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清晰地感觉得到,那是小水,那是小水的手,在轻柔地抚摸我的头发。
小水,我的小水!

我再也忍受不了心里那冲动的情感,我一把抓过那只手,紧紧地握在的手心。我抬起脸,看着小水,我哽咽着说:“小水,对不起。”眼泪倏地滚滚而下,已无所顾忌。

小水用她澄澈如水的眼睛盯着我,似乎在探寻什么,又似乎在求证什么。

我凝视着小水,任泪水恣意地流淌。

我们相互凝视。用眼神彼此倾诉。

小水的眼里也慢慢蓄起了泪水。

她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将脸扭过去,泪水滚落。

我说:“小水,我已不求得到你的原谅和宽恕,我只希望,你不要离我而去,不要离开我,好吗?”

小水没说话,许久,她才长叹了一口气,然后,轻声地说:“可是,我需要时间。”

“好,我愿意等,”我说,“哪怕是等一辈子,我也无怨无悔。”

小水说:“把眼泪擦掉吧,别让我爸来看见,他去哪儿了?”

我边拿起床边的手帕纸擦脸,边说:“他回家取东西去了,让我在这里陪着你。”

“你没对他说什么吧?”小水问。

“没有,什么也没说,他问我们是否吵架了,我说是的。”

“暂时不要告诉他。”

“我知道。”

小水不再说话,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我也不敢再说什么,看瓶子里的药水快没了,便起身去喊护士。护士来拨了针头,我帮着小水用药棉按住针眼,小水也没有拒绝。

小水说:“我想睡觉。”

我说:“你睡吧。”

“那你怎么办?”她问。

我心里一热:小水还在关心着我呢。我说:“我没事,我在这儿守着你,等你爸爸来。”

小水又长叹一声,闭上眼睛,不再理我。

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想着心事,却没有了一点睡意。

这之后,小水住了三天的医院。我也把旅馆的房间退了,每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守护在小水的身边,饿了,就胡乱吃点东西,困了,就随便找个地方睡一会儿。我决定,要用我的实际行动,来证明和表达我对小水的爱。

可是,小水却一直对我不冷不热,她爸爸在的时候,她对我还稍好一点儿,若她爸爸不在,她就不再理我。我知道,她这么做是怕她爸爸担心,而她心里原先对我的那些喜欢与爱意,如今,已更多地被厌恶和怨恨和伤感所取代,若是要等这些厌恶怨恨伤感渐渐褪去,就像小水所说的,需要时间,需要一个过程。而这个过程,不管有多么漫长,我也会坚持等待下去。这种等待,不仅仅一方面是因为我对小水的深挚的爱,另一方面,也是对我自己心灵的一种救赎。是的,我已是一个罪孽深重的人,我不但深深地伤害了我深爱的小水,而且,那么多被暴露了裸~照的女人,她们受到的伤害又何其之多?就算让我蹲十年八年的监狱,也不为过!

小水出院之后回到家里,她说暂时不想去上学了,她已向学校请了长假,她要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她让我回去,不要在这里这么守着她。我说我恐怕连家也回不了了,那些被暴露了裸~照的女人们一定会找上门来兴师问罪的。小水就盯着我,老半天,她才问我:“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我说:“该我承担的责任我一定会承担,只是,我放心不下你。”小水摇摇头,叹息一声:“我没事,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呆着,远离所有的一切,也包括远离你。”听小水这么说,我心里无比的难过,但是又理解她的苦衷,是的,我在她的面前,她一看见我,无疑就会令她想起那可怕而又伤痛的一切,所以,我最好还是离开,让她静静地呆一段时间,这样对她,对我,对我们的感情,或许都有好处。小水见我不说话,问我:“我这么说,你生气了?”我忙摇头:“不是,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现在,这或许是最好的方法了,我,马上就启程回去。”小水又问:“阿桐姐姐还在医院里吧?”我点头:“是。”小水说:“你回去帮帮她吧,她一个人太不容易了。”我的眼泪又下来了:“小水,你太善良了,你真的是一个天使。”小水却笑了,她伸出一只手来轻轻替我擦拭脸上的泪,可是我的泪却更多地涌了出来,我抓住她的手吻着,痛哭着:“小水,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哪怕只是一分一秒------”小水微笑着:“这几天怎么爱哭起来了?像个孩子。”我却更加难过地哭泣。

小水提议我临走之前再陪她去那荷花池畔走走,我当然求之不得。

我们再一次来到那曾经美丽的荷花池塘,可如今已是萧瑟的深秋,荷叶残败,荷花凋零,连岸边的柳树也落光了曾经碧绿如洗的叶子,如同垂老之人的枯发。满目所见皆是凄凉,便似我此刻的心境。

我不禁叹息一声:“好荒凉啊,怎么也不栽种点菊花点缀一下?”

小水却说:“你不觉得这也是一种美吗?万事万物都会有盛衰兴废,它们已经绽放过它们生命中最美丽的光华,它们已经无怨无悔了,其实,若是一个人的一生也曾有过一次这样的绽放,岂不也足够了?”

“可是,哪个人又不希望生活是始终美好的啊。”我说。

“可是,”小水笑笑,“你觉得会有永远吗?越是美丽的,越是短暂的。”

“小水,你太悲观了。”

小水却不再说话,她的眼睛看着前方,默默地往前走,仿佛那前方有非常令她吸引的什么在召唤她。

我们并肩而行,与上一次不同的是,小水没有牵我的手,我们默默地走着,我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小水忽然一笑,说:“就要分别一段时间了,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我说:“不,我有很多话,一肚子的话想对你诉说,可是,我又一时不知从何说起,现在,我只能对你说,小水,对不起,我知道我伤害了你,而且这种伤害是不可饶恕的,但是,请你相信我,我真的是爱你的,这种爱是发自内心的,永远都不会改变!最后,我想对你说,小水,你一定、一定要好好的,等我回来接你,我每分每秒每时每刻都在盼望着那一天!”

我的泪都快下来了,小水却扑哧一声笑出来:“就这些?”她微笑地看我。

我点点头。

“好,我知道了,”她说,“现在,我要给你一个任务!”

我心里惊喜:“快请说!”

“这个草坡的那边有一片树林,我想去转转,你可以陪我吗?”她问。

“可以啊,当然可以。”我应道。

我望过去,那坡上满是枯黄的草叶,依稀可见坡的那一边林子上端的一棵棵树梢。

“不过,”小水说,“你得背我,我走不动了,你背背我可好?”

我赶紧点头:“行,没的话说。”

小水便站到旁边的一处台阶上,我站过去,她一下子趴到我背上来,格格地笑着,说:“背得动吗?”

我说:“背得动!”便背着她往坡上走。

“我很沉吧?”她又问。

“不沉,”我说,“一点儿都不沉。”

这是实话,我并没有感觉到沉,小水柔软温暖的身子伏在我的背上,让我的心里也柔软而又温暖,却又有一种无限的伤感掺杂在其中。

我问小水:“舒服吗?”

小水说:“舒服,感觉好极了。”她在我背上吃吃地笑。“小的时候,”她说,“爸爸就经常这样背着我到处走,好开心啊。”

我说:“小水,我就这样永远背着你,好吗?”

小水说:“好。”

上到坡顶了,我看到有一条石板铺成的小路,一直延伸到那片不远处的林子里,我便沿着那小路往前走。

小水说:“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

我说:“好啊,太好了。”

小水说:“我要是唱得不好听,你可不许笑话我。”

我说:“怎么会呢。”

小水便在我的背上唱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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