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软倒也不感疼痛只是黑沉沉的目不见物但听得耳畔有人惊呼。他身不能动也不敢
开口说话鼻中闻到一阵幽香似是回到了长乐帮总舵中自己的床上。
微一定神果然觉到是躺在被褥之上口鼻埋在一个枕头之中枕畔却另有一个人头
长披枕竟然是个女子。石破天大吃一惊“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只听得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什么人?你……你怎么……”石破天道:“我……
我……”不知如何回答才是。那女子道:“你怎么钻到我们船里?我一刀便将你杀了!”石
破天大叫:“不不是我自己钻进来的是人家摔我进来的。”那女子急道:“你……
你……你快出去怎么爬在我被……被窝里?”
石破天一凝神间果觉自己胸前有褥背上有被脸上有枕而且被褥之间更是颇为温
暖才知丁当这么一掷恰巧将他摔入这艘小船的舱门穿入船舱中一个被窝;更糟的是
从那女子的话中听来似乎这被窝竟是她的。他若非手足被绑早已急跃而起逃了出去
偏生身上穴道未解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只得说道:“我动不得求求你将我搬了出
去推出去也好踢出去也好。”
只听得脚后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道:“这混蛋说什么胡话?快将他一刀杀了。”那女子
道:“奶奶若是杀了他我被窝中都是鲜血那……那怎么办?”语气甚是焦急。那老妇
怒道:“那是什么鬼东西?喂你这混蛋快爬出来。”
石破天急道:“我真是动不得啊你们瞧我给人抓了灵台穴又拿了悬枢穴全身又
给绑得结结实实要移动半分也动不了。这位姑娘还是太太你快起来吧咱们睡在一个被
窝里可……可实在不大妙。”
那女子啐道:“什么太太的?我是姑娘我也动不了。奶奶你……你快想个法子这
个人当真是给人绑着的。”石破天道:“老太太我求求你劳你驾把我拉出去。我……
我得罪这位姑娘……唉……这个……真是说不过去。”
那老妇怒道:“小混蛋倒来说风凉话。”那姑娘道:“奶奶咱们叫后梢的船家来把
他提出去好不好?”那老妇道:“不成不成!这般乱七八糟的情景怎能让旁人见到?
偏生你我又动弹不得这……这……”
石破天心道:“莫非这位老太太和那姑娘也给人绑住了?”
那老妇不住口的怒骂:“小混蛋臭混蛋你怎么别的船不去偏偏撞到我们这里来?
阿绣把他杀了被窝中有血有什么要紧?这人早晚总是要杀的。”那姑娘道:“我没力
气杀人。”那老妇道:“用刀子慢慢的锯断了他喉管这小混蛋就活不了。”
石破天大叫:“锯不得锯不得!我的血脏得很把这香喷喷的被窝弄得一塌糊涂而
且……而且……被窝里有个死尸也很不妙。”只听得嘤的一声那姑娘显是听到‘被窝里
有个死尸’这话甚是害怕石破天心中一喜听那姑娘道:“奶奶我拔刀子也没力气。”
石破天道:“你没力气拔刀子那再好也没有了。我此刻动不得你若是将我杀了我就变
成了僵尸躺在你身旁那有多可怕。我活着不能动变成僵尸就能动了我两只冷冰冰
僵尸手握住你的喉咙……”
那姑娘给他说得更加怕了忙道:“我不杀你我不杀你!”过了一会儿又道:“奶
奶怎生想个法子叫他出去?”那老妇道:“我在想哪你别多说话。”
这时已然入夜船舱中漆黑一团。石破天和那姑娘虽然同盖一被幸好掷进来时偏在一
旁没碰到她身子黑暗中只听得那姑娘气息急促显然十分惶急。过了良久那老妇仍是
没想出什么法子来。
突然之间远处传来两下尖锐的啸声静夜中十分凄厉刺耳。跟着飘来一阵大笑之声
声音苍老豪迈。那人边笑边呼:“小翠我等了你一日一晚怎么这会儿才到?”
那姑娘急道:“奶奶他……他迎上来了那便如何是好?”那老妇哼了一声说道:
“你再也别作声我正在凝聚真气但须足上经脉稍通能有片刻动弹我便往江心一跳
免得受这老妖之辱。”那姑娘急道:“奶奶奶奶那使不得。”那老妇怒道:“我叫你别
来打扰我。奶奶投江之时你跟不跟我去?”那姑娘微一迟疑说道:“我……我跟着奶奶
一块儿死。”那老妇道:“好!”说了这个“好”后便再也不作声了。
石破天两度尝过这“走火”的滋味心想:“原来这老太太和小姑娘都是练内功走火
以致动弹不得偏生敌人在这当头赶到那当真为难之极。”
只听下游那苍老的声音又叫道:“你爱比剑也好斗拳也好丁老四定然奉陪到底。小
翠你怎么不回答我?”这时话声又已近了数十丈。过不多时只听得半空中呛啷啷铁链响
动跟着拍的一声世响一件东西落到了船上显是迎面而来的船上有人掷来铁锚铁链。后
梢的船家大叫:“喂喂干什么?干什么?”
石破天只觉坐船向右急剧倾侧不由自主的也向右滚去那姑娘向他侧过来靠在他身
上。石破天道:“这个……这个……你……”要想叫她别靠在自己身上但随即想起她跟自
己一样也是动弹不得话到口边又缩了回去。
跟着觉得船头一沉有人跃到了船上倾侧的船身又回复平稳。那老人站在船头说道:
“小翠我来啦咱们是不是就动手?”
后梢的船家叫道:“你这么搅两艘船都要给你弄翻了。”那老人怒道:“狗贼快给
我闭了你的鸟嘴!”提起铁锚掷出。两艘船便即分开同时顺着江水疾流下去。船家见他如
此神力将一只两百来斤重的铁锚掷来掷去有如无物吓得挢舌不下再也不敢作声了。
那老人笑道:“小翠我在船头等你。你伏在舱里想施暗算我可不上你当。”
石破天心头一宽心想他一时不进舱来便可多挨得片刻但随即想起多挨片刻未
必是好那老妇若能凝聚真气便要挟了这小姑娘投江自尽这时那姑娘的耳朵正挨在他口
边便低声道:“姑娘你叫你奶奶别跳到江里。”
那姑娘道:“她……她不肯的一定要跳江。”一时悲伤不禁流下泪来眼泪既夺眶
而出便再也忍耐不住抽抽噎噎的哭了起来泪水滚滚沾湿了石破天的脸颊。她哽咽
道:“对……对不住!我的眼泪流到了你脸上。”这姑娘竟是十分斯文有礼。
石破天轻叹一声说道:“姑娘不用客气一些眼泪水又算得了什么?”那姑娘泣
道:“我不愿意死。可是船头那人很凶奶奶说宁可死了也不能落在他手里。我……我的
眼泪真对不住你可别见怪……”只听得船板格的一声响船舱彼端一个人影坐了起来。
石破天本来口目向下埋在枕上但滚动之下已侧在一旁见到这人坐起心中怦怦
乱跳颤声说道:“姑……姑娘你奶奶坐起来啦。”那姑娘“啊”的一声她脸孔对着石
破天已瞧不见舱中情景。过了一会只听石破天叫道:“老太太你别抓她她不愿意陪
你投江自尽救人哪救人哪!”
船头上那老人听到船舱中有个青年男子的声音奇道:“什么人大呼小叫?”
石破天道:“你快进来救人。老太太要投江自尽了。”
那老人大惊一掌将船篷掀起了半边右手探出已抓住了那老妇的手臂。那老妇凝聚
了半天的真气立时涣散应声而倒。那老人一搭她的脉搏惊道:“小翠你是练功走了火
吗?干么不早说却在强撑?”那老妇气喘喘的道:“放开手别管我快滚出去!”那老
人道:“你经脉逆转甚是凶险若不早救只怕……只怕要成为残废。我来助你一臂之
力。”那老妇怒道:“你再碰一下我的身子我纵不能动也要咬舌头立时自尽。”
那老人忙缩回手掌说道:“你的手太阴肺经、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全都乱了
这个……这个……”那老妇道:“你一心一意只想胜过我。我练功走火岂不是再好也没有
了?正好如了你的心愿。”那才人道:“咱们不谈这个。阿绣你怎么了?快劝劝你奶奶。
你……你……咦!你怎么跟一个大男人睡在一起他是你的情郎还是你的小女婿儿?”
阿绣和石破天齐声道:“不不是的我们都动不了啦。”
那老人大是奇怪伸手将石破天一拉。石破天给帆索绑得直挺挺地腰不能曲手不能
弯给他这么一拉便如一根木材般从被窝中竖了起来。那老人出其不意倒吓了一大跳
待得看清不禁哈哈大笑道:“阿绣端阳节早过你却在被窝中藏了一只大粽子。”
阿绣急道:“不是的他是外边飞进来的不……不是我藏的。”
那老人笑道:“你怎么也不能动也变成了一只大粽子么?”
那老妇厉声道:“你敢伸一根指头碰到阿绣我和你拚命。”
那老人叹了口气道:“好我不碰她。”转头向梢公道:“船家转舵掉头扯起帆
来我叫你停时便停船。”那梢公不敢违拗应道:“是!”慢慢转舵。
那老妇怒道:“干什么?”那老人道:“接你到碧螺山去好好调养。你这次走火非同
小可。”那老妇道:“我死也不上碧螺山。我又没输给你干么迫我到你的狗窝去?”那老
人道:“咱们约好了在长江比武我输了到你家磕头你输了便到我家里。是你自己练功走
火也好是你斗不过我也好总而言之这一次你非上碧螺山走一遭不可。我几十年来的心
愿这番总算得偿妙极妙极!”那老妇怒如狂叫道:“不去不去不……”越叫
越凄厉陡然间一口气转不过来竟尔晕了过去。
那老人笑吟吟的道:“你不去也得去今日还由得你吗?”
石破天忍不住插口道:“她既不愿去你怎能勉强人家?”
那老人大怒喝道:“要你放什么狗屁?”反掌便往他脸上打去。
这一掌眼见便要打得他头晕眼花、牙齿跌落突然之间见到石破天脸上一个膝黑的掌
印那老人一怔之下登时收掌笑道:“啊哈大粽子我道是谁将你绑成这等模样原
来是我那乖乖侄孙女。你脸上这一掌是给我侄孙女打的是不是?”
石破天不明所以问道:“你侄孙女?”那老人道:“你还不知老夫是谁?我是丁不
四丁不三是我哥哥他年纪比我大武功却不及我……我的侄孙女……”石破天看他相貌
确与丁不三有几分相似服饰也差不多只是腰间缠着一条黄光灿然的金带便道:“啊
是了叮叮当当是你侄孙女不错这一掌正是叮叮当当打的我也是给她绑的。”
丁不四捧腹大笑道:“我原说天下除了阿当这小丫头再没第二个人这么顽皮淘气。
很好很好很好!她为什么绑你?”石破天道:“她爷爷要杀我说我武功太差是个白
痴。”丁不四更是大乐笑得弯下腰来道:“老三要杀的人老四既然撞上了那就……
那就……”石破天惊道:“你也要杀?”
丁不四道:“丁不四的心意天下有谁猜得中?你以为我要杀你我就偏偏不杀。”站
起身来左手抓住石破天后领提将起来右手并掌如刀在他身上重重缠绕的帆索自上而下
急划而落数十重帆索立时纷纷断绝当真是利刃也未必有如此锋锐。
石破天赞道:“老爷子你这手功夫厉害得很那叫什么名堂?”
丁不四听石破天一赞登时心花怒放道:“这一手功夫自然了不起普天下能有如此
功力的除了丁不四外只怕再无第二人了。这手功夫吗?叫做……”
这时那老妇已醒听到丁不四自吹自擂当即冷笑道:“哼耗子上天平自称自赞!
这一手‘快刀斩乱麻’不论那个学过几手三脚猫把式的庄稼汉子又有谁不会使了?”丁不
四道:“呸!呸!学过几手三脚猫把式的人就会使我这手‘快刀斩乱麻’?你倒使给我瞧
瞧!”那老妇道:“你明知我练功走火没了力气来说这种风凉言语。大粽子我跟你
说你到随便那一处市镇上见到有人练把式卖膏药骗人钱财只须给他一文两文他就
会练这手‘快刀斩乱麻’给你瞧包管跟这老骗子练得一模一样没半点分别说不定还比
他强些。这是普天下骗人的混蛋都会的法门又有什么希罕了?”
丁不四听那老妇说得刻薄不由得怒如狂顺手便向她肩头抓落。
石破天叫道:“不可动粗!”斜身反手向他右腕上切去正是丁当所教一十八路擒拿
手中的一招‘白鹤手’。他被丁当拿中穴道后为时已久在内力撞击之下穴道渐解待得
身上帆索断绝血行顺畅立时行动自如。
丁不四“咦”的一声反手勾他小臂。石破天于这一十八路擒拿手练得已甚纯熟当即
变招左掌拍出右手取对方双目。丁不四喝道:“好!这是老三的擒拿手。”伸臂上前
压他手肘。石破天双臂圈转两拳反击他太阳穴。丁不四两条手臂自下穿上向外一分快
如电闪般向石破天手臂上震去。只道这一震之下石破天双臂立断不料四臂相撞石破天
稳立不动丁不四却感上身一阵酸麻喀喇一声足下所踏的一块船板从中折断船身也向
左右猛烈摇幌两下。他急忙后退了一步以免陷入断板口中又是“咦”的一声。
他前一声“咦”只是惊异石破天居然会使他丁家的一十八路擒拿手但当双臂与石破
天较劲震得他退出一步那一声“咦”却是大大的吃惊只觉这年轻人内力充盈厚实直
是无穷无尽自己适才虽然未出全力但对方浑若无事自己却踏断了船板可说已输了一
招。此人这等厉害怎能为丁当所擒?脸上又怎会给她打中一掌?一时心中疑团丛生。
那老妇惊诧之情丝毫不亚于丁不四当即哈哈大笑说道:“连……连一个浑小子
也……也……也……”一时气息不畅却说不下去了。丁不四怒道:“我代你说了吧‘连
一个浑小子也斗不过逞什么英雄好汉?’是不是?这句话你说不出口只怕将你憋也憋死
了。”那老妇满脸笑容连连点头。
丁不四侧头向石破天道:“大粽子你……你师父是谁?”石破天搔了搔头心想自己
虽向谢烟客和丁当学过武功却没拜过师父说道:“我没师父!”丁不四怒道:“胡说八
道那么你这一十八路擒拿手又是那里偷学得来的?”石破天道:“我不是偷学得来的
叮叮当当教了我十天。她不是我师父是我……是我……”要想说‘是我妻子’总觉有些不
妥便不说了。丁不四更是恼怒骂道:“你***这武功是阿当教你的?胡说八道。”
那老妇这时已顺过气来冷冷的道:“江湖上人人都说‘丁氏双雄一是英雄一是
狗雄!’这名话当真不错。今日老婆子亲眼目睹果然是江湖传言千真万确。”
丁不四气得哇哇大叫道:“几时有这句话了?定是你捏造出来的。你说谁是英雄
谁是狗熊?我的武功比老三强武林中谁人不知那个不晓?”
那老妇不敢急促说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缓缓说道:“丁当是丁老三的孙女儿。丁老三教
了他儿子他儿子教他的女儿丁当丁当又教这个浑小子。这浑小子只学了十天就胜过了
丁老四你教天下人去评……评……评……”连说了三个“评”字一口气又转不过来了。
丁不四听着他慢条斯理、一板一眼的说话早已十分不耐这时忍不住抢着说道:“我
来代你说:‘你教天下人评评这道理看到底谁是英雄谁是狗熊?自然丁老三是英雄丁
老四是狗熊!’”越说声音越响到后来声如雷震满江皆闻。
那老妇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道:“你……你自己知道就好。”这几个字说的气若游丝
但听在丁不四耳中却令他愤懑难当大声叫道:“谁说这大粽子胜过丁老四了?来来
来咱们再比过!我不在……不在……”
他本想说‘不在三招之内就将你打下江去那就如何如何’但话到口边心想此人武
功非同小可‘三招之内’只怕拾夺他不下要想说‘十招之内’仍觉没有把握说‘二
十招’吧还是怕这句话说得太满若说‘一百招之内’却已没了英雄气概自己一个成
名人物要花到一百招才能将侄孙妇儿的徒弟打败那又有什么了不起?他略一迟疑那老
妇已道:“你不在十万招之内将他打败你就拜他……拜他……拜他……咳……咳……”
丁不四怒吼:“‘你就拜他为师!’你要说这句话是不是?”‘拜他为师’这四个字
一出口身子已纵在半空掌影翻飞向石破天头顶及胸口同时拍落。
石破天虽学过一十八路擒拿手法但只能拆解丁当的一十八路擒拿手学时既非活学
用时也不能活用眼见丁不四犹似千手万掌般拍将下来那里能够抵御?只得双掌上伸护
住头顶便在这时后颈大椎穴上感到一阵极沉重的压力已然中掌。
那大椎穴乃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最是要害但也正因是人手足三阳督脉之会诸处经
脉中内力同时生出反击的劲道。丁不四只感到全身剧震向旁反弹了开去看石破天时却
是浑若无事。这一招石破天固然被他击中但丁不四反而向外弹去不能说分了输赢。
那老妇却阴阳怪气的道:“丁不四人家故意让你击中你却给弹了开去当真无用之
极只是一招你便输了。”丁不四怒道:“我怎么输了?胡说八道!”那老妇道:“就算
你没有输那么你让他在你大椎穴上拍一掌看。如果你不死也能将他弹开几步那么你们
就算打成平手。”丁不四心想:“这小子内力雄厚之极我大椎穴若给他击上一掌那是不
死也得重伤。”说道:“好端端地我为什么要给他打?你的大椎穴倒给我打一掌看。”那
老妇道:“早知丁狗熊没种就只会一门取巧捡便宜的功夫若是跟人家一掌还一掌、一拳
还一拳的文比谁也不得躲闪挡架你就不敢。”
丁不四给她说中了心事讪讪的道:“这等蛮打是不会武功的粗鲁汉子所为咱们武
学名家怎么能玩这等笨法子?”他自知这番话强词夺理经不起驳在那老妇笑声中向
石破天道:“再来再来咱们再比过。”
石破天道:“我只学过叮叮当当教的那些擒拿手别的武功都不会你刚才那样手掌乱
幌的功夫我不会招架。老爷子就算你赢了咱们不比啦。”
那‘就算你赢了’这五个字听在丁不四耳中极不受用他大声说道:“赢就是赢输
就是输那有什么算不算的?我让你先动手你过来打我啊。”石破天摇头道:“我就是不
会。”丁不四听那老妇不住冷笑心头火起骂道:“***你不会我来教你。你瞧仔
细了你这样出掌打我我就这么架开跟着反手这么打你你就斜身这么闪过跟着左手
拳头打我这里。”
石破天学招倒是很快依样出手丁不四回手反击。两人只拆得四招丁不四呼的一拳
打到石破天不知如何还手双手下垂说道:“下面的我不会了。”
丁不四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道:“都是我教你的那还比什么武?”石破天道:“我
原说不用比啦算你赢就是了。”丁不四道:“不成我若不是真正胜了你小翠一辈子都
笑话我丁大英雄给她说成是丁大狗熊我这张脸往那里搁去?你记着我这么打来你不
用招架抢上一步伸指反来戳我小腹这一招很是阴毒我这拳就不能打实了就只得避
让这叫做以攻为守攻敌之所必救。”
他口中教招手上比划。石破天用心记忆学会后两人便从头打起打到丁中四所教的
武功用尽之时便即停了只得一个往下再教一个继续又学。丁不四这些拳法掌法变化甚
是繁复但他与石破天对打却只以曾经教过的为限。
丁不四心想这般斗将下去如何胜得了他?唯一机缘只是这浑小子将所学的招数忘了
拆解稍有错误便立中自己毒手。但偏偏石破天记心极好丁不四只教过一遍他便牢牢记
住。两人直拆了数十招他招式中仍无破绽。
那老妇不时出几下冷笑之声又令丁不四不敢以凡庸的招数相授只要攻守之际有一
招不够凌厉精妙那老妇便出言相讥。她走火之后虽然行动不得但眼光仍是十分厉害就
算是一招高明武功她也要故意诋毁几句何况是不十分出色精奥之着。
丁不四打醒了精神传授石破天拳掌这股全力以赴的兢兢业业之意竟丝毫不亚于当
年数度和那老妇真刀真枪的拚斗。又教了数十招天色将明丁不四渐感焦躁突然拳法一
变使出一招先前教过的‘渴马奔泉’连拳带人猛地扑将过去。
石破天叫道:“次序不对了!”丁不四道:“有什么次序不次序的?只要是教过你的便
行。”石破天倒也没忘他曾教过用‘粉蝶翻飞’来拆解当即依式纵身闪开。丁不四心想:
“我只须将你逼下江去就算是赢了。小翠再要说嘴也已无用。”踏上一步一招‘横扫
千军’双臂猛扫过去。石破天仍是依式使招‘和风细雨’避开了对方狂暴的攻势但这
步一退左足已踏上了船舷。
丁不四大喜喝道:“下去吧!”一招‘钟鼓齐鸣’双拳环击攻他左右太阳穴。依
照丁不四所授的功夫石破天该当退后一步再以‘春云乍展’化开来掌可是此刻身后已
无退路一步后退便踏入了江中情急之下难以多想生平学得最熟的只是丁当教的那两
招也不理会用得上用不上一闪身已穿到了丁不四背后右手以‘虎爪手’抓住他‘灵
台穴’左手以‘玉女拈针’拿住他‘悬枢穴’双手一拿实强劲内力陡然出。
丁不四大叫一声坐倒在舱板之上。
其实石破天内力再强凭他只学几天的擒拿手法又如何能拿得住丁不四这等高手?只
因丁不四有了先入为主的成见认定石破天必以‘春云乍展’来解自己这招‘钟鼓齐鸣’
而要使‘春云乍展’非退后一步而摔入江中不可。他若和另一个高手比武自会设想对方
能有种种拆解之法拆解之后跟着便有诸般厉害后着自是四面八方都防到了决不能被对
手闪到自己后心而拿住了要穴。但他和石破天拆解了百余招对方招招都是一板一眼全然
依准了自己所授的法门而心下对他既无半分提防之意又全没想到这浑小子居然会突然
变招所用的招数却纯熟无比出手如风待要挡避已然不及竟着了他的道儿。偏生石
破天的内力十分厉害劲透要穴以丁不四修为之高竟也抵敌不住。
这一下变故之生丁不四和石破天固然吃惊不小那老妇也是错愕无已“哈哈哈
哈”狂笑两下又晕厥了过去双目翻白神情殊是可怖。
石破天惊道:“老太太你……你怎么啦?”
阿绣身在舱里瞧不见船头上的情景听石破天叫得惶急忙问:“这位大哥我奶奶
怎么了?”石破天道:“啊哟……她……晕过去啦这一次……这一次模样儿不对只
怕……只怕……难以醒转。”阿绣惊道:“你说我奶奶……已经……已经死了?”石破天伸
手去探了探那老妇的鼻息道:“气倒还有只不过模样儿……那个……那个很不对。”阿
绣急道:“到底怎么不对?”石破天道:“她神色像是死了一般我扶起你来瞧瞧。”
阿绣不愿受他扶抱但实在关心祖母踌躇道:“好!那就劳你这位大哥的大驾。”
石破天一生之中从未听人说话如此斯文有礼长乐帮中诸人跟他说话之时尽管恭谨
却是敬畏多过了友善连小丫头侍剑也总是掩不住脸上惶恐之神色。丁当跟他说话有时十分
亲热却也十分无礼。只有这个姑娘的说话听在耳中当真是说不出的慰贴舒服于是轻轻
扶她起来将一条薄被裹在她身上然后将她抱到船头。
阿绣见到祖母晕去不醒的情状“啊”的一声叫了起来说道:“这位大哥可不可以
请你在奶奶‘灵台穴’上用手掌运一些内力过去?这是不情之请可真不好意思。”
石破天听她说话柔和垂眼向她瞧去。这时朝阳初生只见她一张瓜子脸清丽文秀
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也正在瞧着她。两人目光相接阿绣登时羞得满脸通红她无法转头
避开便即闭上了眼睛。石破天冲口而出:“姑娘原来你也是这样好看。”阿绣脸上更加
红了两人相距这么近生怕说话时将口气喷到他脸上将小嘴紧紧闭住。
石破天一呆道:“对不起!”忙放下了她伸掌按住那老妇的‘灵台穴’也不知如
何运送内力便照丁当所教以‘虎爪手’抓人‘灵台穴’的法子劲吐出。
那老妇“啊”一声醒了过来骂道:“浑小子你干什么?”石破天道:“这位姑娘
叫我给你运送内力你……你果然醒过来啦。”那老妇骂道:“你封了我穴道啦运送内
力是这么干的?”石破天讪讪的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实在不会请你教一教。”
适才他这么一使劲只震得那老妇五脏六腑几欲翻转‘灵台穴’更被封闭好在她练
功走火穴道早已自塞这时封上加封也不相干。她初醒时十分恼怒但已知他内力浑厚
无比心想:“这傻小子天赋异禀莫非无意中食了灵芝仙草还是什么通灵异物的内丹
以致内力虽强却不会运使。我练功走火或能凭他之力得能打通被封的经脉?”便道:
“好我来教你。你将内息存于丹田感到有一股热烘烘的暖气了是不是?你心中想着
让那暖气通到手少阳胆经的经脉上。”
这些经脉穴道的名称当年谢烟客在摩天崖上都曾教过石破天依言而为毫不费力的
便将内力集到了掌心他所修习的‘罗汉伏魔功’乃少林派第一精妙内功并兼阴阳刚柔之
用只是向来不知用法等如一人家有宝库金银堆积如山却觅不到那枚开库的钥匙此
刻经那老妇略加指拨依法而为体内本来蓄积的内力便排山倒海般涌出。
那老妇叫道:“慢些慢……”一言未毕已“哇”的一声吐出大口黑血。
石破天吃了一惊叫道:“啊哟!怎么了?不对么?”阿绣道:“这位大哥我奶奶请
你缓缓运力不可太急了。”那老妇骂道:“傻瓜你想要我的命吗?你将内力运一点儿过
来等我吸得几口气再送一点儿过来。”
石破天道:“是是!对不起。”正要依法施为突见丁不四一跃而起叫道:“他奶
奶的咱们再比过刚才不算。”那老妇道:“老不要脸为什么不算?明明是你输了。刚
才他只须在你身上补上一刀一剑你还有命么?”
丁不四自知理亏不再和那老妇斗口呼的一掌便向石破天拍来喝道:“这招拆法
我教过你不算不讲理吧?”石破天忙依他所授招式挥掌挡开。丁不四跟着又是一掌喝
道:“这一招我也教过你的总不能说我耍无赖欺侮小辈了吧?”他每出一招果然都是曾
经教过石破天的显得自己言而有信是个君子。
他越打越快十余招后已来不及说话只是不住叱喝:“教过你的教过的教过!
教过!教……教……教……”如此迅出招石破天虽然天资聪颖总是无法只学过一遍
便将诸般繁复的掌法尽数记住活用对方拳脚一快登时便无法应付眼见数招之间便会
伤于丁不四的掌底正在手忙脚步乱之际忽听得那老妇叫道:“且慢我有话说。”
丁不四住手不攻问道:“小翠你要说什么?”那老妇向石破天道:“少年我身子
不舒服你再来送一些内力给我。”丁不四点头道:“那很好。你走火后经脉窒滞你既不
愿我相助叫他出点力气倒好。这少年武功不行内力挺强!”
那老妇哼了一声冷冷的道:“是啊他武功是你教的内力却不是你教的他武功不
行内力挺强。”丁不四怒道:“他武功怎么能算是我教的我只教了他半天只须他跟我
学得三年五载哼小一辈人物之中没一个能是他敌手。”那老妇道:“就算学得跟你一
模一样又有什么用?他不学你的武功便能将你打败学得了你的武功只怕反而打你不
过了。越学越差你说是学你的好还是不学的好?”丁不四登时语塞呆了一呆说道:
“他那两招虎爪手和玉女拈针还不是我丁家的功夫?”
那老妇道:“这是丁不三的孙女所教可不是你教的。少年你过来别去理他。”
石破天道:“是!”坐到那老妇身侧伸手又去按住她灵台穴运功助她打通经脉这
一次将内力极慢极慢的送去惟恐又激得她吐血。
那老妇缓缓伸臂将衣袖遮在脸上令丁不四见不到自己在开口说话又听不到话声
低声道:“待会他再和你厮打你手掌之上须带内劲。就像这样把内劲运到拳掌之中。只要
见到他伸掌拍来你就用他一模一样的招式和他手心相抵把内劲传到他身上。这老儿想
把你逼下江中淹死你记好了见到他使什么招你也就使什么招。只有用这法子方能保
得……保得咱们三人活命。”她和石破天只相处几个时辰便已瞧出他心地良善若要他为
他自己而和丁不四为难多半他会起退让之心不一定能遵照嘱咐但说“方能保得咱三人
活命”那是将他祖孙二人的性命也包括在内了料想他便能全力以赴。
石破天点了点头。那老妇又道:“你暂且不用给我送内力。待会你和那老儿双掌相抵
送出内力时可不能慢慢的来须得急吐而出越强越好。”石破天道:“他会不会吐血?”
那老妇道:“不会的。我练功走火半点内力也没有了你的内力猛然涌到我无法抗拒
这才吐血。这老儿的内力强得很刚才你抓住他背心穴道他并没吐血是不是?你若不出
全力反而会给他震得吐血。你若受伤那便没人来保护我祖孙二人一个老太婆一个小
姑娘躺在这里动弹不得只有任人宰割欺凌。”
石破天听到这里心头热血上涌只觉此刻立时为这老婆婆和姑娘死了也是毫不皱眉
其实她二人是何等样人是善是恶他却是一无所知。
那老妇将庶在脸上的衣袖缓缓拿开说道:“多谢你啦。丁不四死不认输你就和他过
过招。唉老婆子活了这一把年纪一下的真好汉、大英雄也见过不少想不到临到归天之
际眼前见到的却是一只老狗熊当真够冤。”丁不四怒道:“你说老狗熊是骂我吗?”
那老妇微微一笑说道:“一个人若有三分自知之明也许还不算坏得到了家。丁老四你
要杀他还不容易?只管使些从来没教过他的招数出来包管他招架不了。”
丁不四怒道:“丁老四岂是这等无耻之徒?你瞧仔细了招招都是我教过他的。”那老
妇原是要激他说这句话叹了口气不再作声。
丁不四“哼”的一声大声道:“大粽子这招‘逆水行舟’要打过来啦!那是我教过
你的可别忘了。”说着双膝微曲身子便矮了下去左掌自下而上的挥出。
石破天听他说‘逆水行舟’心下已有预备也是双膝微曲左掌自下而上的挥出。
丁不四喝道:“错了!不是这样拆法。”一句话没说完眼见石破天右掌即将和自己左
掌相碰心下一凛:“这小子内力甚强只怕犹在我之上。若跟他比拚内力那可没什么味
道。”当即收回左掌右掌推了出去那一招叫作‘奇峰突起’。石破天心中记着那老妇的
话跟着也使一招‘奇峰突起’掌中已带了三分内劲。丁不四陡觉对方掌力陡强手掌未
到掌风已然扑面而来心下微感惊讶立即变招。
石破天凝视丁不四的招式见他如何出掌便跟着依样葫芦这么一来不须记忆如何
拆解只是依样学样心思全用以凝聚内力果然掌底生风打出的掌力越来越强。
丁不四却有了极大的顾忌处处要防到对手手掌和自己手掌相碰生怕一黏上手之后
硬碰硬的比拚内力好几次捉到石破天的破绽总是眼见他照式施为便不得不收掌变招。
他自成名以来江湖上的名家高手会过不知多少却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不论自己出什
么招式对方总是照抄。倘若对方是个成名人物如此打法自是迹近无赖当下便可立斥其
非但偏偏石破天是个徒具内力、不会武功之人讲明只用自己所授的招式来跟自己对打
这般学了个十足十原是名正言顺之举。他心下焦躁不住咒骂却始终奈何石破天不得。
这般拆了五六十招石破天渐渐摸到运使内力的法门每一拳、每一掌打将出去劲力
愈来愈大船头上呼呼风响便如疾风大至一般。
丁不四不敢丝毫怠忽只有全力相抗心道:“这小子到底是什么邪门?莫非他有意装
傻藏奸其实却是个身负绝顶武功的高手?”再拆数招觉得要避开对方来掌越来越难幸
好石破天一味模仿自己的招数倒也不必费心去提防他出其不意的攻击。
又斗数招丁不四双掌转了几个弧形斜斜拍出这一招叫做‘或左或右’掌力击左
还是击右要看当时情景而定心头暗喜:“臭小子这一次你可不能照抄了吧?你怎知我
掌力从那一个方向袭来?”果然石破天见这一招难以仿效问道:“你是攻左还是攻右?”
丁不四一声狂笑喝道:“你倒猜猜看!”两只手掌不住颤动。石破天心下惊怕只得提起
双掌同时向丁不四掌上按去他不知对方掌力来自何方惟有左右同时运劲。
丁不四见他双掌一齐按到不由得大惊暗想傻小子把这招虚中套实、实中套虚的巧招
使得笨拙无比‘或左或右’变成了‘亦左亦右’两掌齐重令此招妙处全失。但这么一
来自己非和他比拚内力不可霎时间额头冒汗危急中灵机一动双掌倏地上举掌力向
天上送去。这一招叫做‘天王托塔’原是对付敌人飞身而起、凌空下击而用。石破天此时
并非自空下搏这招本来全然用不上。但石破天每一招都学对方而施眼见丁不四忽出这招
‘天王托塔’不明其中道理便也双掌上举呼的一声向上拍出。
两人四掌对着天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
丁不四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石破天见对方敌意已去跟着纵声而笑。阿绣斜倚在
舱门木柱上见此情景也是嫣然微笑。
那老妇却道:“不要脸不要脸!打不过人家便出这种鬼主意来骗小孩子!”
丁不四在电光石火的一瞬之间竟想出这个古怪法子来避免和石破天以内力相拚躲过
了危难于自己的机警灵变甚为得意虽听到那老妇出言讥刺便也不放在心上只嘻嘻一
笑说道:“我跟这小子无怨无仇何必以内力取他性命!”
那老妇正要再出言讥刺突击船身颠簸了几下向下游直冲原来此处江面陡狭水流
十分湍急。丁不四又是哈哈大笑叫道:“小翠到碧螺岛啦你们祖孙两位连同大粽子
一起都请上去盘桓盘桓。”那老妇脸色立变颤声道:“不去我宁死也不踏上你的鬼岛
一步。”丁不四道:“上去住几天打什么紧?你在我家里好好养伤舒服得很。”那老妇怒
道:“舒服个屁!”惶急之下竟然口出粗言。
江水滔滔波涛汹涌浪花不绝的打上船来。石破天顺着丁不四的目光望去只见右前
方江中出现一个山峰一片青翠上尖下圆果然形如一螺心想这便是碧螺岛了。
丁不四向梢公道:“靠到那边岛上。”那梢公道:“是!”丁不四俯身提起铁锚站在
船头只待驶近便将铁锚抛上岛去。
石破天道:“老爷子这位老太太既然不愿到你家里去你又何必……”一名话没说
完突然那老妇一跃而起伸手握住阿绣的手臂涌身入江。
丁不四大叫:“不可!”反手来抓却那里来得及?只听得扑通一声江水飞溅两人
已没入水中。
石破天大惊之下抓起一块船板也向江中跳了下去他跃下时双足在船舷上力撑身
子直飞出去是以虽比那老妇投江迟了片刻入水之处却就在她二人身侧。他不会游水江
浪一打口中咕咕入水他一心救人右手抱住船板左手乱抓正好抓住了那老妇头
当下再不放手三人顺着江水直冲下去。
江水冲了一阵石破天已是头晕眼花口中仍是不住的喝水突然间身子一震腰间疼
痛重重的撞上一块岩石。石破天大喜伸足凝力踏住忙将那老妇拉近幸喜她双臂仍是
紧紧抱着孙女儿只是死活难知。
石破天将她两人一起抱起一脚高一脚低拖泥带水向6地上走去。只走出十余丈便
已到了干地忽听那老妇骂道:“无礼小子你刚才怎敢抓我头?”
石破天一怔忙道:“是是!真对不起。”那老妇道:“你怎……哇!”她这么一声
“哇”随着吐了许多江水出来。阿绣道:“奶奶若不是这位大哥相救咱二人又不识水
性此刻……此刻……”说到这里也哎出了不少江水。那老妇道:“如此说来这小子于
咱们倒有救命之恩了。也罢抓我头的无礼之举不跟他计较便是。”
阿绣微笑道:“救人之际那是无可奈何。这位大哥可当真……当真多谢了。”她被
石破天抱在怀中四只眼睛相距不过尺许她说话之时转动目光不和石破天相对但她
祖孙二人呕出江水终究淋淋漓漓的溅了石破天一身。好在他全身早已湿透再湿些也不相
干但阿绣涨红了脸甚是不好意思。
那老妇道:“好啦你可放我们下来了这里是紫烟岛离那老怪居住之处不远须得
防他过来罗唣。”石破天道:“是是!”正要将她二人放下忽听得树丛之后有人说道:
“这小子多半没死咱们非找到他不可。”石破天吃了一惊低声道:“丁不四追来啦。”
抱着二人便在树丛中一缩一动也不敢动。只听得脚踏枯草之声有二人从身侧走过一
个是老人另一个却是少女。
石破天这一下却比见到丁不四追来更是怕得厉害向二人背影瞧去果然一个是丁当
一个却是丁不三。他颤声道:“不好是……是丁三爷爷。”
那老妇奇道:“你为什么怕成这个样子?丁不三的孙女儿不是传了你武功么?”石破天
道:“爷爷要杀我叮叮当当又怪我不听话将我绑成一只大粽子投入江中。幸好你们的
船从旁经过否则……否则……”那老妇笑道:“否则你早成了江中老乌龟、老甲鱼的点心
啦。”石破天道:“是是!”想起昨日被丁当用帆索全身缠绕的情景兀自心有余悸
道:“婆婆他们还在找我。这一次若给他们捉到我……我可糟了!”
那老妇怒道:“我若不是练功走火区区丁不三何足道哉!你去叫他来瞧他敢不敢动
你一根毫毛。”阿绣劝道:“奶奶此刻你老人家功力未复暂且避一避丁氏兄弟的锋头
等你身子大好了再去找他们的晦气不迟。”那老妇气忿忿的道:“这一次你奶奶也真倒足
了大霉说来说去都是那小畜生、老不死这两个鬼家伙不好。”阿绣柔声道:“奶奶过
去的事情又提它干么?咱二人同时走火须得平心静气的休养那才能好得快。你心中不
快只有于身子有损。”那老妇怒道:“身子有损就有损怕什么了?今日喝了这许多江
水史小翠一世英名那是半点也不剩了。”越说越是大声。
石破天生怕给丁不三听到劝道:“老婆婆你平平气。我……我再运些内力给你。”
也不等她答应便伸掌按上她灵台穴将内力缓缓送去内力既到那老妇史婆婆只得凝神
运息将石破天这股内力引入自己各处闭塞了的经脉穴道一个穴道跟着一个穴道的冲开
口中再也不能出声。石破天只求她不惊动丁不三掌上内力源源不绝的送出。
史婆婆心下暗自惊讶:“这小子的内功如此精强却何以不会半点武功?”她脑中念头
只是这么一转胸口便气血翻涌当下再也不敢多想直至足少阳经脉打通这才长长舒了
一口气站起身来笑道:“辛苦你了。”
石破天和阿绣同感惊喜齐声道:“你能行动了?”
史婆婆道:“通了足上一脉还有许多经脉未通呢!”
石破天道:“我又不累咱们便把其余经脉都打通了。”
史婆婆眉头一皱说道:“小子胡说八道我是和阿绣同练‘无妄神功’以致走火岂
是寻常的疯瘫?今日打通一处经脉已是谢天谢地了就算是达摩祖师、张三丰真人复生
也未必能在一日之中打通我全身塞住了经脉。”石破天讪讪的道:“是是!我不懂这中间
的道理。”史婆婆道:“左右闲着无事你就帮助阿绣打通足少阳经脉。”
石破天道:“是是!”将阿绣扶起让她左肩靠在一根树干之上然后伸掌按她灵台
穴以那老妇所教的法门缓缓将内力送去。阿绣内功修为比之祖母浅得多了石破天直花
了四倍时间才将她足少阳经脉打通。
阿绣挣扎着站起细声细语的道:“多谢你啦。奶奶咱们也不知这位大哥高姓大名
不知如何称呼多有失礼。”她这句话是向祖母说的其实是在问石破天的姓名只是对着
这个青年男子十分腼腆不敢正面和他说话。
史婆婆道:“喂大粽子我孙女儿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石破天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妈妈叫我……叫我那个……”他想说‘狗杂
种’但此时已知这三字十分不雅无法在这温文端庄的姑娘面前出口又道:“他们却又
把我认错是另外一个人其实我不是那个人。到底我是谁我……我实在说不上来……”
史婆婆听得老大不耐烦喝道:“你不肯说就不说好了偏有这么罗哩罗嗦的一大套鬼
话。”阿绣道:“奶奶人家不愿说总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咱们也不用问了。叫不叫名字
没什么分别咱们心里记着人家的恩德好处也就是了。”
石破天道:“不不我不是不肯说实在说出来很难听。”史婆婆说道:“什么难听
好听?还有难听过大粽子的么?你不说我就叫你大粽子了。”石破天心道:“大粽子比狗
杂种好听得多了。”笑道:“叫大粽子很好那也没什么难听。”
阿绣见石破天性子随和祖母言语无礼他居然一点也不生气心中更过意不去道:
“奶奶你别取笑。这位大哥可别见怪。”
石破天嘻嘻一笑道:“没有什么。谢天谢地只盼丁不三爷爷和叮叮当当找不到我就
好了。你们在这里歇一会我去瞧瞧有什么吃的没有。”史婆婆道:“这紫烟岛上柿子甚
多这时正当红熟你去采些来。岛上鱼蟹也肥不妨去捉些。”
石破天答应了闪身在树木之后蹑手蹑脚一步步的走去生怕给丁氏祖孙见到只走
出数十丈果见山边十余株柿树树上点点殷红都是熟透了的圆柿。
他走到树下抓住树干用力摇幌柿子早已熟透登时纷纷跌落。他张开衣衫兜接住
奔回树丛给史婆婆和阿绣吃。她二人双足已能行走手上经脉未通史婆婆勉强能提起手
臂阿绣的双臂却仍瘫痪不灵。石破天剥去柿皮先喂史婆婆吃一枚又喂阿绣吃一枚。
阿绣见他将剥了皮的柿子送到自己口边满脸羞得就如红柿子一般又不能拒却只得
在他手中吃了。石破天却待再喂阿绣道:“这位大哥你自己先吃饱了再……再……”
史婆婆道:“这边向西南行出里许有个石洞咱们待天黑后到那边安身好让这对
不三不四的鬼兄弟找咱们不到。”
石破天大喜道:“好极了!”他对丁不四倒不如何忌惮但丁不三祖孙二人一意要取
他性命实是害怕之极听史婆婆说有地方可以躲藏心下大慰。
眼巴巴的好容易等到天色昏暗当下左手扶着史婆婆右手扶了阿绣三人向西南方行
去。这紫烟岛显是史婆婆旧游之所地形甚至是熟悉行不到一里右便全是山壁。史婆
婆指点着转了两弯从一排矮树间穿了过去赫然现出一个山洞的洞口。
史婆婆道:“大粽子今晚你睡在外面守着可不许进来。”石破天道:“是是!”
又道:“可惜咱们不敢生火烤干浸湿的衣服。”
史婆婆冷冷的道:“这叫做虎落平阳被犬欺。日后终要让这对不三不四的鬼兄弟身受十
倍报应。”——
阿绣拿起那把烂柴刀缓缓使个架式跟着横刀向前推出随即刀锋向左掠去拖过刀
来又向右斜刺。
第一时间更新《侠客行》最新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