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黄昏,一个手持黑色短棍的绅士站到罗莎丽娅的面前,他矜持地向她行了一个适度的鞠躬礼:“尊敬的罗莎丽娅小姐,奉女王陛下的命令,她的黑杖侍卫官前来接您去上议院。”
罗莎丽娅犹着,她身上那件过于正式的白色细羊毛宽摆裙与深黑色的斗篷,脚下的硬底靴子都让她感觉不舒服,她甚至第一次穿上了牛皮的紧束身衣,这让她不得不在走路与坐下的时候保持着直挺挺的状态——过最大的困扰还是她将要面临的,完全陌生的一切,听证会只允许她带着格温妮丝嬷嬷,而她的监护人原本就不愿与不适合出现在公共场合,她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孤身一人。
她们乘坐的是一辆精致而简单,除了黑色的车门上标示着王室纹章之外就没有任何装饰的马车——它就和那些承传了数百年的繁文:节一样顽固地在每一个重要场合中出现——大使递交国书,王室成员出席重要会议,庆典时节的巡游,婚礼,葬礼,授勋……都能看到这些古老的交通工具,也难怪某个西大陆联邦的商会成员在参观撒丁最大的汽车制造工厂的时候对着一个真实的马车制造车间目瞪口呆——那些几乎完全使用手工制作每一个零件地马车和贝弗里影片中的道具有着天壤之别,完全可以称之为是一种艺术。
罗莎丽娅心不在焉用手指摩挲着马车坐垫边缘的流苏,脸上保持着僵硬的微笑,她现在可没心思去欣赏这个容纳了自己地艺术品,唯一让她感到庆幸的是这部马车不是敞篷的,不至于让她的一分一毫都暴露在民众的眼睛里——自从马车转入大道,就有民众聚拢在街道的两侧,他们衣着严谨,有些手上还拿着鲜花,但显然这并不是送给罗莎丽娅地——因为他们虽然很好奇地看着罗莎丽娅露在玻璃窗子里的小脸,但很快就将视线移开了。
他们的眼神就像阿涅利以及今天前来迎接罗莎丽娅地黑杖侍卫官一样,带着审视与冷漠,这让罗莎丽娅很不好受。虽然格温妮丝嬷嬷安慰她说,这只是因为撒丁的人民还不了解她的关系——一旦他们发现罗莎丽娅是如何的纯洁与善良,虔诚,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向她露出微笑与张开双臂地……罗莎丽娅觉得这不太可能,关于女王陛下遇刺的消息罗莎丽娅已经从新闻播报中有所知晓,即便是个傻瓜也能知道这件事情意味着什么,她已经预想到自己的姓氏与位置一旦得到确定,那些怀与无视就会直接转为憎恨与鄙夷——这样说起来,那份宝贵的出生证明与身份证明非但不是什么荣誉,反倒是一份确凿的罪证。理_想_文_学
对于这个陌生的国家,她有着一种难以摆脱地恐惧与憎恶感,但又被它吸引着——当她知道这个国家本应属于自己的时候,它就像那只罪恶地智慧之果一样地诱惑着她。
她辗转反侧,夜不成寐,上半夜她梦见自己成为了手持权杖,头戴皇冠的女王陛下,微笑着接受民众地欢呼;下半夜却又梦见衣衫褴褛的自己被押送到断头台上,向那些在大革命中被宣判死刑地皇帝一样被砍掉脑袋,民众的欢呼声依然在继续,却是为了自己的死亡而兴高采烈。
“嬷嬷,请您告诉我,”忐忑不安的小姑娘说道:“您认为我提出这样的要求,果然是合乎情理,遵守法规,并且符合圣哲教导的么?”
“这是千真万确的。”格温妮丝嬷嬷用她那种和她肥胖酥软的身躯一致的柔和声音说道:““亚伯拉罕将一切都给了以撒。亚伯拉罕只把财物的一部分送给他庶出的众子,趁着自己还在世的时候,打发他们离开他的儿子以撒。”——依照圣哲或自然的律法,长者财产的最大一部分总是属于长子和他的继承人所有,这使权力本身及其转移都成为神圣的;所以便没有任何权力,也没有任何考虑,可以从被授予了这种权力的人手中将其夺去——你的要求是合理,合法,同时也是受到圣哲祝福与保佑的。”
她想了想。补充道:“即便你是女儿。而他是儿子。但他终究只是庶子地后裔。现在他应当向长子地后裔交还他非法夺去地一切——”她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但您今天地要务是确认您地姓氏与血统——接下来才是追索您应得地——不过请切记。您地所有行为。言语。乃至于一个眼神都必须听从我们地安排……您是这样地纯洁。是决计想象不到那些小人会如何卑劣与恶毒地。我也不愿意多讲来污染您地耳朵与心灵。总之您只管信任我。就像信任您地手脚那样。要知道。我们总是爱护您。不希望您遭遇到任何不幸地。”
“当然。”罗莎丽娅地心情终于平静了下来:“我总是相信您们地……”她也许还想说些什么。但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直策马行走在马车一侧地黑杖侍卫官已经拉开了车下车了。
她们一眼就看到了那扇著名地铁门。它与自己地孪生兄弟一起分别把守着上议院与下议院地入口。
黑杖侍卫官带领她们走进通往上议院议政厅地幽深廊道。在静默中行走了大约五分钟后。她们又被转交给纹章院长。然后被带进一个圆形地大厅。
上议院地议员们已经按照自己地派系与亲疏程度分成一部分一部分地坐在了一起。总检察长与最高法院地**官坐在一起。王室书记官与议会书记官分列两侧——他们身上地衣物装扮与几百年前地前任并无不同。这让在监护人地逼迫下死记硬背下全部伯克氏贵族系(图)谱(唯一目前仍在出版并能提供全部世系地贵族系谱)地罗莎丽娅可以轻松地辨识出他们地身份地位。他们看向罗莎丽娅。不带一丝感情。
“请进去,罗莎丽娅小姐。”纹章院长催促道:“女王陛下很快就要从侧门进来了,您不能成为比女王陛下晚到的人。”
罗莎丽娅转头看向格温妮丝嬷嬷,她默默摇头,帮着罗莎丽娅解下斗篷,拿在手里,用慈祥的笑容鼓励着她——现在她必须一个人了,她控制住自己颤抖的双腿向前走去,很快,娇小的少女暴露在明亮地金黄色灯光下,她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告席上的罪犯,暖色调的灯光没能给她带来一丝安慰。
她看到黑杖侍卫官从悬挂着深蓝色丝绒帷幔地侧门走出,并且宣告:“女王陛下驾到。”
然后罗莎丽娅第一次亲眼看到——而非从电视与书报上看到的玛丽亚女王陛下从侧门走了出来,她今夜戴着冠冕——而非王冠,酒红色的丝绒宽摆长裙,身上披着白色的短绒毛斗篷,用一只红宝石地恶别针扣着,带着勋章与绶带。
她很少使用这种艳丽的颜色,但有心人很快从女王陛下不怎么自然的唇色联想到昨夜的刺杀事件。
关于这次刺杀的调查工作还在进行中,女王陛下考虑到罗莎丽娅——正在“热切而焦急”的等待,婉言谢绝了医生要她进行一次短时间静养地要求,毕竟——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人丁单薄地撒丁王室就可以迎来一位新成员了。
王储亚历克斯随侍在侧——作为一个公爵,他当然有资格进入上议院,让人们在意的是他取代了某将军地位置,代替女王陛下捧着那柄沉重异常的国剑——这是国王或者女王授予功勋卓著军官地一种荣誉,亚历克斯在服役期间的表现可以满足这一要求;但毫不夸张地讲,这是一个力气活,因为他从女王踏入廊道开始就开始捧着那柄长剑,在女王说话期间必须纹丝不动,一直到女王离开上议院才能放下。
很累,也很重要—因为国剑落地,女王陛下不管有没有办完事情都得离开上议院——第一次进入上议院就被赋予这个标志性的使命,这也许可以解读为王储即将在女王陛下的指导下参政?
罗莎丽娅在那双黑色的眼睛转向自己之前就将头低了下去,这是格温妮丝嬷嬷的教导——表示谦恭与温顺的姿态有时候是一个很好的防护武器,她真心感激,如果在这种场合大叫失态的话……她简直不敢想象监护人那双充满了失望的眼睛。
“前略……兹切实晓谕,鉴于你对教会和国家的责任忠贞不贰,着你亲身前来接受议会的上院议员中的席位,以便你本着一切的光荣和良善,来对国家和教会的事务作出贡献,此谕。”
王室书记官高声宣布道。
罗莎丽娅紧抿着唇,以免自己对谕令中的“教会”一词提出质,同时在心中默默地向圣哲忏悔自己的沉默。
因为表决已经在今天上午通过,所以这一次只是正式宣告身份的确立而已——罗莎丽娅在身边不知道什么人的帮助下对女王陛下表示感谢,行屈膝礼,而后在女王陛下的面前跪下,陛下亲自为她披上绣着王室纹章的斗篷,而后一个沉甸甸的圆环压在了她的金发上——那是钻石冠冕,撒丁王室成员的象征。
“请站起来,”玛丽娅女王陛下说道,她拥抱了罗莎丽娅,轻柔的,:“欢迎你回到撒丁,罗莎丽娅。”
在罗莎丽娅再次表示感谢之后,她惊恐地看到亚历克斯将国剑交给一旁的某个勋爵,然后踏前一步,将双手的指尖轻轻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欢迎你,罗莎丽娅。”亚历克斯说道,然后拥抱了这个人类女性,他奇怪于罗莎丽娅的僵硬与恐惧——maa,他是巫妖没错,但现在他并没有打开“恐惧笼罩”,也没有携带“麻痹之触”——这点他绝对可以肯定。
欢迎你,脆弱而敏感的敌人,巫妖在王储的身体中说道,而后他放开了自己的敌人,转身接回国剑,继续履行这一重要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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