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萧心中惊讶略一定神方才看清敢情并非巨钟生脚而是一人顶着那口巨钟行走只是钟大人小将他上半身遮挡住了。
那巨钟来得好快身如飞星掷丸直至酒楼前。到了近处那扛钟之人放下巨钟只是一个年老和尚生得身形高壮满面红光须眉如雪五官圆润不带火气。他手持了条乌木棒子梁萧瞧这和尚身形熟稔一时却想不出哪儿见过。

老和尚站定环顾人群忽笑道:“热闹热闹。”声音洪亮说罢举棒击钟只听嗡的一声洪钟巨响围观众人纷纷掩耳。老和尚敲到三响人群豕突狼奔走了个干净。老和尚笑眯眯地道:“清静多了!”反手之间将铜钟扣覆在地堪堪挡住酒楼大门。酒楼掌柜见状叫苦连天:“贼秃你把这个大家伙横在门口我还做生意不做?”但见他来得惊世骇俗口中叫骂却不敢上前扑打。

老和尚嘻嘻笑道:“善哉善哉!和尚歇口气儿顺道向施主讨杯酒喝。”梁萧听得这句心头咯噔一下:“哎哟是他。”醒悟到这老和尚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棋坳中与秦伯符赌棋的那个厉害僧人。那晚夜色浓暗梁萧瞧不清他的面目虽知这和尚年纪不轻但浑没料到如此年老惊讶之余又忖道:“为何只见老的那个圆头胖脑的和尚娃娃上哪儿去了?”四面瞧瞧却是不见。

掌柜本就气恼闻言没好气道:“没有没有一滴酒都没有!”那和尚也不着恼笑道:“和尚一分酒一分气力若是没酒这口钟可就扛不动啦!”掌柜见他如此无赖气得两眼昏团团一转向众伙计招手道:“来来把钟移开移开!”四五个伙计围上来一起用力挣得面红耳赤却似蜻蜓撼柱一般另有两个食客也来帮忙七手八脚一番折腾铜钟不过略略晃了几晃。

一个伙计眼尖向掌柜耳边咕哝道:“好像是寒山寺的那口钟呢!”掌柜顿时面无血色。寒山寺大钟天下知名相传这口钟是唐朝拾得禅师所铸重逾千斤。唐代张继便曾道:“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足见巨大洪亮。不过寒山寺距城数十里这和尚竟将这个无与伦比的蠢物搬运到此真如神人一般。掌柜不由得心底里连珠价叫起苦来。

脱欢见老和尚如此神威有心结纳拍手朗笑道:“不用难为店家我请大师喝酒如何?”老和尚望了他一眼道:“你认得和尚?”脱欢一愣又笑道:“敢问大师法号!”老和尚笑道:“你既然不认得和尚为啥要请和尚喝酒?常言道:‘无故献殷勤非奸即盗’!”脱欢面皮一热干笑道:“哪里哪里自古英雄惜英雄……”老和尚不待他说完哈哈笑道:“好笑好笑这一百年以来豺虎当道竖子横行哪有什么英雄?”

这句话让脱欢大不服气高声道:“大师这话不大对头大元太祖雄才大略灭国无数不算英雄么?”老和尚笑道:“铁木真么?也不过是条光着屁股、逢人便咬的疯狗罢了算哪门子英雄?”脱欢对这位曾祖父奉若神明闻言大怒一时竟忘了和尚的厉害喝道:“你这秃驴竟敢侮辱先祖……”方觉失言顿时住口。和尚瞧了他一眼嘿笑不语。哈里斯见势不妙带伤抢上一步向老和尚合十道:“敢问大师可是九如禅师?”

老和尚看着他中指上那枚硕大钻戒笑道:“蛇眼魔钻?你是贺臭蛇的儿子?嘿莫非他皮肉痒还要来中原讨棒子吃?”哈里斯面肌一颤冷声道:“家父对大师当日所赐念念不忘多曾嘱咐晚辈若见大师知会一声:多则五载少则三年必来中原与大师一晤。”他顿了一顿又道“他还说大师胸怀广阔从不与晚辈一般见识!”他深知这老和尚神通绝世是以加上这句话僵住此老以免他找自己一干人的麻烦。

九如哈哈一笑乌木棒倏地探出点向哈里斯胸口哈里斯不料他枉顾身份腆颜出手正欲闪避谁知足下方动乌木棒倏地一沉到他脚底一横一挑。哈里斯站立不住顺势倒翻出去那乌木棒却又扬起搭在他颈后。哈里斯但觉巨力如山身子全然不听使唤砰的一声被木棒按在地上头破血流。脱欢等人瞧在眼里均是面色如土。

九如笑容不改嘻嘻地道:“不是你老子说错了便是你记错啦。常言道‘柿子拣软的捏’和尚最爱欺负的就是你这等不中用的晚辈。”手腕一翻棒子挑在哈里斯下巴哈里斯不由自主飞向脱欢火真人与阿滩双双抢上欲要将他扶住哪知方才着手便觉力沉如山别说他二人有伤在身便是丝毫无伤也难稳住。霎时间两人双双后跌只听一声惨叫三个人四百来斤的分量重重压在脱欢身上。脱欢只顾杀猪般惨嚎起来。另三人骇得面无人色拼力挣起将主子扶了起来细细一察却是断了两根肋骨三人不敢怠慢架起脱欢飞也似的求医去了。

掌柜见九如恁地厉害心头更虚拿出一壶酒战战兢兢地道:“给你!喝完就走。”九如一笑如长鲸吸水将酒水一饮而光舔舔嘴唇道:“好酒还有么?”掌柜本是个出了名的吝啬鬼见他喝了这么大一壶心痛已极闻言不禁跌足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九如笑道:“和尚说过了一分酒一分气力现在不过半分气力怎扛得动这口钟呢?”掌柜气得两眼翻白指着九如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梁萧看不过去忽地朗声道:“老和尚你本领高强该去寻武学高手显摆欺负一个酒店掌柜也算能耐么。”那掌柜听得入耳连声称是。老和尚瞧了梁萧一眼将酒壶放在嘴边倒了两下却没倾出一滴半点来不由叹了口气木棒一挑正挑在巨钟顶端铜环处嗡的一声巨钟顿时升起三丈有余复又从天而降无俦劲风刮得人面皮生痛旁人尽皆惊呼抱头四窜。九如大步抢出将巨钟稳稳扛在肩上向梁萧哈哈笑道:“小子此去哪家酒楼最近?”

梁萧失笑道:“好啊还要骗酒吃!”九如笑道:“大错特错和尚并非骗酒而是化缘!不用这法子谁肯给光头和尚酒吃?”梁萧听得好笑忖道:“这和尚倒也坦白。”掌柜躲在梁萧身后色厉内茬地道:“哪有这种化缘的法子?简直是偷、是抢……”话没说完绿衣女拎住他后襟搁到一旁笑道:“老和尚我请你喝酒好不好?”

九如打量她一回摇头笑道:“女娃儿你莫不是也和那个元朝王子一样有所图谋?事先说好喝酒归喝酒和尚万不会听你的话。”绿衣女啐道:“你又老又丑鬼才图谋你!只是瞧你馋得可怜罢了。”九如白眉一轩喜道:“妙极妙极!冲你这句话和尚非喝不可。”绿衣女转嗔为喜道:“你这和尚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好像我逼你喝似的。”九如笑道:“好好算和尚逼你!”绿衣女正色道:“我想请的人不喝也得喝我不想请的人啊打我杀我我也不会请他!”说罢瞥了梁萧一眼嘴角挂着几分冷笑。

九如点头道:“善哉!女娃儿说得是和尚这番矫情了。”绿衣女含笑道:“你这和尚豪气冲天姑娘十分喜欢无论如何也要请你喝两坛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只钱袋解开带子里面珠光宝气耀人眼目。九如赞道:“好有钱的女娃儿!”绿衣女笑道:“和尚我也事先说好这些钱都是我偷来的你敢不敢喝?”九如一愣皱眉道:“女娃儿越来越有趣了。无妨无妨和尚坑蒙拐骗无所不为。管它偷来的金盗来的银但凡有酒照喝不误。”绿衣女听了咯咯直笑只是她戴上柳笠众人自恨福薄不能一睹佳人笑靥。但见她将一块金锭递给掌柜脆生生地道:“取十坛‘老太婆酒’来。”

掌柜愣道:“老太婆酒?”一旁的口吃伙计压低嗓子道:“就……就是……五……五美人酒。”掌柜好半晌转过念头急忙去办。绿衣女笑道:“和尚我们进去喝。”梁萧早已气得脸色铁青寒声道:“贼丫头你欺人太甚了吧?偷我的钱请客就不害臊么?”绿衣女笑道:“小家子气我请客你给钱算是瞧得起你?”九如奇道:“敢情事主就在这里女娃娃你被拿贼拿赃手脚可不够利落!”绿衣女笑道:“那又怎地?我偷过来请人喝酒总比他拿过去**光彩。”九如点头道:“说得好说得妙说得蛤蟆呱呱叫。”

梁萧欲要反驳却又忍住。他虽然焦躁易怒但却轻财好义。说他小家子气委实不符。梁萧早已见识过这老和尚的武功气概佩服已极嘴上不说心中已然有心结纳暗忖道:“就算你不请他我若有钱也要请他喝上几杯。”想到这里便道:“也罢贼丫头你们喝过了酒咱们再来计较!”绿衣女本当梁萧受此羞辱必会动怒与自己大打一场却不料这小子竟不生气真是大出意料一时瞅着梁萧狐疑满腹:“莫非这小色鬼怕了老和尚的武功才不敢出头哼欺软怕硬忒也没用。”心中十分瞧他不起。忽听九如道:“小姑娘这酒到底喝不喝啊?”绿衣女瞥了梁萧一眼冷笑道:“当然要喝不喝白不喝。”说罢与九如并肩进了“醉也不归楼”。梁萧正要上前明归道:“算了吧那老和尚的‘大金刚神力’天下难逢对手一百个你也斗不过他。”梁萧冷哼道:“我不与他们动手瞧也不成么?”撇开他手走进酒楼。明归只得跟入却见九如已将铜钟覆在堂心与绿衣女各抱一坛“五美人”酒相对而坐。以蓝袍汉子为的那群壮汉已然不见想是趁乱去了空出两张八仙桌梁萧便与明归上前傍着一张坐定。

绿衣女拍开酒坛泥封笑道:“和尚我做东道先干为敬!”将酒坛凑近樱口一气饮尽拭去嘴边酒渍笑道:“我喝完了……”话音未落忽地呆住只见九如面前已然放了两个空坛。绿衣女讶道:“好和尚!你真会喝!”一时酒意上涌摘下柳笠抛在一旁雪玉般的双颊上凝了两抹嫣红更添娇艳。九如又拍开一坛酒笑道:“女娃儿生得忒俊但喝酒的本事嘛?哈!可就没有和尚俊了!”绿衣女大不服气道:“天山脚下从来没人喝得过我!”说着也拿起一坛酒。

九如笑道:“慢来有酒无肉就好比没有士兵的将帅不能成事!”绿衣女啐道:“和尚要吃肉就直说啊何必这么弯来拐去的。”向掌柜道:“掌柜的烤一只全羊上来!”九如笑道:“烤全羊?痛快痛快。”将手中半坛美酒一饮而尽道“女娃儿吃了喝了还没问你姓名呢?”

绿衣女微微一笑道:“我姓柳。”九如白眉一轩哦了一声。

掌柜见来了财神忙叫众人加紧忙活。不一会儿功夫一只浓香四溢的烤全羊抬上桌面绿衣女随手撕了一片送进口里赞道:“这烤羊与我家的不同咬着酥脆嚼着糯软少了些膻气多了一股甜香。”掌柜赔笑道:“那是自然烤羊之时不同的火候涂抹鸡鸭猪牛等不同油脂羊腹之内还填有杨梅、桂圆、杏子、桃干等十二味果脯。”

绿衣女道:“倒有这么多讲究。”九如扯下一条羊腿大嚼道:“还是女人家的舌头灵巧唔唔和尚可吃不出这些门道。”两人谈笑风生顷刻间又尽数坛九如左手托酒右手吃肉左起右落右起左落当真以一当十吸尽了五坛美酒肉也吃了九成绿衣女心中不服硬是喝光两坛陈酿一时双颊如火杏眼迷离蛾眉如蹙还舒樱口未笑含情。

这时间忽听门外传来叫喊之声十来个和尚冲了进来个个手持棍棒。当先一名老僧形容峻烈瞧得店内情形气得浑身抖棒指九如喝道:“孽障你来挂单却偷走寺里的铜钟这还不说竟又在这里和女子喝酒吃肉佛祖的清规戒律都被你这妖孽破坏尽了。”掌柜认得此人乃是寒山寺主持弘悟大师急忙上前未及辩解便被老和尚一巴掌掴倒斥道:“你也荒唐竟卖酒卖肉给出家人让西天佛祖蒙羞?”说着棍子一抡便向九如打去。

九如避开来棍站起身来众僧人挥舞棍棒将他围住。九如神色从容嘻嘻笑道:“弘悟你一口一个佛祖却知佛在哪里?祖在哪里么?”弘悟一愣厉声道:“佛在你六阳魁之上祖在你双目交睫之间!佛霹雳劈开你顽石心髓祖放金光刺破你昏花老眼!”九如冷笑道:“我看你才是顽石脑袋老眼昏花!”弘悟怒道:“胡说八道!”九如哈哈一笑道:“你看不见么?”弘悟道:“什么?”九如指了指鼻尖笑道:“你想不到吧?”弘悟又是一呆:“什么?”

九如仰天笑道:“来者无祖去者无佛芸芸众生迷惘执著佛是什么?祖是什么?祖便是我我便是佛!”这三十二字字字若铜钟大吕震人肺腑弘悟好似挨了一记闷棒呆了一呆厉声叫道:“好狂僧胡说八道你偷铜钟骗吃喝有什么脸面自称佛祖?”九如大笑一声伸出乌木棒将铜钟一挑而起担在肩上大步向门外走去两个和尚挥棒来打两根大木棒打在九如身上顿时断成四截。

九如将巨钟一击仰天长笑钟声笑声相和若怒蛟腾空冲天而去只听他朗声吟道:“饮罢太湖万顷酒九天犹闻醍醐香;醉卧红尘身自在笑看征鸿成一行。偷了乾坤胸中留骗得真如袖里藏。摩诃般若波罗密哪管世人说短长!”(按:真如:梵语宇宙之本体;摩诃般若波罗密:梵语即大智慧到彼岸之意)。

群僧跟着追出但九如步履若风须臾不见人影弘悟沉思九如所言脑中灵光忽现不由得哎呀一声心道:“这和尚装傻弄痴但句句机锋不正是要点破我的心障么?”思来想去自觉若不逮着九如问个明白这一辈子和尚便是白当了当即叫道:“追追!”连滚带爬追上前去众和尚只道他要抢回铜钟也各持棍棒跟着猛追。

梁萧见老和尚一去无踪站起身来走到绿衣女面前冷笑道:“你帮手逃了这回谁来救你?”绿衣女以肘支颐听到他说话也不抬头梁萧当她小觑自己一挥手道:“与你说话呢!你怎不理人?”绿衣女被按在肩头一个踉跄几乎跌倒抬起头来醉眼乜斜脸儿如开透的桃花般娇艳扭腰站起喃喃道:“小……小色鬼……嗯……你……你要死么?”梁萧一皱眉伸手便去拽她他算得清楚这一抓有六七个后手包管绿衣女无处可逃。却不料这一抓竟牢牢抓住绿衣女手臂下面纵有无穷变化一个也变不出来。梁萧一怔之间便觉绿衣女就势倒入自己怀里梁萧怕她使诈急欲闪开哪知绿衣女身子软如轻絮黏在他胸前动也不动梁萧大窘推她道:“喂贼丫头你怎么啦?快快起来咱们大战三百回合!喂!听到没有……咦……你真睡了……”任他如何喝骂绿衣女只躺在他怀里玉颊火红秀目紧闭睫毛翘长浓密眉间似乎凝聚着几分愁意。

明归起身笑道:“小丫头真是不知轻重这百年陈酿是随便喝的么?美人固然人人喜欢多了可是要伤身体的‘五美人酒’下口容易但后劲十足老和尚神功盖世自能化解嘿这小丫头有几多斤两也敢与他拼酒?”他一脸的幸灾乐祸梁萧都是哭笑不得低头看了绿衣女一眼只见她醉态可掬令人十分心动不由忖道:“这妞儿长得倒是蛮好看的哼不过长得好不好看关我屁事。”他犹豫难决忽听明归嘿笑道:“梁萧啊所谓英雄爱美人这女子姿容无双倒是正好配你!”梁萧一愣红着脸啐了一口出了大门伸手牵马。想必是见他怀抱主人那胭脂马倒也十分乖顺随他前行梁萧虽然厌恶绿衣女但却十分喜爱她这匹马儿忍不住伸手去摸第一次胭脂马侧身闪避但第二回觉出梁萧没有恶意便不再躲闪任他抚摸缎子也似的毛皮。

梁萧爱极本想骑上去试试但见它仰四顾神骏非凡不由忖道:“它这么骄傲骑在它背上岂不辱没了它!”当下极力忍住不骑。明归见他苦忍模样只道他恋着绿衣女的美色心中暗喜:“妙啊这小子虽然对这丫头有些意思嘿嘿老子先使点手段叫你两个好得蜜里调油难舍难分然后老子再拿这女子做质哼你小子恋奸情热被我这么一哄一吓还有什么话不肯说的!”

梁萧与明归施展轻功到了人少处方才停下。明归指着远处道:“那处有家客栈正好休息。”梁萧唔了一声明归又笑道:“这丫头喝了三坛百年陈酿醉得厉害你先扶她进栈我去买些药物给她醒酒。”梁萧望着他甚是疑惑:“老狐狸突献殷勤有些不大对头。”明归知他心意笑道:“不必多心我不过想早些让你了结此事你我也好早早启程共谋大事!”

梁萧对他所言“大事”殊无兴致但绿衣女在怀里扭来扭去委实叫人不是滋味。他血气未刚抱着这么一个千娇百媚的醉美人儿不由得血行加快出了好大一身热汗闻言不及多想便向客栈走去。

明归望他背影微一冷笑转身步行到街上寻到一家药铺叫了几味药材。郎中大感疑惑却不抓药低声道:“客官恕老朽冒昧了这几味药一配上可是极霸烈的**方子!”明归冷冷道:“让你配药你就配哪来这么多废话?”郎中诺诺连声心想:“这老头儿倒是人老心不老也不怕吃了噎着。”明归抓了药让郎中细细碾成粉末用纸包了走到街上设想如何下药如何撮合二人再如何用那小丫头做人质逼迫梁萧吐露武功奥秘。他越想越觉得意禁不住哈哈大笑不料笑声未绝忽听一人冷哼道:“明兄何事如此高兴?”明归浑身一震回笑道:“秦老弟真是不辞劳苦居然一口气追到苏州来了!”

却见秦伯符立在五丈之外冷笑道:“梁萧人呢?”明归哈哈一笑眼中满是嘲弄之意说道:“人是没有了白骨倒有一堆!秦老弟要不要?”秦伯符目眦欲裂大喝一声只一晃双掌推至。明归单掌封出。二人掌力接实明归身子剧震飞起数丈。秦伯符未料他如此不济微微一愣旋即恍然:“贼子奸猾竟借老夫的掌力遁走!”明归借势跃上楼顶忽觉身侧劲风逼来心头一惊转身接了一掌只觉对方劲力雍雍穆穆仿若山岳侧目看去只见花清渊脸色铁青喝道:“你……你当真杀了萧儿今日若不杀你天理难容。”呼呼呼一连六掌皆是挟怒而威力绝强明归连连后退好容易站稳脚跟方才反击一招半式。二人武功相差无几在房顶上忽进忽退斗得难解难分。

秦伯符也纵身上房他顾及花清渊的身份只是从旁掠阵。斗了二十招不到明归忽地拍出一掌花清渊正要拆解明归左手倏扬将**粉末迎面打来花清渊知他奸诈怕是毒药粉末屏息后退。秦伯符见明归阴招伤人再也不顾规矩厉喝一声挥掌来攻。明归反足倒勾数枚青瓦向他飞去但“巨灵玄功”实在厉害瓦片飞至半空被秦伯符掌风一逼竟然反击回来。明归慌忙俯身让过正巧花清渊纵身又上正好迎上瓦片花清渊只得挥掌拍开。明归见机自他身旁飞蹿过去顺势还向花清渊攻出一掌。花清渊前挡碎瓦左挡明归掌力一时被闹了个手忙脚乱。

明归一旦脱身便全力施展轻功钻入小巷深处。秦伯符、花清渊奋力追赶。三人在苏州城中你追我赶明归借着地势连使狡计花秦二人追了半个时辰竟然追丢。秦伯符大怒将路旁拴马石一拳捣碎。花清渊虽已料到梁萧凶多吉少但总抱着一线希望是以才会锲而不舍千里追来哪知老天无情梁萧终究遭了毒手一时间他只觉心酸意冷拍着街边土墙潸然落泪道:“运筹穷机难断己期;屈指通神不知亡年;上苍失聪妒尔奇才;孤魂飘飖安所归依;世事颠倒夫复何极……”尚未念毕已是泪雨滂沱几不成声纵然街上人群如潮也全然不顾了。

秦伯符心中也甚惨然但他秉性刚毅眼角一酸便即忍住拍了拍花清渊的肩头叹道:“清渊哭有什么用?如今之计当是寻着那个奸贼为梁萧报仇雪恨才是!”花清渊闻言切齿道:“秦兄说得是我们这就去寻那奸贼报仇!”二人怀着一腔恨火一路寻去。

明归摆脱二人心知天机宫高手必会6续来此不由暗叫晦气。绕了老大个圈子赶回客栈准备带走梁萧。哪知还未到达便听大呼小叫遥遥一看只见客栈处浓烟冲天人来人往都在河边提水救火。明归瞧得目瞪口呆只怕花秦二人也被火灾引来忙缩回头去寻思道:“三十六计走为上也顾不得那小子了。”他果决善断想到便做一口气遁出姑苏城往北去了。

却说梁萧抱着绿衣女叫了一间客房将绿衣女丢在床上又让伙计打来热汤抹了个脸一时百无聊赖坐在窗边想到搂抱绿衣女的情形便觉心跳加耳根热不时偷眼瞧那床上女子。

过了一阵明归始终不见回来。忽见远处石拱小桥边嗒嗒嗒行来一匹黄骠马乘着个长髯老者年约五旬腰插宝剑背挂一张银胎弓往这边一瞥面露诧色忽地取出一支箭用火折点燃取下银弓抱如婴儿开如满月只听一声厉啸火箭破空在天穹中迸成六彩焰火。梁萧大觉有趣心道:“向他讨支箭玩玩倒是不错!”

那人射出一箭又抽出一支寻常箭矢张弓搭箭这次指着客栈门前的胭脂宝马。梁萧大吃一惊只听咻的一声虬髯老者长箭脱弦梁萧情急间掷出茶杯正中长箭长箭落地那老者抬眼望来只见梁萧飘身落下顺手拾起羽箭喝道:“还给你。”羽箭掷向虬髯老者老者举弓拨落只此须臾梁萧已矮身蹿到他马前一招“大神境”中的“羲和御日”扯住缰绳翻身飞踢。那老者也非等闲离镫翻落从马腹之下穿出反踢梁萧。梁萧避开来脚身子倒翻绞向对方颈项。老者倏然又至马背撑足下踹。一时间二人贴着黄骠马上上下下拆了六七招梁萧竟占不得丝毫上风不免心头诧异:“这家伙什么来路?恁地了得!”

正要变招。忽听马蹄骤响梁萧斜眼瞥去只见东方数骑人马联翩而来当先一人洪声叫道:“楚老大那女贼在吗?”老者应道:“马在人么……哎哟……”敢情一分神额头被梁萧指风掠过火辣辣生痛急叫道:“小子扎手!”梁萧趁机倒掠而出举目四顾只见四面八方有十余骑人马向这边蜂拥而来。楚老大脱了窘境翻身上马搭上箭枝方要开弓不料啪的一声弓弦断作两截他错愕之间恍然明白梁萧临走之时竟以指甲割坏了弓弦。

梁萧见来人气势汹汹正觉奇怪忽听一声清叱一名黄衣女子从马背上跃起奔近客栈梁萧飞身纵上向黄衣女子一把抓出喝道:“哪里去?”黄衣女子反身一掌格住梁萧的爪势梁萧定睛细瞧却是个姿容娇媚的中年美妇。那美妇叫道:“你是谁?”梁萧但觉她声音耳熟猛然想起来者正是运河边上那个名叫“二娘”的女子当时她儿子受伤无救断了一足这美妇大约哀怨未消此时兀自神色憔悴。梁萧眼珠一转嘻嘻笑道:“二娘令郎断了的腿好些么?”雷星断腿之事极少人知那黄衣美妇目定口呆惊道:“你……你怎么知道?”说着身形一滞梁萧趁机抢先闯入自家房间。一把抄起床上的绿衣女待要越窗而走忽听一声清啸黄衣美妇如电掠至手中多了一柄长剑厉叱道:“将这贱人放下!”长剑翻飞剑法精奇梁萧苦于无法腾手对敌只能东躲西闪。拆了不到三招忽听东面墙上一声巨响墙壁颓塌一名铁塔般的巨汉跃马而入手持一柄数十斤重的大铁锤二指粗细的铁链缠在肌肉虬结的手臂上厉声喝道:“二娘女贼何在?”嗓门粗大正是运河边亲手砍断儿子一腿的那个“雷大郎”。

黄衣美妇正愁梁萧滑溜忽见丈夫前来喜道:“就在这小子手上!”大汉“呵”的一声铁锤当空一扫墙塌床破碎屑纷飞。梁萧不敢硬接使个鱼跃龙门之势伸足在铁链上一点欲借势腾出门外黄衣美妇早已看穿他的用意长剑凌空便刺。梁萧这一纵用尽气力双手又不得空闲情急中呸的一声一口唾沫直奔妇人面颊。黄衣美妇素来好洁虽然惊怒交集却也不能不暂且闪避梁萧趁此机会冲出房外。

方才出门便有两个汉子迎面截来梁萧飞身而起凌空出腿好似于癫狂中大步疾行却是一招“接舆狂歌”二人抵挡不住匆忙后退。梁萧得空旋身出脚在庭中假山上一蹭纵上房顶单足独立身形迎风摇动。众人欲要跟上却被他抬腿踢得瓦片纷飞将试图上房者纷纷打下。

“呼啦”一声墙穿屋破雷大郎跨马驰出房外骂道:“直娘贼。”铁锤挥出哗啦啦不绝于耳厢房被他神力击倒一片。梁萧纵身闪开。雷大郎正要再挥大锤谁知铁链被屋梁缠住拖拽不得只气得破口大骂。梁萧哈哈大笑。雷大郎骂了两声忽地叫道:“用‘火雷’逼他下来。”话音方落便见三枚炮仗模样的物事嗖嗖掷来梁萧心知必有古怪慌忙闪开。那些炮仗一旦落地便出如雷巨响激得瓦砾四溅偌大房屋被裹在一团烈焰之中。

梁萧骇然不已嗖嗖嗖又见三枚“火雷”掷来急急飞身纵出只听身后巨响连声碎屑飞迸打在背上刺痛难当。望下一看只见六七人手持刀剑飞掠上房梁萧失了地利又抱着绿衣女双手不便顿时连连叫苦。

忽听“唏律律”一声一道白影如飞掠来梁萧大喜高叫一声:“胭脂。”胭脂马狂奔之间四蹄撒开尥了两个蹶子它灵通矫捷力大无穷出蹄之迅烈与武功高手无异那群武人心思只在梁萧身上顿有几人不慎挨了马蹄变做滚地葫芦。胭脂马冲开一条路来到屋前将梁萧凌空托住转蹄驰入一条小巷哪知跑出不足百尺便有一道八尺高墙拦住去路。梁萧一惊正要挽缰改道但见胭脂纵蹄如飞毫不停留顿又心头一动闭眼叫道:“好胭脂我信你啦!”

胭脂声长嘶有若应答奔到高墙之前将身一纵倏地越墙而过落在地上稍不停留驰蹄又走梁萧睁眼喜道:“乖马儿乖马儿。”回头望去只见浓烟滚滚直冲霄汉却是房屋被“火雷”点着火借风势一不可收拾。

梁萧暗暗心惊遥见前方已是城门城门吊桥头不下十骑人马迎面堵来。梁萧欲要转向左面又来五骑后方右方皆有骑士包抄过来。还未及转念胭脂却不闪不避直奔过去梁萧一惊叫道:“乖马儿忒笨了该往人少处去!”话音未落胭脂已到桥头双方相距不及十丈。梁萧钢牙一咬将绿衣女横搁马上呛啷拔剑在手正欲迎敌孰料胭脂于奔跑之间突地人立而起“唏”的一声若金石铿锵直透苍穹。要知它本是天山以北野马之后被绿衣女的师父想尽法子收服。此马天生霸道能斗虎豹等闲马匹惧它之极它这一啸之中顿显出震慑万马的神威来对面十匹骏马听得啸声忽地四散摇头摆尾没命狂奔众骑士挽缰勒马勒得马口流血犹自无法遏制一匹马甚至不辨东西带着主人哗啦一声冲进护城河里。

梁萧见它如此威风又是惊讶又是喜爱。胭脂惊退群马一跃过桥。众骑士心知容此马走脱倾天下之兵也休想追上。飞驰间以楚老大为纷纷弯弓搭箭梁萧身后箭啸之声大起便似雨打芭蕉一般。

胭脂也知势危忽左忽右纵蹄狂奔。但开弓之人多是高手后腿仍被一箭射中。箭镞乃是三棱刃一旦射中鲜血顺着血槽不绝涌出胭脂吃痛嘶叫一声。梁萧心中大急忽听有人厉叫道:“莫要射了说好了这马归我!”呼声越来越大说到“我”字时声如响雷似在耳边。这一声叫罢那轮箭雨也为之一歇。

梁萧急急回头只见一名青衣男子徒步如飞离马后不足六尺。梁萧倒卧出剑。那男子哈哈一笑足不停步右手挥指当的一声点中剑脊。梁萧虎口痛麻长剑几乎脱手。那人一指未能将他宝剑弹飞惊咦一声左手不停抓向胭脂后尾。

忽听胭脂一声长嘶向前一蹿纵出四丈有余。那人一抓落空拔腿急赶只见胭脂马一跛一跛却是迅快无伦转眼间已在二十丈之外。青衣男子追之不及心头又惊又喜惊得是这宝马受伤之余尚有如此脚力喜的是这宝马神骏无双更欲得之而后快了。

胭脂跛着脚跑了数十里眼见抛开追兵梁萧不忍它再跑到道旁拔出箭矢撕下衣襟裹好伤口。定睛细看那箭杆上镌着一个“楚”字。不禁望了犹在马背上熟睡的绿衣女一眼寻思道:“雷大郎和那个二娘所说的女贼莫非就是她么?”想起雷星被亲身父亲砍断一腿的惨景不由寻思道:“这贼丫头恁地歹毒被仇人逮住正是活该。”便叹了口气将绿衣女搁在马背上用缰绳缚牢说道:“乖马儿我不管啦你带着她慢慢逃命吧。”说罢转身便走却听身后马蹄轻响回头一瞧却是胭脂跟在后面便道:“乖马儿我说不管就不管要怨就怨你这主人心肠不好手段狠辣惹来这么多对头。”转身又走但胭脂兀自跟着梁萧快它也快梁萧慢它也慢梁萧把脸一板正要喝叱胭脂马却直愣愣将鼻子凑过来对他喷气梁萧心一软伸手抚它鬃毛再瞅了绿衣女一眼不觉心跳变快苦笑道:“乖马儿我留下来可是看你的面子不关你主人的事。”转身将那女子再度负起二人肌肤这次相接滋味似又不同从前梁萧心跳更疾。这等情形端的生平从未有过饶是他聪明绝顶也想不透何以如此。

穿过一个小谷前方烟波浩淼已是太湖梁萧正想去处忽听得马蹄声起只听有人喜道:“在这里了!”梁萧闪避不及转身一瞧却见来的是一个长相俊美的小后生。他纵马抢到近前跳下马来冷笑一声扬声道:“小子你是这贱人什么人?哼这贱人受伤了?当真自作孽不可活……”他嗓音清脆口齿伶俐连珠炮般说完见梁萧不答话不由道:“你哑巴么?把女贼放下了滚得远远的。”

梁萧冷冷不一言小后生双颊泛红一抖手腕向梁萧分心刺来。梁萧一手扶住背上的柳莺莺看他剑到忽地一掌拍中小后生剑脊。小后生剑锋斜偏胸口空门大开不由骇然收剑护住全身定睛再看时却见梁萧依旧站在原地。心中气恼更甚又刺一剑剑势越狠辣。梁萧看他剑到啪的一掌再将长剑拍开。顷刻间小后生电光霹雳般连刺五剑均被梁萧运掌一一拍偏。

小后生使到第六剑时羞怒欲狂也顾不得什么招式蓦地身剑合一猛扑上去。梁萧这招“掌运天下”出自“纵横捭阖境”所谓“治天下如运诸掌”这一轮掌法极得举重若轻之妙看似随意拍出实则奥妙无方。倘若对付厉害高手自须得合以身法多加变化但这小后生武功较他还差老大一截是以站着也能破敌。此时忽见小后生情急拼命便微微一笑使招“奕秋投子”左手二指若拈棋子按在那剑身之上。奕秋乃围棋之神这一指颇得弈道正按中小后生新旧力道断续之处。小后生虎口骤热长剑嗖地脱手。梁萧右爪突出抓在小后生胸口但觉软绵滑腻不类寻常不由心头微惊手上略略一缓。小后生趁机拼死一挣哧的一声数层衣衫一并撕破竟露出粉色的绣花肚兜来。

梁萧瞧得满心糊涂那小后生却尖叫一声脸涨通红捂着脸倒退两步。梁萧猛然醒悟脱口叫道:“哎哟原来你是个母的。”那女扮男装的少女面红如血用破衣捂住胸口咬着嘴唇瞪着梁萧眼里泪水滚来滚去。梁萧还想取笑两句忽听一声长啸自东传来苍劲雄浑沛沛洋洋。那少女听到叫声回喜道:“爹爹快来!”梁萧见她一脸狂喜顿生恶念冷笑道:“你妈来也没用。”挥手又抓少女酥胸少女被他抓过一回羞愤欲死岂能再容他得逞叫骂道:“小淫贼。”一手护着衣襟一手格挡梁萧来爪。不料梁萧这一抓竟是虚招待她全力护胸腰腹空门大露便嘻嘻一笑屈指弹中少女气海穴。少女劲气陡泄被梁萧搂在怀里。

这般一来梁萧背负佳人手抱娇娃换了登徒子瞧见必然羡慕他艳福齐天。但梁萧身在险中委实来不及享受这温香软玉的滋味。只瞧人马四面逼来梁萧看北方人少大步流星奔了过去。北方当先的正是那黄衣美妇一见梁萧。分外眼红娇叱着从马背上掠出挥剑便刺。梁萧嘻嘻一笑将少女迎了上去。这抓人为质、抵挡对手的法子却是他从明归那儿学来的法门。

黄衣美妇剑气如虹激得那少女面皮剧痛忍不住尖叫道:“姑姑。”那美妇看清她容貌间不容地收回长剑诧道:“楚婉……”话未说完梁萧已奔出两丈前方四人挥剑阻挡梁萧将楚婉当作兵刃随手乱舞。众人大是顾忌四把剑光芒霍霍只在楚婉身前晃动吓得楚婉闭上双目连声尖叫。黄衣美妇见状急忙抢上长剑连挥只听叮叮当当一阵响那四柄剑尽被她击落。梁萧笑道:“二娘谢啦!”黄衣美妇“呸”了一声杏眼圆瞪。梁萧见来人甚多一拍胭脂笑道:“乖马儿再辛苦一下?”翻身上马胭脂撒开四蹄驰入山中。众人得了美妇消息皆知楚婉被俘也不敢逼得太紧只在远处跟着。梁萧借着山势大兜圈子行至傍晚他怕胭脂伤势恶化背着柳莺莺下马步行。楚婉被横在马上气愤欲狂一路上“小畜生小混蛋”骂个不停梁萧初时无暇理会此刻闲下来听了几句作起恼来嗔目瞪她楚婉也不示弱睁着一双大眼回瞪骂道:“小淫贼。”

梁萧道:“好啊你再骂一句我连你裤子也撕了。”楚婉吃他一吓再不敢言眼里却流出泪来。梁萧静下心来寻思道:“我带着一个贼丫头已然累赘如今再添一个逃走更是不便。”将楚婉拽下拍开她穴道喝道:“滚蛋吧。”说罢迈步便走。楚婉怔了怔忽地一咬牙似乎下了什么决心奔上几步叫道:“小……小子嗯站住了!我有话说。”

梁萧皱眉道:“还想挨揍么?”楚婉赶到他前面玉手叉腰柳眉倒竖哼声道:“你为什么放我?”梁萧见她才得自由气焰又涨又好气有好笑说道:“你长得又丑嘴又聒噪谁遇见你谁就晦气。早早放了上上大吉。”楚婉双颊涨红瞪了柳莺莺一眼咬唇道:“谁长得丑她……她又比我好看多少?”梁萧笑道:“说得好她就比你好看。”楚婉本也是这般想但被梁萧说出来心里仍酸溜溜满不是滋味失声骂道:“小淫贼……哼你胡说八道?”她本是家族中最出色的美人儿了人人对她另眼相看。怎料竟被柳莺莺比了下去。越美貌的女子在容貌之上越是好妒不由忿忿道:“她再美又怎么样了还不是个偷鸡摸狗的女贼?”梁萧心怀疑问当下问道:“你叫她女贼她偷你什么了?”

楚婉冷笑道:“她偷了我家的镇庄之宝。”梁萧道:“什么宝贝?”楚婉略一迟疑道:“女贼没告诉你么?嗯这个……可不能对你说。”梁萧想起黄衣美妇在运河边说的话心头一动冲口而出道:“是纯阳铁盒吗?”楚婉哎哟一声失惊道:“小贼你怎么知道的?那……那盒子在你手里?”

梁萧只觉一阵狂喜:“这就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天教这宝贝铁盒落在我手里。”楚婉见梁萧脸上露出笑容更笃定铁盒在他手里当下忖道:“须得想个法儿哄他交出来。”便冷笑道:“这也罢了这女贼逃走之时还杀了‘天香山庄’三名园丁烧了三叔公一大片花田。哼听说她还沿途偷窃官宦富户就连皇帝的大内她也盗去了不少宝贝。最可气的是她每次偷罢总要留下‘天山柳莺莺’的名字真是张狂之至。”梁萧心道:“原来贼丫头叫柳莺莺。”便微微一笑说道:“偷过留名有胆识!”

楚婉呸了一声怒道:“你知道什么?三叔公这次大为生气破关出庄专拿女贼。他老人家武功盖世你若不将人给我可是小命难保!”梁萧心道:“就我见过的人物只有萧千绝与九如和尚称得上武功盖世。你那三叔公大约是两文钱买张牛皮自吹自擂!”嘴里却不说出只是笑笑。楚婉察言观色当他意动便又续道:“你若贪图这女贼的美色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我表兄雷星就是被这狐狸精迷惑住结果丢了一条腿须得做一辈子的瘸子。”她说的虽是表兄的惨事语气中却大有幸灾乐祸的意思顿一顿又道:“你大约还有所不知我们‘天香山庄’与雷震姑父的‘雷公堡’乃是当今两大武学世家便是‘参天狻猊’方澜和‘神鹰门主’靳飞到了我家也要恭恭敬敬。再说了如今官府震怒派出江南第一名捕何嵩阳你再帮这个女贼可是和天下人为敌。”

梁萧听到何嵩阳三字不由冷哼一声心道:“何嵩阳是个大大的王八蛋他要抓的人老子定要保护周全。”打定主意嘴唇抿得紧紧不作一声。楚婉自负辩才无碍平时但有所求长辈无不依允此时也欲一纵苏秦之齿张仪之舌将梁萧一举折服。若能让他交出纯阳铁盒与女贼当是天大的功劳。她见梁萧不说话越当是自己言语奏效便又说道:“你这么年轻武功已这么好如果正道直行一定能够成为一代大侠干么要和女贼同流合污?”梁萧皱一皱眉道:“做大侠有什么好?”楚婉道:“做了大侠就能受世人敬仰。”梁萧道:“云万程算不算大侠?”

楚婉咦了一声奇道:“你也知道云大侠?”梁萧听她将“云大侠”三字叫得格外亲热不由得侧目瞧去却见楚婉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似温柔又似憧憬两眼望着远处喃喃地道:“云大侠是南武林顶天立地的人物便是三叔公说到他都要轻轻点一下头的。你知道么?三叔公对世事看得很淡能得他点一点头的天下算起来也不过三四人而已。”梁萧冷冷道:“云万程有什么了不起?不得好死。”楚婉变色道:“你胡说八道你才不得好死。”梁萧双眉一挑正要动怒却见楚婉呆瞧着远处漆黑的夜幕脸上阴霾尽去又露出那种温柔憧憬的神气轻叹了口气柔声道:“不过三叔公说啦云大侠虽然不错却又远不及云公子了。”梁萧道:“云公子是谁?”楚婉瞅他一眼冷笑道:“云公子便是云大侠的公子哼你连听他的名字也不配。”

梁萧呸了一声道:“就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小鬼么?”楚婉听得莫名其妙但那云公子是她私心相许的人物决不容人羞辱半分忍不住骂道:“你才是小鬼!”说罢又叹口气道“罢了总之你一百个小贼也及不上云公子一个的。上次他随靳门主来天香山庄请爹爹出山。可惜爹爹心胸狭窄不肯答应还说什么大宋当存则存当亡则亡天香山庄独善其身不问世事。”梁萧暗自冷笑:“有其父必有其女你的心胸也未见宽广了。”

却听楚婉续道:“云公子听了这话忽地起身道:“久闻天香山庄的‘分香剑术’独步武林云某仰慕万分今日有幸特来领教几招。’起初大家见他口气虽大却太年轻心中均是瞧不起他。谁知我那几位堂兄轮流上阵竟没人接得下一剑……”

梁萧冷道:“那是你堂兄没用未必就是姓云的厉害。”楚婉轻哼一眼似乎不屑与之争辩续道:“当时我羽姑姑和姑爷恰好也在眼看爹爹就要被逼下场羽姑姑忽起身道:‘奴家出嫁已久娘家的剑法只略略记得两招未得真意还望公子不吝赐教。’”梁萧忖道:“她口中的羽姑姑想必就是那黄衫妇人了她武功很好剑法尤为高明当真斗起来我也多半胜不了她。”想着不由关注起后事来。

却听楚婉道:“便听云公子说道:‘前辈客气了大家不必使力比划招式点到即止。’羽姑姑笑着说:‘云公子怜惜奴家奴家能不承情么?’当下两人各持长剑方要交手却听白纱屏风后有人叹了口气说道:‘楚羽你使这招“玉笛横吹”若他刺你肩头“天宗”穴你又怎么招架?’羽姑姑顿时浑身一僵半晌方道:‘他……他怎么能刺到我那里?’那人说道:‘你先别问但说如何招架?’姑姑想了想说道:‘我使“国色天香”刺他“晴明穴”。’那人道:‘攻敌所必救求个两败俱伤倒也勉强可行。但若他从“坤”位出剑刺你‘期门’左侧你又如何抵挡?’姑姑忍不住道:‘有这等剑法么?我……我便以“落花惊蝉”刺他“角孙穴”了。’那人叹道:‘这招也还不坏但若他从‘小畜位’出剑刺你‘会宗’你又如何?’哼本姑娘不跟你小子说啦左右这剑法的奥妙你也听不懂的。总之那人问一句姑姑便答一句包括云公子大家都觉奇怪。如此一问一答说到第十二招上只听那人道:“若他从‘大有位’刺你‘关冲’右侧你当如何化解?”羽姑姑听得这话瞪大双眼再也说不出话来。那人苦笑一声叹道:‘至此极矣罢了楚羽你尽心竭力接他十二剑不要辱了你亡父的名声。’羽姑姑脸色煞白手指握剑指节都白了忽地吸了一口气当真使出一招‘玉笛横吹’说也奇怪云公子应了一招剑尖竟也刺向羽姑姑的‘天宗穴’。”

梁萧惊道:“哪有此事?你定是吹牛!”楚婉冷笑道:“你不信么?奇怪的还后面呢因为云公子与羽姑姑事先约好不比内劲只比招式。是以就看二人长剑往来一招一式与那人所说丝毫不差直到第十二招上云公子忽从‘大有位’刺出一剑剑尖停在姑姑的‘关冲穴’上。”

梁萧叫道:“吹牛吹牛!”楚婉冷笑道:“你不信拉倒。反正此事南武林早都传遍了你打听打听也能知道。”梁萧听她如此一说再不吱声。却听楚婉续道:“且说云公子使出那剑不但全无喜色脸色反而灰败如死盯着那面白纱屏风慢慢地道:‘阁下究竟是谁?’那人笑道:‘你师父没告诉你么?’云公子叹道:‘当真是楚前辈么?晚辈斗胆还请前辈指教一二。’那人道:‘老夫已是死灰朽木久已不动刀兵指教二字愧不敢当。不过今日阁下来得不易老夫也静极思动罢了我便隔屏献拙写几个陋字请云公子品题品题。’他话未说完已有人奉上墨宝当下那人便隔着细白纱屏写下三句小词念做‘柳丝长桃叶小深院断无人到’。”

梁萧插嘴道:“这有甚稀奇的就跟大白话一般。”楚婉微微一笑道:“这词句自然是极尽婉媚的但那写出来的字却是个个笔力万钧撇捺勾折森若长剑直欲破纸而出。唉我本领粗陋因而瞧不出那有什么门道。但云公子精通剑道片刻间便看得入了神他就那么呆呆地站了许久脸色越来越是苍白蓦地倒退三步哇地吐出一大口鲜血单膝跪倒在地……”楚婉说到这里嗓子一哽忽地说不下去秀目凝望远处流露出一抹忧色。

梁萧正听得入神不由问道:“他死了么?”楚婉瞪他一眼怒道:“你才死了?云公子调息片刻就好了说道:‘晚辈愚钝破不得前辈字里的剑意今日输得心服口服。”却听那人叹道:‘其实你不过得了令师两三成的本事罢了便要睥睨天下英雄。嘿嘿怕还不能够!再说剑法不过是死物人却是活的分香剑术是好是歹因人而异你的剑法何尝不是如此!’”

梁萧赞道:“这话有见地。”楚婉不禁微微一笑又道:“云公子听了这话许久都没了言语却听那人又道:‘不过云万程有你这种儿子倒是福气云老雕为人方正有余机变不足练一辈子武功也是枉然。嗯是了你这姓靳的师兄倒有他的风骨外似沉稳内无锦绣草包一个成不了大器。’靳门主听了这话脸色颇为难看云公子也尴尬得很却听那人又道:‘不过你就不同了骨秀而神清金声而玉应来日前途不可限量不可限量……’说罢长笑一声悠然去了。”楚婉说到这里顿了一顿瞥了梁萧一眼眼角带笑甚为得意。

梁萧忖想她将这事说得十分曲折怕是编不出来的一时将信将疑问道:“屏风后那人到底是谁?”楚婉哼了一声傲然不答梁萧沉吟道:“莫非就是你说的那个三叔公?”楚婉冷笑道:“不错三叔公这次也来了你识相的便早早投降。”

梁萧不觉犹豫起来:“这柳莺莺与我非亲非故亦且还有梁子我不值得为她惹下如此强敌忒也不直。”楚婉见他神色动摇心中窃喜又冷笑道:“你想云公子都胜不得我三叔公你还想拿鸡蛋碰石头么?”梁萧一听这话胸中没来由傲气升腾冷哼道:“姓云的又算什么我梁萧再差十倍也不会输给他。”楚婉说这话一则炫耀一则恐吓谁料弄巧成拙又听梁萧出口贬低意中人顿时怒火大炽顾不得其他啐道:“凭你这点微末本事给云公子提鞋也不配。”梁萧大怒举拳欲打楚婉瞧他模样凶狠心怦怦直跳眼里泛起泪花。梁萧见她可怜模样终究打不下去怒哼一声转身上马飞也似去得远了。

梁萧乘马奔了一阵怒火稍平又怕胭脂伤势复便停下来。忽听柳莺莺在马背上嘤了一声。梁萧回过头来只见她轻轻翻了个身秀眉紧蹙若有不适。梁萧将她抱下靠在怀间只见美人如玉娇靥映着溶溶月光便如一朵白色昙花摇曳绽放娇艳无比。梁萧情难自禁低头将脸贴在她的额头上但觉雪白光润神为之飞意为之驰心猿意马间一阵冷风迎面刮来梁萧不由得激灵灵打了个寒噤:“我在做什么?”又忖道:“是啦正事要紧趁她沉醉不醒我先瞧瞧纯阳铁盒在哪里。”当下在胭脂马上的褡裢里寻了一回没寻到铁盒却找到一枚银盒揭开看时却见满是水粉胭脂盒盖上还有一面玻璃小镜光亮可鉴须眉其时玻璃产自西极中土十分难得是以这小小一枚梳妆银盒价值已然不菲了。

梁萧将银盒翻看已久不见异样之处只得悻悻放回褡裢转眼瞧着柳莺莺心道:“莫非在她身上须得搜一搜。”他虽有此念但临动手时却觉心跳加剧双手颤抖不由想道:“趁人之危不算好汉。一会儿待她醒转我再明刀明枪逼她把铁盒拱手送我。”当下打起精神背起柳莺莺向北走了一程忽嗅到一股子诱人的肉香梁萧腹中咕咕乱叫抬眼一瞧只见北边树林里露出破庙一角隐隐有火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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