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月恨,残雪堕琼芳 18
迢迢万里赶来,他对她说,你要理解我。
有自嘲的浅笑在唇边绽放。
原来只怪她愚钝,不够理解他,只怪她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们之间有一万步,那么她愿意走九千九百九十九步,走到他面前,他只要跨出一步就可以,她以为只等他跨出这一步,就能成就天长地久,中秋节的夜晚,她以为她等到了,那样美的月色里,那样璀璨的烟花,还有他亲口说的,喜欢她。
据原来一切通通都是她理解错了,喜欢不代表唯一,幸福真的是如同烟花一样,上升了绽放额就消失了不见了。
在越来越热闹的锣鼓声中,她终于点了点头,没有哭没有闹,声音甚至是清晰可闻的:“我理解。”
她是真的理解,理解他的无奈,理解他说喜欢她那句话,是出自真心。
扒怪只怪烟花太短暂,绽放过后只余了一地清冷的烟灰。
“雪儿,你听我说,娶侧妃是权宜之计,我喜欢的只有你。”这般平静的反应,却让君绛瑛从心底害怕起来,他有些急切想要抓住她的手,她不过袖口一挥,人已经退开两步,嘴角牵起一抹奇异的笑,他心里一慌,“你要干什么?”
“放心,我不会妨碍你的,现在不会,以后更不会。”梨雪视线落在手中的鸳鸯锦上,一针针,一线线,最是说不尽的相思意,没有想到绣完了,相思也尽了。
君绛瑛恍然明白她想要干什么,疾步上前,却已来不及,梨雪决然抬手,指尖发狠用力,上好的鸳鸯锦从中撕裂,那裂痕如同在他心上一样,他心中抽痛,她只冷冷看向他,目如寒冰,声音如同裂帛一样,唯余了决然疏离:“王爷,这份贺礼,你可满意?”
锣鼓声益发的大声了,已经有先遣部队前来,礼官在门口传唤:“花轿马上就到王府,请王爷准备——”迎亲两个字在看到庭院内那抹素影的时候,化为无声,唯有锣鼓声依旧,震天响着。
“云梨雪,你这是什么意思?”阳光清冷冷的,连带大红的吉服都透出一种冷凝之气,她竟然撕了鸳鸯锦,她竟然想要离开他,心里绞痛,君绛瑛面上却笑了起来,“你以为嫁给了本王,你还有离开的机会?”他提步走近她,带着居高临下的倨傲,开口:“你没有,是你说的,你说过永远都会陪在本王身边。”
自信倨傲得仿佛天经地义。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是这般高高在上,看着她满身尘土。
是呀,是她说的,她永远都会陪在他的身边,因为她以为他的身边的位置,只是专属于她一个人的。
她微微笑了起来,手心的鸳鸯锦质地冰凉,那凉意在体内蔓延开,已经痛到麻木,所以感觉不到痛,只是冷,全身发冷,冷得人几乎开不了口,她轻轻仰着头,冬日的晴天天空蓝得纯净,她喜欢这样的纯净,因为会给人勇气,她说:“王爷,永远太远,而梨雪愚钝,跟不上王爷的步伐,没力气走下去。”她转身,转身的时候,肩膀被人狠狠的箍住。
“你敢——”君绛瑛紫眸中银芒闪动,她的语气这样疏离冷淡,半点儿的感情都没有,心里的急痛化成怒气,她休想离开他,这辈子,不,生生世世都休想离开她。紫眸幽深几近魔魅,他用力掰过她的身子,迫使她面向他,声音从齿缝里挤出:“云梨雪,你敢离开的话,本王定踏平云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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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雪粉饰的冷静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她豁然看向他,呼吸微喘,有不可思议的震惊从眼底迸出,“君绛瑛,你无耻。”
“无耻?”君绛瑛只觉得一种凛凛的痛快,饮鸩止渴一样,她眸中终于不再是一片漠然,有了感情,尽管是恨意,那恨意让他失了理智,他灼灼看向她,口不择言:“本王就无耻怎么了?本王告诉你,天下男人大凡有权有势这,无不三妻四妾,不要说一个侧妃,就算是本王要娶十个百个,天下也没人敢说半句不是,而你,生生世世都休养离开我。”
心口抽痛起来,原本以为痛到麻木不会痛了,这会子却一下一下抽痛,又冷又痛,呼吸急促,脑中嗡嗡的一片,像是千万只蜜蜂在飞,她竟然不知道如何应对,只晓得紧紧抓住心口,她不可思议看着他,他已经别过脸去,大声唤人过来,府兵闻声赶来,他冷声吩咐:“把王妃送到北苑,好生看管,少了一根头发,唯你是问。”他视线瞥向一旁被府兵制住的旭阳,冷然道:“旭阳公子一路辛苦,好生替本王招待他。”
锣鼓声渐渐集中在门口,震天的声音中,梨雪被送往北苑,她只觉得筋疲力尽,全身唯有疲惫,只想要离开此地,离开这片令人窒息的艳红,可是她不能害了旭阳,她更不能为云国带来灾祸。
她不记得自己是怎样达到北苑的,总觉得自己在做梦,从中秋节的那个晚上,所有的一切都像是梦,前面是美梦,而后面反转,骤然变成了噩梦。
噩梦总有醒过来的时候,而她,似乎永远也醒不过来了。
…………
一场大雪,宣告冬天的彻底到来。
宛心向来早起,尤其是从云国回来之后,更是几乎寸步不离梨雪身边,这日起来久久没听到公主卧房里传来声音,忍不住悄声推门进去,只见长踏上被褥整齐,只不见半个人影,宛心心里慌乱,到底这些日子经历多了,性子沉稳了许多,没有声张,只悄然寻找,走了没几步,就看到雪地里的身影,正是梨雪,捧着玉瓶,收集梅枝上的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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