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龙观在紫金山东侧的小茅山上,香火旺盛,白日游人极多,象这样的冬夜里应该是没有什么游人了,由于是大庙宇,又有谢安的详细介绍,应该不难找。
这时城门早已关闭,禁止任何人通行,但这难不住周全,十几米高的城墙,借着冲刺的度在城墙上点跃几次就上去了,往下跳更不成问题,守城的士兵和巡逻队根本没现。
也幸得城门关闭,否则前去观战的人无数,与在城里决斗也没分别了。今夜天气晴朗,天空碧蓝无云,下弦月还没出来,繁星点点,冷冷微光正好赶路。
出了城后,周放开脚狂奔,功力大进之后,再加上神行轻身符的效果,奔跑度比以前足足快了三倍,草上树稍一点而过,一跃就是七八米,让他觉得奇爽无比。绵绵不绝的内力运转起来,让他觉得自己如同一个热气球般轻盈,几欲向上飘起,越跑越快,越跑越是舒畅,这让他的信心也跟着激增。
周全心中暗想:看来我的逍遥诀是真的到了“北溟之海”的境界了,比竹林七侠应该只高不低;比去年的鲁狂生可能会略低一点,但打斗经验和诡异身法不如他,不过我还有符法辅助,未必就怕了他;比文风……怎么突然想到她了?她不仅是功力深厚,而且对内功和轻功的运用出神入法,这种技巧如果没有明师指点是很难自己领会的……反正也不会与她对敌,想这些做什么?
不知不觉便已经跑到了紫金山下,才用了不到十分钟,错估了自己的度,来得太早了。周全放慢了脚步,边走边想着一些战术战略,针对吴猛的高空行走和远距离御剑术,该用哪些符法搭配攻击,该如何把神符剑法和符法更有效地结合。
吴猛在赌赛中输给他,心里极端不服,所以没有与他决斗前,不会派人伏击他,因此周全放心得很,路上并不担心。走了五六分钟,上了半山腰,路边有个休憩的小凉亭,周全觉有个道人站在亭内,仰头望着天上的星星。
周全停下脚步细看,这道人穿的是灰褐色的道袍,身上也没背剑,并不是吴猛。快半夜了,大冷天在这儿看星星,还真是有兴致。
周全正要走,却听那道人轻叹了一口气,他觉得这道人出现得有些突勿,不由收了脚步,问道:“这位道长好兴致,荒山静夜观天象,却不知为何叹气。”
那道人转过身来,约有四十多岁,脸色微黑,眉弯眼细,显得一团和气,奇怪的是他的下巴刮得干干净净,并没象这个时代的大多数男人一样蓄胡须,给人感觉有些不一样。“今夜白虎星光照此山,此山为盘龙之局,龙虎相斗,煞气冲击,今夜必见血光。”
“原来道长会观天象,失敬失敬。”
“贫道方才见到一伙道人上山去,身上带着杀气,莫非是针对小兄弟的?”
“你怎么知道是针对我?”
那道人上下看了他一眼,“你行步匆匆,身上也有凶杀之气,可见不是来游山玩水的。身带杀气临凶地,若不被人杀,则必定杀人,此行大凶。”
“真有此事?”
“贫道从不骗人!”
“请问道长如何称呼,在哪座名山修行。”
“你我萍水相逢,转眼各奔东西,何必问名道姓。今晚此地杀气重重,你若愿听我劝告,便下山去,或可逃过一劫;若不愿听,尽管上山去,很快便见分晓。”
周全被他这么一说,倒是有些将信将疑,以前白云先生说什么紫气之类的,他还不相信,但后来证明白云先生确实是高人。
人的身上有一股“气”,并且会随着心情、环境、身体状况而变化,周全虽然还看不到这股“气”,但已经可以感应到一些杀气、邪气之类更为强烈的气场,所以他现在已经深信不疑有观气这回事。比如眼前这个道人,周全就觉得他没有敌意,这种感觉很微妙,但确实存在,修为高的人确实能看出别人的气色,能预知未来并不奇怪,星相、风水之说也并非空**来风,如果眼前这个真的是一个高人,或许就不是无敌放矢了。
可是他也不能因这道人一句话就不去了,周全拱手说:“多谢道长指点,但赴人之约为诚信,知难而进是为勇气,抑恶扬善是为正气,我还是要去。”
“好,说得好!今日偶遇也是有缘,贫道这儿有一粒丹药送给你,你若遇到有性命之危时服下,或许会有助益,若非十万危急则不可服用。”
道人说着走了过来,将手上一枚鸡蛋大小的蜡丸递了给周全,周全不便拒绝,双手接过:“多谢道长!”
“不谢不谢,哈哈哈。”道人笑着往山下走去,衣袖飘然,转了两个弯就不见了。
这一枚蜡封着的药丸很沉,就象是用石头做的一般。周全拿着蜡丸疑窦丛生,在遇到有性命之危时吃下,难道这是一颗活死人而肉白骨的金丹?那应该是非常珍贵的东西,道人凭什么这么大方送给他?这道人看起来就象是专门在这儿等着送丹药,看起来充满善意,可是周全并不认得他,如果是朋友的朋友,又何必这样藏头露尾呢!
这道人并不是叫他先服下丹药,而是叫他有性命之危时再吃,所以可以肯定不是毒药,也不是害他的东西。管他呢,想不通就不想,有人送宝物上门总是好事。
周全收好蜡丸,继续向山上走去,不一时已近山顶,这时也就戌时中的样子,来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但前面的分岔路口已经站了一个道士在等他了。这道士高大威猛、脸现横肉,正是吴猛的弟子之一,名叫虚石。
虚石看了他一眼,“哼,你来了,果然有几分胆气,我师父在前面等你,跟我来吧。”
“莫非你师父还要你们助拳不成?”
虚石做了个鄙夷的表情:“就凭你?要不是我师父交待不可以动手,我就先在这儿把你结果了!我师父是何等样的人,用得着别人帮手么?”
“是吗?我也正好有点想把你在这儿结果了,还好你不敢动手。你师父要真有把握,为什么不敢在城里比斗,要半夜三更跑到山上来!”
虚石愣了一下,显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吴猛为什么要半夜跑到城外来比斗,但他立即找到了一个很满意的理由:“哼,我师父法力无边,是怕把城里的屋子砸烂了,把普通百姓伤了。”
事实是在城里比斗,司马昱和谢安都不能撇清关系,而约斗城外,就与豪门之间没有关系了,纯存个人之斗。周全量这小角色也不明白,不再与他呕气,跟着他往另一条路走,去的并不是黄龙观,而是山顶一处平坦的地方。吴猛盘腿坐在一处石板上,他的另两个徒弟虚尘、虚烟抱剑站在身后。
吴猛听到两人走近,猛然睁眼,两眼精光灼灼盯着周全;周全离他十几米远停了下来,也紧盯着他,凝神戒备。无形的杀意弥漫,令夜虫为之禁声,空气为之停滞。
周全缓缓说道:“你想怎么样,文比还是武斗?”
吴猛挥了挥手,“你们下山去,在城外等我。”
三个弟子一脸不情愿,但又不敢违背师命,恶狠狠瞪了周全一眼,都向师父躬身一礼退走了。
周全抽出了青铜古剑,“你是前辈高人,想必也不好意思先动手,我就不客气了。”
吴猛却没有预料中那么火爆狂躁,还是坐在地上没动。“今夜你必输无疑,并且我要废了你的功力,你这一生就完了。不过,你若肯听我一言,我可以给你另一条路走。”
“你还是真好心啊,什么路来着?”
“你如果愿意拜我为师,我可以把一身绝学传授于你,你想要什么样的名声、权势皆唾手可得。”
周全倒是有些意外,这老道居然想收他当徒弟。“我说老道,你不是对我恨之入骨,想要杀我吗?怎么又想收徒弟了?”
吴猛站了起来,抚着长须:“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年纪轻轻就有这样的修为,若有明师指点,前途不可限量。我与你本无大仇,若你成了我弟子,今夜之斗自然作罢,你之前一切无礼也可以不计较。”
“要是我不肯呢?”
“你若不肯,我只好废了你!帝都是这么好混的么?你年少轻狂,四处卖弄,虚名累人,要杀你的人已不计其数,你莫要把贫道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我今日公开约你出来,便只有一人可以在建康留下。”
周全不由暗惊,吴猛与前几次见到的都大不相同,一点都没有浮躁表现,难道他在城里的行为都是装出来的?在这复杂的环境中,为了生存,许多人不得不装出另一种姿态,也许吴猛就是这样的人。装着狂傲的样子,往往可以令对手放松警惕,在很多时候都可以起特殊的作用,他如果真是那么急躁虚浮,很难想象可以学到一身高深法术。
“我看你的法术也没什么了不起,想收徒弟先打赢了我再说吧,瞧瞧你教出来的徒弟,都象个什么样子,我若被你调教得那样就完蛋了。”
“哈哈哈,他们都是庸材,不可传我衣钵,但庸材也有庸材的作用,你可知道他们为我处理了多少我不便出面的事,你可知道他们为我招攘了多少信徒,获取了多少财物?”
周全又开始觉得厌恶,“你是一个出家人,不躲在深山里静修也就罢了,为何总想着要名利?你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吴猛笑道:“我若不入世宣扬道统,打压佛门弟子,数十年后天下尽归番僧矣,我道门一系何处容身?我若不故作高不可攀,凡夫俗子怎会把我当成活神仙?钱的好处说不完,权势的好处更说不完,若无钱、权,如何能一呼百喏,如何能将我净明道扬光大?你若拜我为师,我自然与你细说金钱和权势如何使用。”
“那么派人刺杀我们的就是你了?”
“我吴猛岂是这样的人!我若是出手,他们还有命在么?帝都内道士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不屑于出手,自然有人出手。我奉劝你一句,你出身微寒,毫无根基,还是不要与豪门走得太近,否则自取其灾!”
周全心中雪亮,那天伏击他们的人,是司马昱派出来的,司马昱是道教的忠实信徒,这次伏击,既有佛、道之间的争斗,也有豪门之间的复杂关系;伏杀五斗米教的人也是他们做的,所以吴猛知道有这回事,却不能在皇宫内说出来,但他们的行动却已落入太后派出的高手眼中……
“我才不信你的鬼话,并且对你的提议半分兴趣都没有,对你的法术也没兴趣,还是手低下见真章吧,要是你输了,也拜我为师如何?”
吴猛眼中怒意开始升腾,无形压力又散了开来。他身上骨节“咯咯”作响,腰板挺了起来,似乎突然长高了几分,自然流露出岳峙渊渟、气吞山河的宗师风范,与以前装出来的昂挺胸的威风完全不一样。他开始在原地走起七星步法,也就是“布罡踏斗”,每走一步,威压之力便增大一分,衣袍开始鼓涨,飘拂,并且有的地方还是逆风飘扬,方圆十几米内的树叶都开始震动,压力如排山倒海般向周全涌来。
周全暗抽了一口冷气,吴猛的实力,只怕比原先估计的还要高得多,按道门的说法是已经结了金丹,与逍遥诀对比,是到了北溟有鱼的境界,比周全高了一层。他可能看重名利,执着门派之见,但他的修为却不是假的,周全可能连三成的胜算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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