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快到上元节了,所以即便是一大早的,但这一路上却并不显得有多冷清……特别是越往北走,随着天色渐亮,路上的行人就越多了起来。还有路两边的杂货商铺、绸缎布匹的店肆和酒馆茶楼之中,已看到有顾客进出,还偶尔能听到笑语声喧。
白文萝坐在车里,不时撩开帘子往外看几眼。芸三娘因为心里想着事,脸色一直就不怎么好,自上了车后就没开过口。白文萝知道她心里在想着什么,刚刚看芸三娘没有把漆盒里的钱全都带上,她便明白了,同时心里也松了口气。

除了那几间房子外,那二百两银子是她们家的全部家底。这几天,她一直有些担心芸三娘会为这事而不顾一切。可是很多事情,不是随便哪个人不顾一切就能如愿的。在她看来,不顾一切,是件很可怕,也很愚蠢的行为。幸而,从刚刚拿出银子的事里头,她看到了她娘心里的那根底线。芸三娘终究是没办法倾尽所有,即便那个人的父亲曾经救过她们母子三人。即便心里再愧疚,她也是本能地,要先顾着自己的孩子,先为他们的以后打算。

其实芸三娘这样,在白文萝眼中已经是做到极致了,毕竟这一百三十两真的算是一笔大的数目。这可是普通人家大半辈子的积蓄,再者,若真有人前来竞价的话,她们就是全把那二百两拿出来,也抵不了多大用处,而且还可能会与人结怨上。

这些道理芸三娘心里头何尝不明白,只是明白是一回事,心里过不过得去又是另外一回事。如果今儿不能把那人领回来的话,她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但是……再一看自己两个孩子,她又宁愿自己愧疚一辈子,也舍不得让他们受半点委屈。

何为自私,何为无私,其实不过是站的立场不同,看事情的角度不一罢了。

车轮子吱呀吱呀地压着青石板路,母女倆在车里头摇晃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听到那车夫放慢了车,朝里喊了一声:“大嫂子,再往前就是柳庄口了,要进去吗,那儿停车可是要钱的。”

“进去吧,到时一块儿算钱就是了。”

“好咧,走——”

马车驶进去后,白文萝伸出手指在那车帘上微微挑开一条缝隙,往外看了几眼。只见是一处开阔的场地,中间还有一条东西通向的马路,两边用木头圈起两排整齐的围栏。围栏里头关着的是牛马驴等畜生,围栏外头便是一些由人牙子领着的,或大或小的男男女女。有的腰上还插着牌子,上头标着价格。看起来,就跟那围栏里头的畜生一般无二。

白文萝看了一会便放下帘子,转头对芸三娘说道:“好像没见到衙府里的人。”

“这才好,趁着天还早,没多少人,娘一会下去就在那等着。你在车里头坐好,别出去知道吗。”芸三娘吁了口气,整了整衣角,又摸了摸自己放银子的地方。

白文萝点了点头,这会那车夫已经把车停好,芸三娘拍了拍她的肩膀,再不说什么,就撩开帘子下去了。白文萝挑开一角车帘,目送着芸三娘往东面最里头走过去。那地儿很明显,周围的围栏全是原木的颜色,唯有那一处的围栏刷上了朱红色的油漆,并且两边还立着两个皂衣捕快。她看芸三娘走到那儿后,似朝其中一捕快询问了几句,但见那捕快摇了摇头,道了句什么,芸三娘便走到旁边等着。那附近已经有三两个人在那站着了,不知是因为看到有捕快在那,知道今儿衙府里会带犯奴过来而凑过去看热闹的,还是也有意要买回去的。

“姑娘哎,瞧你们也不似那有钱人,怎么今儿是来买犯奴的吗?”那车夫见芸三娘走到那地儿,再看白文萝撩开帘子直愣愣地往那瞅着,不禁好奇,就多嘴问了两句。

犯奴,是被官府判定终身为奴的犯人的统称,而若是外族犯人的话,他们也可以被称做汉奴。

白文萝看了他一眼,不答话,就放下了车帘子。

那车夫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也不跟一个小丫头计较,往四下看了看,便又朝车里头说道:“这天寒地冻的,我去前头那儿喝口热茶去,你们要走的时候叫我一声就行。”

“知道了。”白文萝在里头淡淡应了一声,那车夫便就走开了。

安安静静在车里坐了好一会,眼见太阳已经露出脸来了,周围的人声渐渐喧闹了起来,似赶集市一般,不时还有牛马之声充斥其中。白文萝又撩开帘子往芸三娘那看了一眼,依旧没见到有捕快押人上来,而那附近已经来来回回地溜达了好几拨人。

正打算把帘子放下的时候,忽然眼角的余光瞥到一辆朱璎华盖的四**马车往这驶了过来。白文萝心里蓦然生出许些不好的感觉,她稍稍把那车帘子放下来,只留一条不阻碍视线的缝隙,紧紧盯着那辆马车。

因为这整一片地方,就这一处是单独留出用来停马车的,收拾得还算干净整齐。而剩下的那些地方,不但人多吵杂,不时还有人牵着牛马走来走去。有的甚至还停在路中间跟临时碰上的买家套近乎,讨价还价,口沫横飞,整是一个热热闹闹的大集市。要是小点的马车穿过去问题倒也不大,但是像那辆朱璎华盖的大马车,还想要继续往前走的话,简直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所以,果不其然,那辆大马车正好驶到白文萝坐的这辆马车前不远处就停了下来。随后就见那车夫斜着眼睛,朝那转看管马车的人吩咐道:“嗳,你,给我挪个地儿出来。”

“对不住了大爷,这都满了,搁不下了,要不你停在那外头吧。”那人满脸为难地说道。

“说什么呢你,这可是李家的马车,少废话,那,把那两辆挪到那边去不就行了,赶紧吧你,还怕爷不给钱还是咋的。”

“大爷,这……这真不成,我只是给人家看车的,哪敢随便乱动。再说那边不是有围栏挡着吗,是别人家的地儿。”

“别不识好歹!”那车夫有些烦了,今儿公子一大早出来,偏半路上又跑去那梅姐儿家里。却让他们过来这边,说给他把那什么古纳汉奴给买回去。公子的话不敢不听,可是这事若让老爷知道的话,他估计得丢掉半条命!

白文萝刚刚一听那车夫说这是李家的马车,心里就咯噔的一下,还真是麻烦。她放下帘子,手指在手腕上摸了摸,然后就起身,又悄悄撩开帘子。见这周围人都被那辆马车和车夫吸引的过去,她便趁着没什么人注意,轻巧地跳下了马车。

而这会那辆大马车里又传出一个不耐烦的声音:“长福你跟这人啰嗦什么,现在不是已经停在这了吗,管他的,咱只管把公子交待的事办好就成了。”

“那得嘞,大爷不为难你,就停在这了!”那车夫嘿嘿一笑,就松了缰绳。

白文萝听到这一怔,这么说,那个什么李公子没来,是派了身边的人过来的吗。

“啊,大……大爷,这可不成啊,怎么能把马车停在这呢,这一会别人过来拿马车的时候怎么出去!你行行好,停到那外头去吧。”那看车的人也急了。

“滚开,这也不是你的地方,碍着你什么了!”那车夫说着就给他丢过去几个铜钱。

“嘿,我说长福啊,我也真闹不懂,公子若想要买那汉奴的话,当日直接从那牢里领出来不就得了,还多跑这一趟做什么。”这时那车帘子一下子被撩开,一个青衣小厮探出头来。

“估计是怕被老爷骂吧,来这儿买的话,就没人能说什么了。”那个叫长福的车夫说着就往一边跳了下来。

白文萝一听他们这对话,手心握紧。再抬头,往芸三娘那看了一眼,不想就看到两捕快正押着一个带着刑具的人走到那边,真是,没时间了!

于是趁那看马车的人跟那叫长福的车夫不依不饶磨叽着,还没什么人注意到她的时候,赶紧利用旁边人来人往的遮掩,悄悄绕过另一边,往那辆大马车走了过去。

原以为真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行动,却不想,就在白文萝从车上跳下来的那一刻起,她的一举一动,全都落在一个人的眼中。

动作灵巧得不像是不会武功,知道选取最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尽量稀释自己的存在感,然后又巧妙地利用行人的掩护朝目标移动,镇定且老练,简直不像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每次看到,都让他很意外呢,她这次是想要干什么?

不远处的茶摊那,一个年轻优雅的公子手里握着一杯热茶,两眼却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嘴角带着几分吊儿郎当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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