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紫她们在门外来来回回走了好多趟,佑佑醒来后也过来敲了好一会儿的门,终是抵不住他坚持不懈地用小手拍着门、脆生生地叫着“娘”,任谁劝也不走,我忍不住走过去把门打了开来。
“娘,为什么不理佑佑?”小家伙仰着小脸,嘟着嘴委屈地问。
我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抱进门来,紧紧地搂着他,软呼呼的小身体让我空落落地心顿时充实起来。
“都怪娘不好,娘睡着了,没听见嘛。”我把他抱到椅子上坐着,仔细地检查了他的小手,心疼地问,“佑佑疼不疼啊?以后如果娘没有应你,你就自己先去玩一会儿,别老是敲门。看,手都拍红了,娘舍不得。”这孩子,固执起来真让人拿他没办法。
“不疼,一点都不疼!”小家伙冲我笑笑,接着一脸兴奋地说,“娘,佑佑有办法了,以后娘陪佑佑一起睡,睡在佑佑的旁边,就不会听不到佑佑叫娘了。”
小家伙稚嫩而又天真的话把我逗乐了,我笑着应道,“佑佑真聪明,真是个好办法!以后娘要睡午觉,一定找佑佑陪我一起睡。”
“少夫人,刚才少爷派人回来说,他晚上有事忙,不回来用晚膳了,让少夫人和小少爷不用等了。”小玉站在门口说。
“知道了,你去告诉一下二小姐,晚膳不用去前厅了,让人送到她院子里吧。”本来还在想着怎么逃避去前厅跟大家一起用晚膳,现在听说“冰块”一时不会回来,到是让我舒了口气。
小玉应声退了出去。小紫走近我,一脸担心地问,“小姐,您没事吧?要不要让人去请姑爷回来?”
“没事,我很好,千万不要去惊动他。”我急忙阻止,又指着书桌说,“那幅字……你先收起来吧,就跟琴放在一起好了。”
左月月的琴和字,一次比一次更诡异地出现在我面前,每一次都要让我有一种心惊肉跳的感觉。只是不知道,下一个——又将会是什么呢?
或许,该是告诉“冰块”真相的时候了?只是,他能接受我说的一切吗?我搂紧了怀里的佑佑,不确定地想。
※※※※※※
当天晚上。
从佑佑房里回来后,我一直心神不宁地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该如何把发生在我身上的故事告诉“冰块”,他才不至于太惊讶。倘若他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那我又该怎么办呢?
正想得出神,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吓了我一跳,慌忙回头,看到“冰块”一脸倦意地走了进来。
“相公,你回来啦,很累吗?”我迎了上去,心疼地摸摸他皱着的眉头。看他疲惫的样子,刚才蕴酿了很久的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嗯!”“冰块”轻哼了一声,把我拉到他怀里,低着头靠在我肩膀上,轻轻地说,“月儿,明日我有事要出远门了,这次恐怕要去半个月左右,又要把你和佑佑留在家里,我担心……”
“明日就走吗?怎么这么突然?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急切地问。
“没什么大事,只是必须要我亲自去处理一下。月儿你也别担心,我保证,这次回来,以后再也不会离开家这么久了。即使要出门,以后也一定带着你和佑佑,好不好?”“冰块”的声音里满是歉意。
“那……你安心出门吧,不用担心我和佑佑,我们会好好地在家等你回来。”离上次出门也不过几日,乍听到他又要出去,而且还要半月之久,心里不免有些不舍,可又不忍让他担心,我只好故作轻松地说。至于我本来想告诉他的话,看来只有另找机会了。今晚如果说了,恐怕他明天是不会安心出门的。
“万一在途中你的旧疾复发了怎么办?到时候雁离他又不在……”猛然想到他的身体,我担心地问。
“这次出去也是要去处理云雁堂的事情,最后几日我跟雁离约好会见面的,然后同他一同回京。月儿放心,我有打算,不会有事的。”“冰块”打断我的话,解释说。
“噢……你都想到了,那就好。”我嘟嚷着说。“冰块”一向心思慎密,看来又是我多虑了。
“要出门这么久,月儿不会怪我吧?”靠在我肩上的脑袋动了动,不安分地用鼻尖有一下没一下地蹭我的脖子。
“你如果继续靠在我身上,让我们俩都摔倒的话,我就要怪你了。”我努力站得笔直,支撑着他靠过来越来越重的身体,很破坏气氛地说了一句。
“冰块”站直了身体,把我的头按在他怀里,胸膛微微震动,轻松地笑声从我的头顶传来,“嘿嘿……月儿,你说话为什么这么……”
“什么?无趣?”我抬头问他。“冰块”一扫刚才的倦意,满含笑意的眼睛灼灼生辉地看着我。
“不,怎么会无趣?月儿说话很有趣,总是出人意料让我想乐,哈哈……”“冰块”说完,又禁不住仰头哈哈大笑。
我对着他的下巴直翻白眼,这家伙什么时候笑点变得这么低了?有什么可以笑成这样?我明明连句够得上幽默的话都没有说嘛?
※※※※※※
半夜。我仍是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月儿,睡不着吗?”伸过来一条手臂,将我拉到他的怀里搂着。
“是的,睡不着。”我应了声。
“月儿是不放心我明日出门吧?”某人很臭美地下着结论,又继续说,“月儿放心吧,我向你保证,一路上不会去青楼妓院,不跟任何姑娘家说话,不亲自出面去救年轻的姑娘,免得人家想对我以身相许……”
“那有,我才没有不放心这些呢!”我被他的话逗乐了,想了想,即期待又担忧地问,“相公啊,我问你噢,如果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我站在你面前,你能分得清哪个是真正的我吗?”
“当然能,我一定可以认出月儿的,再相象的人,眼神是会不同的。”“冰块”很肯定地说。
“如果连眼神也长得一模一样呢?”我不死心地再问。
“不同的人,眼神一定是不同的,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反正我肯定,一定能认出月儿来。”“冰块”大言不惭地保证。
我一阵胸闷,这答案还不如不说呢!我跟左月月不就是两个人嘛,你大少爷怎么就没有认出来?
“相公,你相信一个人身体里可以有两个不同的人吗?”换个角度,我继续试探,怕他不明白,我又补充说,“比如说我这个身体里,有一个我,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左月月,你相信吗?”
“月儿不就是左月月!怎么可能还有另外一个左月月?我才不信,月儿是睡糊涂了吗,晚上尽说些糊涂话。”“冰块”完全不在状况,伸出手摸摸我的额头,大概是觉得没什么异样,搂紧我不经意地回答。
我无语。
“月儿!”
“嗯?”
“平时她都叫我“冰块”,开心或者有事求我的时候会叫我‘相公’,开玩笑的时候会叫我‘你这家伙’,生气的时候会叫我“苏大少爷”。有些时候她很聪明,有些时候却又笨又迷糊。她凶起来象刺猬,浑身带刺,懒起来又象猫,躺在哪儿都能睡着。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叫她‘月儿’,她总会应我,就象刚才那样。这样的月儿只有一个,现在就在我身边,永远都不可能会有第二个。” “冰块”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着。
一开始我还没听懂他为什么会说这些,等到他最后一句话出口,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咧嘴偷笑。“冰块”是想告诉我,在他心里,我是独一无二、不可替代的。只是,明明用一句话就可以表白,他偏偏啰嗦了一大堆。算了,对他我也不能要求太高,要真从他口里嘣出什么热情洋溢的肉麻话来,我大概反而会被吓着。
我往“冰块”怀里钻了钻,又伸手抱住他的腰,心里默默告诉自己,现在躺在我身边的是他,躺在他身边的是我,这才是真真切切的事实,其它的,不过是我的庸人自扰,不想也罢。
对,不想喽!
※※※※※※
第二天,“冰块”带着云福、云祥还有四、五个随从一起出发了。小轩被留在了家里,事实上小轩一听说要离开半个月,当即表示要留下来。我当他是年纪小恋家,也不勉强他跟着去,反正以后还有机会。“冰块”觉得留下小轩,可以对我和佑佑多个照应,所以也同意了。
接下来几天日子过得很平静。佑佑因为有他小轩舅舅在,白天把黏人的功夫全使在小轩身上了,每天从这个院子窜到那个院子,玩得不亦乐乎。身边少了个跟屁虫,我也乐得清闲,专心跟着韵儿学女红,虽然勤奋有余,可惜效果不佳,除了十个手指头多了很多个针扎的小孔,我连最简单的一朵梅也绣得惨不忍睹。
有着极好耐心的韵儿也不免用那种同情的眼神看着我,小心翼翼地安慰我,“反正大哥穿的都是绣锦坊订做的,大嫂也不必太累着了。”师傅算是给了我这个徒弟一个台阶下,打退堂鼓的话我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不过也借机把每天学习的时间从两、三个时辰改成了一个时辰。
那天刚和小紫从韵儿的清云院出来,小紫兴奋地对我说,“小姐,小姐,刚才从二小姐的奶妈那里听到一个好消息,小姐肯定想不到。”
“什么消息让你这么高兴,说来听听吧。”对于韵儿的奶妈,我是不得不佩服,简直就是一个“包打听”,东街张家娶媳妇,西街王家嫁女儿,但凡嫁娶之事,没有她不知道的。后来才知道,原来京城有名的韩媒婆是奶妈打小交好的姐妹,怪不得当初郭家二少爷的事,奶妈打听到的消息是又快又详细。
“小姐还记得那个被轩少爷在路上救起的陈小姐吧?就是前些日子苏老太爷说要给姑爷做妾的那个。”
“记得呀,怎么了?”何至记得,小丫头可是惦记着“冰块”,让我烦着呢。不过,我只知道她外公姓裘,到是第一次听说她姓陈,想必是当初小紫和她同马车时听来的。
“听奶妈说,裘家的外孙女陈大小姐被许配给四老爷家的三少爷了,还是苏老太爷保的媒呢。太好了,小姐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苏老太爷会逼着姑爷娶陈大小姐了。”
“真的?”我不确信地问,消息让我很吃惊,我以为我还得再次面对叔公的责难呢,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结果。看来“冰块”又背着我做过什么,否则事情不会那么容易解决。
“是真的,四老爷家前两天都到裘家去下过聘了,那还能有假?”小紫很肯定地强调,又凑近我兴致勃勃地说,“上次小姐挂到姑爷书房里的画像,听云福说,都被姑爷派人送到其他堂少爷的府上了,有可能过不了多久,就会传出哪位堂少爷要娶妾的事了。小姐,姑爷可真聪明啊,居然想出这么好的办法,把那些小姐一个个都打发了。”
看着小紫一脸崇拜的样子,我只好笑着附和道,“是,是,是,你们姑爷最聪明了!”
什么嘛,明明是你家小姐我很聪明好不好!办法可是我想出来的。当然主要还是靠“冰块”赋之行动的能力,这一点毋庸置疑。如果他对娶妾没有持强硬的反对态度,如果他现在还没有掌控苏家的实权,如果他先前没有跟叔父们提过分家的打算,那些人恐怕就不那么容易打发了。说到底,之所以有今天的结果,都是“冰块”的努力,我除了不给他再添麻烦,实在是找不出其它的功劳,想来还真令人泄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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