯抬起头,泪如雨下,哭诉道:“大少nainai,奴婢与姑娘奉了大少nainai的命,到大厨房来用饭,来顺媳fù推三阻四不肯与我们开饭、这也罢了,连这个洗碗的小丫头也欺负到我家姑娘头上来,故意打翻了碗盘,害我家姑娘踩到碎片扎破了脚,您瞧,这流了多少的血!”
她net齿伶俐,几句话将事情说完,便哭道:“我家姑娘再没脾xìng,到底还是大少爷的妾呢,可算得半个主子。这起子奴才这般欺负人,岂不是打了大少爷和大少nainai的脸,求大少nainai与我家姑娘做主!”
她话音未落,那来顺媳fù一步窜上来,尖声道:“下作的小娼fù,大少nainai是什么样的jīng明主子,你也敢颠倒是非,胡言1uan语!”
莲芯眉头一拧,眼睛一瞪,厉声道:“我如何颠倒是非,如何胡言1uan语!我家姑娘脚上的伤难道是假的不成?”
来顺媳fù怒道:“那也是她自个儿不谨慎,与我大厨房的人何干!”
那正chou搭着的小丫头,一面哭也一面cha进话来:“奴婢真个不知道柳姑娘如何就受了伤。”
莲芯大怒,正yù争辩。
金秀yù大喝一声:“住口!”
双方都吓得噤声,仍然各自愤愤不平。
金秀yù冷笑道:“好忠心的丫头!好大胆的媳fù!凭你们是怎么一回事,也得想给柳姑娘治了伤再说。”
她回头对net云道:“你快派人去请大夫,就是上回给二少爷瞧病的那位。”
net云应声去了。
金秀yù又对真儿道:“寻一方干净的帕子来。”
转头又对来顺媳fù道:“你去取一坛子酒来,越烈越好。”
她厉声吩咐完,快步走到柳弱云跟前。莲芯紧张地绷起了身体。
金秀yù盯着她,道:“还不快讲你家姑娘的鞋子脱了!”
莲芯瞪大眼睛道:“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没瞧见你家姑娘已经快晕过去了么?”
莲芯抬头看去,果然柳弱云脸sè苍白如纸,眼神涣散,上面一排牙齿紧紧咬着嘴net,只怕已是痛到极点。
金秀yù见莲芯犹自犹豫着,伸手就握住了柳弱云左脚脚腕,将莲芯往旁边一推,径直脱了柳弱云的鞋袜。
莲芯从地上爬起来,慌1uan叫道:“少nainai快住手!使不得!使不得!”
金秀yù头也不抬,只嘴上道:“这时候,还顾忌什么尊卑之分!”
莲芯咬住了嘴netai,分明是故意要害她家姑娘。她抬头飞快地扫了一群围观的人群,见里面有许多的家丁小厮,目光灼灼,都看着她家姑娘这边,不由得心头更恨,勉力用身体遮挡着这些人的目光。
柳弱云果然是大家千金,三寸金莲宛如yù雕,只是脚底下被扎破了亮出,正不停地渗出鲜血。
伤口里并没有碎片,想必莲芯事先已经取出。她低头看去,果然地上两片碎琉璃片,尖处都染着殷红的鲜血。
这时代,已经有玻璃制品,都是外来的海货,只不过在大允朝都成为琉璃罢了。今儿的筵席上,有一道八仙豆腐,正是用琉璃碗盛着,那大木盆中也正泡着几只琉璃碗,地上除了碎瓷片,果然还有一些碎琉璃片。
柳弱云穿的是薄底绣hua鞋,袜子也十分薄,大约是踩到了琉璃片,结果被扎破了。
这会儿,真儿已递上来干净的帕子,来顺媳fù也已取来了烈酒。
金秀yù拍开封泥,随手取过一只已经洗净的碗,将酒倒在碗里,拿帕子沾了,往那伤口上一碰。
“啊!!”柳弱云一声惨叫。
围观众人都是一抖,个个面sè有异,看金秀yù的目光都怪异起来,
柳弱云先头叫了一声,察觉到正被许多人围观,为着仪态脸面,又立马咬住了嘴net,只是脚上的疼痛,让她不停地倒netbsp;“姑娘!”莲芯心疼地抱住了她的上半身,眼睛死死盯着金秀yù,泪水就在眼眶里头打滚。
金秀yù抬头对柳弱云道:“你忍着些,为防伤口感染,只能如此。莲芯,抱住你家姑娘,莫叫他1uan动。”
莲芯冷冷一哼,自管抱紧了柳弱云。
金秀yù狠着心,用烈酒将那伤口反复擦了几遍,这才另外用干净的帕子裹了她的脚轻轻放了下去。
她清理伤口的同时,真儿已经吩咐两个小厮,抬了一张躺椅过来,又命两个粗壮的婆子,抱起柳弱云放在躺椅上。
柳弱云这会儿才缓过劲来,微微喘着气,脸sè仍然很苍白。
真儿递了一件袍子过去,莲芯一把抢过,盖在柳弱云身上,尤其将她的脚遮得严严实实。
金秀yù这才洗了手,收拾了自个儿的衣裳,早有小丫头搬了椅子过来伺候她坐了。
“行了,这会儿咱们再来瞧瞧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冷冷地将围观的众人扫了一圈,然后将目光放在来顺媳fù、莲芯,还有方才哭泣的小丫头身上,拿手指一一点着,命她们出列。
来顺媳fù和那小丫头都乖乖站了出来,莲芯有些不情不愿,也还是走了过来。
“你们一个一个将事情从头到尾说来我听,谁也不许多说不相干的,也不许漏了什么。”她看了莲芯一眼,点着莲芯道,“你先说。”
莲芯先是恨恨的看了一眼来顺媳fù和那小丫头,然后才说:“回禀大少nainai,奴婢与姑娘奉了大少nainai的命,到大厨房用饭。少nainai头先便已吩咐了,要大厨房与我们单独开饭。奴婢与姑娘到时,来顺媳fù却说,厨房的师傅们正在为客人做筵席,没空与我们做饭。我家姑娘最是和善的,一句话不多说,便与奴婢在这边的耳房里等着。过得半个时辰,奴婢瞧着前面的菜也上了,总该轮到咱们用饭,便再去问来顺媳fù,哪只她依然推三阻四,不肯与我们饭食。奴婢气不过,同她争辩,我家姑娘过来劝架。哪知她们大厨房的人好生霸道,连那洗碗的小丫头都敢与我家姑娘拌嘴。那碗盘正是她砸了的,我家姑娘不过说了她几句,她便一把推倒姑娘,害她伤了脚。少nainai也瞧见了,我家姑娘那脚上的伤,可不是一般的轻伤。我家姑娘虽然是妾室,到底是大少爷和大少nainai的人,不看她的面子也该看大少爷和大少nainai的面子,哪里能容得奴才们这般欺辱!”
金秀yù面无表情,道:“你既然已说完,便暂且退下,”
她又点了来顺媳fù问话。
来顺媳fù的回答,可就与莲芯大有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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