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着刚洗三的小外甥,馒头乐呵呵地瞧着。
四姐生了个儿子,这真是件喜事,她原本要把自己准备的金手镯、金项圈都给孩子戴上,哪里知道四姐反而说不能那么的金贵他。身上穿得是方家下人的孩子凑来的百衲衣,连下人也都是叫名字。
“长得却是像方大人多些。”
白露的长随便挽了个髻,带着黑色镶珠细抹额半靠在床上瞧着馒头抱着儿子。她现在是有儿万事足,生了儿子的她在方家彻底挺直了腰杆,儿子果然是母亲的靠山。她笑着从馒头手中接过了孩子,轻轻地拍着,眼角带笑地道:“长得像父亲自然是好事。”
馒头将自己做的一件小衣裳递给白露身边的人,又掏出一只金锁道:“这是大哥亲自挑的样式。”
白露瞧了瞧那把金锁面上的图案,却是桂圆、荔枝、核桃合成的图案,取意连中三元。这连中三元不三元的倒不要紧,为官做宰哪个是正经地状元出来,方从哲以前不过是三甲同进士出身,如今不也做到了吏部尚书的位置。
她点点头:“五妹夫就是有心。”
馒头笑着点点头,不过这只是借着大哥的嘴送的,其实是大哥让她转交给四姐的。大哥现在身上的衣裳也变得鲜亮,看是在人家那做的也不错,只是可惜了。她不明白,大哥在大同做的好好的,为何大哥要把他弄回来。
||,她倒是跟大哥说过要帮大哥说门亲事,可是大哥却不答应,只说在等等,难不成还在等四姐不成?
白露瞧着馒头微微皱起了眉头,将孩子交给站在一旁的奶妈子,让她把孩子带到别屋去。推了推馒头:“你怎么了,瞧着有心事,说给我听听,我帮你谋划谋划。”
馒头勉强一笑。瞧着这屋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便道:“怎么把孩子抱走了。我还没看呢!”
“我让奶妈子带下睡觉了。她们都在这闹哄哄地。”白露有些疲倦地半倚着。她拉着馒头地手道。“你从小面上就藏不住事。说说。这没别人。”
馒头摇摇头:“真没有。”
白露根本不信。不过她也没继续追问。欠了身子。从枕头下掏出个小符递给她:“这个你收起来。放在床铺下面。”
馒头瞧了瞧。随意地搁在袖口中:“这是什么?”
“我是让你收好。弄丢了白便宜别人。你可知道这是多少两银子求来地?”白露见馒头将自己给她地符胡乱收了起来。忍不住责备她。
馒头下意识地道:“多少银子?”
白露伸出两根手指头比划了下:“二百两。”
“二百两!”大哥一年的俸禄还没那么多,四姐居然拿二百两弄这么个符来,真是……开春的米价又贵了些,她现在都觉得有些吃紧了,四姐家怎么还这么大手大脚,光是孩子的洗三就闹得这么大,还搭了两台戏。
“这是云光道长给的,专门生儿子的。”白露压低了声音,“你回去放到床铺下,一直等孩子六个月后再拿出来烧了。保你是个儿子。”
“四姐……”
白露气她不争气:“你今年都三十了,五妹夫都三十六、七了,你再不生个儿子出来,就不怕讨小?他就是不想,奈地住那些人往家里送女人?先生儿子是正事。”
“四姐……”
白露忍不住道:“方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昨日送了个丫头过来,说请老爷帮着说和,给五妹夫做小。我瞧了,那丫头是个宜男像的。若真是成了,你怎么办?”
“就在府里面么?”馒头有些苦涩涩地,大哥不操心,她也没往上面去想,就有人往上送,还真是操心。
白露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她劝慰着道:“你先帮他找个吧!若是有天等他自己领进门了,你就不好受了。男人三妻四妾最正常不过,可是你得把妹夫的心揽在自己手上,先生个儿子。”
馒头双手揪着玉佩上的宫绦,沉声道:“我想见见那个丫头。”
白露点点头,把卢广户家的叫了进来,轻声道:“你去把那个丫头带来。让李夫人瞧瞧。”人她是瞧过的,小门小户的丫头,给点东西就显摆地了不得,一见到自己身边的丫头身上穿的,手上戴的眼睛就挪不开,这种人好对付。
她又说道:“你看看给什么个什么东西好?总不能空空的吧!”
馒头微微笑着道:“我知道,我到外间去等好了,不敢叨扰你清静。”
*
馒头静静地坐在外间的炕上。面上虽然平静地毫无波澜,身子却一片冰凉,给大哥纳妾,这还是自己亲姐姐帮着说和的。
她能拒绝吗?她似乎一点拒绝地理由也没有。人都在方家了,若是自己不来,是不是等四姐出了月子就要送到家里去了?四姐都瞧过了,她怎么不给方从哲准备上?给自己那个符不过是让自己在那丫头前生个儿子出来。
她刚才真的很想火,世上有这样对妹妹的姐姐么?三姐不见自己,四姐又巴巴地为大哥准备小妾,都是瞧着
欺负不成?
她握紧了拳头,指甲已经在手掌中留下深深的指甲印,心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先瞧瞧人再说。要不要这个人还得自己说,到时候千好万好,自己都说不好。
桃红色的门帘掀了起来,走进来三个人,前头的是卢广户家的,她是四姐跟前最得力的人,馒头也同她最熟。她笑着给馒头道了万福:“李夫人,这就是那个丫头,姓方,名叫金婉,今年十六了。这是她妈。”
那两个人赶紧跪下给馒头磕头。一听李夫人要见她们,娘俩个心里都乐开了花,这是多好的事,李大人只有这么个夫人,还没生儿子。
只听见懒洋洋地道:“你抬起头,让我瞧瞧。”
满月的面庞,白皙富有光泽,模样还算不错,一双眼睛带着欣喜地笑意。朱红色比甲搭配着米褐色的单衣,一条月白色汗巾子系在腰间,下着一条米褐色的水泻长裙。简单的弯髻,鬓边一支单口衔珠小金凤簪,却还算华丽。
方金婉从卢广户家的口中知道,李夫人来瞧她,就是要下订了。她可从没想到过会有这么好的事,李大人不过三十多岁,就是三品官职,这是想不到的好事。这几日在这位远房堂叔这住着,吃穿是家里都比不上的,她心里更是卯足了劲要给这位李夫人留个好印象。
褐色暗花织锦缎对襟长祅,搭配宝蓝色绣花马面裙,间金簪上的大珍珠就有三、四个,真是富足人家。这位李夫人面上温婉,一点都没有府里的那位二夫人那么厉害,方金婉觉得这亲事不错。
她很放肆,毫无顾忌地笑着,打量着自己。
“让我瞧瞧皮肉。”馒头记得当初媒婆上家里提亲的时候就提出了这条,这好像是娶妾必瞧的。
卢广户家的赶紧让方金婉站到近前,挽了袖子露出皮肉来。手指细腻白滑,在家也是娇生惯养的,并没做过什么家事。
方母赔笑着从怀里掏出几样活计献了上去:“李夫人,这是我闺女平日的活计,您瞧瞧,不是我夸口,这是没得说的。”
卢广户家的瞧着她说话有些粗鄙,微微地皱着眉头,给她使了眼色。还真是小户人家,李家又不是找绣娘,要什么活计,瞧着就是她女儿这张宜男像的脸蛋。
馒头并没接,只是就着方母的人瞧了两眼,点点头道:“还好。”便同方金婉说着话,“你父亲是做什么的?”
“家父是个秀才。”
馒头点点头:“原来还是为秀才娘子,卢家的,你给方家娘子端个凳子,还是我疏忽了。”
方母忙谢道,心里却更是得意,瞧着这样子,是对自家有礼,以后姑娘嫁过去定不会吃什么苦。要说不吃苦,她也不信,只盼着不是那些厉害的正室就好。
“你可识字?”
方金婉浅浅一笑,恭敬地道:“只读过《女则》之类的,爹爹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只要会针女红便好。”
“夫人,老爷在外面等夫人呢!说是请夫人回去。”梅儿躬着身子走进来回着话。方才方二夫人将她们打出去,后来又叫卢广户家的领了个丫头进来,却又不叫她跟着进来,她就有些怀疑,这里面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她借着老爷来传话,在外面悄悄地听了两句,听到什么活计,心里突然明白了,原来是给老爷纳妾。她暗中打量了那个丫头,模样还是不错。
馒头点点头,起身让方金婉跟自己一起走。方母更是欢喜,这就要把自己姑娘带回去,虽然这是好事,可也该拿顶轿子派两个人来接不是么?
她讪讪地道:“夫人,这……”
馒头却不管这么多,拉着方金婉就走。
李松就在方家二门等着馒头,瞧着她出来了,笑着迎了上去:“可看着孩子了?本来我想瞧瞧,方大人说孩子太小,等满了月再抱出来。”他又瞧见被馒头拉在手中的方金婉,微微皱了眉头,转了身子道,“既然有客,我到外面等你。”
方母大胆地探着脑袋瞧着这位准姑爷,三十**岁的模样,石青色的长衫穿在身上正是贴身,模样也就一般,关键是年纪轻轻就是三品锦衣卫同知,正是好。
她按捺不住心中的喜悦,敢上前一步,蹲了半身:“老身给李大人见礼,您万福。金婉,快见过李大人。”
金婉早就打量上李松,年轻力壮,却是门好亲事。她微微红着脸,小声道:“小女方金婉见过大人。”这就是自己未来的夫婿,想着她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李松只回了半礼,疑惑地问道:“这是……”
馒头苦笑着道:“方大人的远房亲戚,想给大哥做二房。”说着带着人上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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