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务必亲自交于庶夫人手!”
信使点点头,很快消失在寝门之后。
现在,我住的地方,是王后在洛邑的别馆,此时正值正午,**日头照在静静流淌的瀍水水面,扰起一片波光映在窗格的白绢之上。
临水而居的地方,自多蚊豸,好在菁会每晚在门楣上挂上燃着的艾蒿驱蚊。然,虽有安神香,我仍旧睡得不太踏实,许多混乱的图片不时出现梦里,忽尔是酋,忽尔是纪……隐隐地还有一双微微黑亮的眼,静静的注视着我闷声不语……那人是皋……
说来那日去见王后,刚过寝门,便见她坐于上,微微灰白丝梳得整齐,除了一柄莹绿玉钗,几乎没有饰,穿着也较为素雅,虽如此,但那气度,见了,让人自然生出敬重来,那是长期处于上位的一种气势,无法忽略。
下,围坐着天子众妇同王姬,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众人细语,不时有笑声传来,和乐融融。
甫一入门,室内便安静下来,所有的视线都落在我的身上。
待我跪拜行礼完毕,本以为她会直截了当的说了目的,没想到竟是什么也未说。
只笑吟吟道了,“不过几载未见,当年尚幼的娻如今终于长成了姝慧女子。来,上前来,待吾细观之。”
上前,手被人拉住,她上下看看,不停点头,“汝父诚不虚言,娻确实得体大方,许久未见,便姑且住下陪陪我,汝父处,我会让使者前往知会,待过了秋尝归鲁不迟。”
秋尝?微愣,尔后轻轻应诺。
她又道,“伯禽和你母亲可安好?”
“都安好,谢王后关心!”
她又是一点头,“如此。玑亦己至王畿,昨日入宫,闲聊之时,屡次提起娻如何如何,眉眼之间甚喜,言辞之间似甚为挂念娻。”
“如此。”
王后指指下第一张玉席道,微微挑眉,含笑道,“娻坐于此罢,玑己有育,我特准她稍迟入宫,许久未见,想必娻亦挂念玑,稍候罢……”
我注意到,王后提起玑有育之时,眼眸之中闪过一丝不明意味,语气也是稍稍加重了的,那挑眉的样子让我心中一紧,如此故意提起玑有育,难道她知了我与齐纪之间的旧事?
不过不管她因何如此特意提起,旧事便是旧事,她完全不必担心。
众妇聚在一起实在没有别的可聊,无外乎衣饰装扮,育儿经之类的,不知为何谈着谈着话题忽地转至宋候季子身上。
上头,王后问,“今日天子告朔听政,听说宋候季子子郜也来了,娻可见过?”
我正静静听着,没想到王后忽地来这么一句,有些愣。
忽地想起菁说王后欲搓和之人便是那宋候季子,脑中将今晨候在天子宫殿之外的的人过滤一遍。
许多都是上年纪的候伯公卿,年轻的……好似除了皋是鰥夫,具己娶妇。
又想起皋所着吉服,与兄熙一样。
“王后所指可是皋?”
“皋?”王后笑了,“原来娻己见过。”
“然。”
“既如此,可否见过宋太子?”
宋太子?我微摇头。
“娻定见过,太子裌尚幼,皋继其父职又兼师氏,自需随护在侧。”
裌!脑中闪过窝在角落里幽怨望我的小豆丁,我一直误以为他是皋与其妻娥的孩子,没想到会是皋兄长的孩子,难怪着了吉服之后会有尊贵之气,也难怪至洛邑后便不再与我同睡,会有此举动,想来他心中明白一国太子倘若太过依赖他人,会显得懦弱可欺。
“倘若乃裌,娻己见过。”
“嗯,上月告月之时,裌入宫曾与我提起娻,道你落水之后乃他所救,又与他悦然相处两月有余。心中甚为挂念,无奈每日需入泮宫无法往鲁探你,求我此次告朔定邀你来王畿一聚。”
呃……原来我会来成周全拜那小豆丁所赐,想起那日他忽然一本正经的模样,我觉得自己其实被他那粉嫩外表给蒙骗了,这孩子,果然比当年同龄的拓拔狡猾得多。
被这小子算计了,心中气也不是,笑也不是。
王后似知了我在想何,含笑问道,“娻可是在恼宋太子?”
正容,我恭敬答了,“娻不敢。”就算是真恼了,我自会秋后算帐。
与玑从王后宫室中出来,己是亚饭时分,宫殿外兄熙早己下朝,候在马车旁,而他身旁站的,我停下脚步……是纪。
身侧,一路问个不停的玑也忽地停下,噤声,变作乖巧模样,静静地与我并肩前行。
近了,熙苦着脸,先出声,“娻,阿姊,为兄不该求了君父前来王畿……”
了然望他一眼,我微微一笑。
那些繁琐的祭祀还有政务,于痴人的他来说确实难了些。
未等我答,玑微微唤了声熙,然后看一眼一旁的纪,忽地脚步一转,慢慢行向纪,低了头默默移向纪的身侧。
待她走近,齐纪极为娴熟扶上她的手臂,似怕摔着。而玑则是脸微微一红,看一眼齐纪,复又低下头去,完全是乖巧媳妇模样,那个天真浪漫的问我心中夫君是何模样的女子,己彻底的被她身旁的那个男人征服了.
忽地,我觉得有些不太舒服,胸中似有些堵闷,遂,低低对阿兄道,“阿兄,我有些不舒服,我们先回去吧!”
“啊?娻何处不适?可需请医师?”说着,十分为难的刨刨后勺,
“皋与裌被天子留步,此时还在大殿,皋留有言,让阿妹多等一刻,一道返宾馆处?裌亦……”
“阿兄!”无视纪投来貌似关怀的目光,我打断熙,“娻先回了。”
原来想是一回事,而做又是另一回事。我素来便知,温和有礼的纪有着自己独特人格魅力,一向天真浪漫的阿姊此时沉浸幸福的模样让我生出些微的嫉妒来,这很不好!
原来,我虽面上表现平静,但心中仍旧很介意他娶的是别的女子,那双曾经注意着我的如泽水亮眼眸,此时看着的不是我……
正说着,熙忽地脸上一喜,“皋,快些!”
转头,便见皋与裌不知何时己出宫门,正快步向此行来。
“阿母!”近了,裌先笑眯眯唤我,吉服衬得小脸粉嫩莹莹。而皋则是看向齐纪。
“皋,娻道她不太舒服。且带她去医师处看过可好?”熙话刚一落,皋的视线转向我,眼中带出疑问。
这死小子!口没遮拦,不过不适而己,倒好似要嚷嚷的世人全知般!
瞪他一眼,就算不舒服,难道他不能带我去,为何让皋带我去?这……我终归一国公女,与个男子独处成何体统?
“何处不适?”
呃……我能告诉这只闷葫芦,我这是心上不适,是在嫉妒么?当然不能。
于是,摸摸鼻子,闷闷答了,“无。”刚说完,皋的眼眸加深几分似能看透我的心思,见之心中一紧,撇头望向别处,不再言语,何曾如此狼狈过?
“娻,有不适便需看过医师,如此避讳终不是办法。我初育之时,呕吐之症甚重,以为得了重病,心中惴惴,还是纪让人请来医师,看过才知是有育……”
“……”
我不答,看一眼一旁的齐纪,齐纪没有作声,只微夹眉心定定看我。
转头,对上皋的眸子。
“走吧,我送你回去。”
这时,玑道她还需去取匠人处的横笄,便不与我等同往。熙一听说要去看玉,遂道愿与玑同往,少倾便回
与玑等拜别,我踏上舆车,皋与裌跟在身后上了自己的辂车。些时,天子宫殿,亚饭之时,钟磬声响起,舆夫甩鞭,透过帷帘,我向后看去,高高的宫门和宽广的街道似乎道屏壁,将玑与纪还有熙的身影挡在远处……连带着那钟磬之声也显得沉朴遥远起来。
饭食是与皋和裌一同用的。席间,虽然裌不时童言童语,但总觉气氛有些怪异。
似乎皋在生气,以往虽然话不多,但桌上也总会不时问我几句,或者帮裌布布菜,但此时,他低头一味执砒吃着,连那嚼食之声都不曾闻。
但细看,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用过膳,便与皋还有裌道过别,入室本想小憩片刻,却总感觉有些烦闷,左右睡不着,于是起身,走至檐下,菁正在庭中翻晒我的衣物,见我起来,“君主无心睡眠,可是天气太过炎热?”
微摇摇头,心静自然凉,见了纪之后,我的心思有些纷乱,自然睡不着,站立一会吹了会风,觉得稍稍好些,便折身入室,想着如此之久既己至成周,或许该给阿母写封信报平安了。
过后不久,我正靠着案几给阿母写信。
外头菁敲了敲门,“君主,有宫中世妇前来。”
“稍候。”整整衣裳,起身。
便见王后近寺保氏笑吟吟立在外头,“公女,小人打搅!王后听闻公女宿于宾馆处,便让小人前来请您移至别馆,那处比之宾馆清静凉爽,屋中器具用什公女可随意取用,王后道,公女如若欢喜,亦可住至秋尝之后,待公女归鲁之时。”
摇扇的手顿住。
秋尝,又是秋尝。
脑中闪过王后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稍,真的……不明白,秋尝是天子祭祀先祖先王之礼,我这女子留下作何?一时有些傻不知王后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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