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阿婆打量着江凌峰,端出了一个板凳给他坐下,道:“小伙子,看你干干净净的,不像是坏人,那些衣服不是偷的吧,你不跑,也不会被骗,那个人就吃准了这一点儿。”
江凌峰摇了摇头道:“阿婆,那些衣服真是我的,我想去湘西,但身上没有钱了,只有把衣服拿来卖。”

阿婆又看了他一阵,道:“小伙子,看你像是家景条件挺好的人啊,怎么会落得这样的地步。”

江凌峰一片的黯然,默默的点了点头道:“是,过去我的家景条件的确很好,但前段时间家里出了事,就没什么钱了。”

阿婆瞧着他的神色,没有再多问,只是用可怜的眼神看着他道:“你去湘西做什么,投亲戚吗?”

江凌峰不便解释,就一点头道:“是的。”

阿婆叹了一口气道:“可惜我家里的条件也不好,不能帮你。你就在我这里喝口水吧。”

一边说着,一边拿出了一罐百事可乐,递给了江凌峰,怕他不接,又柔声道:“喝吧,阿婆请你,不要钱。”

江凌峰在落魄之中,听到如此慈祥的话,心中热流阵阵,捧着那可乐,鼻子一酸,差点就要流下泪来,暗暗誓,自己如果有扬眉吐气的一天,一定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坐了一阵,那阿婆道:“小伙子,你打算怎么办?”

江凌峰沉默了一阵,脸色忽然坚毅起来,一咬牙道:“阿婆,我想在火车站做搬运,挣去湘西的路费。”

阿婆点了点头道:“这也好,做搬运虽然辛苦了些,但也比去做坏事强,不过你想做搬运,就这样可不行。”

江凌峰一愣道:“为什么?”

阿婆道:“这火车站的搬运都是有组织的,你要是自己单独做,进不了站台不说,还会被别的搬运打。”

江凌峰连忙道:“那我该怎么办?”

阿婆笑了笑道:“那没关系,我认识这帮搬运的头儿,给他说一声,让他给你安排安排,只是你每天要交一点儿管理费。”

江凌峰一点头道:“好,这没问题。”

那阿婆果然很热心,让人来帮自己看摊,就进了站里,没一会儿就带来一个四五十岁,身体很是结实的男人,对江凌峰道:“小伙子,他姓吴,你就叫他吴叔吧,跟着他去就好了。”

那吴叔瞧着白白净净,看起来英俊斯文的江凌峰,眼神中也闪过诧异之色,但并不多问,只是道:“你叫什么名字?”

江凌峰不想说真名,便报了一个很土的名字,道:“江阿财。”

吴叔一点头,道:“好,江阿财,你跟我来吧。”

着就向前走去,江凌峰向着阿婆鞠了一个躬,问清她姓黄,这才跟着吴叔走进了火车站。

进了火车站的站台,吴叔拿了一件红色的布马甲给他道:“江阿财,看你白白净净的像个大少爷,真搞不懂你为什么来做这样的苦力活儿,算了,我也懒得问,穿上这个就自己去找活儿吧,记住,每天要交十元钱的管理费给我。”

江凌峰点了点头,眼瞧着有一辆火车在缓缓的进站,就赶紧跑了过去候着,但他赚那红马甲太难看,就拿在了手中没有穿。

那火车很快就停了下来,开始有人66续续的从各节车厢里走出。

江凌峰东张西望,在寻找着目标,没多久他就现了,那是一个白苍苍,年迈的老阿婆,手里提着一个沉重的大布袋,在吃力的行走着,但只走了几步,就不得不停下来歇息。

江凌峰见她又提起那大布袋要走,赶紧走了过去,一把抓住那布袋,想要替她接下来,谁知那老阿婆回过头来,见是一个年轻人,眼神顿时一阵惊恐,死死的拽住那布袋大声道:“啊,抢东西,来人啊,有人抢东西。”

江凌峰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看着许多的人目光都望了过来,自己也有些慌神,赶紧拿着手中的那件红马甲一亮道:“阿婆,阿婆,你别害怕,别叫,我是火车站的搬运,是替你搬东西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就将那红马甲穿在了身上。

那阿婆还没有老糊涂,看着他身上穿着马甲,又瞧了瞧他清秀的脸,果然就没有叫了,却摇了摇头道:“不用,不用,这东西我拿得动,用不着你来搬。”

江凌峰刚才提了那布袋一下,估计至少有一二十公斤重,也不知道里面装的什么,便道:“阿婆,你的家人呢,怎么不来接你?”

那阿婆道:“我是来城里看女儿与女婿的,他们上班忙,抽不出时间,这布袋里都是些家里的土特产,一路上我都拿过来了,没问题的。”

江凌峰望着这阿婆霜白的头与树皮一般的皱纹,想起了自己的婆婆与外婆,不知道他们还在为父母的忽然去世伤心没有,身体好不好,鼻子就是一酸,便道:“阿婆,还是我帮你搬吧,不要钱。”

见到那阿婆有些狐疑的眼神,他又道:“阿婆,这是我们站里的规定,多做好人好事,对老人家要特别照顾。”

那阿婆顿时明白了,呵呵的笑了起来道:“哦,原来是这样,好好,你们这个站好,站长应该得到表扬,现在啊,做什么都是钱钱钱,这样的精神可难得见了。”

江凌峰也笑了笑,就接过了她手上的布包,不仅送她出了站,还走了老远一截,给她送到了公共汽车上,这才在那阿婆连声谢谢中离开。

重新回到站台,继续寻找生意,这次接的是一个提大皮箱的中年妇女,讲好送到火车站外的长途汽车站去,力资五元钱。

当江凌峰满头大汗、腰酸背痛的扛着大皮箱到了长途汽车站,得到了生平第一笔挣来的五元钱,他翻来覆去的看着,心中好生有成就感,他不是一个没用的人,是能够凭自己赚到钱的。

但他的高兴很快就消失了,因为他看到另一个搬运帮一个穿着时尚的年轻女人提一个比他刚才小了一半的皮箱,却得到了十元,这抵得上他汗流浃背的跑两趟,那么也就是说刚才那笔生意亏了。

这让江凌峰很郁闷,不管怎么说,他是大学本科生,而且学的是商务系,应该是搬运中的状元,劳力中的翘楚,即使是最低下的工作,他也应该展自己的特长,比别人做得好一些,创造更多的财富,而且就刚才这一趟,除了腰背酸痛不说,他的肩头也磨破了一层皮,正在火辣辣的痛,纯靠力气,他是没有任何优势的。

半天时间很快过去了,江凌峰只做了四笔生意,一共赚了二十八元钱,除去给吴叔的十元管理费和晚上的五元钱盒饭,纯利润有十三元,算起他身上的钱,还不足一百元,他记得那个宋清濂的地址并不在湘西的城市之中,而是叫做蛮王寨,想来应该是一个偏远的村庄,他不知道去那里还要多少钱,不过决定存上一千元就立即启程。

目标确定之后,江凌峰开始寻找晚上住宿的地方,半天下来,他浑身都快散架了,好想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睡上一觉,但他走遍了火车站附近所有的小旅馆,最便宜的大铺也要二十元。

捏着手里的钱,江凌峰犹豫了,二十元,这意味着自己辛辛苦苦的干上半天的血汗将白费,甚至会出现亏损的局面,他舍不得,真的舍不得。

于是江凌峰想到了一个地方,火车站外到长途汽车站的一个很长的地下通道,那里晚上是不会有多少人过的,也可以遮风挡雨的。

他咬了咬牙,就向着那地下通道走去,路上,他花了两元钱在一家商铺买了两个大纸箱拆开,拿在手上。

到了灯光朦胧的地下通道,江凌峰找了一个平时有几家商铺,不会有人经过的岔道,将一片纸块铺在地上,然后用另一片纸块盖在身上,然后踡曲着睡了,而且很快就进入了熟睡状态。

这是五月的一个晚上,到了半夜,很有些寒冷,但江凌峰幸运的没有感受到,因为他实在太疲倦,太累了,甚至连梦都没有做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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