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人纵然可以天赋过人,却肯定缺少了经验,有冲劲,但少稳重。
刘裕本来认为,北府军仓促过河,与己不利,但是并没有坚持,因为全军上下都主张过河,包括刘裕自己,在情感上也是这么想的。
前面奔腾的河水,卷起了层层lang花,对面大好的河山虽然已经一片枯黄,可是只需要几个月,春回大地,这片沃土就会重新变得郁郁葱葱!那时候,满地的麦子,忙碌的农夫,傍晚时升起的袅袅翠烟,会让河北大地重新变得生气勃勃。
刘牢之是彭城人,生平还没有到过河北,这一次率军打到黄河岸边,才真切的对黄河有了感觉。
身后的士卒们正在紧张的拆卸着营帐,他们将要在自己的带领下过河!前面的几座浮桥已经架好,而且一批最忠贞的勇士已经被自己派过河去,来保卫桥头,方圆十里内根本没有敌人,可以保证渡河的安全。
看着河水,听着奔流的轰隆声,刘牢之眼圈红了。
“大帅。”刘裕轻声安慰,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嘶~~~”刘牢之深吸口气,摸了摸眼角,笑道:“想不到我们这一次,也打到了黄河边!德舆,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
“一切都是大帅指挥有方,兄弟们戮力同心,刘裕不敢居功!”
“呵呵呵。”刘裕很上道,因此刘牢之很高兴地笑道,“你也不必过谦,此次作战,你的表现,北府上下都看在眼里,该是你的,跑不了!本帅已经把相关奏报着快马飞马送回江南,想必过不了多久,你便可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了。”
“多谢大帅栽培!”刘裕到底年轻,心里还是有些激动,自己不过20岁,照这个速度下去,想必没几年就能做到方面大帅,到时候统领数万大军,足可建立不朽之功业,这般诱惑,岂是寻常人所能抵御?
“其他两路军如何?”刘牢之还是不忘问一句,一旦过河,三路大军的协同就很重要,如果配合不当,很容易就被各个击破。
“昨天的消息,东线的谢督本来已经到了历城,但是新近增援的石越亲自率5000轻骑连夜奔袭300里,趁夜劫营,纵火砍杀,幼帅虽然及时反应,损失不大,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已经退兵20里。”刘裕沉声道。
“唔,幼帅用兵谨慎,略有小挫恐怕无伤大雅,东路不必担心,听闻石越如今有军十余万,幼帅只要能牵制住其主力,我们的压力就能大大减轻。”刘牢之对谢玄很有信心,又问道:“西线呢?”
刘裕沉默了下,道:“上庸新城一线,还在激战,至今未有结果。”
如今桓冲亲自率军,本已经攻克襄阳,按道理中原已经是一片坦途,正该直接北上,和刘牢之会师一处,但是桓冲却选择了朝西攻打汉水上游的新城,上庸一代,意思很明确,拿下了这里,就可以彻底打通汉水,然后荆州军屯兵江夏的战船就可以沿汉水西上,如此桓冲便可水路并进,直取关中。
刘牢之心里总觉得这样有些冒险,可是桓家如今可以说是一方独立的势力,连谢安都不能奈何,自己是寒门出身,在这些士族眼里本来就不太被待见,就算淝水之战立了那么大的功劳,封赏也算不薄,但是刘牢之知道,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并没有改变。
如今关中一代并没有受到战乱的大规模干扰,苻坚又亲自坐镇,很难说桓冲能不能得逞。
不过,这已经算不错了,起码目前为止,江南还没有人在这个时候扯后腿,起码刘牢之还是可以放心大胆的北伐,多少年来,北方多次混乱,那都是光复故土的大好机会,可是总是被内耗所耽误,从祖逖到桓温,多次眼看就能光复河山,可是都被无穷无尽的内耗给折腾死了。
希望这一次!不要再有人作乱了!刘牢之在心里说道。
“大帅。”刘裕看出刘牢之脸色不对,不由轻声说道。
“呵呵呵,无妨,无妨。”刘牢之笑了,“桓荆州有勇有谋,老成持重,就算不能攻取关中,料想西线也能确保无虞,不必担心。”
“可是大帅……”
“没有什么可是。”刘牢之脸色一板,旋即笑道:“我们只需管好自己的事情,其他的事情,我们管不了,也不必管,嗯?”
“末将……明白了。”刘裕低头,可是心里还是有所不满。
刘牢之觉得孺子可教,正准备再开导一番,突然一个小校过来,朗声道:“大帅!时辰已到,请大帅下令!”
刘牢之猛的一抬头,日正中天,天空蔚蓝,奔腾的河水上四座浮桥稳稳当当,身后军营里已经拆的差不多了,士卒们整齐列阵,虽然距离尚远,看不太清楚,可是刘牢之几乎能感觉到他们的期望,甚至还有一丝丝怯意。
这个怯,绝不是胆怯!而是近乡情怯的怯,北府军很多都是北方流民和流民的后代,刘牢之军中就有三分之一还多的人是地道的北方人,他们的家园已经毁了,他们很多亲人已经死了,可是他们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根基在北方,他们的故园在北方,他们的军功和荣耀,也要从北方挣!
高台早已搭好,战鼓已经就位,全军渡河需要举行一个仪式,来振奋士气,而刘牢之便是这次仪式的主角。
一身甲胄的刘牢之走上高台,热切的望着自己的士兵,他们是那么勇敢,从来不退后,永远不投降。他们已经取得了无数前辈们没有取得的功绩,如今黄河之南,几乎全部被收复。他们还不满足,他们决心趁胜打过黄河去,消灭北方的胡人!
刘牢之很荣幸,他是这只军队的指挥官,一切的责任和荣耀,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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