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一切还不够。
正如弗莱德所说他要的是一场完胜。
当彻底搅乱德兰麦亚的军阵、让对手没有任何反击的威胁之后温斯顿重装骑士们开始了他们的扫荡。这是真正的扫荡:原本就已经略显薄弱的骑兵队伍居然分裂成了三组纵横交叉地在敌阵中往复冲击。它们像三条寄居在腐烂的动物尸体中的毒蛇贪婪地蚕食着庞大而虚弱的腐肉。自始至终奔腾的骑士们都没有出任何呼喝的声响只把震颤的马蹄声和死寂的沉默留给对手。
我觉得与呼喊嚣张的对手相比沉默的敌人更加危险恐怖——你不知道你正面对的敌人到底想干什么他们能把战争进行到什么程度。当沉默这种高贵的品质出现在战场上时你会知道自己正面对着一支将纪律和冷酷铭刻入生命中的军队这无声的呐喊代表着一种真正的力量。在我的想像中如此强大的力量几乎不应当为人类所拥有。
终于德兰麦亚的军团崩溃了完全崩溃了。他们在强大的沉默骑士面前无力得像群拿着木剑的孩子在现自己无法战胜对手之后选择了四散奔逃。我简直看不出他们都是些接受过正规训练的士兵前所未有的恐惧让他们忘却了自己的身份。最初是几十人尖叫着离开了战场当这个头被挑起之后更多的人加入了逃亡的队伍。士兵们几百人几百人地选择着自己的逃生方向即便是完全脱离了战场他们仍然感到危险继续盲目不知方向地奔逃着。温斯顿人的勇猛无敌给他们造成的压迫感绝不是能用距离消除的。
有多少人真正见过上万人在平原上的完全溃散?他们如同蚂蚁一样铺陈开去大片地遮住了草地原有的绿色。绝望和恐惧令剥夺着他们的意志驱赶着他们远离这个不属于人间的死亡之境。
当统帅的旗帜也开始向后方飘动这场溃散就已经变得无法遏止。有足够的理智、能够选择方向逃命的士兵毕竟还是少数战斗的疯狂麻木了士兵的思维让更多的人只知道跟随着旗帜溃逃。在那面象征着耻辱的德兰麦亚绿色军旗之后近两万人毫无秩序可言地疯狂逃遁。在他们身后数量不及他们三分之一的敌人衔尾追逐过来完全无视他们微弱的抵抗在主力军团的后方大肆杀戮。
他们的目标十分明确就是要彻底击碎人数众多的主力军团完全消除被组织反扑的威胁。那些向两侧逃遁的溃军即便近在咫尺他们也置之不理就好像在一开始动冲击时无视我们的存在一样。
他们理所当然地放弃了雷威尔城:如果他们能够获得这场胜利生存下来那么按照他们的战斗力再次拿下这个不堪一击的小城丝毫也不费事。而要是坚守城池他们最具力量的骑兵优势便没有丝毫用处恐怕早就被人数众多的敌人全歼了吧。
可是无论改换任何一位将领来抉择也绝不会在处于数量的绝对劣势之下放着一堵城墙不去善加利用而是和敌人正面交锋的吧。
这是一支什么样的军队又有着一个怎样的统帅啊!
“该我们上了。”静默的弗莱德终于说话了他苦笑着说“溃败得真是彻底啊我还希望他们能有余力再帮我们一把呢。”
“保持队形不得贪功你们都知道我们要面对的是怎样的敌人。听我指挥:冲!”随着弗莱德的命令我们这一千轻骑兵终于再次动了。与敌人相比我们的队形简直不能够称之为队形士兵们的排列参差散乱、忽快忽慢无法像他们一样将马匹控制的得心应手——这当然也包括我在内。可不管怎么说我们是这战场上仅存的成建制的德兰麦亚军队是唯一的一支尚且具备战斗意志和抵抗力量的队伍了。
前方温斯顿骑兵冲锋的尖锥已经插入了溃散的大军中残酷而巧妙地一次次将整个的军团切割成一个个小块。与其说是在杀敌倒不如说他们是驱赶羊群的豺狼耐心而贪婪地将最虚弱的羊羔吞食掉然后再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是个正确的策略:持续有效地消灭敌人并且一直保持着敌人的混乱消除被敌人反扑的威胁直到疲惫让双方都无法继续下去直到杀得敌人胆寒即便能够积聚足够多的散兵游勇也在也提不起兴兵反扑的勇气。倘若没有意外这个局面可能会持续整整一个上午甚至更久——没有人知道这群强大的无声骑士会将这场血腥屠杀坚持多久。
我说的是:倘若没有意外。
有弗莱德的地方就有意外!
我们来了兜着温斯顿铁骑的后阵冲过来了。或许是因为全包围的铠甲阻挡了他们的视线或许是因为大军不堪一击的现实麻痹了他们的思想或许还有其他我所猜想不到的原因但事实是他们根本没有觉还有一支军队可以向他们反击。当我们手中的长矛刺穿他们的身躯将最后一排重装骑士们挑落马下时我终于听见了他们的声音。
他们惨叫的声音。
他们终于在战场上出了叫喊声那声音陌生而熟悉和在此之前他们的敌人一次次喊起的战场上的惨叫声并没有太大的差别。无论是多么英勇的战士在死亡近在咫尺独自面对绝望时和普通人大概也并无二致吧。
对于马上的突刺我并不像红焰、卡尔森以及他们训练出来的士兵们那么擅长。由于战马的颠簸长矛前刺的瞬间我的矛尖向下方偏去刺入了一匹战马的铠甲中。那匹马又叫又跳昂嘶鸣着猛然向前冲去。马上的骑士猝不及防被掀落下来掉在了我的战马前。
我感觉胯下的战骑一阵不正常地起伏接着似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我知道生了什么并没有往后看。
我左边的卡尔森不知在想什么看见了我的失手之后他居然也刺在他前面的战马后臀上。那匹马同样嘶叫着向前猛冲一头扎入前列已经排好了的阵列中造成一阵混乱。受到波及的温斯顿骑兵一阵手忙脚乱好容易才平复下这匹马的痛苦。随着他的指示更多的士兵开始虐待前方敌人的马匹。这似乎是个好主意一匹狂的战马造成的混乱远比杀死一名骑士要大我们只需要将矛尖压低一点就足够了。而且对于我这样的拙劣骑手来说攻击目标变得更大了。
“我讨厌伤害马。”红焰懊恼地嚷着精灵族对于马匹的热爱是与生俱来的。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把一匹匹披着软甲的战马逼得了疯。
“跟你们在一起总得干些我不喜欢的事!”
“可是你喜欢这样不是吗?”卡尔森吼道。
“没错我喜欢干我不喜欢的事!哈哈!”红焰忽然狂野地大笑手下毫不手软。又一匹马倒了大霉。
温斯顿人陷入了更大的混乱中——更多被刺痛了屁股的战马了狂纷纷向前挤去。在它们之后是一群矛尖带红虐待动物的轻骑兵。
越来越多的敌人现了我们的存在可他们同时现自己正处在一个两难的境地中:比起一个千人队的偷袭上万大军的反扑显然是更有威胁的他们不可能中止这次冲锋;但如果对我们置之不理又势必将面对一个非常被动的局面。
片刻之后我们就已经创造了三万大军一上午都没有获得的战绩不下三百名重装骑士坠落马下:他们中大多是被自己受伤的坐骑掀下来的。
我们的敌人终于现这样任我们攻击是多么危险的事情很快他们的冲锋队列从三分之二处断裂开来后半部分的士兵向左前方冲出去组成了一支独立的队伍。我们前面快被逼疯了的骑士们大概都很高兴终于有机会加摆脱了我们的纠缠毕竟被这种毫无荣誉可言的卑劣战术打下马来并不是一个战士理想的终结方式。
那支刚分裂出来的队伍并没有停下脚步——即使是重装骑兵也无法原地不动地抵抗冲锋中的马队——相反他们更加快了度兜了个圈子调头向我们冲来。
很早以前我就听说过温斯顿铁骑的无敌之名但当整整一支军队排成整齐的队列将长矛直指向你的脸起冲锋时你的感觉会完全不同。我不知道那完全遮住面孔的头盔之中包裹着一些怎样的面孔但他们的动作、他们的沉默、他们控马冲锋时一往无前的骄傲姿态无不在以自己的方式阐述着“无敌”的含义。没有一支军队能够抵挡温斯顿重装骑兵的冲锋这句话对于我来说曾经是个传说、是句警告、是一个令人沮丧绝望的战场消息但这一刻它已经成为了一个事实活生生地在我面前奔腾。
只有正面见识过他们的冲锋的人才能真正理解这句话的含义:没有一支军队能够抵挡温斯顿重装骑兵的冲锋。
我们没有抵挡。
弗莱德马头一转卡尔森紧跟着下达了令人倍感亲切的命令:“跑!”
下面生的事情一定让我们的对手看不懂了:一支给他们带来极大损伤的“精锐部队”放弃了抵抗的机会在瞬间就碎裂成了一堆粉末仿佛被旋风搅散的浮尘四散飞扬开去。他们碎裂得如此彻底甚至没有两个人并排奔走的情形出现。原先还杀气腾腾的战场上顿时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空当而面向这空当像傻子一般全力冲锋的正是刚刚以少胜多创造伟大战争神话的温斯顿重装骑兵。
当有人想偷喝你杯子里的麦酒时阻止他的最好方法就是:自己把酒先喝完;当对手希图瓦解你的攻击、打散你的队列时如果你抵挡不住最好的方法就是:自己先把队伍解散。我们让温斯顿人彻底失去了目标他们在徒劳地追逐了几匹落单的战马之后终于放弃了消灭我们这群“畏惧战斗的偷袭者”的念头重新跟上了自己的队列。
让他们气恼的是:当他们重新回归到自己的阵列中继续追杀溃散中的德兰麦亚大军时我们在他们阵后不远处重新集结起来再次摸到他们的后阵给他们制造骚乱。
再一次地温斯顿人重新分出来一支队伍驱赶我们。但在他们起冲击之前我们已经带着出了预期的战果再次四散奔逃开去。的确我们是一支缺乏战场经验的军队但在卡尔森的训练下再也没有第二支军队的逃跑水平能与我们相比。他们试图追上我们中拖后的几个人好痛快地泄一下对我们的心头怒火但轻骑兵的度优势不得不让他们打消了这个念头。
我们的士兵们已经完全消除了对这支无敌铁军的畏惧感他们甚至在奔逃中还有精神回过头来做两个鬼脸、比划一个侮辱的手势、甚至立在马镫上露出臀部来嘲笑对手的无奈。刚才面对他们时我感受到的强大压迫感已经完全消失了趁着他们离我还远的时候我对着当先的那名骑士比划了一个表示“短小”含义的手势这个手势在大6上任何一个酒馆里都是通行的表达了对方只能喝一小杯酒的蔑视含义。这是我能想到的最贴切的表示轻蔑的手势了。出乎意料的是那个骑士看见这个手势居然愤怒地喊出声来出了他的阵列直冲向我遗憾的是他马失前蹄摔倒在地折断了自己的脖子。我没想到这个手势会激起他那么强烈的反映。
大概他本身是个酒量很好的人吧我想否则就是他误会了我的意思。
转过头来准备开跑时我看见红焰用食指撑起自己的鼻子正摆出一个独眼猪头的架势……
……
这种无耻的偷袭加溃散的战术我们使用了三次让温斯顿人损失了大约八百骑士。更重要地是我们成功地拖住了他们的度让大队的溃军保存了性命。当我们的敌人刻意放慢度打算在我们再次袭击时迎头痛击的时候弗莱德及时地整顿了自己的部属撇下一群被我们卑鄙的袭击搅得怒火万丈的铁骑勇士带领我们离开了战场。
离开前他望着我们溃逃的大军叹息:“如果他们现在还有勇气回头战斗历史也大概会被改变吧……”
雷威尔城下一战路易斯太子殿下六千破三万将重骑兵集团冲锋战术的勇猛和细腻结合到了一个前所未有高度给他原本已经明亮夺目的将星之途大大地增添了亮色也为在晨曦河南岸动进一步攻势赢得了时间。毫无疑问即便是对于功勋显赫的太子殿下来说这也必是值得他一生骄傲和回味的伟大战役。
和他一起获得胜利的还有弗莱德。他成功地利用太子殿下进退两难的时机以一千散勇起骚扰战几乎消灭了和我们数量相同的强大骑兵而我们的损失不足百人并成功拖住了温斯顿人的追袭保存了大量的德兰麦亚抵抗力量。
在这两个年轻将领之间盛大的战场表演面前胜负已经失去了它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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