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忙披上衣服起身,到了温热的白开水给黛玉漱口,又拿了吃的茶来,服侍黛玉吃了半盏,想再劝黛玉多睡一会儿时,黛玉却说:“昨儿你和雪雁的话我听见了。我听你一夜都没睡好,心中真是过意不去。她们知道就知道吧,我想如今太后对我这样好,她们定然有所顾忌。我们事实小心些就是了。若是有人问起,你们依然说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旧物,不过是存些念想罢了。难道她们还会打开箱子搜检不成?我就不信,这世上还真没了天理。”
“姑娘,话虽如此,可若是真的生了是非,都是奴婢的不是。”紫鹃依然惴惴不安。
“你大可不必如此,她们安心要探听这潇湘馆的事情,又岂能是你能阻挡的住的?原是我错了,想着能躲过去就躲过去,好歹从这道门里嫁出去,以后便横竖与他们无关了。但如今看来竟是我错了,身处其中,躲是躲不掉的。那么我们就敞开门等着罢了,看他们这些人,还能闹出什么好看的事情来。”黛玉淡淡一笑,反而一脸平静。
“姑娘真是变了。”紫鹃看着黛玉淡定镇静的面色,神情有些恍惚,如今的黛玉真是叫人刮目相看呢!紫鹃一边赞叹着,一边把黛玉身上的被子又拉了拉,主仆二人又躺进床上,二人慢慢的说些话,黛玉反倒劝了紫鹃几句,直到天光大亮方才起身。
这晚同样睡不着的,还有王夫人和薛姨妈二人。
黛玉是一定要嫁出去的了,试问太后的懿旨有谁敢违背?可无无论如何这个结果是她们姐妹二人从未想到过的。黛玉出了荣国府,她的事情便逃出了自己的掌控之内。当年林如海病死,贾琏帮着打点林家的事情,葬了林如海之后的确是带着一些银子回了贾府,这笔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所有的田产家业以及家具古董等物总共折合白银有十多万两,这笔银子的确帮了荣国府甚至说贾家的大忙。他们家的大小姐元妃娘娘的省亲别墅便得益于此,以至于后来者几年元妃娘娘在宫里的用度也得益于此。
但王夫人却敢肯定,林家的家业不止如此,一定还有一大半家产流落在外。是已经被遣散的管家掌管,还是在黛玉的手中,却让人猜不透。所以才有了这晚袭人的激将法,一句话把宝玉压在心底的那股情绪撩拨起来,所以一个人去了潇湘馆。然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袭人带着丫头婆子来寻宝玉,以图突然间进这潇湘馆,看看紫鹃等人都在做什么。
这一招果然高明的很,出其不意,趁其不备,随在袭人身后打着灯笼的那个婆子正是王夫人的心腹,她进院子后第一眼便看见了亮着灯的偏屋,然后便看见紫鹃一脸怒气从里面出来,后面跟着慌张的雪雁——很显然,她们都被黛玉的声音吓坏了。以为黛玉在屋里生了什么事。所以房门也没关便匆匆的赶去瞧黛玉。偏屋里的十几口大箱子和太后赏赐的东西就一分不差的落在那婆子的眼睛里。
这就足以让王夫人睡不着觉了。
贾政又睡在赵姨娘房里,自从探春离了贾府,贾政便夜夜都宿在赵姨娘房里。王夫人心里恨得痒痒,但无计可施,女人妒忌是犯七出之条的。夜深了王夫人依然毫无睡意。她一个人坐在内室的观音像前,手持经卷手挽念珠,但心思全然不在佛经之上。
屋外边的丫头们都倚着门打瞌睡,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王夫人一坐坐到天亮,直到玉钏进来提醒她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她才把手中的念珠放到一边,长出了一口气,淡淡的说道:“饭后请姨太太过来一趟。”
玉钏答应着扶王夫人起身,因王夫人一夜未动,此时一站起来不但头晕,而且双脚都胀,差点站立不稳摔倒在地。
“太太小心。”
“没事。坐的久了,脚有些酸麻。”王夫人嘴上淡淡的说着,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的精光。
贾母今日倒是起的晚了些,王夫人来上房的时候,她刚起身,穿好衣服还没梳洗,因见王夫人早早的过来,便笑道:“你今儿怎么这么早?倒像是催我起床似的。”
“是媳妇糊涂了,忘了昨儿晚上老太太睡得晚。只是家里三件喜事,如今又要准备过年的东西,还要预备宫里娘娘要东西,竟是忙的很,媳妇哪敢再耽搁时间,只好早些起身,好理事。”王夫人给贾母请安毕,便站在一边伺候。
“这些日子倒是让你受累了,凤丫头的身子还是不见好?也该让她多担待些,还有珠儿媳妇,有些事情你也该让她们放手去管。实在忙不过来,便把东府上的珍哥儿媳妇叫过来帮你两日也使得。别累坏了身子。”
“是,媳妇知道了,多谢老祖宗关爱。今儿媳妇还有一样重要的事情请老太太示下。”王夫人点头答应着,一副慈爱无比的模样:“大姑娘的事情也快了,中间夹着个年,还有个上元节,过了节没几日就该过门,所以这妆奁也是时候准备了。”
“嗯,你这话很是。”贾母点头沉思片刻方道:“哎!当日琏儿拿回来的那些银子都用在娘娘身上,如今这一项又没得地方出了。说不得,还是啃我这把老骨头吧!鸳鸯,一会儿你去把原来你们姑太太每年孝敬我的饰都拿出来,再拿五千两银子给你们太太。不是我不疼三丫头,给她两千两,给林丫头五千两。这一会儿里,就是给林丫头五万两,我们也亏欠着她呢!”贾母一边说一边叹气。
王夫人只得慢慢解劝,不多时凤姐儿和李纨也上来伺候,众人待贾母梳洗完毕,用了早饭,方回自己房里用饭。
饭后不多时,薛姨妈应邀来王夫人房里,刚坐下还没说几句话,彩云便回说琥珀来了。王夫人心知肚明,知道琥珀定然是送银子来的,忙说叫她进来。
“太太,姨太太安。”琥珀进门后给王夫人和薛姨妈行礼,然后把手上的一个小匣子捧上来,“这是五千两银子的银票,老太太叫奴婢给太太送来。”
“嗯,玉钏儿接过来,锁到柜子里去。”王夫人点头,又对薛姨妈笑道:“这是老太太给林姑娘准备的嫁妆钱呢。”
薛姨妈又附和几声,说老太太真是老祖宗,最是疼林姐儿等语。
琥珀也不多话,便要告退,王夫人忙道:“你且别走,我问你,老太太不是说还有些饰吗?可是鸳鸯还没拿出来?”
“已经拿出来了,老太太说,那些东西另叫人给林姑娘送到潇湘馆去了。”琥珀回话毕,便告退出去。王夫人一下子阴沉了脸色。
老太太竟然防人至此!
“姐姐何须烦恼?”薛姨妈一夜不眠,却大有成果,此时安安稳稳的坐在暖炕上吃茶,早就成竹在胸。
“如今这里没有下人,王夫人也无需顾忌什么,急躁的拍起桌子来,“原来还想着,她孤女一个,也没几件嫁妆,就是太后赐婚嫁过去做了正妃,也不会得意到哪里去。可如今妹妹也知道,她在我们家吃喝这么多年,竟然私藏了这么多东西!再加上太后的赏赐,和老太太的体己。足有几十万银子的东西了!更可气的是老太太要把那些体己饰都给了她!算算老太太除了她倒还有几个亲孙女呢,何止就偏心至此!”
“嗨!姐姐真是个直性子,老太太偏疼外孙女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姐姐何须还在为这种事生气?少不得我们动动心思,做做手脚,让那些人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就罢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王夫人不解的看着薛姨妈。
“如今她是得了太后的势,才能去给人家当正妃,可姐姐别忘了,她进门之后,也只能是个儿媳妇罢了。上头有太妃在,那王府也不是她一句话说了就算的。再说,她进不进得了王府的门,还说不定了,就是进去了,咱们也要想办法让她再退出来!”
“你这话说的。若是进不去,太后哪里肯罢休,我想太妃也不敢得罪太后吧?只是进去之后再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你说太妃不会凭她摆布,可那太妃也不会凭我们摆布。既然能进得去,那我们就鞭长莫及了。”王夫人连连叹气,觉得薛姨妈的话根本就没有道理。
“姐姐想想,若是在她过门那天生点什么事,比如说晕倒在花轿上,或者拜堂的时候出点丑,又或者其他的什么失仪的事情。这太妃一生气还会给她好脸色看吗?说不定太妃就一怒之下奏明太后,把她休回来也说不定呢。”
“嗯?有这种可能吗?”王夫人瞪起了眼睛,盯着薛姨妈看。这个妹妹从小诡计多端,今日定然又想到了什么好主意。
“怎么会没有呢?”
“她如今防我们防的很严,所有的吃食都是潇湘馆自己动手。我们哪有什么机会?再说,万一失了手,她在我们家里出事,太后一定会降罪,到时候祸及大家,我们后悔可来不及了。”
“姐姐放心,这种东西不会出人命,大不了也就昏迷一阵子,或者精神不大好,做些出格儿的事情。于我们府上无碍。再说了,我们趁她上轿前出手,她绝不会在我们这里有事,等进了王府再有事,可与我们无关了。”薛姨妈悄声笑道。
“果然能如意,她被休回来,我们脸上也无光,幸好我膝下再也没有女儿,不然的话,这府上的女孩子找婆家可就难了!”王夫人淡淡一笑,显然已经同意了薛姨妈的话。
“如果她被休回来,那可是天大的耻辱,姐姐正好可以借机赶她出门,多年的心愿不就达成了吗?”薛姨妈的脸上带着得意的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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