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星期后世纬的健康就完全恢复了。
走出元凯那间卧室他有好几天都沉迷在傅家庄那典雅的庭园里初次领略了江南园林的迷人之处。看到他们把形形色色的太湖名堆砌成春夏秋冬的景致使他叹为观止。小楼水榭曲院回廊都别有幽趣。和北方比起来是截然不同的。北京的建筑受故宫影响比较富丽堂皇。南方的庭园却秀气多了。一条小径两枝修竹几叶芭蕉十分的诗意。世纬尤其爱上了吟风阁朝东的一面墙那墙上蔓生着常春藤爬满了整片墙壁枝枝叶叶重重叠叠的下垂着。每当风一吹过每灯叶子都随风飘动起伏有致像一大片绿色的波浪。在这片绿色波浪中却嵌着三扇小红窗窗棂雕着梅兰竹菊的图案真是可爱极了。世纬实在想不透在这么美丽的庭园里怎么没有酝酿出如诗如梦的故事反而演出父子反目生离死别的悲剧?

关于元凯的故事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月娘断断续续的说给世纬他们三个听了。原来元凯在十多年前爱上了家里的丫头漱兰。这本是大家庭中很普通的事如果元凯肯将漱兰收来做小大概也不至于引起大祸。但是元凯念了很多书又深受梁启“一夫一妻”制的影响坚持要娶漱兰为妻子。此事使振廷勃然大怒说什么也不允许想尽办法拆散两人。据说当时使用的手段非常激烈。元凯见无法和振廷沟通竟带着漱兰私奔了。私奔还没关系他们两个居然跪到上海的一家教堂里在神父的福证下行了西式的婚礼。完婚之后再把漱兰带回家来。振廷这一怒实在是非同小可他把元凯和漱兰一齐赶出了家门当时就措辞强烈恩断义绝。振廷说过:“你可以死在外面就是不许再回来!我傅振廷可以绝子绝孙就是不能承认一个像你这样不孝不义的儿子从今以后我没有儿子!你也不姓傅!”

元凯就在那吟风阁外的广场中跪地向静芝磕头告别的。

“娘!从今以后孩儿跟您就是形同陌路的陌生人了!原谅孩儿不孝!孩儿叩别娘!”

那天的静芝呼天抢地哭得日月无光却无法阻止元凯的离去。这句话竟成为元凯对母亲说的最后一句话。因为一年以后漱兰把元凯的灵柩送回来了。

“灵柩?”世纬震动的看着月娘。“他怎么会死呢?他真的死了?”“真的死了!”月娘面色凄然眼中凝聚着泪。“死的时候才只有二十三岁。灵柩送来那天你们信吗?竟是老爷四十五岁的寿诞。在宾客盈门中漱兰一身缟素伏地不起灵柩砰然落地满座宾客人人变色。可怜的老爷和太太这种打击怎么是一般人所能承受?老爷不相信那里面躺着的是少爷下令开棺棺盖一打开少爷赫然躺在里面……太太太太就昏死过去。从此以后太太不许人说元凯死了她拒绝这个事实早也哭晚也哭眼睛哭瞎了神志也迷糊了!她宁愿相信元凯活在外面不愿相信他被送回来了!”月娘看着世纬。“这就是为什么你说了句你是陌生人太太就更加认定你是元凯的原因这‘陌生人’三个字对太太的印象实在是太深太深了!”

原来如此!世纬吸了口气。

“可是那元凯正当年轻力壮怎么会突然死掉呢?”他问。“他是病死的详细情形我们都弄不清楚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和漱兰穷途潦倒贫病交迫。这也是太太无法原谅老爷的地方元凯走的时候两袖清风什么都没有带。他是这种家庭里养大的孩子平时都是丫头佣人伺候着的他几时受过生活上的苦!”“漱兰呢?”青青追着问:“她去了什么地方?她现在在哪里?”月娘沉默了好一会儿。

“她走了!”半晌以后她才沉思的说:“傅家的女人都很惨。漱兰把灵柩送来那天大概已经不想活了。她那副样子分明三魂六魄都已跟着元凯去了。偏偏老爷在悲愤得快疯的情况下对漱兰痛骂不停。漱兰听着听着就一头对棺木撞了去差点就撞死了!你们不知道那个场面有多么惨!幸好漱兰的娘朱嫂陪了她来的朱嫂哭着抱着求着拖着……把漱兰带走了!”她顿了顿眼神深幽。“从此我们谁也没见过漱兰。十年了!漱兰是生是死我们都不知道了!”

故事说完了。一时之间世纬、青青、月娘、小草四人都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说话。窗外暮色正缓缓的罩下来黄昏的余晖把一树的阴影投射在雕花的地砖上有一种凄凉而神秘的美。世纬看着月娘直觉的感到她对于这个故事多少还有些保留。“你呢?”他忍不住问。“我听你谈吐不俗不像个伺候人的人你在傅家是……”“我吗?”月娘脸色一暗微微的怔了怔。“我是另外一个故事了。”她叹了口气。“我也是好家庭的女儿和傅家沾了一点亲只是我家早就败落了我爹把我许配给了一个比我小八岁的丈夫。我们家乡常常把女儿嫁给小丈夫说不好听就是卖过去了。我十六岁嫁过去丈夫才八岁挨了四年丈夫才十二岁居然出天花就死了!夫家说我不祥克死了丈夫赶我回娘家我爹那时已去世了娘家没人肯收留我我举目无亲就投到傅家来太太收留了我……待我挺好挺好的我也就死心塌地的伺候着太太。我来傅家已经十二年了呢!傅家所有的事我都一件一件看着它生的。说起来太太对我有恩所以有时候……她就是对我脾气……我也就忍了!”短短的几句话道尽了一个女人的沧桑。世纬对月娘不禁油然起敬。从月娘身上就联想到青青从大红花轿上逃走的青青。中国的女性如果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将永远在悲剧中轮回。青青的逃婚实在是勇敢极了正确极了。想到这儿他就对青青看去青青仍然沉溺在月娘所述说的故事里满脸戚然满眼哀切。

“世纬!”她忽然就回头对世纬正色说:“你不可以再那么绝情了!老太太叫你几声儿子你又不会少一块肉有人把你当儿子一样疼着有什么不好?以后你再也不要动不动就说要走来威胁人家!”

“是啊!”小草接口说:“婆婆好可怜啊!大哥你一定一定要对婆婆好一点!”世纬真有些啼笑皆非。瞎婆婆的故事确实可怜但是自己这个假儿子骗得了一时骗得了一世吗?走是迟早的事等到必须要走的时候会不会再一次撕裂了老太太的心?到那时今日的“不忍”可能会变成那时的“残忍”然后又会演变成什么局面呢?这样一想他的头就又痛了。

“不管怎样谢谢你们兄妹!”月娘似乎读出了他的思想。“你们肯留下来真是傅家的幸运!我们过一天是一天希望没多久太太就能明白过来!好了不能再谈了我去厨房看看太太今天给你炖了莲子银耳汤是你以前最爱吃的……不不”她改了口:“是元凯少爷以前最爱吃的!希望你吃的时候有那么一点儿表示她会很高兴很高兴的……”

月娘走了。世纬用手揉了揉额角;看着青青。

“兄妹啊?”他说:“你到底对傅家怎么说的?”

“说你是我哥哥啊!”青青瞪着他。“不然怎么说呢?总不能说我从花轿上跳下来跟你这样奇奇怪怪来扬州!别人会怎么想我呢?”“那……”他的头更痛了。“小草跟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呢?你赶快说说清楚免得我穿帮!”“我说……小草是咱们家的邻居尽受表婶儿虐待所以咱们兄妹就……”“见义勇为把她护送到扬州!”他接口:“是吧?你编故事还编得挺好的呢!”听出他语气中的不满青青顿时脸色一沉。眉毛挑得高高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她立刻就剑拔弩张。她挺直背脊颇受伤害的冲口而出:“怎么了?我说你是我哥哥难道侮辱了你不成?上次要拿钱打我们我还没跟你算帐呢!我知道了你打心眼里看不起我和小草我们没念过书大字不识连根扁担倒下来我们也不晓得那是个‘一’字更别说要我们像你一样满嘴掉文儿动不动就四个字四个字打嘴里成串的溜出来……你看不起我们你尽管去告诉傅家老爷太太说咱们两个是你路上捡来的……”“喂喂!你有完没完?”他忍无可忍的喊:“我说了看不起你们吗?我什么都没说你就大脾气讲了这么一大堆你简直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什么罪不罪的?”青青更气。“听也听不懂你就直接告诉我们我是大麻烦小草是小麻烦婆婆是老麻烦……你恨不得把我们统统摆脱了不就结了?”

世纬怔了怔声音大了起来:

“你这句话倒说对了!自从遇到你们以后我就一路倒不完的楣!先是莫名其妙的跟着你们乱逃然后天气也变了荷包也瘦了头也打破了又伤又病的把你们送来却被瞎婆婆抓了当儿子弄得我困在这里走不了你们的确是一对大、小麻烦!我实在弄不懂我怎么会招惹了你们?”

世纬泄完了居然听不到青青反驳的声浪再一抬头现青青眼圈红红的看着小草小草则抽抽嗒嗒的哭起来了眼泪水滴滴答答的直往下掉。

“喂喂”他心慌意乱了。“怎么回事?咱们一路拌嘴已经拌成习惯了吵吵架没关系的你们可别哭啊!”

“我哭我就是要哭!”小草吸吸鼻子哽咽的说“我叫你大哥把你看得比亲哥哥还要亲舍不得跟你分开……原来你这么讨厌我们……骂我们骂得好大声比傅老爷还要吓人儿……”“我那有?我那有?”他急急的问。“我那有好大声?”

“你有!你就是有!”青青接口眼泪也往下掉。她对小草张开了手臂哀声的喊:“小草!别哭你还有我呢!我是怎样也不会离开你的!”小草“呜”的一声就哭着投入了青青的怀抱。一对“大小麻烦”紧拥在一起泪珠儿纷纷乱乱的跌落于地。世纬看到自己造成这么大的“悲剧”简直是手足失措不知怎么办才好。“喂喂我投降我投降!”他举起双手喊:“我错了!好不好?我道歉好不好?”他伸手去拉小草。“我真的没有看不起你们的意思我疼你们都来不及了!我说话大声一点是因为现在这个状况很复杂我有点头痛罢了……喂喂你们不要哭了我跟你们说以后咱们三个要留一起留要走一起走!好不好?”他顿了顿见两个女孩儿依然哭不停心里更慌了脱口大声说:“你们不要再伤心了从今以后你们两个就是我的责任我一肩扛到底了!”

听他说得语气铿锵两个女孩子终于有了反应停止哭泣抬眼看着他。他对两人重重的点了点头满脸的“坚定”。小草一个感动回身就把他的腿紧紧抱住由衷的、热烈的喊:“大哥!”她立即破涕为笑了。“你真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人儿!”世纬被她恭维得有点飘飘然现自己的一句话就能化悲剧为喜剧不禁对自己的“力量”也在惊愕中有些佩服起来。他转眼看青青青青斜睨了他一眼掉头去看窗子。眼泪不曾干唇边已有笑意。

唉!世纬心里叹了口气。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但眼前这个“女子”与“小人”却更有动人心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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