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吵得纪宣仪也睡不好,过来看见清儿腻在锦书怀里,忙把他抱开去:“清儿先回去,让母亲好好休息,等母亲病好了,你再来看母亲。”
清儿乖巧,点点头,对锦:“母亲要快些好起来,清儿就能来看母亲了。”
锦书微微含笑:“清儿乖,要听祖母的话。”先前清儿告诉她,祖母不让他过来,说是怕染了寒症,这话倒是有理,小孩子抵抗力差,还是远离病人的好。
宣仪将清儿抱了出去,须臾回转,坐在床边温柔的注释着锦书,看她病容憔悴,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心中疼惜,拇指抚上她尖瘦的下巴:“我让她们这几日都不要来了,省的打扰你休息。”
锦:“这样不好,她们好心好意的来看我……”
“你自己的身子要进。”他的语气不容商议。
好霸道的男人,不过她知道他是为她好。
瞧她,好像满心对不起别人的样子,纪宣仪索性翻身上床,抱住她,在她耳旁喟然轻叹:“你呀!先顾着你自个儿吧!遇事儿也不会服个软,讨个饶,明知要吃亏了,也硬着头皮顶着,实在不成,扯个谎或者先瞒了过去不行吗?”
锦书被他这么一说,勾起了心里的委屈,伏在他怀里怏怏道:“当时只想着你没事就好,哪想得到别的。”
纪宣仪一时语塞,搂了搂她的肩,半响方道:“那以后遇事先想着自己,好么?”那日听到她被人掳走,回来又看她摇摇欲坠的跪在寒风里,整个人冻得跟冰棍似的,那一日,足可以用魂飞魄散来形容自己的心情。
锦书轻轻应了一声,心中却是茫然,不知道这先想着自己是怎么个想法,也许她真的是特别笨,特别无用的人吧!
“宣仪,你不是有事要问我吗?”
他叹道:“算了,今日你累了,明天再问好了。”
锦:“是关于‘百墨斋’的事吗?”
纪宣仪略一怔忡:“是泫歌说的吧?”
锦书点点头,用光洁的额头蹭了蹭他的下巴,硬硬的胡子茬刺得她微痒,真的很喜欢被他抱着的感觉,结实的臂膀像是最坚固的堡垒,宽阔的胸膛像是最坚实的依靠,听着他的心跳,闻着他的气息,沉溺着,仿佛所有的烦恼都会被沉淀了,当然,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但她就是喜欢,愿意这样沉溺着。
“那……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他用了最缓和的语气来问她,她小小的动作,却是她难得展示的亲昵,这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你能保证听了以后不生气吗?”她抬头问他。
他仰一笑,谁说她是小笨蛋呢?也知道先给他下套了,却气不起来,谁让他自己刚刚还教她扯谎来着,真是个失败的老师。
“说吧,我不生气。”他宠溺的说道,依她纯良的心性,也不可能做出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
得了他的保证,锦:“是这样的,那日去东平街之前,我和泫歌先去了青吟巷,原本是想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中意的古玩字画,好送给老爷,大伯小叔的,结果就进了‘百墨斋’,我看见有一幅画,没题词也无落款,一时好奇就对那幅画评议了一番,没想到‘百墨斋’的二掌柜听见了,说我和那幅画有缘……”
纪宣仪心里咯噔一下,他也见过“百墨斋”的二掌柜,此人在书画界乃是响当当的人物,风姿高雅,性情高傲,轻易是不赞人的,纪宣仪问:“你是如何评议那幅画的?”
锦:“那二掌柜就说了,他家主人有言在先,能读懂此画的若能题诗一又符合画意的,便将此画相赠,我本不想多事,可听他感叹那幅画已经寂寞等待了三年,就忍不住生出相惜之意,便试着题诗一,我想,二掌柜登门,应该是来送画的。”
纪宣仪听了心中连连称奇,许多文人雅士都自持清高,将金钱名利视如粪土,却极看重情意相投的缘分,正所谓琴遇知己,画觅知音,没想到锦书一番评议引来这样一段故事,传将出去,也算是一段佳话了,不免好奇:“你所题何诗?”
锦:“其实这诗并非我做的,也忘了是哪里看来的,只觉得极符合那幅画就题了上去,诗名为《江雪》。”
“念来听听。”宣仪道。
锦:“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纪宣仪抬了头深深看她,她的眼神迷蒙如青烟薄雾中的晓月,醉人的美,为什么以前他都没有现,她就像一块璞玉,蕴藏着无尽的惊喜,他痴痴的,如梦语:“锦书,你的小脑袋里还藏了多少东西是我不知道的?”
他的眼深邃的像两潭深不见底的湖水,湛蓝一片,卷起两个深深的漩涡,直把她的心神搅乱,迷失了自我。锦:“都说了不是我写的。”
“是不是你写的都无所谓,你能把画意和诗意融合在一起,就很了不起了,被你这么一说,我倒很想看看那幅画。”纪宣仪笑道,很想吻她,一靠近她就总是克制不住想要亲近她。
“可我不想要,又不是我做的诗,我受之有愧。”锦。
纪宣仪拧了拧她的小鼻尖,戏谑道:“你说不是你做的,谁信呢?”
锦书急了:“真不是我……”
“好了,我信,我信,但别人一定不信……”纪宣仪想想又好笑,她总是这样谦虚。
翌日,“百墨斋”的二掌柜又登门造访,锦书想让宣仪陪她同去见他。纪宣仪却摆手道:“还是你自己去吧!若是待会儿我见了那画爱不释手的,岂不是要妨碍了你的决定,我不去,一切由你自己定夺,只是要快去快回,别累着了。”锦书无奈,只好独自来到前厅。
方逸之见到锦书,眉头一松,忙施了一礼,微笑道:“终于见到二奶奶了。”
锦书含笑回礼:“妾身前几日偶染风寒,让二掌柜白跑了许多趟,实在是抱歉。”
“二奶奶可大好了?我家主人挂念的很。”方逸之道,主人虽然什么也没说,但他知道,主人让他每天过来送画,而且必须当面交给二奶奶,目的就是要看看二奶奶好不好,毕竟先前那档子事闹得太大,二奶奶受了惊吓也是正常的,据他这些日子打听来的消息,这位二奶奶似乎在纪家过得并不好,尤其是纪夫人因为二***家世身份低微,对她颇为不满,而纪二爷似乎也不怎么宠爱她,这些消息报告给主人的时候,主人一阵长吁短叹,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越加打定主意要把画赠与她,还要把这事当做一段佳话大肆宣扬,借此为她博几分名望。
锦:“请代妾身谢过你家主人,妾身已经好多了,不然也出不来见二掌柜。”
“那是,那是……”方逸之笑着寒暄道,命侍者递上画来,双手奉与锦书面前:“在下奉主人的命令给二奶奶送这两幅画来,请二奶奶务必收下。”
锦:“妾身当日已经说过了,题诗并不为将这画占为己有,妾身不能夺人所好。”从“百墨斋”主人的态度可以看出,他对这幅画是非常钟爱的。
方逸之双手依然奉着,定定道:“我家主人吩咐了,二奶奶若是看不上这画,便请二奶奶亲手撕了。”
锦书怔愕,他家主人这不是耍无赖吗?哪有这样逼着人家收下的,这是别人的心血,她怎好去撕毁?
方逸之见锦书犹豫了,暗笑,主人这招果然有效,便道:“画我就放下了,出了‘百墨斋’的画师断无回‘百墨斋’之理,此画与二奶奶有缘,还请二奶奶妥为珍藏,也算了了画者的心愿,在下就此告辞,欢迎二奶奶以后常来‘百墨斋’做客。”方逸之说完把两幅画往锦书怀里一送,立马转身走人,不给锦书推诿的机会。
锦书看着手中的画,怔怔地不知该怎么办才好,看来不收是不成了,只好抱着两幅画怏怏的去见宣仪,不知道他会不会笑话她,之前他就断言她肯定拒绝不了的,看人家连日登门的诚意就知道了。
“百墨斋”掌柜亲自登门送画一事,立即在府里传开了去。徐氏听闻了,心中怀疑,好端端的人家干吗要给她送画?而且她是什么时候跟“百墨斋”的掌柜牵扯上关系的?那些个文人,总是自命风流,实则都是些下流胚子,会不会是因为她行为不端,招蜂引蝶的……这事不简单,必须好好查清楚,断不能让宣仪戴了绿帽子,让纪家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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