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着地掠过吹得遍野草木沙沙作响。虽只霎息功夫花晓霜心中却似去了千百年身上的鲜血仿若凝固了全无流泻之感。这般待了许久仍不觉动静她不禁睁开双目却见骆明绮目光锐利正瞪着自己心中顿生怪讶低眉一瞧只见那柄小刀压在腕脉之上并不割下。
忽见骆明绮神情萧索叹了口气收起小刀道:“罢了!饶你一次。”花晓霜心下奇怪但又不敢询问只是既不割脉放血便不会与梁萧分开不由喜道:“谢谢婆婆。”梁萧见状也大大松了口气。不料骆明绮却两眼一瞪怒道:“谢什么?我割腕放血摆明是要你性命。你干么不恨我骂我?就算放过你又有什么可谢?没出息的东西就你这糯米糕性子怎生斗得过人家?”她满脸怒容唾沫飞溅手指点在晓霜白生生的额头上。花晓霜被她一顿臭骂半晌摸不着头脑怯道:“斗什么……我……我不明白……”骆明绮怒哼一声指着梁萧道:“我问你你喜不喜欢这小王八蛋?”花晓霜满脸涨红作声不得骆明绮又道:“我问你有没有?”花晓霜瞥了柳莺莺一眼欲言又止半晌道:“哪……哪里有了?”骆明绮冷笑道:“是么?那好我不杀他是看你面子。哼若你不喜欢我这就取他性命。”花晓霜惊道:“万万不可!”骆明绮冷笑道:“那就是喜欢了?”梁萧听得啼笑皆非心道:“这老虔婆无赖透顶天底下哪有这般问话的?”花晓霜却全无心机着她三言两语抵得面红耳赤只得螓低垂道:“是!”又轻又细几乎无人听得。骆明绮哈哈大笑转身面对梁萧脸色又是一沉道:“小子老身今日就做一件美事嘿便宜你了。”一指晓霜道“我把这个师侄孙送给你做老婆你喜欢不喜欢?”梁萧不由一怔还没答话柳莺莺已是怒不可遏骂道:“臭老太婆你乱嚼舌根不得好死死了也要进拔舌地狱……”尚未骂完忽觉内腑剧痛顿时蜷起身子。

梁萧叫道:“贼婆子又下毒么?”骆明绮怪笑道:“胆敢骂我岂能不教她吃些苦头。哼!乖侄孙干脆婆婆为你斩草除根弄死这狐狸精吧!”花晓霜吃了一惊急道:“那可不行!婆婆你答应过我不得杀害他们!”骆明绮鼻头一耸哼了一声瞧着梁萧道:“好臭小子你说你要不要我师侄孙做老婆?”梁萧见她用毒之术出神入化伤人于无形一时无计可施目光一转却见柳莺莺望着自己目光凄婉顿时心中一酸“莺莺待我情深意重若是负她岂不是猪狗不如?”刹那间打定主意摇头道:“前辈见谅此事小子万难从命!”柳莺莺听得这话双目中蒙上一程泪光嘴角却浮起盈盈笑意;花晓霜却征了怔双膝软靠在墙边脸上再无半点血色。骆明绮不料梁萧胆敢违拗自己勃然怒道:“如此说你不答应了?”梁萧道:“不错!”骆明绮凝视着他脸上怒意渐褪神色阴骘瞅了瞅梁萧又瞅了瞅柳莺莺颔道:“哼天下的男人都一样只喜欢长相漂亮的狐狸精!既然如此我便把她变成个丑八怪瞧你还喜不喜欢?”随手从头上抽出一枚铁簪向着柳莺莺狞笑。梁萧心头一紧刚疾之性蓦地作哈哈笑道:“就算她变成丑八怪我依旧喜欢!”伸出手来握住柳莺莺纤纤玉手柳莺莺眼见铁簪寒光闪闪原也甚是恐慌但经他一握但觉热流如炽自他掌心直透过来烘得心头如火不禁冲他绽颜一笑所有痛苦再不放在心上。

骆明绮见此情形大为不解奇道:“臭小子!你喜欢她不为容貌么?却是为了什么?”梁萧冷笑道:“说了你也不明白!你容貌长容貌短难不成因为容貌丑陋没人喜欢?”他随口讥讽却戳中骆明绮心头痛处她眼中透出摄人的寒光嘴角一撇大袖突振梁萧只觉五脏六腑一紧生生挤在一处奇痛难禁不觉失声惨呼。花晓霜大惊两步抢上将梁萧搂在怀里只见他瞠目咬牙牙关中迸出血来。她素知梁萧性情刚烈若非难受至极决计不会如此作态一时心如刀割。骆明绮冷笑道:“我将五行散加了四倍分量瞧这臭屁小子能撑多久?”花晓霜不禁骇然还未答话梁萧已然忍耐不住凄厉惨呼。花晓霜大惊望着骆明绮急道:“婆婆……”骆明绮怒道:“不许求情!哼臭小子我再问你你答不答应娶她?”梁萧痛得口不成言却只是摇头骆明绮嘿道:“好看你硬到什么时候?”两句话的工夫梁萧惨叫之声越惨厉柳莺莺听得芳心欲碎泪如雨下颤声道:“你答应她吧……我……不怪你……”梁萧仍是摇头花晓霜胸中剧痛凄然想道:“他终究喜欢柳姊姊……以前种种都是……都是我痴心妄想了……”一时百感交集伏在梁萧胸前失声痛哭。

“五行散”分量增加四倍四加一得五即是先前五倍是为五行散用药之极。其药效并非以一乘五厉害五倍那么简单而是合于五五梅花之数较之先时厉害了足足二十五倍故而过此分量人畜必死无疑。中毒之人直有万蛇噬体之痛百蚁钻心之痒诸般痛苦层出不穷换了常人决然抵受不住猝死当场。梁萧自幼练武体质奇特但遭此毒刑也觉难以忍受时候一长不由涕泪交流;二女看得触目惊心一齐向骆明绮痛哭哀求。岂道骆明绮也是遇强则强的乖戾性子梁萧越是顽强她心肠越是刚硬不见高下誓不罢休脸色铁青不理二女求告只想道:“看是你厉害还是老身的毒药厉害!”

这次毒性来得猛烈之极梁萧死去活来不一阵连惨叫的气力也没有了唯有阵阵奇痛汹涌如潮几经晕厥几度痛醒偏偏又不能死其中滋味较之当日华山之上阴阳龙战之苦还要难受几分他忍耐不住几欲认输开口但目光每每扫过柳莺莺到嘴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

这般生死两难不消片刻工夫花晓霜但觉梁萧脉息渐弱距死不远自己空有一身医术却没有半点法子心头一急只觉体内寒毒蠢蠢欲动不禁瘫倒在梁萧身边心中凄然:“萧哥哥倘若死了我又何必再活这寒毒来得正好死在他身边我也心满意足了。”想到此处忧愁略减幽幽看了梁萧一眼但见他面上肌肤扭曲得不成样子几乎辨认不出顿时不忍再看闭目寻思:“五行散名为五行也该不离五行。阴阳五行为医家之本唉可惜医术只为活人这五行散却只会害人?”想到此处思及那日崂山之中与梁萧相依相偎以医家五行之道解读《紫府元宗》的情形当此生离死别之际那份温馨涌上心头情难自禁喃喃道:“宇宙之初天地本无无中生有始有混沌混沌中开阴阳乃成;故天有日月地成虚实人分男女兽为雌雄。阴阳运作从无休止因之四季有寒暑日月有亏蚀……”这几句正是《紫府元宗》开宗明义的总纲花晓霜心情所至只顾在梁萧耳边絮语。所谓回光返照此时此刻梁萧虽处垂死之境心智却忽转清明花晓霜的话一字一句犹如晨钟暮鼓敲击耳畔。梁萧猝然一惊:“天地万物不离阴阳!五行散也是万物之一怎能跳得出阴阳……”想到这里忽有所悟。

骆明绮正自得意忽见梁萧阖目闭口再无声息再看晓霜也闭了眼口中念念有词不觉心头微惊:“糟糕老身只图快意竟将这小子弄死了……唔小丫头叽叽咕咕又捣个什么鬼?”但想始终不能令梁萧屈服大为扫兴走上前去想要狠踢他几脚解气。哪知尚未抬脚梁萧双目倏张一跃而起双掌齐出向她迎面拍来。骆明绮不防他诈尸暴起大惊失色不及转念细想向后奋力跃出。

换了平日梁萧这一掌奇兵突出天下无人可当。但此时他饱经茶毒经脉五脏大受摧伤出手较之往日慢了八分。骆明绮这一跃堪堪避过但事出突然胸口终究被掌风扫过郁闷难当心头惊怒深深吸一口气厉声怒叱便要下毒反击。

岂料就在她呼吸之间忽地嗅到一缕异香对骆明绮而言这气味再也熟悉不过一时惊骇欲绝脱口叫道:“五行散……小子你怎么……怎么……”才说两句毒素己然作内腑阵阵痉挛奇痛难忍。但她长年与毒为伍抗毒之能极强虽然中毒却未软倒匆忙倒退两步伸手人怀去摸解药。她眼中透出摄人的寒光嘴角一撇大袖突振梁萧只觉五脏六腑一紧生生挤在一处奇痛难禁不觉失声惨呼。这几下变化甚奇晓霜与柳莺莺见此情形都是惊多于喜各自圆瞪妙目微张檀口一时再也合不拢来。

原来梁萧生死关头悟出道理当即强忍痛楚将五行散当作内息神意默运分辨阴阳。他这一推断实为异想天开却又偏偏暗合至理。要知“五行散”取自蚩尤树汁树木汁液便如人体气血运行之道的确不离阴阳五行;骆明绮深谙其妙故而以“五行”命名。只不过人体气血之行为正五行而“五行散”却是反五行正反相克故而处处压抑五脏使得人痛苦难熬。

悟通此节梁萧当即神与意合逆转阴阳阴脉生出阳气阳脉中生出阴气浑身气血违反常理以反五行之道运转一身上下仿若蚩尤树一般与“五行散”融为一体毒素真气两两相合痛苦之感也顿时消散了。梁萧运功之际觉出骆明绮逼近便佯装死透待她近前突然难将“五行散”化作真气逼出掌外杀了毒罗刹一个措手不及眼看她伸手取药岂能容她得逞一声断喝左掌划了个半弧呼地拍出。

骆明绮正要闪避梁萧右手倏晃后先至抢在左掌之前一指点在她“极泉”穴上哪知才触衣衫便觉痛痒难当急急缩手。定睛一瞧指尖已变紫黑心知这老太婆一身是毒不留神又中了暗算。

当下暗骂自家糊涂却见那毒得快极呼吸间一条手臂已成青紫他不及转念双足撑地向后翻转依照方才所悟心法驱使剧毒透过经脉穿掌而出呼得扫地而过掌下草木如被烈焰焚过丈余方圆尽变酥黑。

梁萧眼见毒性霸烈至斯心头暗惊抬眼一看只见骆明绮掏出解药颤巍巍便要举手服食立时手掌奋力一撑翻身逼上。骆明绮见他少退又进动静如常浑没有毒之象。不觉心中凛然不及解毒挥袖间放出三种奇毒。梁萧依样画葫芦玄功默运顷刻间又将来毒一一逼出。要知骆明绮武功平平所恃唯有剧毒这会儿一再无功饶是她久经世事也不由心生慌乱双手乱舞将身上所藏剧毒纷纷撒出。

梁萧惨遭毒刑身子大为受损此时既要攻敌又要逼毒不过数招便觉浑身脱力空负一身绝学十成中却使不出半成。一连数次骆明绮都是伸手可及他却偏偏差之毫厘无法将她制住;梁萧心中雪亮此时若让老太婆服下解药万事俱休。当下咬牙苦撑死缠烂打绊着骆明绮只不让她腾出手来解毒。

二人跌跌撞撞东倒西歪压得四周草药一片狼藉举手投足似乎笨拙但其中凶险却非常人所能想象。短短半柱香光景梁萧遭遇奇毒三十余种;换作常人死上百次也是不够。但“五行散”本来取自蚩尤树此树汲取万毒精血化为五毒。故而天下毒物之性都脱不出这五毒樊篱;梁萧神功妙悟既能将“五行散”逼出天下万毒皆不能侵。一时兵来将当水来土掩体内真气流转浩浩若水毒药人内便如小舟梁萧以水载舟轻轻巧巧便送出身外了。

只片刻功夫骆明绮随身药物用尽眼见梁萧仍未中毒。一腔惊怒化作无穷恐惧除却避让再无别法。此时二人全凭意志支撑骆明绮斗志一衰“五行散”作更快。要知这旷世奇毒炼成之后骆明绮自家还是头一遭品尝但觉五内如焚果真有些不大好受。摇摇晃晃让过梁萧一拳两腿忽地一个支撑不住踉跄坐倒。此时梁萧也是强弩之末虚弱不堪骆明绮突然坐倒大是出乎意外因为招式用老顿时一扑落空伏在地上大喘粗气。

骆明绮情知到了紧要关头忍痛咬牙聚起浑身气力举起药瓶向嘴边凑去。梁萧咬咬牙身子贴地蹿出一尺将她胳膊死死攥住两人手上较力口中也毫不相让一个骂道:“兔崽子……”一个骂道:“老虔婆……”虽是上气不接下气但怨毒之意各不稍减。

二人这边殊死相搏晓霜却看得傻眼忘了动弹柳莺莺又气又急不觉怒道:“你……你这呆鸟站着作甚……还不快……快去帮忙……”话一出口厮斗二人同时醒悟此时场上四人唯有花晓霜尚能动弹。梁萧顿觉胜券在握心头狂喜哑声道:“晓霜……按住她……夺……夺解药……”骆明绮惊怒交加急道:“女娃儿……我全是为你好……快给我解毒……婆婆做主……让他……让他娶你……”梁萧呸道:“放屁……”骆明绮冷笑道:“女娃娃……倘若救了那个女的她比你美……臭小子怎会娶你?只……只会娶她了……”他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花晓霜听得怔松半晌叹道:“萧哥哥婆婆你们别斗气啦大家扯一个直从此和和气气岂不更好?”走上前去向骆明绮说了声“得罪。”挥指点了她几处穴道。骆明绮大怒正要喝骂却见花晓霜拿起解药送到她嘴边梁萧初时见她点穴心怀甚慰此时一瞧不禁转喜为怒叫道:“晓霜……你怎么……怎么……”两眼瞪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花晓霜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望着手中瓷瓶心道:“这便是五行散么?”此时此地她拿着此物无疑手握生杀大权其他三人屏气凝神死死瞧她。柳莺莺一颗心冷如冰雪:“报应来了落到这小贱人手里还能活么?”骆明绮体内奇毒一解痛苦大减桀桀笑道:“女娃儿算你还有良心。所谓一不做二不休。这狐媚子花枝招展只要活着休想臭小子要你!哼男人都是好色之徒不若解了婆婆穴道婆婆出手弄死她让这臭小子死心塌地娶你……”此时梁萧已聚起少许劲力听得恼怒忽地一手探出扣住骆明绮脖子骆明绮气不能出顿时两眼翻白。花晓霜慌忙拉开梁萧顺手封了他两处穴道。梁萧不料她但敢如此惊怒交进喝道:“好啊你听了这老虔婆的浑话真要对莺莺不利吗?”

花晓霜一愣摇头道:“我……我怎么会对她不利。”梁萧道:“没有就好你先解了我的穴道。”花晓霜默不作声心道:“萧哥哥性如烈火吃了这许多苦头岂肯与婆婆甘休?倘若放了他婆婆必然没命唉但若放了婆婆她脾气古怪又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一时踌躇难决想了想对梁萧道:“萧哥哥你须得答应我脱身之后不要再与婆婆为难!”梁萧心中怒火升腾冷冷道:“这算是胁迫我了?”花晓霜见他神色不由打了个哆嗦但仍摇头道:“你答应我我便放你。”

梁萧生平从未遭受这般折磨早已气得昏再见花晓霜一再袒护骆明绮更如火上浇油脑子一热咬牙道:“好那便说个明白你现今若不放我从今往后我再不理你!”花晓霜身子剧震只觉一阵冷流涌遍全身心道:“是呀我一个病女孩儿性命朝不保夕更远不及柳姊姊美貌你终归要娶柳姊姊的再不理我也是理所应当的……”心中越想越苦泪影婆娑恨不得当场大哭。梁萧话一出口便有几分懊悔又见她泫然欲泣心头顿时软了叹道:“晓霜你放开我以前种种我都不怪你……”骆明绮打断他道:“女娃娃不要听他花言巧语……咳咳……男人信不得……咳咳……”她屡屡折磨梁萧心知他一旦脱困自己必无生理心头一急痰气上涌大咳起来。

花晓霜望了她一眼猛然定下决心缓缓道:“萧哥哥对不住即便……即便你再不理我我也要你答应。”梁萧软硬兼施都难逼她就范气得口不能言半晌才缓过气来怒道:“小糊涂蛋维护这挨千刀的老贼胚有你什么好处?”骆明绮听得大怒叫道:“我呸你这小贼胚才挨千刀挨万刀……不得好死……”梁萧双目喷火骆明绮双眼也毫不相让。却听花晓霜叹道:“萧哥哥无论如何我也不愿见你杀人伤人。只要你答应不伤婆婆我便放你。”梁萧默然一阵侧目看去只见柳莺莺奇毒未解神色痛苦不由咬牙道“好算你狠就这么说定!”花晓霜点点头又对柳莺莺道:“柳姊姊你呢?”柳莺莺淡然道:“梁萧怎样我便怎样……”目光温柔如水始终一转不转脉脉望着梁萧。花晓霜只觉心酸难忍泪水几乎包含不住一时不敢再看二人掉头对骆明绮道:“婆婆你也要答应我从今以后再也不许用毒害人!”骆明绮嚷道:“哪怎么成?”花晓霜叹道:“婆婆你若不答应我便不放你。”

骆明绮性情刚烈本想说:“不放便不放。”谁知与晓霜目光一交又将顶撞言语生生咽了回去闷声道:“好权且依你!”花晓霜见三方答应便先给柳莺莺解了毒又给梁萧与骆明绮解开穴道。梁萧看了花晓霜一眼忽地冷笑双手撑地站起身来花晓霜伸手要扶却被他袖手摔开梁萧一言不扶起柳莺莺便向谷外走去。骆明绮怒道:“臭小子你敢这样走了?”梁萧全不理会只是走路。

骆明绮大怒正要叫骂却听晓霜低声道:“婆婆罢了……”回头一看但见她眉眼通红泪水只在眼眶里打滚不由胸中一痛叹道:“乖女你一心维护婆婆婆婆很承你情。故而更不能让臭小子与那狐狸精搅在一起。可惜你逼我了那个狗屁誓言从今往后婆婆再也不能用毒若不用毒又怎么帮你?”花晓霜摇头道:“婆婆别在意萧哥哥与柳姊姊天生一对本来就很般配我身上有病活不长的若强要喜欢萧哥哥只会误他一生幸福。”骆明绮本是一心帮她听得这话好生没趣冷哼道:“既然这样你哭丧着脸干什么?”花晓霜颤声道:“我虽这么想……但不知怎地心里还是难过……”话未说完泪水已扑簌簌滑落面颊点点滴滴落在地上。

骆明绮叹道:“真是个傻丫头。”伸手将她揽入怀里旁着小屋坐下柔声道:“乖女婆婆给你说世上什么都可以让来让去唯独情之一物决计不能让的。即便一时让了今后也会后悔。”她抬头望了望天半晌叹道“许多年前婆婆也曾与你一样喜欢一个男子。我们一块儿长大也算是青梅竹马。他……嗯待我很好就像亲妹子一样;我呢也很爱与他在一起须臾也不想离开。唉那时婆婆真傻竟以为能够这样过上一辈子……”说到这里骆明绮语声微微一哽鼻尖又湿又红老眼中闪着泪光过了一阵方才长长叹了口气道“可是有一天门上忽然来了个女子。她生得俊俏眼儿大大眉儿弯弯腰身也细细的就跟杨柳似得唉我……我是万万比不上的;那冤家见了这女子一下就喜欢上了娶她做了妻子。从此以后他就很少理我了!我不知……不知哭了多少次但也没有法子他与那女子在一起就是说不出的快活。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事心中便想只要他快活我受些委屈也算不得什么于是悄悄离开他们趁夜一个人走了……”花晓霜听她说起生平憾事心生怜悯忘了自身聆神倾听听她住口不由问道:“后来呢?”骆明绮叹道:“还能怎样?我离开心爱之人自是十分悲伤在江湖上东飘西荡游历了许久。忽有一天我忍受不住思念悄悄回去哪知……哪知暗地里一打听才知道我那师兄数年之前便死了。”

花晓霜惊道:“怎会这样?”骆明绮冷道:“这就叫报应世上男子最爱美女。哼那些女子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所以才会千方百计勾引男人常言说得好:‘家有丑妻当个宝美貌妻子多烦恼’!”花晓霜听得一愣失声道:“莫非莫非那个姑娘勾……”她终究面嫩期期艾艾说不出口。骆明绮脸上刻满怨毒咬牙道:“那贱人淫荡无耻可恶至极。我师兄忙于治病救人无暇陪她那贱人便见异思迁跟着师兄一个病人私奔逃了。师兄他……他怎受得了这般打击痛不欲生一病不起。他本有通神的医术活人无数却偏偏不肯自救你知道那种滋味吗明知如何医治却不愿自救明知如何活命却活活病死在床上。人死或许还能复生但心死了却没半点法子……不论医术多高也没半点法子……”说到此处她双眉一扬一拳击在地上恨声道“事后我千方百计寻着那对奸夫淫妇让他俩号了三天三夜才死可又怎么样?就算让他们号上三百天师兄还是活不过来你说若我一早狠心偷偷将那贱人毒死师兄哪会死呢?”说着眉头一颤两行浊泪滚滚落下。

花晓霜听得心惊胆战心想:“她一口一个师兄莫非就是我那师祖?师父从不提及师祖敢情是有这么一段丢人的事。唉与婆婆相比我这境遇又算得什么?”骆明绮哭了一阵冷静下来说道:“所以乖女啊什么都能让唯独这情是不能让的。”花晓霜无言以对只得道:“但柳姊姊不是哪种人!”骆明绮冷笑道:“美貌女子都不可信嗯你等着。”说着一钻入屋内取出个四四方方的镔铁匣子说道:“臭小子虽然奸猾却忘了一个破绽我虽立誓不再用毒但你却大可一用。”她打开匣子从中取出一尺见方四寸来厚的一本书来随手翻动却见纸张不知是何物所造薄如蝉翼上面书满蝇头小楷旁有彩色图谱画着禽兽虫豸花草树木林林总总栩栩若生。

骆明绮道:“我与你师祖各有所长他医理精深我则喜好钻研药材平生踏遍八荒无所不至搜罗了许多奇花异草。这部《神农典》便是婆婆一生心血所聚其中许多物性药理都是前人没有说过的。”

说着塞到晓霜手里道“其中更有诸般炼毒使毒的法子你多多钻研觑着时机将那狐媚子偷偷结果了包管那臭小子看不出半点痕迹。”花晓霜原本心痒颇想一观但听这话不由骇然道:“那怎么成我……我不能害人的。”骆明绮两眼一横正想怒转念又耐住性子丑脸挤出一丝笑意说道:“其实我还别有用意你是吴常青的弟子自然精于医理若能以他传你的医理活用这其中的药物说不准能治你的九阴毒脉。再说毒药好比武功用之为善则是好的用之为恶便是恶的。”花晓霜听得这话方才接下铁盒躬身道:“如此多谢婆婆啦!”

骆明绮心中暗笑:“若你当真喜欢那臭小子早晚要妒火攻心铲除情敌嘿嘿到那时候我这《神农典》才是妙用无穷。”心中这么想但怕晓霜固执口中却不透露半点挥手道:“好了你去吧。”花晓霜奇道:“去哪里?”骆明绮冷笑道:“我不是说过么?情之一物决不能让!”花晓霜寻思道:“倘若真如婆婆所说柳姊姊日后对萧哥哥不好我岂不要同婆婆一样懊悔终生么?”一念及此心中凭生不安匆匆别过骆明绮向南走去。

花晓霜不敢再从蚩尤林经过绕了两里路程上了一处弯曲曲的山道扶着峭壁走了数步忽听前方响起柳莺莺的声音花晓霜心头剧跳僵在当地却听她道:“明明说了不理她又要折回去你这算是什么?”语声之中大有愠怒之意只听梁萧道:“我方才一时气愤难免说了些胡话当不得真。”柳莺莺道:“我不管你是真是假你男子汉大丈夫一言九鼎说了话就该算数!”梁萧道:“那我就不作男子汉大丈夫!”柳莺莺怒道:“呸你……你又要无赖了?”梁萧道:“无论如何方才我也不对老虔婆狼虎之心我不该将她丢在那里。唉我只当她会跟来哪知她听信我的浑话傻站着不动倘若有什么闪失……我……”说到这里嗓子已然低哑了。柳莺莺冷笑道:“她那么阴险狡诈怎么会有闪失?”梁萧扬声道:“你说她别的还好说她阴险狡诈却是胡说八道!”柳莺莺道:“怎么不是?不说先前医治蛇咬之事。后来我与老虔婆都中了毒她却先救老虔婆迟迟不来救我害我白白挨了好些痛苦这分明就是故意拖延。哼她脸上假扮善人心中却尽是阴谋诡计。”

梁萧略一沉默道:“晓霜为人我最清楚她必不是有意害你。”柳莺莺气道:“你相信她就不相信我么?”梁萧道:“你机心多多有时我也猜测不透但晓霜心如白纸一望便知根底。无论你怎么说我也信她不会害你!”柳莺莺默然半晌道:“好我再问你你当真这么相信她吗?”梁萧决然道:“不错!”

花晓霜始终屏息倾听听到此处忽觉一股热流直冲面颊双目酸楚难忍猛地靠在山壁上放声大哭所有委屈都化作泪水涌出心中直有说不出的快美。蒙胧中只见不远处人影闪动梁萧快步走来急声道:“是晓霜么?”语中大有喜气走上前来拉住她手奇道:“你怎么会在这里咦你哭什么?莫非老虔婆欺负你么哼我这就去寻她新仇旧恨一并清算。”怒冲冲拔足便走花晓霜忙拉住他拭泪道:“不干婆婆的事我……我只是心中高兴忍不住就想哭了!”梁萧见她安然无恙喜不自胜不再固执佯嗔道:“傻丫头高兴就该开怀大笑哭什么哭?”晓霜也忍不住破涕为笑。抬眼望去只见柳莺莺站在远处神色大为嗔怒当下莲步轻移走上前去低声道:“柳姊姊我……我方才仔细想过。你说得是那时候我虽没害你的念头但也不大愿意救你。萧哥哥为你受了那么大的痛苦也不肯屈从……是以看你受苦我……我便有些欢喜。”说着面红耳赤几乎抬不起头来。柳莺莺不料她坦然承认略一怔忡瞥着梁萧冷笑。

花晓霜叹了口气又道:“可是没法子无论我怎么开解自己心里也放不下萧哥哥。婆婆她说得对什么都可以让唯独情之一物我不能让的。”说着抬起头来双目之中竟流露出几分少有的倔强。

柳莺莺没料到她说出这等话来杏眼含煞凝注在她脸上。

二人对视半晌柳莺莺忽道:“好你明刀明枪说出来算你还有些骨气。梁萧既然话已挑明你怎么说?”二女目光一转齐齐投向梁萧;梁萧看看晓霜又看看柳莺莺没的一阵灰心:“阿雪死后我本已心如死灰今生也不想再提这个情字没料到还是陷了进来。”想着叹了口气低头不语。柳莺莺见他这般模样心中气恼说道:“那好再给你三日想想三日之后必须做个了断要么她走要么……我走!”说罢转身而去。花晓霜也移步跟随。

梁萧心神恍惚眼看二人消失在山道尽头只得叹了口气暂且跟上走了数步忽见晓霜背上铁匣晃来晃去不由问道:“晓霜你背着什么东西?”花晓霜道:“这是婆婆送我的一部药典里面记载了许多神奇药物;她说善而用之或许能够治我的寒毒。”梁萧道:“老虔婆的东西可得留个心眼。”花晓霜叹道:“婆婆本性是好的。只是命运乖戾害她受了许多苦楚才会变成今日这样。”梁萧见她如此天真大不了然却也不好迫她默默走了十来步胸中闪过个念头忽道:“晓霜我想到一个法子或许对你的病有些好处?”花晓霜笑道:“什么法子难道你也懂医术啦?”梁萧道:“你可知道?我身中‘五行散’为何能够不药而愈?”花晓霜道:“我也纳闷呢你快说说究竟用了什么法子?”柳莺莺也颇好奇不由放慢脚步侧耳倾听。梁萧便将自己悟功逼毒之事述了笑道:“这法子玄妙异常说不定能将‘九阴毒脉’逼出来。”花晓霜摇头道:“那可不成了九阴毒脉是胎里带来的与我血肉相连仿若手足若要逼走阴毒岂非连九大阴脉也去掉了么?若没了九大阴脉那人又怎么活呢?”梁萧道:“五行散一入人体何尝不与五脏相融。老虔婆不也说过么?‘九阴毒’与‘五行散’毒性相类我这法子能逼出五行散未始不能逼出九阴毒。”花晓霜无奈只得道:“既然如此我就暂且试试!”

梁萧便将心法一一说出。要知经历此劫他内功更上层楼其运用之妙不仅已得《紫府元宗》神髓更有越之势。花晓霜亦曾解过《紫府元宗》抑且精通脉理闻言大有所悟沉吟道:“萧哥哥听你这一说或许真有效用!”梁萧知她言不轻喜道:“此话当真?”花晓霜道:“萧哥哥你这个法子便如峰回路转别有洞天。倘若融人医道从今往后不知能救多少人呢?”她越说越喜玉颊生晕好似白玉上抹了两抹胭脂平添妩媚。

这月余时光梁萧只见她郁郁寡欢如此喜态却是破题儿头一遭见着再瞧柳莺莺不觉心向下沉。此后三人俱不言语沿着山道行了一程忽听下方传来刀兵相交之声、低头望去只见数十名元军正追逐几名宋人双方且战且走钻入蚩尤林的浓雾中。三人暗叫不好果不其然雾中蓦地传来惨叫之声。三人方才死里逃生此时听得叫声如同身受梁萧道:“不可见死不救须得想个法子。”花晓霜早已取下铁匣拿出《神农典》来翻到一页指着上面画的一株草木说道:“这便是旱魃草。此草生于蚩尤树附近处高向阳。燃烧此草能生异香克制蚩尤树的怪雾。”柳莺莺斜眼瞧去见那“旱魃草”色泽淡黄纤弱不堪便讥讽道:“这般细小的草儿也成得了事么?”花晓霜道:“万物各有其能也有其不能。就好比苍鹰不能涉水游鱼不能飞翔。旱魃草虽然细小却能克制这万毒之王。”柳莺莺见她面对自己谈吐从容再无先时的窘态心中老大不快。只恨她言之有理反驳不得。

梁萧道:“这里毗邻蚩尤林而且地势甚高大家分头找找或能寻到。”三人分头觑看花晓霜蓦然喜道:“这里了。”伸手从崖缝间拔出一株鹅黄色的小草一尺长短茎生六叶两枚叶片抱一颗嫩绿珠子与《神农典》所绘一般无二。

此时梁萧也在近旁觅到三株旱魃草便绑于枯木中点燃又折了一根木棒攀岩而下深入怪雾之中花、柳二女放心不下随在他身后。火把中异香飘散浓雾遇火而开。梁萧行了数十步沿途俱是尸并无一个活人寻思道:“到底延误了时辰怕是没有活人了。”念头方起便听远处传来细微呻吟声当下循声寻去。怪雾一散地上毒物纷纷窜逃。三人虽是二度入林仍是触目惊心。走了十来步但见前方扑着两人大半个身子已被毒蛇爬满。不待梁萧走近群蛇四面散开露出二人身子却是宋人装束。

梁萧料得必是旱魃草神效暗服造化之能当下上前触摸但觉二人气息未绝只是面皮淤肿辨不出容貌。花晓霜伸手探脉说道:“他们被毒蜂蛰伤逃到这里便已昏厥是故未遭受蛇蝎噬咬留得性命。”梁萧见火把燃烧过半再若耽搁只恐火把燃尽自己三人又被困住便道:“出林再说。”当下将火把交与柳莺莺自己挟起二人退出林外。此番他让晓霜留下医治二人自己另采旱魃草燃起一根火把与柳莺莺重人雾中走了一遭再也不见幸存之人。反身出林却见那两名宋人早已苏醒过来躺着喘气脸上淤肿也消退许多。梁萧认出其中一人正是何嵩阳另一人却是一个未及弱冠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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