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旧造船场在山阴东北方,离城四十多里,陆路离官道极远,但有马车可通行的小道,只是已经杂草丛生。船场边有一条小河通向大海,入海仅两三里路,方便运送各种物质,造好的船也能轻易下河、入海。
据那文官介绍,这个造船厂是官家的作坊,兴建已经五年。建成之后,第一只船下水就沉了,死了三人,后来造的七八条船几乎没有一条能平平安安,于是人人都认为这个造船场有问题,不但官府各部门不要这儿出产的船,连民间商人和渔民都不愿买,所以只好荒废了。到后来又说船场里闹鬼,匠人大部分走了,只有一个半聋的老头在看守,已经准备拆除了。
“难道就没请个法师来驱一下邪气?”
“怎么没有,请了三五次了,要么说没鬼,要么自己吓得抱头鼠蹿。”
周全这才知道王羲之说的邪门,不是普通的邪门,而是邪门到无人敢走近的鬼船场。不过有五斗米教的大祭酒在此,又怕什么邪气来着?也只有周**师才敢接手,造出来的船才有人敢要,所以这个大便宜让他拾了。当然,如果不是王羲之这层关系,还是要出钱买的。
不一时到了厂房外,共有七八间大屋宇和一个组装的大敞棚,外面以厚土墙加木栅栏围起来。看起来还颇新,占地宽广,气势恢宏,但杂草从生,了无人迹,平添一股阴气。众人叫了好久,才有一个睡眼蒙胧的老头出来,把镶铁包铜的厚重大门绞开,放众人进去。
里面有木材、桐漆、麻强之类物质堆放仓库,还有加工帆篷、绳索、分解木材、铸造、榫接、部件组装等场所。远离场房是工匠吃、住的地方,当真是应有尽有,连设备和工具大部份都在,稍作准备,雇上工匠就可以开业,墨老看了之后还算是满意。
周全走进组装的大厂房时,觉阴气特别重,他暗中使了一道开天眼符法,见到原本空无一人的厂房内竟有三个工匠打扮的人在做工,另有一个穿着铠甲,长得象猛张飞似的武将在一边喝酒。
那三个工匠打扮的鬼开始还无动于衷,但接着见到周全能看到他们,吓得转身就跑,突然没入屋角地下不见了;喝酒的武将怒瞪了周全一眼,操起一柄长枪便向周全冲来。
这是什么恶鬼,居然如此凶恶!周全吃了一惊,忙手打出一道摄魂符,来时知道邪门,他早准备了七八种驱鬼辟邪的符箓了。
谁料那鬼将军毫不在意,照样一枪刺来,周全忙闪过,一剑向他刺去。鬼武将出枪如电,刺空后一挺,枪头剑横扫过来,正好挡住了周全的古剑。
众人见周全突然比比划划,作与人打斗模样,个个都觉脊背凉,急忙退到了门口。
周全展开神符剑法,剑气激荡,光影纵横,十几米内都是刀光剑影,众人都可以看清;鬼武将暴喝如雷,长枪大开大合,威猛而疾,但声音和攻击只有周全能听到、能挡到。
真是活见鬼了,怎么会突然跳出这么一个厉害的猛鬼来?周全边攻边放符术,连放了五六种驱鬼驱邪的符法,却是对它半分效果都没有。再一细看,这鬼将身上并没有带着阴气,一副嚣张的气焰,倒象是打劫的强盗一般。
这下若火了周全了,五斗米教镇邪驱鬼的符莫非都是骗人的?一只鬼就嚣张到这个程度,要是神来了还了得?他催功力,青铜古剑青光闪闪,剑尖青芒已过三尺,每一剑都如神来之笔,杀得鬼武将连连退后,狼狈不堪。
鬼武将大叫:“停手停手,俺服了你了!”
周全停了手,“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动手,为什么在这儿?”
“俺本是甘兴霸麾下偏将张大年,因在此地战死,一灵不散,屡次显灵救人,被尊为此间河神。”
原来已经属于半鬼半神之列,难怪实力强悍,驱鬼的符无效。“你既是河神,为何与阴鬼在一起,又不分清红皂白对我动手。”
张大年收枪抱拳一礼:“俺不知是高人到来,多有冒犯了。这三人因与同伴赌钱,赢得太多,被人暗杀后埋入地下,俺见他们三个可怜,就收了他们当鬼卒,将害他们的人一个个溺死。此地本是俺受香火的神庙,这些蠢人竟然霸占了去建工场,俺岂能让他们顺畅?因误把你当成请来的法师,才出手冒犯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可能建这个造船场时,他的庙宇已经破败,别人不知是河神庙,占了他的地基惹怒了他。他的一腔怒气不好对凡人泄,正好借这三个鬼工匠来出气了,所以弄得鬼气冲天。张大年身为河神,自然不怕一般般的和尚道士,能看到他的都被他打跑,看不到他的就是完全没有法力,反而没事了。
周全心中急转,已经有了计较,改用意念中的声音说:“此地现已归我名下,你不可再闹事。念在你本是河神,我为你重修庙宇,日日好酒好菜供奉,你为我看守好门户,是我名下之下皆顺利平安,非我名下之人靠近,则把他们吓走。你看如何?”
张大年喜道:“既有神庙安身,又有好酒可喝,自然使得。日后全凭场主吩咐。”
“这三个鬼卒阴气太重,不能再留在这儿,你叫它们走吧。”
“场主若是不要它们,可挖出它们尸骨别处安葬,再渡一场,自然魂魄尽散。”
周全大喜,叫他先退下了。此地有恶鬼的事正好可以用来吓外人,令外人不敢随便靠近,方便他制造自己的东西。以后凡是自己雇佣的工匠,随便给他们一张符安心,没有带符的外人靠近,则叫张大年吓他个半死,看谁还敢来偷看、敢生异心?敢暗中打听机密的人也吓他个半死,这简直比监控探头还管用,保密的事他今后再也不必担心了。
周全对众人笑道:“不用怕,我已经与此地神灵谈妥了,以后凡是我们造船场的人,都可以平安顺利,但外人就不敢保证了,要进入工场的人,全部要带上我画的符。”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对他能通灵的事更是半分惊讶都没有,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这个造船场接收的事就算定下来了,回去后再签几份文书合同即可。
接下来周全把造船厂命名为“清江造船场”,任命邱灵柔为副场主,总理一切生产过程和人员调度;墨老为技师供奉,作为最高技术指导和质量把关;谢安为名誉场主,负责外交方面;王凝之为物料总管,负责采买原材料以及将来推销产品,归邱灵柔指挥;下面缺少的各坊各部人员,全部都去招聘,只收本地户籍的、技术过硬的工匠。
拉上谢安和王凝之,主要是为了他们的声望,谢安和王凝之掺和在里面,等于是王、谢二家都有份了,谁敢不卖几分面子?王凝之既是周全的小妻舅,又是周全的崇拜者,绝对的可靠和听话;谢安还指望着造出新船,也没有不出钱出力的道理。
由于是天降奇人周**师接手“鬼船场”,保证所有应征者都会平安无事,并且有王、谢二家当靠山,所以应者云集,不泛名师匠人。挑选工匠、修整场房、维修购买设备和工具等等,很快就开始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周全带了牛梦和白龙,在张大年指点的地方挖下去,果然挖出了三具尸骨,把这三具尸骨埋到野外,再供上香烛果品,烧几道表箓度一翻,厂房内果然阴气全消。周全当然也言而有信,令人在紧靠着造船场的地方动工,建造一个小神庙,日后供奉不断。
更为要紧的,当然是建造炼钢炉,暗中铸造弹簧、制作包玄冰铁的锡板等。
总装的大棚内有一只建了一大半的大楼船,另有五只已经造好的“飞云”快艇、三只冲锋用的“艨冲”斗舰,都是崭新没下过水。墨老看过之后,决定就先用一只艨冲斗舰来改装成周全设计的“轮船”。
周全设计的新船现在是高度机密,连谢安也只看过粗稿,还不太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精确的图纸都在墨老那儿,墨老现在等于是完全被周全聘用,造船场整理出来之后,连周全一家子都搬到船场去住。
清江造船厂开始热闹起来,经验丰富的造船师聘了五个,一般的造船工十二个,铸造方面的工匠四个,其它各项目的工匠六个,另外还有伙夫、杂工、警卫等等,包括几个食客,共有五十多人。
造船厂所属的人住在里面都很正常,跑来看稀奇的人要么突然头痛,要么突然找不到方向在原地转上半天,要么见到奇怪的鬼影,总之不正常。于是清江造船厂有鬼神庇护,唯有佩带了周场主的符才能进入的消息广为流传,无关的人都不敢靠近。
转眼又十几天过去,由于这些事忙得焦头烂额,周全本来想去找孙泰和孙恩报仇的事都没办法脱身了,他的实力渐增,五斗米教的人也没再来找过他。
谢安已经打听清楚,鲁狂生冒充的张氏子弟张亦文,早在几年前就离家出走了,并且丝毫不会武艺,现在根本没办法验证是不是他。
王羲之派去吴兴打探的人也回来了,事实与周全想象的有些不同.孙恩自小就离家求学,并没有住在他叔叔家,表面上看他与孙泰并没有什么联系和关系;孙家虽然信奉五斗米教,却是象王凝之一样,仅限个人学习与研究,并不参与教派活动,所以没有任何人会相信孙泰是五斗米教的教主;五斗米教兴平治的大祭酒名叫庄淡然,字方外,符法不是很高明,但为人比较正派,在当在地名声不错,与孙家也没什么关系。
周全知道这些都是表面现象,庄淡然一定象洪涛一样屈服在孙泰之下,可能还有更多的五斗米教头目被孙泰暗中控制。不过周全现在实在腾不出时间去找他们晦气,只好先放他们一马了。
前一段时间实在忙,周全也没空躲到深山中去测试新的符法的异变部份,只是格斗招式部份没有丢下,每天都要抽一两个小时练习,加上与邱灵柔秘练房中术,进展也算神。直到住进了清江造船厂,没有外人敢随便接近,他才能在夜里跑到场外去测试新学的几道符。
道进是受命特地来帮周全的,所以要“无私”地贡献,他的七转罗汉功到了第三层,功力大进,现在变成了周全测试符法和喂招的最佳对象。经过几天测试,周全觉以水属性真气,在特定度下画出六甲辟魔符时,会以自己为中心向四周射出十几道剑光。这种剑光的颜色因所用的剑不同而不同,似乎威力与他的武器和功力都有关,但杀伤力比他直接刺出的剑还要强一些,让他着实高兴了一翻。
神行轻身符经过多次测试,以没带属性的内力画出时,会有一股神秘力量灌入他体入,接下来的几分钟内力量倍增,他不需要运功都可以轻易推倒千斤巨石,事实证明力气大也能令剑招威力大增。道进说,这种效果和佛门神通中的金刚神力有些为相近,后来周全就干脆称这招为金刚神力了。
其它符还没有太多时间去测试,有些符则是图案太过复杂,无法用剑在短时间内画出来,不能形成符文气痕,所以得不出效果;有些符是无论怎么试都没有效果的,象这一类的,周全只能从中抽取少数笔画,演化到剑招当中。到如今,他的神符剑法招式部份已经有六十多招了。
那一次破解了缩地成寸古符后,周全对另一张古符花了不少心血,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也许是修为不够,也许是某些条件没达成,这种事没办法勉强,只能先放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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