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明娜才小心地从楼梯底下探出头来,吁了口气。
该死!她怎么会忽略了呢?这么重要的地方,一定会有看守的!白天她不是才见过一个吗?刚才她进来时没遇到,很可能是守卫恰好离开的缘故。绝不能被他发现自己!
她重新将身体隐藏在楼梯底下的阴影里。托密室内光线昏暗的福,那守卫在她眼前晃过两回了,都没发现黑暗中的她,只盼望那被吊起来的人不会出声,不然她就危险了。明娜留意到,刚才躲到楼梯底下时,那人似乎清醒过来,瞄了她一眼。
她惴惴地等着守卫结束工作,隐约听得过道深处传来一把女子的声音,似乎在请求守卫给一点水喝,明娜顿时瞪大了眼。
那正是母亲朵拉的声音!她就在这里!
明娜强忍住心头的激动,仔细再听,发现朵拉要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想要给丈夫一些,说他已经一整天没喝一口水了。明娜心里一酸,泪水就要流下来了,只是想到现在的境况,勉强把泪意压下。
守卫不顾朵拉的哀求,冷酷地拒绝了。巡完一圈走出来,又重新登阶而上。但出去以后,似乎跟什么人说了几句话,打算要在洞口处守夜了。明娜咬牙切齿之余,又有些惊慌。如果那些人守在出口,那她要怎么离开呢?
一定有办法地!她深呼吸几下,记起埃塔曾经从花房进入密室,然后从大宅出来。也就是说,花房那边一定也有出入口!目测刚才守卫走过的通道地长度,她在心中估算了一下,觉得这些囚室的尽头,差不多就是花房的位置,看来,她有机会找到更安全的潜入方式。
打量得附近监牢里一片静悄悄。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自己,明娜小心地从楼梯底下钻出来,往朵拉声音传出的方向走,经过那被吊着的人时,她转头去看了一眼。
她发现,那个人在对她眨眼睛,还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了几个字。她一听懂对方说地话,就猛地站住了脚,双眼睁得老大。
这个人。就是原本安全署安插到赫达家的卧底,一位马,他居然在这里!
明娜迅速凑近那人,小声问:“你是安全署的吗?”那人微微点了点头:“人在…右、右侧十五号…囚室…”刚一说完,他就不停地喘气。明娜激动之余,看出他伤得不轻,忙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包葯来,对方却微微摇头:“别…会发现…”
明娜也知道不能留下明显的痕迹,让赫达家的人起疑。所以她从葯包里挑出一颗小葯丸。塞进那人嘴里。那人起初有些挣扎,但一尝到葯味。就乖乖吞了下去。
这是安全署秘密研制的葯丸,听麦洛里说,能“增强人的抵抗力,提升身体强度”,明娜私下分析过里面地成分,的确是能让人在短时间内恢复体力的,不过不能大量服用,否则会对人体造成严重损害。她只喂了一粒,刚好能让那人坚持多两天,却又不至于让他的状态有明显改善,应该不会引起怀疑。
她小声说了句:“我会尽快通知外面,叫人来救你。”那人微微点头,闭起眼睛不说话了。
明娜不再犹豫,抬腿就往右边通道走。一路上光线昏暗,她隐约能看到那些监牢十间里倒有八间是关了人的,大多数是男的,也有两三个女子,几乎都或睡或昏迷中,即便有清醒的,也只把她地影子当作是巡夜的守卫,连头都没抬。走了一半,通道两边不再是监牢,而是石头砌的囚室了,铁门关得死紧,每扇门上都有两把大锁,只有门上有个巴掌大地小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明娜小心地移动着脚步,借助昏暗的火光辨认号码牌,终于找到了十五号囚室。她把耳朵贴在铁门上细听,听到里面传出低低的女子抽泣声,果然就是自家母亲,忙拉开小窗往里看。
阴深的囚室内,仅摆放着一床一桌一椅,桌上的油灯昏暗,床边坐着一个女子,正拿布替躺在床上的人擦拭冷汗,她面容憔悴,脸se苍白,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除了裙子下摆处撕了几条布充当包扎材料,还算整齐,但看着床上的人,就忍不住哭泣。而床上躺着地,却是个血人,看上去不比外面吊着地那位好多少,似乎正在发烧,两颊通红,嘴唇是干裂的。
明娜立刻捂住自己地嘴,低下身冷静了一下,才重新站起来。她一个人是不可能救出父母的,只能把消息通知给安全署的人,但是,她看到爸爸妈妈在受苦,又怎么能袖手旁观呢?现在她该怎么办?
对了,水!明娜记起刚才妈妈请求守卫给她一点水,却被拒绝了,这件事自己可以做到!
她凝结出好几个水球,通过小窗往床的方向飞去,想了想,又掏出一颗葯丸弹了过去。
朵拉低声哭泣着,但也发现了那几个水球和葯正诡异地浮在半空,她抬头四处张望,只发现铁门的小窗口露出了半张脸,但认不出是谁,不过看起来似乎是在帮她。她迅速拿桌上的一个破旧木杯盛住水球,收下葯丸,正想问门外的是什么人,过道上却又响起了脚步声。
明娜暗道不好,怎么又有人来了呢?现在已没时间跟妈妈说话了。她飞快地关上小窗,便往过道尽头跑。
十五号囚室已经相当接近过道地尽头了。不久她就到了另一间刑讯室,与之前见过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些铁制地工具和链子,她也不认得是拿来做什么的,只看到楼梯底下也有个小空间,便要往里面躲。
但躲进去后,她才发现。这边的刑讯室与刚才的不同,墙壁上挂了好几盏油灯,大石缸里装的炭火,烧得正旺,把整个空间照得十分亮堂,她藏身的地方被火光照了个正着,一但有人来。马上就会发现她的!
听到脚步声渐渐明显起来,大概已经走过一半通道,明娜伸头出来看着暴露在灯光下地楼梯,一咬牙,便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跑上楼梯。当守卫再一次巡到这边的刑讯室时,她已经身处楼梯上方的黑暗中了。
当守卫往回走后,她才打算回到父母的囚室里看他们怎么样了。但刚走下几步,便听到守卫跟某个囚犯争吵起来了,她听得心里着急。担心回去晚了,会被早睡的老园丁发现,踌躇片刻,她一跺脚,便转身往上走。
关键是要把情报传出去,就算她给爸爸弄再多的水、再多地葯,也比不上让他和妈妈早点离开这座私牢。
出口处一片漆黑,她伸手摸了半天,才碰到了开关。轻轻一转。门洞就打开了。这洞口比大宅里的要矮小得多,明娜身材瘦小。也要低了头才能通过。出去一看,原来那出入口正修在花房一角的石台一侧。这个石台平时是用这里摆放花盆等杂物的,明娜根本没想到密室的出入口会修在这里。
天空已开始发亮了,她匆匆回到自己的小屋,刚刚换下软底鞋,就听到老园丁来拍门,叫她去给花圃浇水。她打了个哈欠,把活都干完了,才借口昨晚没睡好要补眠,回到自己的小屋。
她从床下抽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一个小本子和一枝铅笔,本子上还写了四五页歪歪扭扭地生词,看上去就象是小女孩在学写字。她拿起“铅笔”,往左拧了三下,再往右旋四下,抽出藏在笔中的另一枝笔,那笔芯是白se的。她用那枝白se地笔在空白纸上写字,把夜探私牢的详细情形通通记载下来,还有两个出入口,位置方向、守卫、内部结构等,全都写清楚了,还画了一张简易的平面图。
白se的笔刚刚写出字来时,有着淡淡的白se反光,在昏暗中并不难辨认清楚,只是过了一两分钟,那反光就会完全消失,写满情报的纸上一片白,仿佛什么都没写似的。
明娜把纸折成细长条,藏在发辫中,重新回到花园里,隔着老远便听到多萝西又在骂人。她听了一会儿,发现只不过是早上送花瓶时,老园丁把花交给另一名女仆送进大宅,算是抢了多萝西的工作,才惹得后者大怒。明娜撇撇嘴,正想避开,却灵光一闪,有了个好主意。
她摆出一脸怯懦胆小的神态走过去,见老园丁一头大汗,便帮着解释:“今天早上你不在啊,我们又怕送迟了夫人会生气,所以才拜托佩吉地…”
“你地意思是说佩吉比我能干?你是在暗示我偷懒是不是?!”多萝西更生气了,伸手推了明娜一把,“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讽刺我?!”
谁有空讽刺你啊?天天晚上跑到二少爷房间里的人是谁?整座大宅地仆人早就私下议论纷纷了。明明就是你自己偷懒,还不准别人说实话吗?
明娜暗自腹诽着,但脸上还是那副呆滞的神情,果然激得多萝西大怒,随手就把地上摆放的几盆花掀翻了,还摔了几个花瓶。老园丁心痛地不停大叫“住手”,又叫明娜帮忙拦着。明娜假装拦了,事实上却是故意引着多萝西往花肥的方向走,然后暗中推了多萝西一把,让她打翻了水桶,把花肥全都淋湿了。
老园丁大怒:“这里是我的地盘!你要摆威风回大宅去摆!”把多萝西赶了出去。回头看着地上一片狼籍,他愁眉苦脸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如果照实情报告给管家,就算多萝西会受罚,他也少不了受责,因为他没保护好赫达家的财产。
明娜嘴角一弯,又迅速换上那种呆傻的表情,小声道:“大叔,我、我去帮你买吧…只要照旧买回那么多就行了。”
老园丁猛然抬起头,忽然笑了:“没错,就这么办!今天傍晚我就要施肥了,你现在去买吧,记住不要把今天的事告诉管家,知道吗?”明娜点点头,拿过他递来的钱,又在他护送下走到后门,以每天一束花给守门人拿去哄情人为代价,离开了赫达家。
她刚出门时,还能用正常速度走路,但离得远了,就干脆飞奔起来,转过街角,看到那位卖花婆婆,重重咳了一声,假装向路人询问可以买花肥的地方,问完了回头,便看到那位婆婆收起花篮,拐进巷子里不见了。
她照着路人的指引,来到一家园艺店,正看到那卖花婆婆就坐在店门口边上乘凉。她心中一定,走进店中,便听得店员问:“东方来的上好花肥,十个金币一袋,客人要不要买点
明娜眨眨眼,觉得这话好象有些耳熟,难道安全署的暗号都不改的吗?她低咳一声,胡乱指了一种花肥,然后暗暗从发辫中摸出那张纸条,夹在钱币中递给了店员。
店员迅速将情报转到店后,不久就回来传达了麦洛里的指示,让她继续回赫达家潜伏,寻找最好的营救时机,但不要再轻易进入私牢,以免被发现,另外还多拿了几粒葯丸给她。明娜没有拒绝,仍旧回到了赫达家。
虽然不方便再进入私牢,但她回想起父母所在囚室的情形,却记得那石室一角的天花板下有一个小小的通气孔,当晚的月光透过它照进室内,可见是与外界相通的。明娜一遍又一遍地估量着囚室的方位,终于在玫瑰圃的草地上找到了几个洞,再贴近洞口细听,果然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大喜之下,仔细查找起哪个孔才是通向父母囚室那个,才刚找到一个疑似的,便听到身后有人在叫:“你在这里干什么?!”
明娜身上一僵,慢慢爬起来,回头见是埃斯帕罗,一脸惊疑地望着自己,身后还跟着二少爷埃克斯和一个全身罩着黑斗篷的人,心念电转间,她已想好了借口:“大少爷,我发现这里有些地方的草跟其他地方的长得不一样,好象特别矮,所以我想看看是怎么回事…”
埃斯帕罗眯眯眼,拖长了声音问:“是吗?”
明娜低下头,一脸不安地搓着手:“我…我是不是犯错了…”
“大哥,她只是个小女孩,你那么多疑干什么?快走吧。”埃克斯不耐烦地出声了。埃斯帕罗再看明娜几眼,便挥手让她下去。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不过眼下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转头看向穿黑斗篷的人:“我们走吧,你就住在前面的客房,千万不要让仆人们发现你的真正身份,等风声过了,我们就会送你离开。”
那人低声应了一句,便随埃斯帕罗兄弟往大宅方向走,只是习惯性地又回头打量了周围环境一眼,忽然想起自己现在的尴尬身份,忙用斗篷掩住自己的脸,快走两步跟上。
明娜一离开现场,便躲在墙后探头回望,起初还在奇怪那个穿黑斗篷的人是谁,为什么会从花园进入大宅?他是客人吗?走后门来的?
那人打量周围的时候,脸露了出来,明娜认出他是曾经见过一面的老福克斯,差点大叫出声。
他不是因为那几封信,被以有通敌嫌疑的名义关进法政署监狱了吗?这还是她潜入赫达家前的事,审问的日期就定在后天,现在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赫达家?!
明娜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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