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身上魔法的光环正在逐渐消退每消去一层我都感到肢体带来一阵不适。习惯了加持术法的身体陡然间变得沉重就好象是一只鸟忽然被截掉了翅膀只能依靠自己的双腿勉力行走笨拙、迟缓让人觉得难以忍受。
这说明我们的魔法师们已经筋疲力尽不能够再为我们提供有力的支持了。当普瓦洛把最后一个加术施在我和埃里奥特的身上继而虚弱地瘫倒在地之后我失去了最后的倚仗必须依靠我自身的力量去战斗了。
已经有数不清的克里特人成了我们的刀下冤魂可比起他们庞大得惊人的数量来说这些损失实在不足以改变什么。而我们的星空骑士已经折损了过一半而且这个数字还在增加。这是自这支军队建成以来损失最大的一次我们被迫在用我们最不擅长的方式与敌人交战而且从局面上来看这几乎是没有希望的一战。此刻我的脑海中已经将“祖国”、“荣誉”这些崇高的词汇抛在了一边在我的眼里只能看得见两种人一种叫做战友一种叫做敌人。我已经无法再为那些高尚的理由去战斗了仍在支配着我的身躯让我挥剑砍杀的是我无比强烈的求生**。
我的表现或许比一个最勇敢的战士还要勇敢但我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勇敢而是在死亡边缘徘徊不去的怯懦和疯狂。
关隘的大门就在眼前不远处它距离我们是那么的近仿佛我们一伸手就能把它推开。可是它距离我们又是如此遥远遥远得要用生死来衡量这一段触手可及的路程。我们不止一次地向它靠近有几回我们甚至已经到达了城墙上弓箭的射程范围之内。可是克里特人的大军就像一条巨蟒一样死死缠绕着我们一次又一次把我们重新拖回死亡的深渊。
又一次的我们鼓起仅存的勇气和力量在弗莱德的带领下再次奋力向城墙方向挤去。此时的我们已经完全失去了阵型就像是一柄砍出了缺口的战刀再也不复它的锋芒和锐利。这注定是没有结果的拼死一击这我的心里有数。但我们毕竟还是群真正的战士我们毕竟不能就这样放弃一切努力平白地将自己的生命交付给我们所痛恨的敌人。
一步、两步、三步……我的战马在我的催逼下颤抖着用力向前挤去。我的双腿因为不断夹紧而酸痛手臂也带着难言的疲惫感。城墙的大门在我的瞳孔中不断放大几乎要占据了我所有的视线。
体力在我的手指尖流逝沉重的呼吸压迫着我的肺叶。看上去我的脚步似乎距离城门越来越近但我却感觉自己的生命离它越来越远。它在我的眼中动荡摇摆就像是一个调皮的孩子我每上前一步它就后退一点让我永远也到达不了它的身边。
就在我们最危急的时刻佩克拉上校做了一个有违常识的决定。
他打开了城门。
此时在我们离城墙起码还有两箭的距离在我们和城墙之间上万名衣甲鲜明的克里特大军正聚集在那里准备随时把我们一口吞没然后重新扭转头来攻击关隘。在这个情况下稍有常识的将领都会抓紧一切时间去整休军队重组防线而不是像他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打开城门。
更疯狂的是一支衣甲破败、身体疲惫的士兵冲出城门一路向我们这里奔来。他们中有的人甚至只跑了几步路就气喘吁吁有的甚至站立不稳踉跄着摔倒在地。除了已经砍出了缺口的武器和不屈的意志这些人什么也没有可他们毫不迟疑地冲向这里冲向这片已经流满了血迹的战场。
而越了这一切让我觉得疯狂得有些不可思议的是佩克拉上校的身影居然也出现在这支军队中。他骑在一匹青色的战马上冲在队伍最前列右手挥剑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面色苍白。我几乎不认识这个策马奔驰的骑士他威武雄壮和我记忆中的那个孱弱的军人是如此不同。
“为德兰麦亚!为我们的兄弟!上前!上前!!上前!!!”他的声音嘶哑得就像是金属破裂的声音但却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跟在他身后的士兵们狂热地回应着自己的长官扎进包围圈中比较薄弱的一环。
“冲出去!援军来救助我们了!冲出去!”弗莱德出鼓舞人心的呼叫声友军的出现给我们绝望的心中注入了新的力量。克里特人被这散乱却无畏的冲锋打了个措手不及更没有想到那些几乎连站都站不稳了的对手此时居然还能爆出如此强大的战斗力。这些疲惫却疯狂的德兰麦亚人似乎完全是为了战斗而战斗。对于迎面而来的攻击他们几乎没有任何躲闪的意思但每当他们挨上一刀他们的对手就会受到更加致命的一剑。他们丝毫也不介意用自己的鲜血去换取敌人的鲜血如果这样作有助于帮助友军打开一个缺口的话。
我不知道佩克拉上校是如何调动起的这支部队很明显的是他们已经不再顾惜自己的生命。而在战场上追逐死亡的人总是强大的。
在内外夹击之下包围圈一层层地碎裂开来我们距离佩克拉上校的队伍越来越近。终于随着最后一层长枪手的崩溃两支同样勇敢也同样疲惫的军队在敌人的阵地中相遇了。
“上校您不该来这里!”弗莱德的声音带着几分经过了修饰的恼怒情感但更多的是无法掩盖的感激之情“您来了关隘怎么办?谁来组织防御?”
“我不知道将军!我只知道关隘可以没有我但德兰麦亚不能没有您!”在侍从的护卫下佩克拉上校也冲入了敌阵之中。这大概是他第一次以如此英勇的姿态进行冲锋现在看上去他似乎有些紧张不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马匹。可是在这里没有人有资格耻笑他。
“请跟我们冲出去将军!”这时候我才注意到佩克拉对弗莱德的称呼是“将军”而不是“陛下”而休恩应该已经把弗莱德加冕的消息传递到了佩克拉手中才对。这让我有些奇怪又有些担心。
但这些念头并没有在我的头脑中盘旋多久紧张的战局让我不得不把所有的精神都集中在战场上。我们仍然身陷重围在数万敌军的包裹中我们就像是一叶扁舟随时都有遭遇灭顶之灾的可能。
当这支扩充了力量的队伍重新开始突围时我们现一切并不是那么简单:
佩克拉上校能够顺利地突破重围一方面是因为士兵们奋不顾身的厮杀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克里特人把注意力集中在我们身上对从关隘方向来的袭击没有防备。
而现在克里特已经重新调整好了阵型而且他们有足够多的兵力把我们这两支军队同时围困起来。更糟糕的克里特的统帅已经开始抽调兵力去攻击隘口了。
“杀出去!”对于我们来说这已经是唯一的命令。杀出去只有杀出去才有活命的机会;只有杀出去才能够继续我们的理想继续我们的行程。没有人愿意就这样屈辱地平白死在这里我们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杀出去!
没有魔法的援助所有的战士们都只能依靠自己残余的力量继续这最后的征程。战马喷吐着粗重的喘息士兵紧握住残缺的兵器。还不到绝望的时候只要我们还没有放弃战斗。
冲在最前面的永远都是豪烈的精灵游侠。红焰挥刀的动作已经不是那么流畅他的身躯上也留下了许多伤痕。他已经很疲惫疲惫得不能再像我们见惯了的那样压倒性地粉碎对手把敌人的尸体冷酷地践踏在自己的马蹄下。他已经并不那么强大只能够比他所有的对手强上那么一点点。
有这一点就足够了。
他依旧是那个不败的游侠马背上的无敌勇士。
凯尔茜和弗莱德紧随其后。凯尔茜的刺剑并不利于混杂的战阵而疲惫也使她的攻击威力大打折扣。即便如此还是没有人能否定这个头披红巾的美丽女性在战场上是不折不扣的战斗机器他的敌人很少在她的攻击下立刻送命但被她刺穿的肌肉总能让他们失去继续战斗的能力。
而弗莱德则一边战斗一边在背后指引着红焰突袭的方向向着敌人防御薄弱的地方冲杀。
佩克拉上校和剩余的魔法师们在一起被士兵们包裹在队伍的中间。我们则在外侧尽可能地护卫着他们的安全。
这时候克里特人的云梯已经再次搭到了关隘的城墙上。失去了指挥官城墙上的守军们只能在自己勇气的支配下作战。城墙上的防线依旧存在着但士兵们的行动僵硬盲目缺乏调度。没有了佩克拉上校的指挥这条防线只剩下了一个坚固的躯壳但却失去了它的灵魂。如果任由敌人这样肆无忌惮地进攻城墙的陷落只是时间的问题。
而我们在这样的时刻却无法回到城墙上。是的我们已经十分顽强但这并不足以抵消我们在数量上的巨大劣势。克里特人的军阵就像是一头巨兽的胃囊不停地蠕动着一点点剥去我们的防护试图把我们彻底溶解在这里连渣滓都不留下。
我们无力抗拒这一次次致命的蠕动他们几乎就要成功了。
如果只有我们他们就已经成功了。
就在我们拼死挣扎的时候克里特人的阵脚忽然乱了。
并不是那种受到小规模骚扰的那种轻微的骚乱而是一种彻底的散乱。严重的不安情绪被投射到所有克里特人的心中不仅在动摇着他们的心也动摇着他们的肢体。
在西泊的暮日下成列士兵的身影整齐地出现在西侧的山坡顶端投下长长的影子就像是一片幽暗的森林。这片森林散播着浓浓的死亡气息以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节奏向前不住移动着。
战士们的脚步伴随着低沉的号角声带着动摇大地的力量从山坡上缓缓压下。没有多久半面山坡已经被金属的甲色覆盖住。夕阳血一样的颜色笼罩在光洁的武器上仿佛一个不祥的征兆。
“杀尽夺我国土的贼寇!解救陛下!全军……”罗迪克的声音随着夕阳的色彩从山坡上洒下来在空中回荡着。山坡上我们的士兵们听到这样的号令立刻摆出攻击的姿态。在队列最前方一列列长枪手将他们手中的武器平放下来犹如一道蓄势待的金属浪潮等待着一次狂野的奔涌。
“冲锋!”
这场面不像是一次军队的冲锋而更像一次山崩。在山坡下的克里特人看来整座山坡崩溃了坍塌下来的就是面前这道不可抗拒的洪潮。这次攻击来得如此猛烈汹涌以至于大多数克里特人根本没有现自己在数量上要优于敌人这一事实。
没有什么可以抵挡他们。事实上为了围困我们克里特人早就放弃了整齐的阵列采取一种比较原始的人海战术把我们包裹起来。这种战术对在数量上居于绝对劣势的我们来说的确十分有效但在具有相当规模的大部队冲锋之下这种散乱的阵型与自杀无异。应该说克里特人的指挥官是没有责任的我们这支援军的出现原本就是他们所不能预料的。但是他既然犯了错误就要为此付出代价。
血的代价!
就好象把滚热的开水倒进一碗盐里克里特人仓促间修筑起的防线瞬间被消融得无影无踪。在意外之敌强大的迫力之下他们仓皇地四散开去再也不复刚才必胜的信念。
“弗莱德你在哪儿?”即便是在数万人交杂的战场上达克拉粗豪的声音也可以明晰地听闻。他的声音就像是战场上的一阵霹雳由远及近不住脚地向我们的方向靠拢。
“达克拉我们在这里我们都在!”我已经无法压抑内心的喜悦和激动我们的朋友在我们最需要的时刻终于出现了他们撕毁了死神已经强行塞到我们手中的请柬把我们从地狱的门前拽了回来。
最先出现在我们视野里的不是达克拉而是罗尔。
嗜血者罗尔!
只在短短的冲锋中他的身上就挂满了残肢碎肉。他的眼睛中闪烁着鲜血的颜色仿佛在这个世界上他只能看见这一样东西。
可是我们知道在他残忍的暴虐的躯壳下隐藏着一颗怎样温柔脆弱的心。他的嗜血从来不是为了他自己而是为了他的朋友为了他身处困境中的友人。
没有人再来纠缠我们更不用说向着关隘的城墙组织起有效的攻击。克里特人已经陷入了不能扭转的混乱之中这混乱不只表现在战斗中更深深刻入了他们的心底。每个角落都能够听到克里特军官大声地号施令但它们的内容没有哪两个是完全相关的。士兵们在这糟糕的阵型中找不到自己的长官只能看见逼近中的敌人不断把穿着和自己同一服色的军人刺倒在地。
当阵列整齐时克里特军人过人的勇武是他们所能倚仗的最强大的力量。而一旦失去了纪律性完全陷入绝望中时强壮的身体和锋利的兵刃却让他们有更多的机会伤害自己。前列的克里特人扭转身体试图挤开身后的同伴向后退缩。而后排的克里特人甚至不知道前方生了什么事情。他们的阵地被自己挤成了一个混沌的不规则的球体没有人能够选择确定的方向前进。越来越多的人对着自己的同伴亮出了武器当你生存的意志压倒你的理性和仁慈时就会在同样怯懦的同伴和无比勇猛的敌人面前选择前者。
“抓住时机彻底打垮他们!”弗莱德大声命令着。他左手扶住鞍头额头上的汗水顺面颊成串地滴落到地上。他每一次呼吸都几乎要牵动起全身的动作骑在马背上的身躯不住虚弱地摇晃着。和我们一样他真的已经很疲惫了。他持刀的右手手背上显露出明显的青痕整条手臂似乎都在因为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着。
可是他仍然在战斗。他用他的行动告诉我们必须彻底击溃眼前这支数量巨大的敌军让他们完全失却反抗的意志。如若不然一旦他们重新鼓起战斗的勇气我们将不得不面对更严峻的形势。
“打垮他们!”横刀跃马他战斗的英姿感染着所有在场的士兵。疲惫似乎被弗莱德英勇的身影驱逐到了我们身体里不知名的角落我们的手臂重新变得充满力量。这一刻我甚至觉得我能够一直这样战斗下去不计体力不计消耗地战斗下去。只要在弗莱德的身边只要他还在带领着我们我就能够战斗下去。
克里特人没有丝毫翻盘的机会不久之后他们的统帅放弃了扭转战局的努力红蓝相间的战旗开始缓缓地向后飘去。在统帅的许可下克里特人的阵地开始了更彻底的崩坏。他们狼狈地四散逃窜着如同雪崩般将整块的阵列敲得粉碎。这个时候就算战神亲自降临到克里特人的军阵中也无法再阻止他们的失败了。
又一次的我们胜利了。并不值得庆祝太多勇敢的战士在这场战斗中倒下尤其是星空骑士的损失更无法在短时间内弥补。能够熟练配合骑兵战术的魔法师只剩余不足三十人许多魔法师都是因为过度使用法术而被活活累死在战场上的。就连我们的朋友普瓦洛也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他趴在马背上面色比纸张还要苍白。
而对于我们的敌人来说这场失败却无关紧要。他们有充裕的时间和兵力完全经受得起这场预料之外的损失。
这是一场悲怆的胜利它或许增添了我们的荣耀却无法再改变我们亡命天涯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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