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引着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下见性峰趋磁窑口来到翠屏山下。方证与冲虚仰
头而望但见飞阁二座耸立峰顶宛似仙人楼阁现于云端。方证叹道:“造此楼阁之

人当真妙想天开果然是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三人缓步登山来到悬空寺中。那

悬空寺共有楼阁二座皆高三层凌虚数十丈相距数十步二楼之间联以飞桥。寺中

有一年老仆妇看守打扫见到令狐冲等三人到来瞠目以视既不招呼也不行礼。令狐

冲于十多日前曾偕仪和、仪清、仪琳等人来过知道这仆妇又聋又哑甚么事也不懂当

下也不理睬径和方证、冲虚来到飞桥之上。飞桥阔仅数尺若是常人登临放眼四周皆

空云生足底有如身处天上自不免心目俱摇手足如废但三人皆是一等一的高手

临此胜境胸襟大畅。

方证和冲虚向北望去于缥缈烟云之中隐隐见到城郭出没磁窑口双峰夹峙一水

中流形势极是雄峻。方证说道:“古人说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这里的形势确是如此。”冲虚道:“北宋年间杨老令公扼守三关镇兵于此这原是兵家必争的要塞。始见悬

空寺觉鬼斧神工惊诧古人的毅力但看到这五百里开凿的山道悬空寺又渺不足道了。”令狐冲奇道:“道长你说这数百里山道都是人工开凿出来的?”冲虚道:“史书

记载魏道武帝天兴元年克燕将兵自中山归平城卒数万人凿恒岭通直道五百余里

磁窑口便是这直道的北端。”方证道:“所谓直道五百余里。当然大多数是天生的。北

魏皇帝数万兵卒只是将其间阻道的山岭凿开而已。但纵是如此工程之大也已令人

挢舌难下。”令狐冲道:“无怪乎有这许多人想做皇帝。他只消开一句口数万兵卒便将

阻路的山岭给他凿了开来。”冲虚道:“权势这一关古来多少英雄豪杰都是难过。别

说做皇帝了今日武林中所以风波迭起纷争不已还不是为了那‘权势’二字。”令狐

冲心下一凛寻思:“他说到正题了。”便道:“晚辈不明请二位前辈指点。”

方证道:“令狐掌门今日嵩山派的乐老师率众前来为的是甚么?”令狐冲道:“

他传达左盟主的号令不许晚辈接任恒山派掌门。”方证道:“左盟主为甚么不许你做恒

山派掌门?”令狐冲道:“左盟主要将五岳剑派并而为一晚辈曾一再阻挠他的大计杀

了不少嵩山派之人左盟主对晚辈自是痛恨之极。”方证问道:“你为什么要阻挠他的大

计?”令狐冲一呆一时难以回答顺口重复了一句:“我为甚么要阻挠他的大计?”方

证问道:“你以为五岳剑派合而为一这件事不妥么?”令狐冲道:“晚辈当时也没想过

此事妥与不妥。只是嵩山派为了胁迫恒山派答允假扮日月教教众劫掳恒山弟子围攻

定静师太。所使的手段太过卑鄙。晚辈刚巧遇上此事心觉不平是以出手相助。后来嵩

山派火烧铸剑谷要烧死定闲、定逸两位师太那是更加可恶了。晚辈心想五岳剑派合

并之举倘是美事嵩山派何不正大光明的与各派掌门商议却要干这鬼鬼祟祟的行径?”

冲虚点头道:“令狐掌门所见不差。左冷禅野心极大要做武林中的第一人。自知难

以服众只好暗使阴谋。”方证叹道:“左盟主文才武略确是武林中的杰出人物五岳

剑派之中原本没第二人比得上。不过他抱负太大急欲压倒武当、少林两派未免有些

不择手段。”冲虚道:“少林派向为武林领袖数百年来众所公认。少林之次便是武当。更其次是昆仑、峨嵋、崆峒诸派。令狐贤弟一个门派创建成名那是数百年来无数英

雄豪杰花了无数心血累积而成一套套的武功家数都是一点一滴、千锤百炼的积聚起

来决非一朝一夕之功。五岳剑派在武林崛起不过是近六七十年的事虽然兴旺得快

家底总还不及昆仑、峨嵋更不用说和少林派博大精深的七十二绝艺相比了。”令狐冲点

头称是。冲虚又道:“各派之中偶尔也有一二才智之上武功精强雄霸当时。一个人

在武林中出人头地扬名立万事属寻常。但若只凭一人之力便想压倒天下各大门派

那是从所未有。左冷禅满腹野心想干的却正是这件事。当年他一任五岳剑派的盟主方

丈大师就料到武林中从此多事。近年来左冷禅的所作所为果然证明了方丈大师的先见。”方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冲虚道:“左冷禅当上五岳剑派盟主那是第一步。第

二步是要将五派归一。由他自任掌门。五派归一之后实力雄厚便可隐然与少林、武当

成为鼎足而三之势。那时他会进一步蚕食昆仑、峨嵋、崆峒、青城诸派一一将之合并

那是第三步然后他向魔教启衅率领少林、武当诸派一举将魔教挑了这是第四步。”

令狐冲内心感到一阵惧意说道:“这种事情难办之极左冷禅的武功未必当世无敌

他何以要花偌大心力?”冲虚道:“人心难测。世上之事不论多么难办总是有人要

去试上一试。你瞧这五百里山道不是有人凿开了?这悬空寺不是有人建成了?左冷

禅若能灭了魔教在武林中已是唯我独尊之势再要吞并武当收拾少林也未始不能。

干办这些大事那也不是全凭武功。”方证又念了一句:“阿弥陀佛!”令狐冲道:“原

来左冷禅是要天下武林之士个个遵他号令。”冲虚说道:“正是!那时候只怕他想做皇

帝了做了皇帝之后又想长生不老万寿无疆!这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古以来

皆是如此。英雄豪杰之士绝少有人能逃得过这‘权位’的关口。”令狐冲默然一阵

北风疾刮过来不由得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说道:“人生数十年但贵适意却又何若

如此?左冷禅要消灭崆峒、昆仑吞并少林、武当不知将杀多少人流多少血?”冲虚

双手一拍说道:“着啊咱三人身负重任须得阻止左冷禅不让他野心得逞以免江

湖之上遍地血腥。”令狐冲悚然道:“道长这等说可令晚辈大是惶恐。晚辈见识浅陋

谨奉二位前辈教诲驱策。”

冲虚说道:“那日你率领群豪赴少林寺迎接任大小姐不损少林寺一草一木方丈

大师很承你的情。”令狐冲脸上微微一红道:“晚辈胡闹甚是惶恐。”冲虚道:“你

走了之后左冷禅等人也分别告辞我却又在少林寺中住了七日和方丈大师日夜长谈

深以左冷禅的野心勃勃为忧。那日任我行使诡计占了方证大师的上风左冷禅即以其人之

道还治其人之身本来那也算不了甚么但武林中无知之徒不免会说:“方证大师敌不

过任我行任我行又敌不过左冷禅……’”令狐冲连连摇头道:“不见得不见得!”

冲虚道:“我们都知不见得。可是经此一战左冷禅的名头终究又响了不少也增长了他

的自负与野心。后来我们分别接到你老弟出任恒山派掌门的讯息决定亲自上恒山来一

来是向老弟道贺二来是商议这件大事。”

令狐冲道:“两位如此抬举晚辈实不敢当。”冲虚道:“那乐厚传来左冷禅的号令

说道三月十五五岳剑派人众齐集嵩山推举五岳派的掌门人。此举原早在方丈大师的

意料之中只是我们没想到左冷禅会如此性急而已。他说推举五岳派掌门人倒似五岳剑

派合而为一之事已成定局。其实衡山莫大先生脾气怪僻是不会附和左冷禅的。泰山天

门道兄性子刚烈也决计不肯屈居人下。令师岳先生外圆内方对华山一派的道统看得极

重左冷禅他取消华山派的名头岳先生该会据理力争。只有恒山一派三位前辈师太先

后圆寂一众女弟子无力和左冷禅相抗。说不定就此屈服。岂知定闲师太竟能破除成规

将掌门人一席重任交托在老弟手中。我和方丈师兄谈起定闲师太的胸襟远见当真钦佩

之极。她在身受重伤之际仍能想到这一着更是难得足见定闲师太太平素修为之高

直至寿终西归始终灵台清明。只要泰山、衡山、华山、恒山四派联手不允并成五岳派

左冷禅为祸江湖的阴谋便不能得逞了。”

令狐冲道:“然而瞧乐厚今日前来传令的声势似乎泰山、衡山、华山三派均已受了

左冷禅的挟制。”冲虚点头道:“正是。令师岳先生的动向也令方丈大师和贫道大惑不

解。听说福州林家有一名子弟拜在令师门下是不是?”令狐冲道:“正是。这林师弟

名叫林平之。”冲虚道:“他祖传有一部《辟邪剑谱》江湖上传言已久均说谱中所载

剑法威力极大老弟想来必有所闻。”令狐冲道:“是。”当下将如何在福州向阳巷中

寻到一件袈裟、如何嵩山派有人谋夺、自己如何受伤晕倒等情说了。冲虚沉吟半晌道:

“按情理说令师见到了这件袈裟自会交给你林师弟。”令狐冲道:“是。可是后来师

妹却又向我追讨《辟邪剑谱》。其中疑难实无法索解。晚辈蒙冤已久那也不去理他

但辟邪剑法到底实情如何。要向二位前辈请教。”冲虚向方证瞧了一眼道:“方丈大师

其中原委请你向令狐老弟解说罢。”方证点了点头说道:“令狐掌门你可听到过

《葵花宝典》的名字?”令狐冲道:“曾听晚辈师父提起过他老人家说《葵花宝典》

是武学中至高无上的秘笈可是失传已久不知下落。后来晚辈又听任教主说他曾将《

葵花宝典》传给了东方不败然则这部《葵花宝典》目下是在日月教手中了。”方证摇

头道:“日月教所得的残缺不全并非原书。”令狐冲应道:“是。”心想武林中的重大

隐秘之事这两位前辈倘若不知旁人更不会知道料来有一件武林大事即将从方证大

师口中透露出来。方证抬起头来望着天空悠悠飘过的白云说道:“华山派当年有气宗

、剑宗之分一派分为两宗。华山派前辈曾因此而大动干戈自相残杀这一节你是知

道的?”令狐冲道:“是。只是我师父亦未详加教诲。”方证点头道:“本派中同室操戈

实非美事是以岳先生不愿多谈。华山派所以有气宗、剑宗之分据说便是因那部《葵

花宝典》而起。”他顿了一顿缓缓说道:“这部《葵花宝典》武林中向来都说是前

朝皇宫中一位宦官所著。”令狐冲道:“宦官?”方证道:“宦官就是太监。”令狐冲点

头道:“嗯。”方证道:“至于这位前辈的姓名已经无可查考以他这样一位大高手

为甚么在皇宫中做太监那是更加谁也不知道了。至于宝典中所载的武功却是精深之极

三百余年来始终无一人能据书练成。百余年前这部宝典为福建莆田少林寺下院所得。其时莆田少林寺方丈红叶禅师乃是一位大智大慧的了不起人物依照他老人家的武功

悟性该当练成宝典上所载武功才是。但据他老人家的弟子说道红叶禅师并未练成。更

有人说红叶禅师参究多年直到逝世始终就没起始练宝典中所载的武功。”令狐冲道

:“说不定此外另有秘奥诀窍却不载在书中以致以红叶禅师这样的智慧之上也难以

全部领悟甚至根本无从着手。”方证大师点头道:“这也大有可能老衲和冲虚道兄都

无缘法见到宝典否则虽不敢说修习但看看其中到底是些甚么高深莫测的文字也是好

的。”

冲虚微微一笑道:“大师却动尘心了。咱们学武之人不见到宝典则已要是见到

定然会废寝忘食的研习参悟结果不但误了清修反而空惹一身烦恼。咱们没有缘份见

到其实倒是福气。”方证哈哈一笑说道:“道兄说得是老衲尘心不除好生惭愧。”他转头又向令狐冲道:“据说华山派有两位师兄弟曾到莆田少林寺作客不知因何机

缘竟看到了这部《葵花宝典》。”令狐冲心想:“《葵花宝典》既如此要紧莆田少林

寺自然秘不示人。华山派这两名师兄弟能够见到定是偷看。方证大师说得客气不提这

个‘偷’字而已。”

方证又道:“其实匆匆之际二人不及同时遍阅全书当下二人分读一个人读一半

后来回到华山共同参悟研讨。不料二人将书中功夫一加印证竟然牛头不对马嘴全

然合不上来。二人都深信对方读错了书只有自己所记得的才是对的。可是单凭自己所记

得的一小半却又不能依之照练。两个本来亲逾同胞骨肉的师兄弟到后来竟变成了对头

冤家。华山派分为气宗、剑宗也就由此而起。”

令狐冲道:“这两位前辈师兄弟想来便是岳肃和蔡子峰两位华山前辈了?”岳肃是

华山气宗之祖蔡子峰则是剑宗之祖。华山一派分为二宗那是许多年前之事了。方证道

:“正是。岳蔡二位私阅《葵花宝典》之事红叶禅师不久便即觉。他老人家知道这部

宝典中所载武学不但博大精深兼且凶险之极。据说最难的还是第一关只消第一关能打

通以后倒也没有甚么。天下武功都是循序渐进越到后来越难。这《葵花宝典》最艰难

之处却在第一步修习时只要有半点岔差立时非死即伤。当下派遣他的得意弟子渡元禅

师前往华山劝谕岳蔡二位不可修习宝典中的武学。”令狐冲道:“这门武功竟是第一

步最难如果无人指点照书自练定然凶险得紧。但想来岳蔡二位前辈并未听从。”方

证道:“其实。那也怪不得岳蔡二人。想我辈武学之人一旦得窥精深武学的秘奥如何

肯不修习?老衲出家修为数十载一旦想到宝典的武学也不免起了尘念冲虚道兄适才

以此见笑。何况是俗家武师?不料渡元禅师此一去却又生出一番事来。”令狐冲道:“

难道岳蔡二位对渡元禅师有所不敬吗?”方证摇头道:“那倒不是。渡元禅师上得华山

岳蔡二人对他好生相敬。承认私阅《葵花宝典》一面深致歉意一面却以经中所载武

学向他请教。殊不知渡元禅师虽是红叶禅师的得意弟子宝典中的武学却是未蒙传授。

只因红叶禅师自己也不太明白自不能以之传授弟子。岳蔡二人只道他定然精通宝典中所

载的学问哪想得到其中另有原由?当下渡元禅师并不点明听他们背诵经文随口解释

心下却暗自记忆。渡元禅师武功本极高明又是绝顶机智之人听到一句经文便以己

意演绎几句居然也说来头头是道。”

令狐冲道:“这样一来渡元禅师反从岳蔡二位那里得悉了宝典中的经文?”方证

点头道:“不错。不过岳蔡二人所记的本已不多经过这么一转述不免又打了折扣。

据说渡元禅师在华山之上住了八日这才作别但从此却也没再回莆田少林寺去。”令狐

冲奇道:“他不再回去?却到了何处?”方证道:“当时就无人得知了。不久红叶禅师就

收到渡元禅师的一通书信说道他凡心难抑决意还俗无面目再见师父云云。”令狐冲

大为奇怪心想此事当真出乎意料之外。方证道:“由于这一件事少林下院和华山派之

间便生了许多嫌隙而华山弟子偷窥《葵花宝典》之事也流传于外。过不多时即有

魔教十长老攻华山之举。”令狐冲登时想起在思过崖后洞所见的骷髅以及石壁上所刻的

武功剑法不禁“啊”的一声。方证道:“怎么?”令狐冲脸上一红道:“打断了方丈

的话题恕罪则个。”方证点了点头说道:“算来那时候连你师父也还没出世呢。魔教

十长老攻华山便是想夺这部《葵花宝典》其实华山派已与泰山、嵩山、恒山、衡山四

派结成了五岳剑派其余四派得讯便即来援。华山脚下一场大战魔教十长老多数身受重

伤铩羽而去但岳肃、蔡子峰两人均在这一役中毙命而他二人所笔录的《葵花宝典》

残本也给魔教夺了去因此这一仗的输赢却也难说得很。五年之后魔教卷土重来。这一

次十长老有备而来对五岳剑派剑术中的精妙之着都想好了破解之法。冲虚道兄与老衲

推想魔教十长老武功虽高但要在短短五年之内尽破五岳剑派的精妙剑招多半也还

是由于从《葵花宝典》中得到了好处。二次决斗五岳剑派着实吃了大亏高手耆宿死

伤惨重五派许多精妙剑法从此失传湮没。只是那魔教十长老却也不得生离华山。想象那

一场恶战定是惨烈非凡。”

令狐冲道:“晚辈曾在华山思过崖的一个洞口之中见到这魔教十长老的遗骨又见

到石壁上刻下的若干题字。”冲虚道:“有这等事?题字中写些甚么?”令狐冲道:“有

十六个大字写的是‘五岳剑派无耻下流比武不胜暗算害人。’此外还有许多小字

都是咒骂五岳剑派卑鄙无赖不要脸等等。”冲虚道:“华山派怎地容得这些诽谤的字

迹留在石壁之上这倒奇了。”令狐冲道:“这石洞是晚辈无意中见的旁人均不知道。”当下将如何见这石洞的经过说了又说那使斧之人以利斧开山数百丈却只相差不

到一尺力尽而死毅力可佩而命运之蹇着实令人可叹。

方证大师道:“使斧头的?难道是十长老中的‘大力神魔’范松?”令狐冲道:“正

是!石壁上刻有一行字说‘范松赵鹤破恒山派剑法于此’。”方证道:“赵鹤?他是十

长老中的‘飞天神魔’。他是不是使雷震挡的?”令狐冲道:“这个晚辈却不知道但石

洞中地下确有一具雷震挡。晚辈记得石壁上题字破了华山派剑法的是两个姓张的

叫甚么张乘风、张乘云。”方证道:“果然不错‘金猴神魔’张乘风‘白猿神魔’张

乘云乃是兄弟二人据说所使兵刃是熟铜棍。”令狐冲道:“正是。石壁上图形确是

以棍棒破了我华山派的剑法设想之奇令人叹服。”

方证道:“从你所见者推想似乎魔教十长老中了五岳剑派的埋伏被诱入山洞之中

囚禁了起来无法脱身。”令狐冲道:“晚辈也这么想料想因此这些人心怀不平既

在石壁上刻字痛骂五岳剑派又刻下破解五岳剑派的法门好使后人得知他们并非战败

只是误中机关而已。石壁上所刻华山派剑法确是精妙非凡我师父师娘似乎并不知晓。此中缘故晚辈一直大惑不解适才听了方丈大师述说往事才知华山派前辈大都在此

役中丧命这些高招就此失传。恒山、泰山等四派想来也是这样。”冲虚道:“确是如此。”令狐冲道:“在魔教十长老的骷髅之旁还有好几柄长剑却是五岳剑派的兵刃。”

方证出了一会神道:“那就难以推想了说不定是十长老从五岳剑派手中夺来的。你在

后洞中所见一直没跟人说起过?”令狐冲道:“晚辈见了后洞中的奇事之后变故迭

生一直没机缘向师父、师娘提起此事。风太师叔却早就知道了。”方证点头道:“我方

生师弟当年曾与风老前辈有数面之缘颇受过他老人家的恩惠。方生师弟说道你的剑法

确是风老前辈嫡传。我们只道风老前辈当年在华山气剑两宗火并之后便已仙去原来尚自

健在实乃可喜。”

冲虚道:“当年武林中传说华山两宗火并之时风老前辈刚好在江南娶亲得讯之

后赶回华山剑宗好手已然伤亡殆尽一败涂地。否则以他剑法之精倘若参与斗剑气

宗无论如何不能占到上风。风老前辈随即觉江南娶亲云云原来是一场大骗局他那

岳丈暗中受了华山气宗之托买了个妓女来冒充小姐将他羁绊在江南。风老前辈重回江

南岳家他的假岳丈全家早已逃得不知去向。江湖上都说风老前辈恼怒羞愧就此自刎

而死。”

方证连使眼色要他住口。冲虚却装作并未会意最后才道:“令狐掌门贫道对风

老前辈好生敬仰决不敢揭他老人家的旧日**。今日所以重提此事是盼你明白英雄

难过美人关大丈夫一时误中奸计那也算不了甚么只是不可愈陷愈深。”令狐冲知他

其意所指说的是盈盈他言语中比喻不伦不过总是一番好意当下喟然不答寻思:

“风太师叔这些年来一直在思过崖畔隐居原来是忏悔前过想是他无面目见武林中同道

因此命我决计不可泄露他的行踪又说从此不再见华山派之人。他一生遭遇极惨数十

年来孤单寂寞待我大事一了须得上思过崖去陪陪他说话解闷才是。我现下已不属华山

派去拜见他老人家不算是不遵嘱咐。”三人说了半天话太阳快下山了照映得半天

皆红。方证道:“华山派岳肃、蔡子峰二人录到《葵花宝典》不久便即为魔教十长老所

杀两人都来不及修习宝典又给魔教夺了去。因此华山派中没人学到宝典中的丝毫武功。但两人由于所见宝典经文不同在武学上重气、重剑的偏歧却已分别跟门人弟子详细

讲论过华山派后来分为气剑两宗同门相残便种因于此。说这部宝典是不祥之物也

不为过。”冲虚点头道:“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本来就是这个道理。”方证道

:“魔教得到了岳蔡二人手录的宝典残本恐怕也没甚么得益。十长老惨死华山那不必

说了。令狐掌门说道任教主将那宝典传给了东方不败。那么两人交恶说不定也与这部

手录本有关。其实这部手录本残缺不全本上所录只怕还不及林远图所悟。”

令狐冲问道:“林远图是谁?”方证道:“嗯林远图便是你林师弟的曾祖福威镖

局的创办人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镇慑群小的便是他了。”令狐冲道:“这位林前辈也

曾得见《葵花宝典》吗?”方证道:“他便是渡元禅师便是红叶禅师的弟子!”令狐冲

身子一震道:“原来如此。”方证道:“渡元禅师本来姓林还俗之后便复了本姓。”

令狐冲道:“原来以七十二路辟邪剑法威震江湖的林前辈便是这位渡元禅师那真

是料想不到。”那天晚上衡山城外破庙中林震南临死时的情景蓦地里涌上心头。方证道

:“渡元就是图远。这位前辈禅师还俗之后复了原姓却将他法名颠倒过来取名为远

图后来娶妻生子创立镖局在江湖上轰轰烈烈的干了一番事业。这位林前辈立身甚正

吃的虽是镖局子饭但行侠仗义急人之难他不在佛门行的却是佛门之事。一个人

只要心地好心即是佛是否出家也没多大分别。红叶禅师当然不久即知这林镖头便

是他的得意弟子但听说师徒之间以后也没来往。”令狐冲道:“这位林前辈从华山派

岳蔡二位前辈口中获知《葵花宝典》的精要不知那《辟邪剑谱》又从何而来?而林家

传下来的辟邪剑法却又不甚高明?”

方证道:“辟邪剑法是从《葵花宝典》残本中悟出来的武功两者系出同源但都只

得到了原来宝典的一小部分。”转头向冲虚道:“道兄剑法之道你是大行家比我懂

得多了这中间的道理你向令狐少侠说说。”

冲虚笑道:“你这么说若非多年知己老道可要怪你取笑我了。当今剑术之精除

了风老前辈又有谁及得上令狐少侠?”方证道:“令狐少侠剑术虽精剑道上的学问却

远不及你。大家是自己人无话不说那也不用客气。”冲虚叹道:“其实以老道之所知

与剑道中浩如烟海的学问相比实只太仓一粟而已。将来也不知是否得有机缘拜见风老

前辈向他老人家请教疑难。”向令狐冲道:“今日林家的辟邪剑法平平无奇而林远图

前辈曾以此剑法威震江湖却又绝不虚假。当年青城派掌门长青子号称‘三峡以西剑法

第一’却也败在林前辈手下。今日青城派的剑法可就比福威镖局的辟邪剑法强得太多

其中一定别有原因。这个道理老道已想了很久其实天下学剑之士人人都曾想过

这个道理。”令狐冲道:“林师弟家破人亡父母双双惨死便是由于这个疑团难解而起?”冲虚道:“正是。辟邪剑法的威名太甚而林震南的武功太低这中间的差别自然

而然令人推想定然是林震南太蠢学不到家传武功。进一步便想倘若这剑谱落在我手

中定然可以学到当年林远图那辉煌显赫的剑法。老弟百余年来以剑法驰名的原不只

林远图一人。但少林、武当、峨嵋、昆仑、点苍、青城以及五岳剑派诸派后代各有传人

旁人决计不会去打他们的主意。只因林震南武功低微那好比一个三岁娃娃手持黄金

在闹市之中行走谁都会起心抢夺了。”令狐冲道:“这位林远图前辈既是红叶禅师的

高足然则他在莆田少林寺中早已学到了一身惊人武功甚么辟邪剑法说不定只是他

将少林派剑法略加变化而已未必真的另有剑谱。”冲虚道:“这么想的人本来也是不

少。不过辟邪剑法与少林派武功截然不同任何学剑之士一见便知。嘿嘿起心抢夺剑

谱的人虽多终究还是青城矮子脸皮最老第一个动手。可是余矮子脸皮虽厚脑筋却笨

怎及得上令师岳先生不动声色坐收巨利。”

令狐冲脸上变色道:“道长你……你说甚么?”冲虚微微一笑说道:“那林平

之拜入了你华山门下《辟邪剑谱》自然跟着带进来了。听说岳先生有个独生爱女也要

许配你那林师弟是不是?果然是深谋远虑。”令狐冲初时听冲虚说“令师岳先生不动声

色、坐收巨利”辱及师尊颇为忿怒待又听到他说到师父“深谋远虑”突然想起

那日师父派遣二师弟劳德诺乔装改扮携带小师妹到福州城外开设酒店当时不知师父用

意此刻想来自是为了针对福威镖局。林震南武功平平师父如此处心积虑若说不是

为了《辟邪剑谱》又为了甚么?只是师父所用的策略乃是巧取不像余沧海和木高峰那

样豪夺罢了。随即又想:“小师妹是个妙龄闺女只是师父为甚么要她抛头露面去开设

酒店?”想到这里不由得心头涌起一阵寒意突然之间省悟:“师父要将小师妹许配给

林师弟其实在他二人相见之前早就有这个安排了。”

方证和冲虚见他脸上阴晴不定神气甚是难看知他向来尊敬师父这番话颇伤他的

脸面。方证道:“这些言语也只是老衲与冲虚道兄闲谈之时胡乱推测。尊师为人方正

武林中向有君子之称。只怕我们是以小人之心妄度君子之腹了。”冲虚微微一笑。令

狐冲心下一片混乱只盼冲虚所言非实但内心深处却知他每句话说的都是实情忽然

又想:“是了原来林远图前辈本是和尚因此他向阳巷老宅之中有一佛堂而那剑谱

又是写在袈裟上。猜想起来他在华山与岳肃、蔡子峰两位前辈探讨葵花宝典一字一

句记在心里当时他尚是禅师到得晚上便笔录在袈裟之上以免遗忘。”冲虚道:

“时至今日这部《葵花宝典》上所载的武学秘奥魔教手中有一些令师岳先生手上有

一些。你林师弟既拜入华山派门下左冷禅便千方百计的来找岳先生麻烦用意显然有二

:一是想杀了岳先生便于他归并五岳剑派:其二自然是劫夺《辟邪剑谱》了。”

令狐冲连连点头说道:“道长推想甚是。那宝典原书是在莆田少林寺左冷禅可知

道吗?倘若他得知此事只怕更要去滋扰莆田少林寺。”方证微笑道:“莆田少林寺中的

《葵花宝典》早已毁了。那倒不足为虑。”令狐冲奇道:“毁了?”方证道:“红叶禅师

临圆寂之时召集门人弟子说明这部宝典的前因后果便即投入炉中火化说道:“这

部武学秘笈精微奥妙但其中许多关键之处当年的撰作人并未能妥为参通解透留下的

难题太多尤其是第一关难过不但难过简直是不能过、不可过流传后世实非武林

之福。’他有遗书写给嵩山本寺方丈也说及了此事。”令狐冲叹道:“这位红叶禅师前

辈见识非凡。倘若世上从来就没有《葵花宝典》这许许多多变故也就不会生。”他

心中想的是:“没有《葵花宝典》就没有辟邪剑法师父就不会安排将小师妹许配给林师

弟林师弟不会投入华山派门下就不会遇见小师妹。”但转念又想:“可是我令狐冲浮

滑无行与旁门左道之士结交又跟《葵花宝典》有甚么干系了?男子汉大丈夫自己种

因自己得果不用怨天尤人。”冲虚道:“下月十五左冷禅召集五岳剑派齐集嵩山推

举掌门令狐少侠有何高见?”令狐冲微笑道:“那有甚么推举的?掌门之位自然是非

左冷禅莫属。”冲虚道:“令狐少侠便不反对吗?”令狐冲道:“他嵩山、泰山、衡山、

华山四派早已商妥我恒山派孤掌难鸣纵然反对也是枉然。”冲虚摇头道:“不然!

泰山、衡山、华山三派慑于嵩山派之威不敢公然异议容或有之若说当真赞成并派

却为事理之所必无。”方证道:“以老衲之见少侠一上来该当反对五派合并理正辞

严他嵩山派未必说得人心尽服。倘若五派合并之议终于成了定局那么掌门人一席便

当以武功决定。少侠如全力施为剑法上当可胜得过左冷禅索性便将这掌门人之位抢在

手中。”令狐冲大吃一惊道:“我……我……那怎么成?万万不能!”冲虚道:“方丈

大师和老道商议良久均觉老弟是直性子人随随便便无可无不可又跟魔教左道之士

结交你倘若做了五岳派的掌门人老实说五岳派不免门规松弛众弟子行为放纵未

必是武林之福……”

令狐冲哈哈大笑说道:“道长说得真是要晚辈去管束别人那如何能够?上梁不

正下梁歪令狐冲自己便是个好酒贪杯的无行浪子。”冲虚道:“浮滑无行为害不大

好酒贪杯更于人无损野心勃勃可害得人多了。老弟如做了五岳派掌门第一不会

欺压五岳剑派的前辈耆宿与门人弟子;第二不会大动干戈想去灭了魔教不会来吞并

我们少林、武当;第三大概吞并峨嵋、昆仑诸派的兴致老弟也不会太高。”方证微笑

道:“冲虚道兄和老衲如此打算虽说是为江湖同道造福一半也是自私自利。”冲虚道

:“打开天窗说亮话老和尚、老道士来到恒山一来是为老弟捧场二来是为正邪双方

万千同道请命。”方证合十道:“阿弥陀佛左冷禅倘若当上了五岳派掌门人这杀劫一

起可不知伊于胡底了。”令狐冲沉吟道:“两位前辈如此吩咐令狐冲本来不敢推辞。

但两位明鉴晚辈后生小子这么一块胡涂材料做这恒山掌门已是狂妄之极实在是

迫于无奈如再想做五岳派掌门势必给天下英雄笑掉了牙齿。这三分自知之明晚辈总

还是有的。这么着做五岳派掌门晚辈万万不敢但三月十五这一天晚辈一定到嵩山

去大闹一场说甚么也要左冷禅做不成五岳派掌门。令狐冲成事不足捣捣乱或许还行。”冲虚道:“一味捣乱也不成话。届时倘若事势所逼你非做掌门人不可那时却不能

推辞。”令狐冲只是摇头。冲虚道:“你倘若不跟左冷禅抢当然是他做掌门。那时五派

归一左掌门手操生杀之权第一个自然来对付你。”令狐冲默然叹了口气说道:“

那也无可奈何。”冲虚道:“就算你一走了之他捉不到你左冷禅对付你恒山派门下的

弟子却也不会客气。定闲师太交在你手上的这许多弟子你便任由她们听凭左冷禅宰割

么?”令狐冲伸手在栏干一拍大声道:“不能!”方证又道:“那时你师父、师娘、师

弟、师妹左冷禅一定也容他们不得。数年之间他们一个个大祸临头你也忍心不理吗?”令狐冲心头一凛不禁全身毛骨悚然退后两步向方证与冲虚两人深深作揖说道

:“多蒙二位前辈指点否则令狐冲不自努力贻累多人。”

方证、冲虚行礼作答。方证道:“三月十五老衲与冲虚道兄率同本门弟子前赴嵩

山为令狐少侠助威。”冲虚道:“他嵩山派若有甚么不轨异动我们少林、武当两派自当

出手制止。”令狐冲大喜说道:“得有二位前辈在场主持大局谅那左冷禅也不敢胡作

非为。”

三人计议已罢虽觉前途多艰但既有了成算便觉宽怀。冲虚笑道:“咱们该回去

了罢。新任掌门人陪着一个老和尚、一个老道士不知去了哪里只怕大家已在担心了。”

三人转身过来刚走得七八步突然间同时停步。令狐冲喝道:“甚么人?”他察觉天桥

彼端传来多人的呼吸之声显然悬空寺左的灵龟阁中伏得有人。

他一声呼喝甫罢只听得砰砰砰几声响灵龟阁的几扇窗户同时被人击飞窗口露出

十余枝长箭的箭头对准了三人。便在此时身后神蛇阁的窗门也为人击飞窗口也有十

余人弯弓搭箭对准三人。

方证、冲虚、令狐冲三人均是当世武林中顶尖高手虽然对准他们的强弓硬弩自非

寻常弓箭之可比而伏在窗后的箭手料想也非庸手但毕竟奈何不了三人。只是身处二阁

之间的天桥之上下临万丈深渊既不能纵跃而下而天桥桥身窄仅数尺亦无回旋余地

加之三人身上均未携带兵刃猝遇变故不禁都吃了一惊。

令狐冲身为主人斜身一闪挡在二人身前喝道:“大胆鼠辈怎地不敢现身?”

只听一人喝道:“射!”却见窗中射出十七八道黑色水箭。这些水箭竟是从箭头上射

将出来原来这些箭并非羽箭而是装有机括的水枪用以射水。水箭斜射向天颜色乌

黑在夕阳反照之下显得诡异之极。

令狐冲等三人跟着便觉奇臭冲鼻既似腐烂的尸体又似大批死鱼死虾闻着忍不住

便要作呕。十余道水箭射上天空化作雨点洒将下来有些落上了天桥栏干片刻之间

木栏干上腐蚀出一个个小孔。方证和冲虚虽然见多识广却也从未见过这等猛烈的毒水。若是羽箭暗器他三人手中虽无兵刃也能以袍袖运气开挡但这等遇物即烂的毒水

身上只须沾上一点一滴只怕便腐烂至骨二人对视一眼都见到对方脸上变色眼中微

露惧意。要令这二大掌门眼中显露惧意那可真是难得之极了。

一阵毒水射过窗后那人朗声说道:“这阵毒水是射向天空的要是射向三位身上

那便如何?”只见十七八枝长箭慢慢斜下又平平的指向三人。天桥长十余丈左端与灵

龟阁相连右端与神蛇阁相连双阁之中均伏有毒水机弩要是两边机弩齐三人武功

再高也必难以逃生。令狐冲听得这人的说话声音微一凝思便已记起说道:“东方

教主派人前来送礼送的好礼!”

伏在灵龟阁中说话之人正是东方不败派来送礼道贺的那个黄面尊者贾布。贾布哈哈

一笑说道:“令狐公子好聪明认出了在下口音。既是在下暗使卑鄙诡计占到了上风

聪明人不吃眼前亏令狐公子那便暂且认输如何?”他把话说在头里自称是“暗使卑

鄙诡计”倒免得令狐冲出言指责了。令狐冲气运丹田朗声长笑山谷鸣响说道:“

我和少林、武当两位前辈在此闲谈只道今日上山来的都是好朋友没作防范的安排可

着了贾兄的道儿。此刻便不认输也不可得了。”贾布道:“如此甚好。东方教主素来尊

敬武林前辈看重后起之秀的少年英侠。何况任大小姐自幼跟东方教主一起长大便看在

任大小姐面上我们也不敢对令狐公子无礼。”令狐冲哼了一声并不答话。

方证和冲虚当令狐冲和贾布对答之际察看周遭情势要寻觅空隙冒险一击但见

前后水枪密密相对僧道二人同时出手当可扫除得十余枝水枪但若要一股尽歼却万

万不能只须有一枝水枪留下射毒水三人便均难保性命。僧道二人对望了一眼眼光

中所示心意都是说:“不能轻举妄动。”只听贾布又道:“既然令狐公子愿意认输双方

免伤和气正合了在下心愿。我和上官兄弟下山之时东方教主吩咐下来要请公子和少

林寺方丈、武当掌门道长同赴黑木崖敝教总坛盘桓数日。此刻三位同在一起那是再好

不过咱们便即起行如何?”令狐冲又哼了一声心想天下哪有这样的便宜事已方三人

只消一离开天桥要制住贾布、上官云和他一干手下自是易如反掌。果然贾布跟着便道

:“只不过三位武功太高倘若行到中途忽然改变主意不愿去黑木崖了我们可无法

交差吃罪不起因此斗胆向三位借三只右手。”令狐冲道:“借三只右手?”贾布道:

“正是请三位各自砍下右臂那我们就放心得多了。”令狐冲哈哈一笑说道:“原来

如此。东方不败是怕了我们三人的武功剑术因此布下了这个圈套。只要我们砍下了自己

右臂使不了兵刃他便高枕无忧了。”贾布道:“高枕无忧倒不见得。任我行少了公子

这样一位强援那便势孤力弱得多了。”令狐冲道:“阁下说话倒坦率得很。”贾布道:

“在下是真小人。”他提高嗓子说道:“方丈大师掌门道长两位是宁可舍却一臂呢

还是甘愿把性命拚在这里?”冲虚道:“好!东方不败要借手臂我们把手臂借给他便是。只是我们身上不带兵刃要割手臂却有些难。”他这个“难”字刚脱手窗口中寒光

一闪一个钢圈掷了出来。这钢圈直径近尺边缘锋利圈中有一横条作为把手乃是外

门的短打兵刃若有一对便是“乾坤圈”之类了。令狐冲站在最前伸手一抄接了过

来不由得微微苦笑心想这贾布也真工于心计这钢圈外缘锋利如刀一转之下便可

割断手臂但不论舞得如何迅捷总因兵刃太短无法挡开飞射过来的水箭。

贾布厉声喝道:“既已答应快快下手!别要拖延时刻妄图救兵到来。我叫一、二

、三!若不断臂毒水齐。一!”令狐冲低声道:“我向前急冲两位跟在我身后!”

冲虚道:“不可!”贾布道:“二!”令狐冲左手将钢圈一举心想:“方证大师和冲虚

道长是我恒山客人说甚么也不能让他二位受到伤害。他‘三’字一叫出口我掷出钢圈

舞动袍袖冲上只要毒水都射在我身上他二位便有机会乘隙脱身。”只听得贾布叫道

:“大家预备我要叫‘三’了!”

忽听得灵龟阁屋顶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喝道:“且慢!”跟着便似有一团绿云冉冉从

阁顶飘落挡在令狐冲身前正是盈盈。令狐冲急叫:“盈盈退后!”盈盈反过左手

在身后摇了摇叫道:“贾叔叔黄面尊者在江湖上好响的万儿怎地干起这等没出息的

勾当来啦!”贾布道:“这个……大小姐你……退开别蹚混水。”盈盈道:“你在这

里干甚么来着?东方叔叔叫你和上官叔叔来送礼给我你怎地受了嵩山派左冷禅的贿赂

竟来对恒山派掌门无礼?”贾布道:“谁说我受了左冷禅的贿赂?我奉有东方教主密令

捉拿令狐冲送交总坛。”盈盈道:“你胡说八道。教主的黑木令在此。教主有令:贾布密

谋不轨一体教众见之即行擒拿格杀重重有赏!”说着右手高高举起手中果然是一根

黑木令牌。贾布大怒喝道:“放箭!”盈盈道:“东方教主叫你杀我吗?”贾布道:“

你违抗教主令旨……”盈盈叫道:“上官叔叔你将叛徒贾布拿下你便升作青龙堂长老。”

上官云自负武功较贾布为高入教资历也较他为深但贾布是青龙堂长老自己是白

虎堂长老排名反在其下本来就对贾布颇有心病一听盈盈的呼唤不禁迟疑。盈盈是

前任教主之女现下任教主重入江湖谋复教主之位东方教主虽然向来对这位任大小姐

十分尊重今后却势必不同但要他指挥部属向盈盈射毒水却是万万不能。贾布又叫

:“放箭!”但他那些部属一直视盈盈有若天神又见她手中持有黑木令如何敢对她无

礼?

正僵持间灵龟阁下忽然有人叫道:“火起火起!”红光闪动黑烟冲上正是阁

楼底下着了火。盈盈大声叫道:“贾布你好狠心干么放火想烧死你的老部下?”贾布

怒道:“胡说八……”盈盈叫道:“千秋万载一统江湖!日月神教教众东方教主有令

:快下去救火!”说着向前疾冲。令狐冲、方证、冲虚三人乘势奔前。盈盈叫的是本教切

口加之阁下火起混乱中诸教众只一呆令狐冲等三人便已横越半截飞桥破窗入阁。

三人冲入阁内毒水机弩即已无所施其技。令狐冲抢到真武大帝座前提起一只烛台右

臂一振蜡烛飞出。他知道毒水实在太过厉害只须身上溅到一点那便后患无穷眼见

方证、冲虚二人掌劈足踢下手毫不容情霎时间已料理了七八人他提起烛台当作剑使

手臂一抬便刺入了一人咽喉顷刻间杀了六人。贾布与上官云这次来到恒山共携带

四十口箱子每口箱子两人扛抬一共有八十名汉子。这八十人其实均是日月教中的得力

教众武功均颇了得。四十人分布于悬空寺四周其余四十人便取出暗藏在身的机弩分

自神蛇阁、灵龟阁中出袭。令狐冲等三人片刻之间将贾布手下的二十人屠戮干净毒水

机弩散了一地。贾布手持一对判官笔和盈盈手中一长一短的双剑斗得甚紧。令狐冲和盈

盈交往初时是闻其声而不见其人随后是见其威慑群豪而不知其所由感其深情而不知

其所踪。当日她手杀少林弟子力斗方生大师令狐冲也只是见其影而不见其形直至此

刻才初次正面见到她与人相斗。但见她身形轻灵倏来倏往剑招攻人出手诡奇长

短剑或虚或实极尽飘忽虽然一个实实在在的人便在眼前令狐冲心中仍是觉得飘飘

缈缈如烟如雾。

贾布所使的一对判官笔份量极重挥舞之际出有似钢鞭、铁锏般声息。盈盈的双

剑始终不和他判官笔相碰。贾布每一招都是笔尖指向盈盈身上各处大穴但总是差之毫厘。方证大师喝道:“孽障还不撤下兵刃就擒?”贾布眼见今日之势已是有死无生双笔

归一疾向盈盈喉头戳去。令狐冲一惊生怕盈盈避不开这一招手中烛台刺出嗤嗤两

声刺在贾布双手腕脉之上。贾布手指无力判官笔脱手双掌一起和身向令狐冲扑来。

方证大师斜刺里穿上一举臂两只手掌将他双掌拿住了。贾布使力挣扎无法脱出

对方手掌当即飞起左腿踢向方证下阴招式甚是毒辣。方证叹一口气双手一送贾

布向外直飞穿门而出。只听得叫声惨厉越叫越远跌入翠屏山外深谷之中。令狐冲向

盈盈一笑说道:“亏得你来相救!”盈盈微笑道:“总算及时赶到!”纵声叫道:“扑

熄了火!”阁下有人应道:“是!”原来楼阁下起火是以硫磺硝石之属烧着茅草用以

扰乱贾布心神并非真的起火。盈盈走到窗口向对面神蛇阁叫道:“上官叔叔贾布抗

命自取其祸你率领部属下阁来罢我不跟你为难。”上官云道:“大小姐你可得言

而有信。”盈盈道:“我向本教历代神魔誓只要上官云听我号令今后我决不加害于

他若违此誓给三尸虫嚼食脑髓而死。”这是日月教最重的毒誓上官云一听便即放

心率领二十名部属下阁。令狐冲等四人走下灵龟阁只见老头子、祖千秋等数十人已候

在阁下。令狐冲问盈盈道:“你怎知贾布他们前来偷袭?”盈盈道:“东方不败哪有这等

好心会诚心来给你送礼?我初时还道四十口箱子之中藏着甚么诡计后来见贾布鬼鬼祟

祟领着从人到这边来我起了疑心带老先生他们一起过来瞧瞧。那些守在翠屏山下的

饭桶居然不许我们上山一下子便露出了马脚。”老头子、祖千秋等尽皆大笑。上官云低

下了头脸上深有惭色。令狐冲叹道:“我这恒山派掌门第一天上任也便露出了胡涂无

能的马脚。明知东方不败派人前来决无善意却也不加防范。令狐冲死了那是活该倘

若方证大师和冲虚道长竟也遭到奸人暗算……唉!”说着不住摇头。

盈盈道:“上官叔叔今后你是跟我呢还是跟东方不败?”上官云脸上变色在这

顷刻之间要他决定背叛东方教主那可为难之极。盈盈道:“神教十长老之中已有六

人服了我爹爹给他们的三尸脑神丹。这一颗丹丸你服是不服?”说着伸出手掌一颗殷

红色的药丸在她手中滴溜溜的打转。上官云颤声道:“大小姐你说本教十大长老之中

已有六位长老……六位长老……”盈盈道:“不错你从未跟过我爹爹办事这几年跟

随东方不败并不算是背叛我爹爹。你若能弃暗投明我固然定当借重我爹爹自也另眼

相看。”上官云向四周一瞧心想:“我若不投降眼见便得命丧当场既然十长老中已

有六长老归顺了任教主大势所趋我上官云也不能独自向东方教主效忠。”当即上前

从盈盈掌上取过三尸脑神丹咽入腹中说道:“上官云蒙大小姐不杀之恩今后奉命驱

使不敢有违。”一面说一面躬身行礼。盈盈笑道:“今后咱们都是自己人不必如此

多礼。你手下这些兄弟自然也跟着你罢?”

上官云转头向二十名部属瞧去。那些汉子见领已降且已服了三尸脑神丹当即向

盈盈拜伏于地说道:“愿听圣姑差遣万死不辞。”这时群豪已扑熄了火见盈盈收服

上官云尽皆庆贺。上官云在日月教中武功既高职位又尊归降盈盈于任我行夺回教

主之事自必助力甚大。

方证与冲虚见事已平息当即告辞下山。令狐冲送出数里这才互道珍重而别。盈盈

与令狐冲并肩缓缓回见性峰来说道:“东方不败此人行事阴险毒辣适才你已亲见。我

爹爹和向大哥刻下正在向教中故旧游说要他们重投旧主。欣然顺服的自然最好不肯归

降的便一一解决以削弱东方不败的势力。东方不败这当儿也已展开反攻他派遣贾布和

上官云来向你下手便是一着极厉害的棋子。只因我爹爹和向大哥行踪隐秘东方不败无

法找到他们若是伤害了你我……我……”说到这里脸上微微一红转过了头。

其时暮色苍茫晚风吹动她柔从后脑向双颊边飘起。令狐冲见到她雪白的后颈

心中一荡寻思:“她对我一往情深天下皆知连东方不败也想到要擒拿了我向她要

胁再以此要胁她爹爹。适才悬空寺天桥之上她明知毒水中人即死却挡在我身前唯

恐我受伤。有妻如此令狐冲复有何求?”伸出双臂便往她腰中抱去。

盈盈嗤的一笑身子微侧令狐冲便抱了个空。他剑法虽精内力浑厚但于拳脚、

擒拿、轻身等等功夫却差得远了。盈盈笑道:“一派掌门大宗师如此没规没矩吗?”

令狐冲笑道:“普天下掌门人之中以恒山派掌门最为莫名奇妙贻笑大方了。”盈盈正

色道:“你为甚么这样说?连少林方丈、武当掌门对你也礼敬有加还有谁敢瞧你不起?你师父将你逐出华山门墙你可别永远将这件事放在心头自觉愧对于人。”盈盈这几

句话正说中了令狐冲的心事他生性虽然豁达但于被逐出师门之事却是一直既惭愧

又痛心不由得长叹一声低下了头。盈盈拉住他手说道:“你身为恒山掌门已于天

下英雄之前扬眉吐气。恒山华山两派向来齐名难道堂堂恒山派掌门还及不上一个华山

派的弟子吗?”令狐冲道:“多谢你相劝。只是我总觉做尼姑头儿有些尴尬可笑。”盈

盈道:“今日已有近千名英雄好汉投入恒山派麾下五岳剑派之中说到声势之盛只嵩

山派尚可和你较量一下泰山、衡山、华山三派又怎能及得上你?”

令狐冲道:“这件大事我还没谢你呢。”盈盈微笑道:“谢甚么?”令狐冲道:“

你怕我做尼姑头儿不大体面光彩于是派遣手下好汉投归恒山。若不是圣姑有令这些

放荡不羁、桀骜不驯的江湖朋友怎肯来做大小尼姑的同门?来乖乖的受我约束?”盈盈

抿嘴一笑说道:“那也未必尽然你做他们的盟主攻打少林寺大伙儿都很服你呢。”两人谈谈说说离主庵已近隐隐听到群豪笑语喧哗。盈盈停步道:“咱们暂且分手

待爹爹大事已定我再来见你。”令狐冲胸口突然一热说道:“你去黑木崖吗?”盈盈

道:“是。”令狐冲道:“我和你同去。”盈盈目光中放出十足喜悦的光彩却缓缓摇头。令狐冲道:“你不要我同去?”盈盈道:“你今天刚做恒山派掌门便和我一起去办日

月教的事。虽说恒山派新掌门行事令人莫测高深但这样干总未免过份些罢?”令狐

冲道:“对付东方不败那是艰危之极的事我难道能置身事外忍心你去涉险?”盈盈

道:“那些江湖汉子住在恒山别院之中难保他们不向恒山派的姑娘罗唣。”令狐冲道:

“只须你去传个号令谅他们便有天大胆子再也不敢。”

盈盈道:“好你肯和我同去我代爹爹多谢了。”令狐冲笑道:“咱二人你谢我、

我谢你的干么这样客气?”盈盈嫣然一笑道:“以后我对你不客气可别怪我。”走

了一阵盈盈道:“我爹爹说过你既不允入教他去夺回教主之事便不能要你相助

可是……可是……”说着红晕上脸。令狐冲道:“我虽不属日月教跟你却不是外人。就

算你爹爹见了我要撵我走我也是厚了脸皮死赖活挨。”盈盈微笑道:“我爹爹得你

相助心中也一定挺欢喜的。”二人回到见性峰上分别向众弟子吩咐。令狐冲命诸弟子

勤练武功说自己要送盈盈一程办完事后即行回山。盈盈则叮嘱群豪过了今天之后

若是有人踏上见性峰一步上左足砍左足上右足砍右足双足都上便两腿齐砍。次日

清晨令狐冲和盈盈跟众人别过带同上官云及二十名教众向黑木崖进。

黑木崖是在河北境内由恒山而东不一日到了平定州。令狐冲和盈盈一路都分别坐

在两辆大车之中车帷低垂以防为东方不败的耳目知觉。当晚盈盈和令狐冲在平定客店

之中歇宿。该地和日月教总坛相去不远城中颇多教众来往上官云派遣四名得力部属

在客店前后把守不许闲杂人等行近。晚膳之时盈盈陪着令狐冲小酌。店房中火盆里的

熊熊火光映在盈盈脸上更增娇艳。

令狐冲喝了几杯酒说道:“你爹爹那日在少林寺中说道他于当世豪杰之中佩服

三个半人其中以东方不败居。此人既能从你爹爹手中夺得教主之位自然是个才智极

高之士。江湖上又向来传言天下武功以东方不败为第一不知此言真假如何?”盈盈道

:“东方不败这厮极工心计那是不必说了。武功到底如何我却不大了然近几年来我

极少见到他面。”令狐冲点头道:“近几年你在洛阳城中绿竹巷住自是少见他面。”盈

盈道:“那倒也不尽然。我虽在洛阳城每年总回黑木崖一两次但回到黑木崖往往也

见不着东方不败。听教中长老说这些年来越来越难见到教主。”令狐冲道:“身居高

位之人往往装神弄鬼令人不易见到以示与众不同。”盈盈道:“这自然是一个原因。但我猜想他是在苦练《葵花宝典》上的功夫不愿教中的事物打扰他的心神。”令狐冲

道:“你爹爹曾说当年他日夕苦思‘吸星**’中化解异种真气之法不理教务这才

让东方不败篡夺了权位。难道东方不败又来重蹈覆辙么?”

盈盈道:“东方不败自从不亲教务之后这些年来教中事务尽归那姓杨的小子大

权独揽了。这小子不会夺东方不败的权重蹈覆辙之举倒决不至于。”令狐冲道:“姓

杨的小子?那是谁啊?怎地我从来没听见过?”盈盈脸上忽现忸怩之色微笑道:“说起

来没的污了口。教中知情之人谁也不提;教外之人谁也不知。你自然不会听见了。”

令狐冲好奇之心大起道:“好妹子你便说给我听听。”盈盈道:“那姓杨的叫做杨莲

亭只二十来岁年纪武功既低又无办事才干但近来东方不败却对他宠信得很真是

莫名奇妙。”说到这里脸上一红嘴角微斜显得甚是鄙夷。令狐冲恍然道:“啊这

姓杨的是东方不败的男宠了。原来东方不败虽是英雄豪杰却喜欢……喜欢娈童。”盈盈

道:“别说啦我不懂东方不败捣甚么鬼。总之他把甚么事儿都交给杨莲亭去办教里很

多兄弟都害在这姓杨的手上当真该杀……”突然之间窗外有人笑道:“这话错了咱

们该得多谢杨莲亭才是。”盈盈喜叫:“爹爹!”快步过去开门。

任我行和向问天走进房来。二人都穿着庄稼汉衣衫头上破毡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若

非听到声音当真见了面也认不出来。令狐冲上前拜见命店小二重整杯筷再加酒菜。

任我行精神勃勃意气风说道:“这些日子来我和向兄弟联络教中旧人竟出

乎意料之外的容易。十个中倒有八个不胜之喜均说东方不败近年来倒行逆施已近于众

叛亲离的地步。尤其那杨莲亭本来不过是神教中一个无名小卒只因巴结上东方不败

大权在手作威作福将教中不少功臣斥革的斥革害死的害死。若不是限于教中严规

早已有人起来造反了。那姓杨的帮着咱们干了这桩大事岂不是须得多谢他才是。”盈盈

道:“正是。”又问:“爹爹你们怎知我们到了?”任我行笑道:“向兄弟和上官云打

了一架后来才知他已归降了你。”盈盈道:“向叔叔你没伤到他罢?”向问天微笑道

:“要伤到上官雕侠可不是易事。”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外面嘘溜溜、嘘溜溜的哨子声响静夜中听来令人毛骨悚然。

盈盈道:“难道东方不败知道我们到了?”转向令狐冲解说:“这哨声是教中捉拿刺

客、叛徒的讯号本教教众一闻讯号便当一体戒备奋勇拿人。”

过了片刻听得四匹马从长街上奔驰而过马上乘者大声传令:“教主有令:风雷堂

长老童百熊勾结敌人谋叛本教立即擒拿归坛如有违抗格杀勿论。”

盈盈失声道:“童伯伯!那怎么会?”只听得马蹄声渐远号令一路传了下去。瞧这

声势日月教在这一带嚣张得很简直没把地方官放在眼里。任我行道:“东方不败消息

倒也灵通咱们前天和童老会过面。”盈盈吁了口气道:“童伯伯也答应帮咱们?”任

我行摇头道:“他怎肯背叛东方不败?我和向兄弟二人跟他剖析利害说了半天最后童

老说道:“我和东方兄弟是过命的交情两位不是不知今日跟我说这些话那分明是瞧

不起童百熊把我当作了是出卖朋友之人。东方教主近来受小人之惑的确干了不少错事。但就算他身败名裂我姓童的也决不会做半件对不起他的事。姓童的不是两位敌手要

杀要剐便请动手。’这位童老果然是老姜越老越辣。”

令狐冲赞道:“好汉子!”

盈盈道:“他既不答应帮咱们东方不败又怎地要拿他?”向问天道:“这就叫做倒

行逆施了。东方不败年纪没怎么老行事却已颠三倒四。像童老这么对他忠心耿耿的好朋

友普天下又哪里找去?”任我行拍手笑道:“连童老这样的人物东方不败竟也和他翻

脸咱们大事必成!来干一杯!”四个人一齐举杯喝干。盈盈向令狐冲道:“这位童伯

伯是本教元老昔年曾有大功教中上下人人对他甚是尊敬。他向来和爹爹不和跟东

方不败却交情极好。按情理说他便犯了再大的过失东方不败也决不会难为他。”

任我行兴高采烈说道:“东方不败捉拿童百熊黑木崖上自是吵翻了天咱们乘这

时候上崖当真最好不过。”向问天道:“咱们请上官兄弟一起来商议商议。”任我行点

头道:“甚好。”向问天转身出房随即和上官云一起进来。上官云一见任我行便即躬

身行礼说道:“属下上官云参见教主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任我行笑道:“

上官兄弟向来听说你是个不爱说话的硬汉子怎地今日初次见面却说这等话?”上官

云一愣道:“属下不明请教主指点。”盈盈道:“爹爹你听上官叔叔说‘教主千秋

万载一统江湖’觉得这句话很突兀是不是?”任我行道:“甚么千秋万载一统江

湖当我是秦始皇吗?”

盈盈微笑道:“这是东方不败想出来的玩意儿他要下属众人见到他时都说这句话

就是他不在跟前教中兄弟们互相见面之时也须这么说。那还是不久之前搞的花样。

上官叔叔说惯了对你也这么说了。”

任我行点头道:“原来如此。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倒想得挺美!但又不是神仙哪

里有千秋万载的事?上官兄弟听说东方不败下了令要捉拿童老料想黑木崖上甚是混乱

咱们今晚便上崖去你说如何?”

上官云道:“教主令旨英明算无遗策烛照天下造福万民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属下谨奉令旨忠心为主万死不辞。”任我行心下暗自嘀咕:“江湖上多说‘雕侠’

上官云武功既高为人又极耿直怎地说起话来满口谀词陈腔烂调直似个不知廉耻的

小人?难道江湖上传闻多误他只是浪得虚名?”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盈盈笑道:“爹爹咱们要混上黑木崖去第一自须易容改装别给人认了出来。可

是更要紧的却得学会一套黑木崖上的切口否则你开口便错。”任我行道:“甚么叫做

黑木崖上的切口?”盈盈道:“上官叔叔说的甚么‘教主令旨英明算无遗策’甚么‘

属下谨奉令旨忠心为主万死不辞’等等便是近年来在黑木崖上流行的切口。这一套

都是杨莲亭那厮想出来奉承东方不败的。他越听越喜欢到得后来只要有人不这么说

便是大逆不道的罪行说得稍有不敬立时便有杀身之祸。”任我行道:“你见到东方不

败之时也说这些狗屁吗?”盈盈道:“身在黑木崖上不说又有甚么法子?女儿所以常

在洛阳城中住便是听不得这些叫人生气的言语。”任我行道:“上官兄弟咱们之间

今后这一套全都免了。”上官云道:“是。教主指示圣明历百年而常新垂万世而不替

如日月之光布于天下属下自当凛遵。”盈盈抿着嘴不敢笑出声来。

任我行道:“你说咱们该当如何上崖才好?”上官云道:“教主胸有成竹神机妙算

当世无人能及万一。教主座前属下如何敢参末议?”任我行皱眉道:“东方不败会商

教中大事之时也是无人敢一言吗?”盈盈道:“东方不败才智群别人原不及他的

见识。就算有人想到甚么话那也是谁都不敢乱说免遭飞来横祸。”

任我行道:“原来如此。那很好好极了!上官兄弟东方不败命你去捉拿令狐冲

当时如何指示?”上官云道:“他说捉到令狐大侠重重有赏捉拿不到提头来见”任

我行笑道:“很好你就绑了令狐冲去领赏。”

上官云退了一步脸上大有惊惶之色说道:“令狐大侠是教主爱将有大功于本教

属下何敢得罪?”任我行笑道:“东方不败的居处甚是难上你绑缚了令狐冲去黑木

崖他定要传见。”盈盈笑道:“此计大妙咱们便扮作上官叔叔的下属一同去见东方

不败。只要见到他面大伙儿抽兵刃齐上凭他武功再高总是双拳难敌四手。”向问天

道:“令狐兄弟最好假装身受重伤手足上绑了布带染些血迹咱们几个人用担架抬着

他一来好叫东方不败不防二来担架之中可以暗藏兵器。”任我行道:“甚好甚好。”只听得长街彼端传来马蹄声响有人大呼:“拿到风雷堂主了拿到风雷堂主了!”

盈盈向令狐冲招了招手。两人走到客店大门之后只见数十人骑在马上高举火把

拥着一个身材魁梧的老者疾驰而过。那老者须俱白满脸是血当是经过一番剧战。他

双手被绑在背后双目炯炯有如要喷出火来显是心中愤怒已极。盈盈低声道:“五六

年前东方不败见到童伯伯时熊兄长熊兄短亲热得不得了哪想到今日竟会反脸无

情。”过不多时上官云取来了担架等物。盈盈将令狐冲的手臂用白布包扎了吊在他头

颈之中宰了口羊将羊血洒得他满身都是。任我行和向问天都换上教中兄弟的衣服盈

盈也换上男装涂黑了脸。各人饱餐之后带同上官云的部属向黑木崖进。离平定州

西北四十余里山石殷红如血一片长滩水流湍急那便是有名的猩猩滩。更向北行

两边石壁如墙中间仅有一道宽约五尺的石道。一路上日月教教众把守严密但一见到上

官云都十分恭谨。一行人经过三处山道来到一处水滩之前上官云放出响箭对岸摇

过来三艘小船将一行人接了过去。令狐冲暗想:“日月教数百年基业果然非同小可。

若不是上官云作了内应咱们要从外攻入那是谈何容易?到得对岸一路上山道路陡

峭。上官云等在过渡之时便已弃马不乘一行人在松柴火把照耀下徒步上坡。盈盈守在担

架之侧手持双剑全神监视。这一路上山地势极险抬担架之人倘若拚着性命不要

将担架往万丈深谷中一抛令狐冲不免命丧宵小之手。到得总坛时天尚未明上官云命人

向东方不败急报说道奉行教主令旨已成功而归。过了一会半空中银铃声响上官云

立即站起恭恭敬敬的等候。

盈盈拉了任我行一把低声道:“教主令旨到快站起来。”任我行当即站起放眼

瞧去只见总坛中一干教众在这刹那间突然都站在原地不动便似中邪着魔一般。银铃声

从高而下的响将下来十分迅铃声止歇不久一名身穿黄衣的教徒走进来双手展开

一幅黄布读道:“日月神教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教主东方令曰:贾布、上官云遵奉令旨

成功而归殊堪嘉尚着即带同俘虏上崖进见。”上官云躬身道:“教主千秋万载

一统江湖。”令狐冲见了这情景暗暗好笑:“这不是戏台上太监宣读圣旨吗?”只听上

官云大声道:“教主赐属下进见大恩大德永不敢忘。”他属下众人一齐说道:“教主

赐属下进见大恩大德永不敢忘。”任我行、向问天等随着众人动动嘴巴肚中暗暗咒

骂。

一行人沿着石级上崖经过了三道铁门每一处铁闸之前均有人喝问当晚口令检

查腰牌。到得一道大石门前只见两旁刻着两行大字右是“文成武德”左是“仁

义英明”横额上刻着“日月光明”四个大红字。

过了石门只见地下放着一只大竹篓足可装得十来石米。上官云喝道:“把俘虏抬

进去。”和任我行、向问天、盈盈三人弯腰抬了担架跨进竹篓。

铜锣三响竹篓缓缓升高。原来上有绞索绞盘将竹篓绞了上去。竹篓不住上升令

狐冲抬头上望只见头顶有数点火星这黑木崖着实高得厉害。盈盈伸出右手握住了他

左手。黑夜之中仍可见到一片片轻云从头顶飘过再过一会身入云雾俯视篓底但

见黑沉沉的一片连灯火也望不到了。

过了良久竹篓才停。上官云等抬着令狐冲踏出竹篓向左走了数丈又抬进了另一

只竹篓原来崖顶太高中间有三处绞盘共分四次才绞到崖顶。令狐冲心想:“东方不

败住得这样高属下教众要见他一面自是为难之极。”好容易到得崖顶太阳已高高升起。日光从东射来照上一座汉白玉的巨大牌楼牌楼上四个金色大字“泽被苍生”在阳

光下出闪闪金光不由得令人肃然起敬。令狐冲心想:“东方不败这副排场武林中确

是无人能及。少林、嵩山俱不能望其项背华山、恒山那更差得远了。他胸中大有学

问可不是寻常的草莽豪雄。”任我行轻声道:“泽被苍生哼!”上官云朗声叫道:“

属下白虎堂长老上官云奉教主之命前来进谒。”右一间小石屋中出来四人都是身

穿紫袍走了过来。为一人道:“恭喜上官长老立了大功贾长老怎地没来?”上官云

道:“贾长老力战殉难已报答了教主的大恩。”那人道:“原来如此然则上官长老立

时便可升级了。”上官云道:“若蒙教主提拔决不敢忘了老兄的好处。”那人听他答应

行贿眉花眼笑的道:“我们可先谢谢你啦!”他向令狐冲瞧了一眼笑道:“任大小姐

瞧中的便是这小子吗?我还道是潘安宋玉一般的容貌原来也不过如此。青龙堂上官长

老请这边走。”上官云道:“教主还没提拔我可别叫得太早了倘若传进了教主和杨

总管耳中那可吃罪不起。”那人伸了伸舌头当先领路。从牌楼到大门之前是一条笔

直的石板大路。进得大门后另有两名紫衣人将五人引入后厅说道:“杨总管要见你

你在这里等着。”上官云道:“是!”垂手而立。过了良久那“杨总管”始终没出来

上官云一直站着不敢就座。令狐冲寻思:“这上官长老在教中职位着实不低可是上得

崖来人人没将他放在眼里倒似一个厮养侍仆也比他威风些。那杨总管是甚么人?多半

便是那杨莲亭了原来他只是个总管那是打理杂务琐事的仆役头儿可是日月教的白虎

堂长老竟要恭恭敬敬的站着静候他到来。东方不败当真欺人太甚!”又过良久才听

得脚步声响步声显得这人下盘虚浮无甚内功。一声咳嗽屏风后转出一个人来。令狐

冲斜眼瞧去只见这人三十岁不到年纪穿一件枣红色缎面皮袍身形魁梧满脸虬髯

形貌极为雄健威武。

令狐冲寻思:“盈盈说东方不败对此人甚是宠信又说二人之间关系暧昧。我总道

是个姑娘一般的美男子哪知竟是个彪形大汉那可大出意料之外了。难道他不是杨莲亭?”只听这人说道:“上官长老你大功告成擒了令狐冲而来教主极是喜欢。”声音

低沉甚是悦耳动听。上官云躬身道:“那是托赖教主的洪福杨总管事先的详细指点

属下只是遵照教主的令旨行事而已。”令狐冲心下暗暗称奇:“这人果然便是杨莲亭!”

杨莲亭走到担架之旁向令狐冲脸上瞧去。令狐冲目光散涣嘴巴微张装得一副身受重

伤后的痴呆模样。杨莲亭道:“这人死样活气的当真便是令狐冲你可没弄错?”上官

云道:“属下亲眼见到他接任恒山派掌门并没弄错。只是他给贾长老点了三下重穴又

中了属下两掌受伤甚重一年半载之内只怕不易复原。”杨莲亭笑道:“你将任大小

姐的心上人打成这副模样小心她找你拚命。”上官云道:“属下忠于教主旁人的好恶

也顾不得了。若得能为尽忠于教主而死那是属下毕生之愿全家皆蒙荣宠。”杨莲亭

道:“很好很好。你这番忠心我必告知教主知道教主定然重重有赏。风雷堂堂主背

叛教主犯上作乱之事想来你已知道了?”上官云道:“属下不知其详正要向总管请

教。教主和总管若有差遣属下奉命便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杨莲亭在椅中一坐

叹了口气说道:“童百熊这老儿平日仗着教主善待于他一直倚老卖老把谁都不放

在眼里。近年来他暗中营私结党阴谋造反我早已瞧出了端倪哪知他越来越无法无天

竟然去和反教大逆任我行勾结真正岂有此理。”上官云道:“他竟去和那……那姓任

的勾结吗?”话声颤显然大为震惊。杨莲亭道:“上官长老你为甚么怕得这样厉害?那任我行也不是甚么三头六臂之徒教主昔年便将他玩弄于掌心之中摆布得他服服贴

贴。只因教主开恩才容他活到今日。他不来黑木崖便罢倘若胆敢到来还不是像宰鸡

一般的宰了。”上官云道:“是是。只不知童百熊如何暗中和他勾结?”杨莲亭道:“

童百熊和任我行偷偷相会长谈了几个时辰还有一名反教的大叛徒向问天在侧。那是有

人亲眼目睹的。跟任我行、向问天这两个大叛徒有甚么好谈的?那自是密谋反叛教主了。

童百熊回到黑木崖来我问他有无此事他竟然一口认了!”上官云道:“他竟一口承认

那自然不是冤枉的了。”杨莲亭道:“我问他既和任我行见过面为甚么不向教主禀报?他说:‘任老弟瞧得起我姓童的跟我客客气气的说话。他当我是朋友我也当他是朋

友朋友之间说几句话有甚么了不起?’我问他:‘任我行重入江湖意欲和教主捣乱

这一节你又不是不知。他既然对不起教主你怎可还当他是朋友?’他可回答得更加不

成话了***这老家伙竟说:‘只怕是教主对不起人家未必是人家对不起教主!’”上官云道:“这老儿胡说八道!教主义薄云天对待朋友向来是最厚道的怎会对不起

人?那自然是忘恩负义之辈对不起教主。”这几句话在杨莲亭听来自然以为“教主”二

字是指东方不败令狐冲等却知他是在讨好任我行只听他又道:“属下既决意向教主效

忠有哪个鼠辈胆敢言语中对教主他老人家稍有无礼我上官云决计放他不过。”这几句

话其实是当面在骂杨莲亭可是他哪里知道笑道:“很好教中众兄弟倘若都能像你

上官长老一般对教主忠心耿耿何愁大事不成?你辛苦了这就下去休息罢。”上官云

一怔说道:“属下很想参见教主。属下每见教主金面一次便觉精神大振做事特别有

劲全身热似乎功力修为陡增十年。”杨莲亭淡淡一笑说道:“教主很忙恐怕没

空见你。”上官云探手入怀伸出来时掌心中已多了十来颗大珍珠走上几步低声道

:“杨总管属下这次出差弄到了这十八颗珍珠尽数孝敬了总管只盼总管让我参见

教主。教主一喜欢说不定升我的职那时再当重重酬谢。”杨莲亭皮笑肉不笑的道:“

自己兄弟又何必这么客气?那可多谢你了。”放低了喉咙道:“教主座前我尽力替你

多说好话劝他升你做青龙堂长老便了。”

上官云连连作揖说道:“此事若成上官云终身不敢忘了教主和总管的大恩大德。”杨莲亭道:“你在这里等着待教主有空便叫你进去。”上官云道:“是是是!”将珍珠塞在他的手中躬身退下。杨莲亭站起身来大模大样的进内去了。又过良久

一名紫衫侍者走了出来居中一站朗声说道:“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教主有令:着白虎

堂长老上官云带同俘虏进见。”上官云道:“多谢教主恩典愿教主千秋万载一统江湖。”左手一摆跟着那紫衫人向后进走去。任我行和向问天、盈盈抬了令狐冲跟在后面。

一路进去走廊上排满了执戟武士一共进了三道大铁门来到一道长廊数百名武士排

列两旁手中各挺一把明晃晃的长刀交叉平举。上官云等从阵下弓腰低头而过数百柄

长刀中只要有一柄突然砍落便不免身异处。任我行、向问天等身经百战自不将这些

武士放在眼里但在见到东方不败之前先受如许屈辱心下暗自不忿令狐冲心想:“东

方不败待属下如此无礼如何能令人为他尽忠效力?一干教众所以没有反叛只是迫于淫

威、不敢轻举妄动而已东方不败轻视豪杰之士焉得不败?”

走完刀阵来到一座门前门前悬着厚厚的帷幕。上官云伸手推幕走了进去突然

之间寒光闪动八杆枪分从左右交叉向他疾刺四杆枪在他胸前掠过四杆枪在他背后掠

过相去均不过数寸。令狐冲看得明白吃了一惊伸手去握藏在大腿绷带下的长剑却

见上官云站立不动朗声道:“属下白虎堂长老上官云参见文成武德、仁义英明教主!”

殿里有人说道:“进见!”八名执枪武士便即退回两旁。令狐冲这才明白原来这八

枪齐出还是吓唬人的倘若进殿之人心怀不轨眼前八枪刺到立即抽兵刃招架那便

阴谋败露了。进得大殿令狐冲心道:“好长的长殿!”殿堂阔不过三十来尺纵深却有

三百来尺长端彼端高设一座坐着一个长须老者那自是东方不败了。殿中无窗殿口

点着明晃晃的蜡烛东方不败身边却只点着两盏油灯两朵火焰忽明忽暗相距既远火

光又暗此人相貌如何便瞧不清楚。上官云在阶下跪倒说道:“教主文成武德仁义英

明中兴圣教泽被苍生属下白虎堂长老上官云叩见教主。”东方不败身旁的紫衫侍从

大声喝道:“你属下小使见了教主为何不跪?”任我行心想:“时刻未到便跪你一跪

又有何妨?待会抽你的筋剥你的皮。”当即低头跪下。向问天和盈盈见他都跪了也

即跪倒。上官云道:“属下那几个小使朝思暮想只盼有幸一睹教主金面今日得蒙教主

赐见真是他们祖宗十八代积的德一见到教主喜欢得浑身抖忘了跪下教主恕罪。”

杨莲亭站在东方不败身旁说道:“贾长老如何力战殉教你禀明教主。”上官云道

:“贾长老和属下奉了教主令旨都说我二人多年来身受教主培养提拔大恩难报。此番

教主又将这件大事交在我二人身上想到教主平时的教诲我二人心中的血也要沸了均

想教主算无遗策不论派谁去擒拿令狐冲仗着教主的威德必定成功教主所以派我二

人去那是无上的眷顾……”令狐冲躺在担架之上心中不住暗骂:“肉麻肉麻!上官

云的外号之中总算也有个‘侠’字说这等话居然脸不红耳不赤不知人间有羞耻事。”

便在此时听得身后有人大声叫道:“东方兄弟当真是你派人将我捉拿吗?”这人

声音苍老但内力充沛一句话说了出去回音从大殿中震了回来显得威猛之极料想

此人便是风雷堂堂主童百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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