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居中悚然而惊但面上却强自按捺不露分毫。他稍稍前倾了一下身子郑重其事地问道:“圣上已经将此案交于我不知高相公可否将内情告知一二?”
高俅在京城中眼线众多当然知道郑居中一回来就先去见了智光而后才受召面圣。虽说他和智光之间算不得第一流的交情但是却知道这老和尚老谋深算所以说郑居中如今亲自跑到这里来不得不说肯定有那老和尚的提点因素在。
不过如今身份不同郑居中还能想到自己这已经很难得了。因此他微微一笑斜睨了旁边两个使女一眼。两女见状连忙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宽敞的庭院中顿时更显得空落落的。
“达夫兄巡视河北应该知道如今那是一幅什么景象。我朝向来重文轻武即使是河北边防也没有多少坚城堡垒所以如今才不得不花费巨额军费进行修缮再加上整饬军队如今朝廷负担异常沉重。可即使如此居然还有人染指军需你说这可是人臣能够容忍的?”
他越说越是恼火脸上露出了森然怒色:“我朝缺马由来已久如今虽然收复河西但是要恢复唐时马监盛况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而现如今辽国和我朝开放边境互市不再禁止马匹交易对于我朝自然是大为有利。我朝的步卒放眼天下少有人能敌西军更是凭借数十万步卒屡败西夏如今甚至收复了河西但是一个骑兵能够抵得上十个步卒此话虽然夸张却说明建立一支铁骑更加重要。这种节骨眼上居然有人在代州的马匹生意上做文章你说是否能够容忍?”
郑居中对于军事并没有太大了解。但是就算是再愚蠢的人骑兵和步卒之间的差距还是能够了解的。虽说知道高俅在此事上不免有些借题挥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被任命为尚书右丞的时候那些上书的人是怎么回事他难道会不知道?
当下他便连连点头神情很是肃穆:“此事确实不容忽视在朝廷急需契丹良马的时候。有人却和辽国马贩勾结虚抬马价仅仅这一条就非同小可。再说谁能担保他们没有趁机出卖我国情报?圣上既然把事情交给了我我便一定彻查到底绝不姑息。”
郑居中地这种态度无疑让高俅分外满意。赵佶正在让皇城司清查他和大理之间的事这一点他心中自然有数然而他知道这种方式根本查不到什么。而且他的立身可是比蔡攸要正得多了。不说别的。仅仅是手法蔡攸便一辈子都学不到。再说一个是惠国。一个是误国孰是孰非就很清楚了。
“达夫有这样的意思我便在此恭祝你旗开得胜了!”他似笑非笑地拱拱手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只要达夫兄能够做出实绩那些质疑你是外戚的声音便会止歇下来。当然凡事还得注意一个度否则纵使你真的查到了点子圣上也会怀疑你别有用心。”
听了这一席话郑居中顿时心中一凉。细细品味过之后立刻恍然大悟起身还了一揖:“多谢高相公指教否则我险些犯了大错!”
而另一边由于没有算到种师道居然耍了手段蔡攸一时间措手不及而当他听说审案子的居然是郑居中更是气得火冒三丈。然而捅出这样地通天纰漏他亦不敢去求救于父亲。只能在暗地再想办法。
好在他舍得花钱大把的钱洒下去终于买通了几个狱卒得知了牢中的情况。
虽说赵佶委派了郑居中主审但是审案的事情自然是离不开大理寺此事原本并不算大但是由于先是牵涉到国之军需然后又生路上截杀最后一度惊动天听大理寺上下自然不敢怠慢将一干嫌犯下狱之后更是唯恐人死了时时刻刻有人监守。
百密一疏钱能通神有蔡攸的金钱攻势铺路消息还是传了进去。一干辽国马贩子原本就对背后的内情不甚了了听说只要一口咬定没有私相交结之事便能够凭借辽人身份过关过后还各有一千贯作为补偿立刻答应了下来。而几个知道蔡攸方才是德生马行幕后老板的人则一个个遭到了严重警告为了家中亲人计个个都答应绝不攀咬。
尽管有了这一重保证但蔡攸心中却依旧没底一想到种师道居然敢这样和自己作对更是恨得牙痒痒。只是如今时候不对他就是想要报复也只能暂时放放。更重要的是赵佶已经接连几天没有召他伴驾这不由得让他察觉到一丝深重的危机。
老爹蔡京是靠着才具和权术方才能够在政事堂屹立不倒可是他不行。他唯一能够持身立命的就是天子官家地宠信倘若失去了这个他便会立刻被打回原形回复到当年地凄惨境况而他绝不容许这种情况生。
所以在权衡再三之后他不得不饮鸩止渴再次找上了萧芷因。
萧芷因最近很得意非常得意。事实上当他借刀杀人将辽国好不容易在北方建立起来的谍探网络一举收入囊中的时候那种酣畅淋漓地感觉着实令他陶醉。上京那两位太后一位已经奄奄一息另一位则忙着安抚国内情绪根本无暇顾及这一边而他当初留下的余手已经掌握住了赵昭容和那位被册封为越王的小孩子。只要时机成熟他很快便能用这样一个借口伺机而起。到了那个时候就是魏王耶律淳也只能苦叹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所以在蔡攸求上门的时候萧芷因分外客气然而蔡攸让他做的事情却让他不由得眉头紧皱。放谣言煽风点火是他的拿手好戏然而这也要看是什么样的内容——疯狂的蔡攸竟精心准备了好几个版本的流言居然连蔡京一起扫了进去其目的却深藏不露这未免太启人疑窦了。
他也是心机深沉地人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便开口问道:“如今贵国朝中风云多变不知小蔡大人作何打算?恕我直言如今蔡相公是老了小蔡大人若是想再进一步只怕光是从这些方面入手是不够的。”
这些道理蔡攸自然懂得只是上次上书改组枢密院就已经花费了他最大的力气短时间要让他再像自己的老爹蔡京或是高俅那样在政事上再做进言却无疑难倒了他。此时此刻紧盯着笑吟吟的萧芷因他突然心有所悟——这家伙同样是满腹心机为什么不能利用一下?
两个人原本就在心中同样心怀鬼胎虽然国家不同但是两边的利益至今没有任何冲突之处所以当萧芷因建议蔡攸在军队中动动手脚的时候蔡攸立刻眼睛大亮。
“小蔡大人高相公虽然在圣上即位之后便荣登高位但是他是怎么站稳脚跟的?不就是王厚西征取了湟州西宁州然后才让他得以一再加官进爵么?如今大宋皇帝陛下是最热衷开疆拓土的而高相公在军队里面安插过多少人?因为姚平仲地缘故整个姚家如今是唯他马是瞻而种师道和种师中两兄弟全都是他举荐的。除了这个以外熙帅王厚河帅折可适再加上那些其他将领由他力荐上去的人已经不少了。就连如今的殿帅王恩以及提举讲武堂郭成还不是跟他交情好?小蔡大人你这一次栽跟斗不奇怪种师道和你有什么交情需要下死力维护你?”
蔡攸原本就在心中有芥蒂听了这番话更是起了共鸣。确实王恩原本是他老爹蔡京举荐的但上任之后反而和蔡家疏远了一些和高俅倒是走得近细细算来他们蔡家在军中的影响力小得可怜。若换作以前这一点自然没什么要紧的大宋朝一向重文轻武难道还能因为武将的一点声音而罢斥文官?可是随着武将立下了越来越多的功勋倘若再不重视这一点恐怕将来还是不利于自己。
“那么萧兄的意思是……”
见蔡攸的称呼从生疏变成了亲近萧芷因嘿嘿一笑示意蔡攸靠近一些然后低声道:“蔡兄难道你忘了如今殿帅王恩已经老迈不堪使用要是你能够将自己的人扶到这个位子上只怕成效亦是斐然。另外那些武将多半是吃软不吃硬倘若你用了什么太过强硬的手段适得其反是肯定的。当务之急还是应当好好弥补一下。”
萧芷因这么一说蔡攸突然想起自己当初派到代州去的那个信使至今音信全无而既然种师道已经将人证物证解送到京城那就意味着自己当初送去的那封信完全失效。想到这里他不由背心冷——自己一味想到凭借宰相父亲的威势睨视种师道是不是过于一厢情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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