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将近一半路程,泫歌也吃不消了,刚好抬祖母她们上山的脚夫已经回转,锦书让话儿拦下两顶轿子。
话儿递上猩红色的丝绒披风,关切道:“二奶奶赶紧披上,莫要冻着了。”泫歌的贴身丫头秋霞也学样,赶紧给泫歌送上披风。锦山里的寒气重,尽管现在不觉得冷,但等到感觉冷时就怕已经寒气入体,要感冒了,所以,乖乖地系好披风。回头看身后,不远处的纪宣仪也拦了一顶软轿,不过,冷凝素好像还不愿意坐上去,也难怪,纪宣仪牵着她呢!

“小姐、夫人,坐好了,起轿了……”轿夫催促道。

锦书忙敛定心神坐好,软轿巍巍颤颤,行在蜿蜒陡峭的山路上,锦书虽无恐高症,但还是有些害怕,不禁暗暗地抓紧了两旁的扶手。

轿夫们脚力好,走的很快,不多时锦书便看见云雾里,隐约着一处建筑,飞檐如虬,似要腾云而去,心知,那里便是“归云寺”了。再近些,整个建筑的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那飘渺的云烟仿佛是一条条玉带环绕,使得庄严雄浑的庙宇宛若天上宫阙一般,更显神圣无比。看来“归云寺”一名得来非虚。

终于到了“归云寺”,有个眉清目秀的小沙尼前来引锦书等去后院的香房歇息,刚进后院,只见一个老和尚陪着祖母和老夫人从另一个院门走了进来。锦书看那老和尚白眉长垂,白须飘飘,慈眉善目,身披镶了金丝,缀了珠宝的袈裟,其华丽程度一点不亚于西游记中唐僧披的锦阑袈裟,想必这位就是方丈了。果然泫歌在锦:“这位就是归云寺的主持方丈,智圆大师。”

徐氏瞧见锦:“你们倒是悠闲的很,这会儿才来,我们是来做佛事的,不是来游山玩水的,一点诚意也没有,就不怕菩萨怪罪吗?”

锦书默默低着头,随她数落。

“冷家姐姐和二哥还在后面呢!”泫歌小声嘀咕了一句。

徐氏大为火光,怒道:“凝素是客人,你们也是客人吗?还好意思跟人家去比,不想来,这便回去,最好是打哪来打哪去,省的我瞧见就心烦。”

这下泫歌也怕了,不敢吱声,在老夫人面前她素来是胆小的,从不敢顶半句嘴,可能是刚才爬山爬的有点兴奋,又有二嫂作陪,便脑子热了。

锦书听的明白,那句打哪来打哪去的话是冲着她说的,老夫人要赶她走的心思是一天也没断过,这是迟早的事吧!当真纪家容不下她了,她又该去哪?这个问题不得不考虑了。

“两位女施主徒步上山,可见礼佛之心诚矣!虽然来迟,菩萨有知必不会怪罪的。”智圆大师合掌道。

祖母也道:“好了好了,佛门清净之地,吵吵嚷嚷的多不像话。”又对锦:“你们快去梳洗一下,呆会儿一起用斋饭。”

锦书和泫歌如释重负,赶紧欠身告退。

吃过斋饭,大家都到大雄宝殿,跪听消灾吉祥神咒,每每念完一遍,大家就要三拜九叩。如此持续了近半个时辰,才算圆满,可以自由活动。

因为先前挨了老夫人的责骂,锦书不敢造次,老老实实跟大伙。听见老夫人摆布纪宣仪陪凝素去逛菊园,清儿拉着锦书的手嚷着也要去。

锦:“清儿,别闹了,母亲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老夫人这是在给纪宣仪和冷凝素创造机会呢!她去了岂不是搅局?再说了,纪宣仪若是和冷凝素有意,她就更不能去了。

“清儿,表姨妈带你去好不好?”冷凝素半蹲在清儿面前,讨好道。

清儿甩甩小手,执拗道:“我要母亲带我去。”

冷凝素讨了个没趣,很是尴尬。纪宣仪开口道:“那就一块去吧!”

锦书没看他的眼睛,但心里明白他是在对她说,说的真是勉强啊!她才不会这么不识趣,当大灯泡好没意思,便笑道:“还是你们去吧!”又对清儿道:“呆会儿母亲带你去看雪。”听寺里的小沙尼说,后山的林子里还有积雪,其他的都化的差不多了。这山上山下的气候就是不一样,山下连雪子都还没见,山上已经下过一场小雪了。

清儿一听看雪,马上把那ju花抛到脑后,乖乖地再不吵着要去菊园。

纪宣仪别提有多郁闷了,难道她看不出母亲是在撮合他和凝素吗?难道她一点也不在乎吗?她拒绝他的好意,是要把他的人一并拒绝了吗?就算有一天被休了也不介意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呢?说那些真切的话语时,能把寒冰也融化,绝情起来,又让人恨的直咬牙,到底那一句才是她心底的话?

“算了,那一块去看雪吧!山下还没下过雪呢!”纪宣仪漫不经心说道,虽然她准备袖手旁观,但他不想被母亲摆布,赏花是要心情的,看和谁在一起。

凝素很失落,母亲早就说了,姨母会安排表哥带她去看赏菊的,她就一直期待着,没想到临了表哥改了主意,那雪景有什么好看的,又冷又无趣,但是再无趣她也得跟着啊!母亲说了,要多找机会亲近表哥……

徐氏恨恨地瞪着锦书,这个人怎么看怎么碍眼,好端端的提什么看雪?破坏了她的计划,扫兴之极。

锦书错愕,这事怎么又怪到她头上了?她都已经拒绝了宣仪的提议,也阻止了清儿去干扰他们,谁知道宣仪也说要去看雪,真是怎么做怎么错。

方晴烟看气氛不对,便笑道:“听说这庙里还要建一座送子观音殿,祖母想认捐一根大梁,我也想去看看,能不能认捐点什么,好给存儒积点功德。”

徐氏闻言,方想起这事要紧,因为“归云寺”从不缺捐助,这消息一放出去,这梁啊柱啊,连砖瓦都会被抢捐一空,要不是这次来得巧,怕是也赶不上了。于是,赶紧带了众人去找管这事的智仁大师。

智仁大师是智圆方丈的师弟,相当于是“归云寺”的管家,他翻开功德薄看了看到:“这送子观音殿的佛像金身,宝台莲座,所有大柱都已经有人认捐,刚刚纪家祖母又认捐了一根大梁,现在剩下的只有几根小梁还没有认捐,各位施主意下如何?”

徐氏问:“这捐一根小梁要多少银两?”

“一千。”智仁大师竖起一根食指道。

“这么贵?”方晴烟脱口惊呼。

智仁大师微微笑道:“归云寺所有建筑所用之材都是最上乘的,大小顶梁都是用上好的梧桐木,价格自然就高些,施主若是觉得小梁太贵,也可以捐些香油,几十两银子就够了,一样是积功德。”

徐氏不悦的凛了晴烟一眼,低声责道:“嚷什么?一根小梁咱们纪家还捐不起吗?”

方晴烟不敢顶嘴,心里嘀咕着:一千两银子是小数目吗?都赶上存儒三月的俸禄了,换做别的寺庙一千两银子都可以捐十根梁了。

一旁的淑媛展眉一笑,轻描淡写道:“智仁大师,我要捐三根小梁,就写纪莫非的名字。”

智仁大师眼中喜色微闪而过,立即取笔在功德簿上写下:纪莫非认捐三根小梁。

徐氏笑吟吟地看着淑媛,心中很是满意,到底是大都护的千金,大气大方,而且写的莫非的名字,有这样的妻子,莫非真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晴烟见尹淑媛认捐了三根小梁,心里堵的慌,淑媛是财大气粗,嘴一张就是三千两,可她哪里拿得出三千两银子,前阵子,娘家不顺,她偷偷地贴了好些银子,把私房钱都给贴进去了,如今手中拮据,可是又不想输给尹淑媛,真是两难。

锦书是不敢开口的,因为她没银子,嫁妆也不多,大都是不值钱的东西,纪宣仪也没有给过她银子,她哪敢擅自做主去认捐。

纪宣仪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便道:“智仁大师,我认捐一根小梁。”认捐这种事情要量力而行,心意到了就成,没必要去攀比。

智仁大师认得纪宣仪,赶紧写下:纪宣仪认捐一根小梁。

如此一来,方晴烟松了一口气,曼声道:“那纪存儒也认捐一根小梁。”尹淑媛要得意就让她去得意,她只要不是最少的就好,刚才她还真是担心,其实二弟的钱不少,以前的妻子林蔓儿陪嫁丰厚着呢,他要认捐三根小梁也不是难事,哎!幸亏二弟只认了一根小梁,不然她可真要出糗了。

尹淑媛见自己捐的最多,自然是洋洋得意,这点小钱小意思,刚才看大嫂大惊小怪的样子,就别提多解气了。

儿媳们都认了捐,徐氏自然不能落后,但也不能比老太太多,老太太一根大梁是五千两银子,所以徐氏也认捐了三根小梁,算是给一个儿子每人积一分功德。

邱姨妈只听得瞠目结舌,来寺里才多少时间,纪府一下就出去了一万三千两银子,这要搁在普通人家,几辈子都用不完了。她知道纪府在赣州老家还有许多田产,这样看来,那些田产的数目相当可观。本来她还想给凝素也积点功德,但现在,她根本就不敢说出口,只好等无人的时候来捐点香油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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