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事么?”馒头还以为有多大的难事,原来是要去军营里当个文书。她觉得有点屈才了,人家黄姑娘的弟弟可是个秀才。
黄菊英为难地道:“正是。他也不知道听到了什么,非要出来赚钱养家,我劝了他多少次他都听不进去。今日你不在,我回去的早些,也不见他的人,打听了才知道他跑去给人家卖劳力,都已经做了好些日子了。且不说他从小就没做过体力活,就说他整日这般地糊弄我,我这想死的心都有了。我给人做奴婢还不是为了让他安心读书,哪里知道他这么不听话。”

她说着,伤心地哭了起来。父母早逝,留下了一堆年幼的弟妹给她,她一个女子却要承担起那么重的担子,确实不易。

幸好大弟读书好,还想着自己苦熬这几年,等大弟中了进士做了官,自己也算是有了交待。所以自己所有的想头、盼头都留给了大弟,只盼着他能用功读书,好日后光宗耀祖。哪里想到他现在连书都不读了,一心只想找事做。

“那他以后不考功名了么?”

黄菊英抹了眼泪,悲戚戚地道:“他只说先做到来年的秋试,若是考中了举人就不做了。可是这点日子,哪里有人愿意要他。李太太,我求求你,我实在是没了法子了,求你帮他找个正经事做做。他这些日子要是不读书,可是又等三年啊!”

黄菊英说着便跪在了馒头面前,又嘤嘤地哭了起来。

馒头最见不得别人哭,一哭她便没有了主意。对于黄菊英她是同情地,她也是诚心诚意地去帮助她,帮她找些针线活,时常周济她一些。可这“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的道理她也不是不明白,只是她实在是想不到还能怎么帮她。

秀才三年一次的大考,馒头也最清楚不过,三姐夫可是考了三次。毛夫子却是考了一辈子也没有考上。万一黄菊英的弟弟这次没考上,黄菊英又要等待个三年,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既然她说请大哥帮忙,帮她弟弟在军营里谋个文书之类的活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她忙托起伏在地上痛苦不已的黄菊英,请她坐在炕上。安慰着:“你快别哭了。我马上同大哥说就是了。这事我应下了。”

黄菊英听她一口应下。反而有些奇怪。她擦拭着眼角地泪水。抽泣地问道:“这合适么?不用问李大人么?如果不方便还是不要麻烦李大人了。我也不是供不了他。”

“不就是个文书么?你也说了。做不久地。”馒头爽快地道。“我现在就跟大哥说去。你等着。”馒头便说便起身去了西屋。

她进了西屋瞧见。李松闭目盘腿坐在西屋地炕上。炕桌上搁着本摊开地书。想是方才在看书。她轻轻地道:“大哥……”

闻言李松睁开了双眼。沉声问道:“不是还有客人么?”

“我是想同你说件事。”馒头坐到了李松地对面。想将黄菊英来求自己地事了出来。不过是张了口。李松便摆着手。

“我已经听见了。这事我不能做。”他一口否决道。

馒头疑虑地睁大了双眼:“为什么?”

李松正视着双眼充满疑惑的馒头。小妹子的双眼里还带着一丝纯真,他喜欢她地纯真,可是他现在却不得不亲自将这点纯真打破,现在只是这个说情,以后呢?还会有更多的人前来说情,说不定还带着贵重的礼物。她根本不懂官场里面的东西,以为是在帮人,却不想这里面的后果。他没想成为名垂青史的清官,也没想成为万民称颂的好官。却不想成为个营私舞弊的官员。

“因为这事我办不成。”理由很简单,他不可能因为她,改变了自己做官的原则。

“大哥,你就想想法子吧!”馒头干脆坐到李松地身边,拉着他的袖子,放软了声音求着他。李松睁开了馒头的拉扯,若是别地他很乐意,可是一旦今日开了这个源头,以后便越不可收拾。他沉声道:“我不会去想。也不可能去想。如果他想在军营里谋差事,就从军。这我却可帮忙。”

馒头也听出他话风变了,面子也冷下来了,他知道他不高兴了。可是她也有点不大痛快,自己从来都没求他办过什么事,如今不就这点小事,他怎么冷面冷心地拒绝呢?更何况黄姑娘还在东屋呢,如是让人家听见了,不是又要伤别人的心么?

而且人家是读书人。哪里有什么力气舞刀弄剑的。她恳切地道:“大哥。人家弟弟是秀才,怎么可能放弃功名从军呢?等来年的秋试之后。人家若是中了举人,就能做官了。你好歹帮他一把。”

“我当年不也弃了功名从军的么?”李松不知道怎么的动了肝火,声音也渐渐地大了起来,“小妹子,若是这事我是不会帮的。你让她回吧!”

她同李松争辩地道:“为什么不能帮?这也是在帮人。不过是做个文书,能比把人参给别人还难么?你那么贵重的人参送人都不说二话,这小小的帮个忙又不是什么难事,你为什么不答应啊!”

她就不明白了,大哥为什么这么不通情理呢?他既然听见了,也该听见黄姑娘若不是为了弟妹,是不会卖身为奴地。早日帮着别人脱离苦海不好么?

李松拉住激动地她,按着她坐了下来,诚恳地道:“小妹子,这不是什么帮人不帮人的事。这也跟送别人人参也不是一码事。这个事我不能做。”

“有什么不一样?”同样是能帮人的,馒头就不信他能说出个花来。

“怎么不一样呢?”想比较馒头的激动,李松这时候显得格外地平静,他心平气和地同她说着道理。

馒头挥动着拳头抗议地道:“都是帮人么!大哥,你为什么不能帮人家呢?又不是说一辈子都在军营里,都说了只是暂时的。”她希望自己能说动李松,可是好像自己的说服力实在是很薄弱。

“暂时的就更不行了。军营不是育婴堂,也不是慈济院。朝廷也不是你我家的。”他伸手擒住了她挥舞着的拳头,向自己示威,这小小地拳头怕是没什么作用吧。

“你放手。”馒头不悦地抽着被他握住地拳头。

李松听话的松开了手。却落在了她的肩上,他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头,语重心长地道:“你去把事情回绝了。”

馒头为难地咬着下唇,她不知道该如何同黄菊英说,先前自己还那么爽快地答应,早知道当时就不把话说得那么满了。她揪了会衣带。把握不定地抬起头,无助地看着李松:“大哥,我怎么去说?我当时都答应了,现在又说不行,不是出尔反尔么?”

“你还知道方才把话说满了?”李松无奈地摇摇头,小妹子还真是没长大,是自己把她保护地太好了,还是延绥这不是真的官场。看来还是很有必要把小妹子带到真正地官场上去,日后对她会比较好的。

“我又不知道你不会答应。”馒头委屈地道。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拉着李松道:那谁能办成?大哥,你认识地人多。你就找人帮帮黄姑娘弟弟吧!你不能看着他不读书,让朝廷少了个栋梁之材吧!”

李松甩来了她的手,厉声地道:“我说了不能帮就不能帮。你也别给我带着她到处找人说情!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大哥沉下脸还真是很怕人,微微抿起地嘴唇似乎在这一刻化为一把利刃压在她地脖颈处,时刻能取她地项上人头;双眼中露出点点寒意,冰凉着她的内心。

馒头怔怔地看着突然翻脸不认人地李松,不知道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她被他吓住了。她从来不知道大哥还有这一面。或许平日里大哥对自己太过于温柔,以至于她已经忘记了,大哥是在沙场上征战的人。

“李大人,李太太。”

外屋传来试探性地呼唤声,软软地,将西屋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柔化在香软之中。

“大哥。”馒头压低了声音,恳切的道。希望大哥能应下来,人家还在外面等着呢。

可是李松并没有答应她最后地请求,铁了心不帮忙。他走到门帘边。提高了嗓音,隔着门帘,沉声地道:“黄姑娘?”

“是!”

“你回去只问令弟,知不知道大丈夫无它志向……安能久事笔研间乎?是什么意思?再问他,日后若得中,想做个什么官?”李松说完着话便坐回了炕上,不再看馒头。

“大哥……”馒头没听懂李松说话的意思,可瞧着他的架势也知道他在间接地回绝着别人。

外屋一阵寂静,许久才传来黄菊英柔柔而略带慌乱的嗓音:“李大人。李太太。对不住了。是我的不是,我不该这么贸然的开口。还请二位不要因为我而争吵,告辞!”最后的话语还有些哽咽之声。

馒头瞪了李松一眼,却瞧见他根本就没看着自己,而是拿着本书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她急急忙忙地掀了帘子道:“黄姑娘……”

可是等她出了西屋,便瞧见黄菊英已经打开了自家的大门,飞快地掩面跑了出去。

她焦急地跺着脚,瞪了眼明亮地西屋。心中埋怨着,大哥把话说的那么绝,一点面子也不给人家,万一人家面子上过不去,想不开该怎么办?

她怎么想都不放心,便跟着后面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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