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景住此言,将好汉尽皆吃了一惊,那阮小七便叫:“须留不得,快些救了好汉,赶回清河是正理!张叔夜这厮,不吃他一顿好杀,将天下英雄小瞧了也!”
赵楚想过张叔夜主意,不过调虎离山,便是事有不谐,调出一部在这不曾有补给的原野上消灭,那清河县先拿下了,官家脸面上也好看。

当下一跃而起,绰起画戟叫道:“清河县有孙安与林教头,张叔夜急切拿不下来!且莫慌——我便问你,那官军如何动静?”

段景住也是学了时迁谨慎,擦一把汗水道:“哥哥问的正好——青州境内官军都是骑兵,步卒尽皆调往清河去了——小弟左右看了半天,那张叔夜调三千官军在自己身边,所余三千使那秦明领了,便在青州好汉身后踔了,只须小半日便能杀到。”

三千骑兵来围剿出城义军,这张叔夜也是个谨慎的。

赵楚暗暗算计一番,向段景住道:“可曾见鲁智深几位哥哥?都在哪里?可有脚力?”

段景住摇摇头,道:“小弟比不得时迁哥哥那般身手,有空走近了使青州好汉起叵耐心思,只好在旁边探了一番,却并不曾见几位头领,便是坐骑——三五百人数不过五六匹马,甚是不得力。小弟听了片刻,那好汉们只是埋怨,道若是有马,早到了清河县内。”

赵楚思忖片刻,向时迁道:“段景住哥哥恐也劳顿非常须走不得路,还劳哥哥去那好汉中送个信,便说此处有我等接应,只要埋伏杀那官军人手不足不能亲来。”

时迁与段景住两人本是分开探查的,段景住正巧在半路上撞见鲁智深几个,时迁却是摸进官军营寨里的。

时迁接令便走,也不问究竟怎生安排,段景住忙道:“小弟脚力未曾有损,此番厮杀一身本领比不得众位哥哥,便我也去与时迁哥哥一起,那青州好汉中,有的是耳目灵敏的,小弟恐怕早已为他们听到,同去也能少些尴尬。”

赵楚点点头,段景住最善的不是厮杀,他本领只在行走如飞,若是果真在骑兵中也要人来保护,倒不如使他与时迁一起,这两人都是藏匿行迹的高手,官军急切间找不到。

时迁两人带手下去了,赵楚奋然而起,向三阮道:“咱们人少,那秦明有了三千骑兵在手必然无可趁之机。只那清风寨里官军老巢,身处后方定然不曾算过我等偷袭,这便去将那清风寨搅个天翻地覆,也使张叔夜疲于奔命林教头那里少些压力。”

三阮都是舍得命的好汉子,最恐怕的便是没有大事来闹,闻言大喜,翻身上马便走,这五百骑兵人衔枚马套嚼,悄然如流水一般接着黑夜掩护经过山林,专寻偏僻小道,早脱离了秦明骑兵侦察范围,等过了警戒线,快马加鞭向那清风寨方向杀去。

却说时迁两人,转出了山林后,低声商议道:“赵楚哥哥最拿手便是偷袭——且慢忙,那秦明有骑兵三千,便是这五百弟兄都有通天手段也须吃不消,埋伏定然只是措辞,但那鲁智深,本是个心如烈火的好汉子,若是使他来吃了亏为那秦明困顿,免不了要将这怒火冲在哥哥头上,不如你我这般如此……”

段景住笑道:“哥哥行走江湖最是善于揣摩他人心思,赵楚哥哥安排本也不曾说过你我二人谁做安排,既然哥哥有主张,小弟无所不从。”

时迁靠着那一株大树,细细歇息片刻,细长眸子闪闪发亮,望定那秦明骑兵屯营方向冷笑道:“要消解青州好汉怒气,便拿这秦明最好,你我分头行事,我便在那骑兵里等你。”

段景住笑呵呵去了,三转两转树林挡住了行迹,将时迁一个留在当地。时迁眼珠转动,将腿上一把短刀拽来,又点查了火折子棉线,寻了树上一些油腻的,又从袖口里摸出油腻腻几块肥肉来,自己吞了两口,其余都包裹在那棉线破布上了。

半夜时分,山风起来,将松涛一阵阵掀动,便似那燃烧的火苗,黑乎乎只是动人心魄,山林间忽然一声喊,那官军骑兵营寨里一片火起,渐渐竟有了蔓延趋势。

战马最怕的便是火焰,都说水火无情,便是畜生也有惊惧——说不得,山里杀出的好汉们人少,只这骑兵四下里拢不住战马,眼睁睁只好看着这本是瓮中之鳖的都走了,便是秦明骁勇,也不曾留下两个人来,遑论那几个头领。

这行走山林的好汉,最拿手的便是顺手牵羊,秦明等那大火扑灭,四下点查时候混乱里丧了数百军士,战马却也折了三四百,大多却是失踪,不消说自是好汉们拿了去用,正恼怒间,头顶时迁哈哈笑道:“多谢秦将军慷慨,回去说给了俺哥哥听,他日战场相逢定然能饶你一次性命。”

秦明本是不解这好汉们怎地能在自己营寨里放火,眼下抬头去看,那时迁恍如黑夜里一条轻烟,鬼魅一般几个起跃在那树杈子上边消失不见,怒火倒装心头,想起这几日来连番战败,眼前一黑几乎倒在地,到底他也是个好汉,连忙稳住心神索性将那辎重都抛弃,将骑兵点起穷追不舍,直到赵楚歇息那一片山林口上,见地势凶险黑夜里又不辨东西,生恐再遭埋伏厮杀,只好将营寨又扎了——这一次,他亲自布置,面对山林那一面有明岗暗哨,便是飞鸟来去也要登记在册,背后也安排了斥候探子,心道便是不杀也须困死这群反贼。

山林里好汉们争吵,秦明听了正着,片刻那争吵消散,便他心内越发警惕生恐又出甚么歹毒主意来赚自己,天明时分便是前进一步也不肯,只要将好汉们困死。

果然晌午时分,好汉们随身所带清水粮草有限,鬓角有青痣一个好汉带了两百人下山厮杀,见官军营寨整齐不曾有可趁之机,只好又退了回去。

秦明冷笑,尚未有结果时候第二拨厮杀又来,这次却是那矮脚虎王英,嘴里甚是不干净将秦明祖宗也翻了出来,秦明怒火冲天给副将勉强按住,自忖并无破绽不须管他,又一顿弓箭将王英射了退去。

一天里连番五次搦战,官军只是弓箭伺候并不出来,秦明怒火却一次次燃烧在肝胆上,那王英没来一次,便将他祖宗咒骂个遍,便是泥人也有火起,他秦明诨号霹雳火非是常人能胜,第六次时候天色已晚,便也不带一人一马独自出门,雷霆一般三合便败矮脚虎,后面接了锦毛虎燕顺,与那白面郎君郑天寿联手来战,副将生恐秦明有失不好推却责任,点了数十骑兵接应,尚未临身,那秦明又伤郑天寿吓退燕顺,义军收拾败局退回山里。

夜半时分,寨前火光四起,但见一个胖大和尚,手里持着一把水磨禅杖,泰山一样将那鹿角营柴劈开,一马当先奋勇来战,秦明慨然上马,与那和尚恶战上百回合不分胜负,心下好生佩服,两人各自退兵歇息。

只天明时分,那山林里一字儿排开几个好汉,打头的便是那胖大和尚,第二个青面彪汉,第三个便是那秦明恨不得扒皮抽筋的时迁与黄发段景住,第四个,那贼兮兮王英与手臂受伤郑天寿围拱锦毛虎燕顺,旁边又排开两个本领不济的好汉,秦明听白日里骂营时候提过性命,年长的唤作打虎将李忠,年轻的手持长枪却叫做小霸王周通,不是个好汉。

这几个好汉,率领身后配上战马的喽啰兵,一声喊向下来杀,秦明冷笑果然黔驴技穷,也不惧这杀气腾腾的战阵,喝令副将点起军马四下合围,要一发儿解决这个麻烦。

不料混战方起,林外一片马蹄声,人尚未到一只狼牙箭直奔秦明面颊,但见外围闪出一个小将,银枪白马正是小李广花荣,双睛怒火喷涌,马銮铃上系着一颗人头,飞马杀入官军营寨中来,叫道:“官府不给咱们活路,花荣已杀了上官造了反,都莫走,待我生擒与赵楚哥哥做见面礼!”

秦明躲开那冷箭,花荣长枪已到面前,两人恶战正紧,马蹄声起处,红马画戟杀来一人,大笑道:“秦明哥哥休要误了老小——你那上司慕容彦达诬陷你从贼造反,早将你一家老小杀了,不反了却待何时?!”

秦明怒道:“反贼休要玷污我上官,快来厮杀便是!”

一言未落,花荣冷笑道:“那你便看,那是甚么!”

秦明向红马画戟赵楚身后一瞧,一头栽倒马下去,原来那赵楚身后,两员女将护住一辆马车,车上端坐银发慈祥老太太一个,头顶却是一面大旗,上面书写一行大字,道:杀慕容彦达者,秦明是也!

那两个女将,拊掌呵呵笑道:“青州尽知霹雳火托了赵楚哥哥解救家小杀了慕容彦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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