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灵头大了一下。
她本不打算说话——她姜灵和稀泥的段位哪儿有这么高?!但此时也只好开口。

幸亏亚历山大的确挺不错,姜灵并不为难,由衷称赞道:“亚历山大是这里养出来的。

与这片森林一样,与他那只鹰一样。”而后姜灵微微一笑:“我头一次看到猎鹰。

这里与我的家乡,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

路林点点头:“好土不长蔫苗,好苗不出恶地。”她轻轻一句话,把亚历山大与姜灵都夸了一遍,也就把双方按平了。

此时马厩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路林转身看看,踱了过去。

为表公平,座骑也是各人自选,而不是由仆人牵出来,所以一干猎手陆续都过去了。

……姜灵没动,站在原地看他们行动。

徐伯厚、俞骥、俞静,还有铃木宽治走过去前,都朝姜灵点了点头、或者致了个意告别。

于是姜灵也回他们一笑,外加一人一句“好运”。

鲍里斯刚才说话了,此时才缓缓试过猎刀、重新插进腰鞘里,一边问姜灵:“亚历山大像鹰,那我像什么?”

他对人没亚历山大那么热情。

但因为之前同醉过一次酒,又加上姜灵努力干掉了那一整份的面包与盐,鲍里斯对姜灵就比别人亲近了不少。

开个玩笑什么,也不是第一次了。

对此,这两天下来,姜灵已经习惯了——其实鲍里斯和亚历山大一样,非常耿直,相处不难;就是表情常常太冷酷了点,所以吓人。

此时他一问,姜灵想也不想,同样半玩笑半认真道:“你是石头,冻土上坚固不移的石头。

最喜欢天上不下雨、下伏特加的石头。”

鲍里斯轻声道:“石头的命运,是风化为泥土,成为这片土地的一部分。”说着理完东西直起身,正好直面前方的荒野、与更远处的森林。

他白金色的寸短得竖直、在原野上吹来的风里轻摇,而他的唇角慢慢含起了微笑,欣然道:“很好。”

姜灵意外一怔,旋即收了笑,正色点头:“是的,很好。”

鲍里斯对姜灵一点头,也走向了马厩。

“好运。”姜灵照例来了一句,目送他过去,微微感慨。

登山那次没见到鲍里斯,是因为他在路林上次受亚历山大之邀来打猎时,在“游戏”里受了伤。

难为他一痊愈,就敢继续赌猎。

姜灵自认不如,所以颇为敬佩。

这种敬意与姜灵对冯勇、对周信明的一样,尊重里带了畏惧与戒备,因此敬而远之。

只是姜灵没亲眼看到鲍里斯是怎么受伤的,这样一来,虽然根本性的立场与态度一样,但平时相处起来,鲍里斯这边,还是要比冯勇那边轻松许多。

周信光也逐一检查自己的猎枪、猎刀、靴子等,他光明正大学着鲍里斯在做,但也有模有样,就是动作慢了点——事实上比所有人都慢。

此时终于完毕,周信光又问姜灵:“姜灵,你真不去吗?你不忍心下手,那就跟我们去看看好了。

打猎啊,很难得的!”

姜灵受不了了,周信光还没满十八岁,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还差几个月”。

倚小卖小,这已经问了第三还是第四遍了?!姜灵不知道徐伯厚为什么不拦他——在冯勇与周信明出局后,徐伯厚就在余下九个中国的年轻人里,隐隐有领头作主的意思。

没办法,路林目前毕竟是游玩到了中国境内……虽然她第二次受亚历山大之邀,来俄罗斯打猎。

总体而言,小客人里,还是以中国的年轻人居多——旅游嘛!当然要和当地人接触了,否则乡土口音、民俗风情,怎么体验得到?

噢,等等……不对,算上姜灵,现在是十个!但姜灵看不透徐伯厚,这个男人温和内敛、彬彬有礼,感情深沉鲜少外露,换而言之也就是城府深。

所以姜灵保持了距离与谨慎。

不太幸运的是,姜灵之外的九个中国年轻人里,除了周信光与姜灵聊得来,徐伯厚对姜灵亲近,有三个人的态度却是不善——带着排斥与优越感,并没有恶意到令姜灵觉得背上凉,但也没有善意。

这其中包括了刚才说话的王立远。

余下的四个则对双方都和善,显然采取了一种中立观望的立场。

俞骥与俞静在此之中。

这种复杂的情况,令姜灵心下不得不留了三四分戒备,以防他们什么时候又冒出个谋算……不知道的是最可怕的!和你不能信任的人一起玩枪太危险了!那玩意儿可是致命的,所以同行的伙伴之间,至少要有一个可以信赖的人——性命相托地信赖。

这是姜灵的原则。

因此姜灵坚定地拒绝周信光:“如果前面是棵结黄金果子的食人花,你们不去、我也要去看个究竟。

打猎么……等以后我有兴趣了再说。

你也好运啦,快去吧!”

周信光叹气,还没走:“那你晚上可就没得吃了!”

姜灵冲他扬扬眉毛:“嘿,怎么会——我就坐等着啃你的烤兔子啦!”

周信光连连点头,慷慨道:“当然,我不让你饿肚子的。”走出两步,忽然又回头不满道:“喂,你应该说烤熊掌!”

姜灵从善如流:“好,烤熊掌。

一块就够了。”那玩意听说很肥腻。

周信光很大方地一挥手:“一块怎么够?说好了,一对归你!”

好像他已经把熊猎到、拖回来了似的。

姜灵哈哈乐了:“为了那对熊掌,我就祝你最最好运吧!”

打猎与赌石一样,好彩头人人喜欢。

所以周信光没反驳没回头,只是挥挥手自己跟自己咕哝了一句什么,声音很含糊。

姜灵听清楚了音节,却听不懂意思——难道说那不是中文?

……姜灵看着亚历山大他们出,去马厩里瞧她这两天骑的那匹马。

那是匹棕色母马,叫甜饼,经过良好的训练,六岁壮年,成熟而温驯。

对姜灵这种以前没有经验的新手而言,最为合适。

甜饼喜欢姜灵,这一点毫无疑问。

亚历山大对此赞叹了两句,没当回事。

俞静很惊讶,而周信光则羡慕。

因为他们俩的马虽然一样温驯听话,但却不那么喜欢他们。

另外几个人更生疏一些,姜灵没与他们就马匹交流过。

而事实上呢,原因很简单。

作为一匹好脾气的马,甜饼固然不会因为骑手弄错了它的意思而大撅蹄子,但能弄清楚它到底想干什么的骑手,无疑还是会比别人更受欢迎。

何况姜灵也同样脾气好,甜饼想缓步休息、想低头啃一口青草的时候,姜灵从来不会驱它小跑。

……马厩里,姜灵隔着栏杆摸摸甜饼。

甜饼伸头出来,蹭着姜灵撒娇。

路林倚在马厩门口,望着亚历山大他们骑马远去,缅怀而宠溺:“我小时候也喜欢打猎。”顿时,姜灵无语了——小时候……看打猎吧?!

甜饼耳朵微微一转。

它听觉敏锐,也捕捉到了路林的声音;虽然不懂人语,但它知道姜灵混乱了,于是多蹭了姜灵两下。

也不知是安慰,还是趁机占便宜。

附近十步之内只有路林与姜灵两人,路林显然在跟她姜灵说话。

所以姜灵拍拍甜饼与它再见,努力从无语间挣扎起来,扛起外交辞令,恭维道:“您的战果肯定比那屋子里的更辉煌。”路林下榻的别墅里,客厅中、书房中满是主人的战绩。

墙上是各种鹿的头、野猪的头,壁炉前铺着熊皮,沙上垫着虎皮,等等等等。

路林转头看了一下姜灵,失笑:“还行,那时候我还不在乎自己的精神力——才三级;相反,我正为自己的四级体术得意洋洋,所以爱显摆。

常常呼朋唤友,奔骑纵猎。”

姜灵彻底无语了!而后又一次挣扎起来:“因此您现在不出马了?为了给亚历山大他们的猎场留点猎物。”

路林莞尔:“不,不是。”此时亚历山大他们跑下了荒野的高处,向低处、向森林,分成几拨,各自而去。

路林转身朝别墅去:“走吧,您吃过早餐了?我那儿有人送来一些小玩意,您可以看看。”说到这里,路林特地回头补充了一句:“看了就知道了。”

姜灵本就不会也不能拒绝路林的邀请。

但无疑,路林也非常了解这一点,所以她用最后这句话成功挑起了姜灵的好奇心。

于是姜灵回头飞给甜饼一个吻,兴致勃勃跟着路林而去。

……路林的客厅里在晒刀。

确切地说是刀剑。

但路林明显更偏好刀,因为剑全被摆在了后面。

放在前面的,贵重一点有拿破仑的镶金佩刀,乾隆的天字号腰刀,都是全球私藏品里的珍品。

也有日本刀。

其余的姜灵不认得,有弯的有长的,大概唐刀、波斯弯刀之类。

值班的夜空蓝递过毛巾与水,路林擦了把脸,喝水。

姜灵朝剑努了努下巴:“您喜欢刀?”

路林一笑:“剑双面开刃,刃身相对脆弱。

所以,作为一种冷兵器时代的武器,它与其说征服了战场,不如说征服了人们的眼睛——因为它具有对称美。

简洁普适的对称美。

故而适合在仪式上出现,作为身份的象征。”

一说到专业问题,路林的话也变长了。

姜灵对此只有听的份,乖乖点头。

路林喝了一口水,悠然道:“事实上,刀也没征服战场。

那儿的主角是长武器与弓弩。

刀主要是作为骑兵的近战配备,因为它适合挥砍,这能够挥马上的高度优势。”

精炼!而且很清晰。

姜灵其实无话可说,但她总得找点话说:“我们这儿有句话,枪是百兵之王。”

路林一摇头:“百兵没有王者。

用您们这儿的话说’寸有所长、尺有所短‘。

真要说的话——人是百兵之王。”

没错。

从秦王朝的青铜剑,到美国的航母,都是人在保证这些武器的锋利,也是人在使用他们。

所以姜灵点头。

路林放下杯子,随手抓过一柄长刀,观赏手柄与鞘上的花纹、掂来把玩了几下:“一把好刀,一旦出鞘,不是打磨锋芒,就是伐敌致胜。

无关嬉戏。

更不是为了观赏。”

姜灵意识到这是在说之前那句“看了就知道了”:“所以您不打猎?”

路林一点头:“对。

我就是琪雅的刀。

而如果运气足够好,这样一把刀,可以效力两百年。

您还不满三十,您恐怕不太清楚——这并不是一段短暂的时光。

一把好刀打磨得多了,刀身都会变窄。

若是频频出鞘,那么它很快就会走到尽头……记住我说的话!”

姜灵讶然,旋即若有所思,意识到这些话,真正是金玉良言。

因为以姜灵七级的精神力,数年之后,她必然会像目前地球上的一小撮大佬们一样,获得细胞恢复剂。

如果想要做更多事,那么就得活得更久、并始终保持努力。

毫无疑问,那的确将是一段漫长的人生。

因此姜灵郑重点头:“好的,阁下。

我记住了。”

路林直视姜灵:“那么您呢?您是谁的刀?”

姜灵微怔,随即缓缓点头,这问题的答案,在她现自己能让合果芋长出淡金叶脉时,就已经隐隐在心底里了;在开禁唱歌的那个傍晚,则变得明朗无疑了。

只是运气不好,其间碰到的事,让姜灵心惊胆战,又忧虑、又压抑,又惊又恼、又恨铁不成钢。

好在现在回头看去,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特别是与冬明他们一比。

所以姜灵微微笑了,而后她一摇头:“您的预料恐怕不对,阁下。

我会是一只铲子。

种东西的铲子。”

路林失笑,继而笑容变大:“挖泥种东西的铲子?那又有什么关系!刀也好铲子也好,谁离得开谁?!”

姜灵深以为然:“是的,谁也离不开谁。”

路林说完,就已经拔刀。

姜灵话音落地,路林刚好翻腕一挥而下。

轻轻一响里,空刀架应声裂成两半、倒向两旁。

然而刀架下,木桌明亮的漆面上,却一丝痕迹也没。

刀过木架的短短一瞬间,路林身上亮出一股锐气。

转瞬即逝,再寻不着。

那是一种锋不可当的坚决,百琢千磨而来,凝重尖利、一往无前,与路林浑然一体。

这与登山时,路林等在山顶上吓唬姜灵他们的压迫截然不同。

后者与前者相比,只能算是一个小小的玩笑。

也与路林出手试姜灵时,并不一样。

那时路林在鞘里,压向姜灵,姜灵只是觉得沉重;此时路林出鞘了,若是劈向姜灵,姜灵的下场肯定与刀架一样……姜灵见过的人里面,没有这种气度。

所以姜灵惊讶不已,直直站在原地,把外交辞令之类都忘了,忍不住全神贯注回味那短短一瞬——路林说她是琪雅的刀,当之无愧!

而与此同时,姜灵并不惧怕,因为路林不是冲着她来的。

路林缓缓收刀归鞘,看了姜灵一眼,重重一点头,把刀扔给站在一边的夜空蓝,大笑着走了:“我去洗澡,您慢慢看。

这儿要是有您喜欢的,您就带走吧!”

姜灵戳在原地,一头雾水,莫名其妙,满脑袋的问号。

直觉告诉姜灵,路林没有恶意。

相反路林砍了这一刀后,欢欣愉快、由衷高兴。

但与此同时,直觉还告诉姜灵,路林这话,别有深意!

——好吧,续主人的财产之后,主人本身也开始玩哑谜了!’)donetety1e=Fonet;font-fami1y: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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