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桐问:“还认得吗?”
我说:“怎么不认得?只不过隔了一个礼拜而已。”
然后走进大门,拐了两个弯,进了一座楼的中间的楼梯口,边上楼阿桐边说:“这是老小区了,我在这里出生在这里长大的,听说过几年要拆了,建高层,或者改作商业用。”
“看得出来,”我说,“这楼道里有些东西恐怕都已经放了不少年了吧。”
“这样的小区,也没什么人管,总是破破烂烂的,居委会那帮人,官不大架子不小。”阿桐抱怨道。
“都一样的,”我说,“那些新建的小区,物业公司也都是唯利是图的,让你缴费积极,你找他们办事就只是拖了,所谓天下乌鸦一般黑嘛。”
阿桐的家在四楼,进了门,果然家中空空无人,我环顾四周,虽然房间不大,小二室一厅,但却收拾得干干净净,整洁有序。
阿桐说:“随便坐吧。”
我点点头,却没坐,看阿桐拿杯子倒水。
“渴了吧?喝点水吧,白开水,也没有茶叶,实在不好意思。”
我接过杯子,放到茶几上:“白开水最好,养人。”
“不瞒你说,”阿桐说,“别看我吃东西口味重,什么酸甜苦辣咸我都喜欢,可我喝水就只喝白开水。”
“所以皮肤好。”我说。
“哪有啊。”阿桐笑道。
阿桐系上围裙,取出一只紫色的花瓶,将那束小兔子花插进去,摆放在桌旁。然后将从超市买来的食物拿进厨房,开始忙乎起来。她手脚麻利,做事娴熟,看得出,是经常做家事的。我忽然想:这样一个可爱的、能干的女孩,以后被哪个男人娶了,哪个男人就有福了。
我走过去,问她:“我想帮忙可以吗?”
她说:“不用,你去歇着吧。”
我说:“你忙得团团转,我却在那儿闲得无聊,我的心里怎么能过意得去呢?”
她笑:“真的吗?”
我点头:“真的!”
“那好吧,”她说,:“你就帮我剥点蒜头、择择菜,可以吗?”
“当然可以!”我为能插上手而高兴。
阿桐真的很能干,做事迅速而优质,前后不过一个多小时,所有的菜都已弄好并摆上了桌面,绽放着好看的颜色,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我们在桌旁坐下来。
我首先赞叹:“看着就已经是一种享受了!”这并非违心的话。
“尝尝吧,或许中看不中吃呢?”阿桐催促道。
“不会的。”我说。
“再说,不一定合你的口味呢?快尝尝!”
“好!”我夹起一块送进嘴中,果然美味。
阿桐睁大眼睛捕捉我脸上的表情:“味道如何?”
“很不错啊!”我说。
“真的吗?再尝尝这个!”她指另一盘。
我应声又夹起一块,放进嘴中大嚼。
阿桐笑嘻嘻地看着我:“如何?”
“此味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尝------”
“真心话?”
“百分之百真心话!”
“那好,咱们干一杯!”她开心地举起盛满干红的酒杯。
彼此干了一大口。
阿桐说:“来点音乐?”
“可以!”我边埋头猛吃边答。
“你想听什么样的?”
“这种时候,好像太吵了不行吧?有轻音乐的吗?”我问。
“有啊,钢琴曲,吉它,萨克斯?”
“那,就钢琴曲吧。”
“好。”她起身去放。仍系着围裙。我说:“阿桐你把围裙拿掉吧。”她笑笑,解下了围裙,放在旁边椅子上。
她转回来坐下的时候,轻柔舒缓的钢琴曲在屋里轻漾起来。天已经渐渐地黑下来了。连一点点余晖也似乎要迅速地退却。房间里有些暗。“要开灯吗?”阿桐问。
我说:“总是你忙来忙去,我在这里只管吃,也太有点不好意思了吧?”
她笑:“好像不用这么客气吧。”又起身去开了灯。灯光下阿桐的长睫毛和秀发似乎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光辉。
我的心里有温馨的感觉弥漫起来。
这是家的感觉吗?一个远离父母在外的游子,孤独而落寞。一个曾经失去却又不知该如何重新拾起的我,一个迷失灵魂却又不知该如何挣扎的我,一个迷乱而又沉沦的我,却还会在心里产生这种感觉------这种温馨而温暖的感觉。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了。我那积满污垢的心灵,似乎早已结了一层厚厚的壳,却还有缝隙吗?还可以透进些许光亮进来吗?我端起酒杯,真诚地对阿桐说:“阿桐,谢谢你,真的。”
阿桐微笑地看着我,明亮的眼睛里波光流动,她什么也没说,端起杯子,重重地与我碰了一杯,然后我们都一饮而尽。
又给两人的杯子满上,阿桐说:“不说点什么吗?”
我说:“说点什么呢?”
“我想听听你以前的故事,可以吗?有趣的,或不有趣的,快乐的,或不快乐的,都说来听听,可好?”她期待地看着我。
我笑笑,有点为难:“从何说起呢?以前的事,呃,好像有很多,可是一时却又不知说哪件才好,那,先说个有趣点儿的吧。”
“好啊。”她兴趣盎然。
我呷了口酒:“那还是上学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们学校的条件特差,我们男生宿舍的条件就更差,你猜我们一间宿舍里住了多少个人?十四个!那种上下铺的床一张挨着一张,中间的过道狭窄得一个人走过去都得憋着身子,白天拥挤不堪,一到晚上就更热闹了。”
阿桐笑着问:“晚上不都睡觉了吗?怎么会更热闹?”
“你不知道啊,晚上一睡觉,就什么状况都出来啦,呼噜震天者有之,睡着了蹬腿者有之,说梦话者有之,哼哼唧唧者有之------”
“哈!真的啊,这么多状况?”
“还有梦游的哩!”
“梦游?怎么个梦游法?不会是跑出去转一圈又回来倒头便睡的那种吧?”
“比那还严重得多!是这样,有一个家伙,刚开始还没有发展到梦游,只是常常会睡到半夜然后一下子在床上坐起来,嘴里叽哩咕噜地说几句什么,就又直挺挺地倒下去呼呼大睡,后来时间长了,竟然就发展成梦游了,这家伙竟然也不出门,只在宿舍里梦游,而且也不去做别的事,比如刷牙啦洗脸啦喝水啦什么的他都不做,却偏偏和一个姓卢的家伙作对。”
“怎么个作对法?”阿桐笑着问。
“冬天,大冷天的,深更半夜,他每天夜里去到人家床边,将人家的被子悄悄掀掉扔在地上,然后又爬回自己的床上呼呼大睡,你说这是不是跟人家作对?”
阿桐早已笑得不行:“真的假的?他是不是跟那个人有意见夜里故意装作梦游的样子去整人家啊?”
“当然是真的,那个姓卢的每夜都被冻醒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自己弄掉了被子,很郁闷,只到有一天夜里,也是巧合,这个姓卢的家伙刚好出去小便回来,却看见那个梦游者一下子在床上直挺挺地坐起来,嘴里叽哩咕噜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就下了床,然后又僵尸一样走到这姓卢的床边,将他的被子扔下床,然后又僵尸一样走回自己的床铺倒头便睡,而且这姓卢的当时就站在他的旁边,两人相距不到半米,梦游者就算是故意的也不可能没发现,姓卢的当时就呆了,心想这算什么事儿?天下还有这等梦游法?”
“哈哈!那后来呢?后来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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