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行时,时迁向赵楚道:“哥哥,且听小弟一言——早时弟兄们只管欢喜,小弟也不想打扰吃酒兴致,眼下却要说个分明。”
赵楚急忙问他,时迁郑重道:“城内那几家大户,小弟看来是留不得的,不说掠取他们钱粮兵器,便是打断那张叔夜在城内的探子,也值得快些剿灭了。小弟今日早上便进城,在那几家里查探时候,见他们竟都有飞禽与城外联络,更有数百个重甲壮丁,若是张叔夜攻城甚急时候这些人一发儿出来作乱,恐怕轻易剿灭不得了。另有小弟查看清楚,几家里兵器甚是锋利,虽都是朴刀一类,却比咱们目下大多弟兄手中的精锐,盼哥哥明察!”

赵楚默然点点头,心下将此事提了上来,与时迁几人挥手作别,道:“等回山之后,小弟有心训练一支无所不能精兵,此事便要劳费几位,还请保重自身,小弟随后便来!”

时迁几个大喜,赵楚所说精兵,必然都是极为亲密的,他几个若是有这般信任,不比统兵作战来得荣耀。

当下约定了联络暗号又多说了几句,几个人悄然从隐秘·处出门,片刻消失在东方不提。

赵楚沉吟走将回去,半路撞见扈三娘,欣喜迎上来道:“许多日子不曾见你,往后莫要丢我不管——唔,琼英妹子也是了不起的,左右你要做那大英雄,我……我便不管那么多了。”

赵楚一头雾水,不解似乎特意等他的扈三娘此言何意,转念方明白过来,以手加额苦恼道:“不知你竟成天里寻思甚么,琼英妹子是好,却怎地落到我头上来?”

那扈三娘,原本嘟嘟囔囔甚是忐忑,便是眼神也闪烁不定,见赵楚这般说话,不能置信道:“你……你竟不解女儿家心思么?若非她有意,怎地处处与我过不去?!我也不曾与她有怨恨!”

赵楚见她意态委屈不复往日那般飒爽姿态,心下怜惜拢了她鬓角乱发,道:“大战在即,哪里容我胡思乱想——况且天下男儿何其多也,如何我便成了香饽饽?”

扈三娘疑道:“香饽饽?那是甚么?”转眼将这疑惑丢在耳边,脸色绯红却不避赵楚亲昵,抬眼将他只上下打量,喜道,“我也不管那许多,你们男儿家的建功立业,若是我也来拖你后腿便是不淑——便是这天下,何曾有你这般人物,那琼英处处与我作对,本事却是不差,若她寻了那别的郎君,却不是将你身份也落了?!”

赵楚瞠目结舌,似乎此话不该这般讲,怎地自己便成了两个女子中间的了。当下轻轻拍她脸颊,正色道:“这些日子我也不曾与外面有来往,那朝廷究竟有甚么变故?你再说来,与父兄附和闹了别扭?”

扈三娘试探去牵他衣袖,见并不躲避,喜滋滋便先牵了,扬起螓首道:“朝廷么……我却不知的,只是念你在外多是吃罪,一心便向早日来见,哪里管那么多。是了,那祝彪与梁山几个好汉起了冲突,重伤之后将养庄子里面,史文恭夺马之后便去那曾头市,却后来祝家庄传言与那厮并无仇怨,便是林教头伤了祝彪那厮史文恭不曾看护反去夺马也是不提,倒是后来合计与那曾头市一起来去我家庄子。”

说着话,扈三娘悄悄抬眼去看,心下甚是不安生恐不能帮到赵楚反增他不喜,却见他并不曾有意料中神态反而怜惜来望自己,心内好生欢喜,便接着道:“你或不知,我家庄子里,若论那兵马装备,便是与祝家庄也比不得,更遑论李家庄与那曾头市,只是我家里庄户甚多,钱粮却是别人比不得的,那厮们要做事情,自然便来赚我家。可恨那史文恭,不知怎地说服祝彪那边,曾头市只是要寻我去做个小的,我那父兄一贯懦弱,又一个后娘甚是不贤,此次出走,若非我哥哥帮忙,恐怕见不得郎君一面了。”

赵楚心头疑惑顿开,按说那宋江不是个莽撞的,看他一心只想招安定然不能决意去打官府庄园,并那吴用,也自知梁山初期不可抵抗官府,一心来打三庄又歼灭那曾头市,一来面子上要为晁盖报仇,二来却是为那照夜玉狮子马,目下来看,打下三庄与那曾头市之后,梁山泊实力大增,恐怕便是这扈家庄的钱粮为他们买账了。

转眼去看扈三娘,她盈盈如水目光都在自己身上,脸颊消瘦衣带早宽,念起这数百里来寻的情意,柔声道:“你且安心,便是别人家如何,扈家庄老小总能平安,天下父兄,何曾有不爱惜女妹的,早晚要教你一家团聚才好。”

一边说着,两人相携进了那县衙,琼英不知去了哪里不见人,扈三娘竟去自己屋里,片刻捧出一囊物事来,小心只是不肯打开,向赵楚道:“自与你别后,我甚想念,便央几个姐妹做了这绣袍来,另又取人做这一件铠甲,郎君早晚穿着,护身也是足够。”

迟疑片刻,她又道:“我……我往日不曾做过衣袍,针脚甚是粗糙,往后我便学那寻常女子,早晚照料你,可好?”

便是扈三娘,此番话说出口,也羞得面色通红,只是她只怕赵楚不喜这衣服铠甲丢了开去,睁眼只是要看。

赵楚打开那行囊,最上乃是一套鱼鳞连环甲,不知铜铁金银打造,若有光便鲜红一片,竟与那火焰一般。下面却是一身绣袍,乃是铠甲里面衬来用的,也是火红颜色,针脚果然粗糙,但却密密麻麻甚是结实。

扈三娘一脸期望,赵楚捧了那铠甲与绣袍出了门去,将她一颗心也凉了,忍不住惊慌不定,不知赵楚究竟甚么意思,想要出门去看,却念及只是自己女红甚差,珠泪便先流了下来。

正自伤神间,耳畔粗糙一双大手细细摩挲云鬓,但听那熟悉声音道:“谁惹你伤心?我只是去换上这绣袍铠甲,你瞧甚是合身,多费你心思啦——你做的,我便喜欢,这世间,能做衣的女子千万,扈三娘却只有一个。你是上天降临这人间的,若非有你,谁是赵楚来?!”

扈三娘泪眼朦胧,急忙抬眼去看,果然见他将那火红衣甲都穿了,窗外有金辉映照,恍如平地里一团红云,若他持画戟纵火焰驹,却不知竟有何等风采!

这一身衣甲,内里鲜红如火衬衣便不说,这两块胸甲,两块护肩甲,小臂上套两双四件臂甲,当中一块护心镜,腰上系一条蛮狮吞口腰带,脚下踏一双摩云战靴,两块战裙半开,现出火红内袍,并不曾沾染鲜血,那绦丝带挂着的长剑,却是威风凛凛杀气凛然。

针脚不是细密,心思却是真的,赵楚低头在扈三娘俏脸一吻,道:“这一身甲衣,非是铜铁金银质地,恐怕也是你传家宝,怎地便送了予我?!”

扈三娘左右转了几圈,看那衣甲果然合身,喜道:“甚么传家宝,若是老祖宗留的,哪里比得上如今能工巧匠手艺——庄子里有数百工匠,我使他们日夜打造,这便成了。”

赵楚暗自惭愧,都说那甚么祖传宝贝,若是文物却还好说,这兵器甲胄,最是当代便最锋利有用,那书里说的,只是为写个贵重而已。

扈三娘又自一个行囊里取了一物来,赵楚低头去看,却是三叉束发一件金冠,竖两支雉尾,却非是那头盔模样,赵楚心想这时代头盔里面并不曾有缓冲防护,有也当是没有,便任凭扈三娘将这金冠替他束了,走出门去正撞见三阮来寻要出征。

那阮小七,猛一见赵楚这身装束,当时便喝彩道:“哥哥穿这衣甲,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人来,快些骑上那火焰驹,风采定然更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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