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拜礼毕,仪式还不算完,紧接着礼官来撒帐,用盘盛了金银钱与杂果,按着东、南、西、北、上、中、下、前、后等方位,朝房内撒掷,一面撒,一面不断吟喜词:窃以满堂欢洽,正鹊桥仙下降之辰;夜半乐浓,乃风流子佳期之夕。几岁相思会,今日喜相逢。天仙子初下瑶台,虞美人乍归香阁。诉衷情而双心款密,合欢带而两意绸缪……
林依与张仲微面对面坐着,听那喜词,前面一段倒还罢了,听到后面有句“苏幕遮中象鸳鸯之交颈,绮罗香里如鱼水之同欢”,又见张仲微直盯着她看,就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忙把头垂得低了些。

撒帐结束,男左女右,各剪下一绺头发,绾在一起,为“合髻”,至此成为“结发夫妻”。待二人喝过交杯酒,张仲微摘下张仲微头上一朵花,林依则解开他身上一粒绿抛扭。

接着,礼官请二人将酒杯抛至床下,张仲微趁人不注意,与林依咬耳朵:“口朝下,口朝下。”

林依不明其意,但仍旧照着坐了,先将酒杯翻过来,再顺手朝床下一推。张仲微叫她将杯口朝下,但他自己那只,却是朝上的,待得众人来瞧时,见酒杯一仰一覆,皆称此乃大吉之兆,有天翻地覆,阴阳和谐之意。

依照城里规矩,掷过酒杯,还需张仲微登堂赋诗催妆,但林依无父母,没得丈人丈母娘来索“催妆词”,于是礼官与张栋杨氏商量过后,取消了这一节,直接“掩帐”。

此时林依正盘腿坐在床上,对面是张仲微,见礼官上来替他们将幔帐掩起,还道这也不过是项仪式,旋即还要拉开的,不料那礼官掩好帐子,高喊一声“请新人换妆”,就带领众人退了出来。

转眼新房内就只剩了林依与张仲微,面对面坐在床上,鼻尖之间的距离,只有半手臂。林依惊讶非常,大宋婚礼竟这般火辣,宾客还在外面吃酒,新人就要开始洞房了么?她心里突然就跑进几只小兔子,蹦哒蹦哒跳个不停。接下来该作什么?替新晋夫君将腰带解了?还是先解自个儿裙带?好像哪般都太主动,不如仍旧端坐,先等张仲微动作。

林依等了许久,也不见张仲微挪到自己这边来,正将几分害羞变作腹诽之时,却听见对面大惑不解的声音:“娘子为何还不换妆?”

林依头一回听见张仲微唤“娘子”,愣了愣才反问:“换什么妆?”

张仲微答道:“娘讲的城里规矩,此时咱们换妆,再回堂屋行参谢之礼。”

原来只是换妆,并不是洞房,林依想到方才的浮想联翩,不知不觉脸就红了,心道,都怪那流霞,杨氏遣她来教规矩,她却比正主还害羞,没讲清楚就跑了,害得自己差点出糗。

张仲微见林依总不动作,就偷偷朝她这边挪了挪,小声道:“娘子,我替你更衣?”

林依心内正害臊,一掌将他推开,瞪了一眼:“坐好。”

张仲微也不恼,仍旧笑眯眯看他,林依却问:“这妆,怎么个换法?”

张仲微竟也是不知,挠了挠头,道:“乡里人哪晓得这规矩,娘大概以为我晓得,也没细讲。”想了想,又提议:“既然大伙儿都不晓得,不如咱们别换了,还这样出去。”

林依摇头,心想杨氏不是粗心大意之人,便下床去寻,果然床头的矮柜上搁了两套新衣裳,忙招呼张仲微过来,将那套男装递与,叫他去床那头换衣裳。

张仲微磨蹭着不肯过去,称要与娘子一道换,林依推他,反被揽进怀里,脸贴了脸,嘴挨了嘴。

礼官在外催促“请新人换妆”,其中还夹杂着些窃窃笑声。屋里的两人就都慌起来,一个顾不得玩闹,一个顾不得害臊,也不分床头床尾,就在一处将衣裳换了,着急处,你帮我提裙子,我帮你系腰带,倒是将新婚的那点子羞怯,全抛到了脑后去。

二人换好衣裳出来行参谢之礼时,堂上众人已候了许久,林依十分地不好意思,将头埋得低低地。张栋似有些不满,说了张仲微几句,张仲微理直气壮地辩解:“谁晓得衣裳搁在柜子上”。这话让瞧热闹的人全笑起来,气氛一松,揭了过去。

礼毕,众亲戚入礼筵,等着新郎去敬酒,张仲微出去前,叮嘱青苗拿几块点头与林依充饥,被林依听见,心下顿时一暖。青苗却是个鬼机灵,不拿点心,偏去厨房挑了几盘子菜,又拎了一壶酒,端来与林依吃。

林依惊讶道:“哪有新娘躲在屋里吃酒的,你也太大胆。”

青苗笑道:“都是熟识的几个人,怕什么。”

林依也确是饿了,顾不了许多,便叫青苗守门,立时就动筷吃起来。索性张家女眷不多,田氏又是寡妇,不得入新房门,其间只有李舒来瞧过,虽笑话了她几句,倒也十分理解,甚至还陪她吃了几杯。

待到张仲微醉醺醺进来时,林依已是酒足饭饱,冠儿也去了,妆也卸了。张仲微捧着她的脸瞧了一时,突然笑话她道:“娘子你好个性急。”

林依不过是瞧着外面酒席散了,于是除钗解环图个舒服,不想却被他这般笑话,一时又羞又恼,攥紧了拳头朝他身上招呼去。张仲微哪怕这点疼痛,由着她捶了几下,就将她拳头抓到手里,顺势朝怀里一带。这动作突然,林依惊叫一声,随后就听见窗下传来低低笑声。张仲微骂道:“那帮臭小子,来听墙根了。”

林依慌了,忙叫他出去赶。

张仲微安慰她道:“不急,哥哥成亲时,我帮他赶过,这回他定然要来还礼。”

果然,没过一会儿,外面就响起张伯临呵斥的声音,随后一群小子嬉笑着散去。林依还不放心,推张仲微去窗前瞧了瞧,见确是没人,这才放下心。

张仲微小心将窗子掩好,回身到林依跟前,笑了笑,一语不发,就抱了她朝床边走。林依还念着该有些甜言蜜语,却不想张仲微原来是行动派,她两世才等来这一回洞房花烛,见他这般没情趣,不免有些恼火,又朝他身上捶去。

张仲微洞房之内,两番挨打,不禁奇道:“娘子有何不满?”

这叫林依如何回答,思索间人已到了床上,抱怨道:“你也不与我讲讲话儿。”

张仲微不解:“讲什么。”

林依瞪他。

张仲微腾出一只手挠头:“娘子,**苦短。”

林依不理他,自解了裙子,穿着长裤钻进被窝,过了一时,悉悉索索,身后贴上一人,再一时,腰上多出一只手,将她揽得紧紧的,耳后的呼吸声也急促起来。

此情此景,林依就是再有牢骚,也不敢扫兴,遂由着身后那只手将衣带儿解了,又褪下裤子来。张仲微见林依默许,愈发起劲,转眼将她剥成初生婴儿状,俯身上狠狠香了几口,叫道:“总算把你娶进门了。”

林依听了这话,想起二人艰难,一颗心就软了,双手环上他的腰,将他拉近些。张仲微得了鼓励,登时动作起来,行那夫妻之礼。林依初经人事,难免疼痛,忍不住轻呼出声。张仲微见她如此,虽未出声安慰,但立时将动作放轻缓了些。

两人都是头一遭,虽浅尝其中滋味,但到底未能持久,须臾事毕,张仲微将林依搂了,轻声问:“还疼不疼?”

林依答:“我要喝水。”

张仲微连忙起身,到桌边提壶,倒了一盏温水来。林依喝着水,拿眼上下打量他,张仲微未穿衣裳,虽不甚害羞,但被这样盯着,还是赶紧朝被窝里钻了,道:“喝完将杯子与我,我去放。”林依一手拎了他耳朵,问道:“老实交待,是不是成亲前就收过人了?”

张仲微自青莲事件后,已清楚“收人”的含义,忙道:“你不点头,我哪里敢。”

他方才行夫妻之礼时,虽有青涩,但套路一个没错,因此林依不信,问他是谁人所教。

张仲微连忙解释,原来成亲家,张梁见他连个通房丫头都不曾有过,便特意过来传授了秘诀。

林依放下心来,朝他一笑,半空杯子交到他手中。张仲微奇道:“你既然有疑问,想必也是懂得,却是谁人教的?”

林依暗自嘀咕,千年后的灵魂,就算没得实践经验,理论知识也是可以很丰富的。还没等她偏出理由来,张仲微先自答了:“想必是杨婶教的。”

林依一想这理由也不错,便点了点头。张仲微马上挨了过去,道:“让我瞧瞧杨婶教的如何。”说着将她拖进被窝,亲亲啃啃一时,重寻闺中乐趣。

二人初得趣,都舍不得丢手,直到红烛燃到一半才相拥睡去,于是五更天鸣叫时,便起晚了,直到青苗在外轻声唤,才想起还有道“新妇拜堂”的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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