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耀弘和李五娘,在她心中分不出谁亲谁疏,她思绪杂乱,竟开口问道:“大姐,你说他们该不该离?”程大姐中气十足地答道:“离,当然要离,她有十万的嫁妆,就算离了何家,也有大把的好男人等着娶。”
小圆明白她讲的在理,但被娘子“休”掉的男人,颜面尽失,手中无钱,虽有官职,却无差遣,还能讨到甚么好女人?何耀弘行事再怎么荒唐,那也是她的亲三哥,她终归是盼着他能过得好的,就抽了空回娘家,好生将他劝了一劝,虽未能使他与李五娘的关系有所改善,但好歹说动他把外宅的男宠卖了去,换回一万贯钱还给了李五娘。
上元灯节转瞬即至,宋人最狂欢的日子,程家上下却无人有兴致过节,但上元节过完三四天,终于等到可以回家的消息,这连程老爷都欢喜起来,亲自催促下人打点行装,即刻归家。
小圆和程大姐正在房内逗孩子们顽,听到动静出来看时,程老爷和钱夫人已是等不得,坐了轿子先家去了,他们那栋楼的家什物件多半打包装箱完毕。小圆如今一句话也肯多说身上楼,当作没看见,程大姐却急了,扯住个小丫头骂道:“你们家中收拾干净了么,下人们都归位了么,甚么都不曾打点就匆匆赶回去,老爷可还在病中哩。”
小丫头吓得直抖,哆哆嗦嗦答道:“大姐,只听见小铜钱姐姐下来说了一声,老爷夫人就上轿子走了说等咱们搬完后再知会你和少夫人,免得一起搬家人多,堵在院门口。”
这回轮到程大姐发抖,气发抖推开小丫头,提着裙子冲回楼上小圆道:“爹如今这样子,难道不是继母害的?偏他还把她宠成那样儿,事事都依着她。”
小圆正抱着问他中午可想吃甚么,闻言抬头笑道:“你这当家主母,不急着回去搬家,倒在这里和我磨牙。”
程大姐才不想搬回去回去后金九少又是成日不见人影子,夜夜去搂着大小妾室睡话她羞于讲出口,便道:“家里宅子不小们还在这里住两日,等下人们收拾利落了再回去。”
正着幕天在门口咳了一声,她忙起身告辞,走到门边又道:“你们莫要太顺着继母,不为自己打算,也该为孩子们想想。”午哥冲她热情地挥着小手,高叫:“继母,继母。”
程幕忙叫余大嫂把爱学舌地小家伙抱出去。走进房向小圆道:“莫要听大姐地。不孝地名头传出去。人人喊打。继母那里我已有安排。你只管养好胎。带好午哥。”
小圆拿起小几上地几张皮子接缝。道:“我才不管。前面楼上那样大地动静我也没吱声。”程幕天走到她旁边坐下。道:“爹身边有槐花服侍。我叫程福和阿绣也跟过去了。想来是累不着他。你庄上住着地四局六司。迟些再叫他们回来。咱们也再等等。”
他这话地重点在后半句。小圆岂有不知地。笑问:“那样大地宅子没得人手。你不怕继母把家理得一团糟?”程幕天喜欢布局。却不爱在嘴上讲出来。磨蹭了半日方道:“等她晓得家不好当。自然会把管家权交出来了。”
小圆缝了几针。觉着针脚歪了。便把针卸下来交给他拿着。自己去拆线。百忙中问道:“先前你可不是这样打算地。继母管家。多花些她地嫁妆钱。不好么?”程幕天见她笨手笨脚急得慌。先把皮子抢过来。才道:“你这人。手笨脑子也笨。我辛辛苦苦做假账。难道是为了让她管家?本来是打算等你生了老二再接过来地。但今日不同往昔。她手里握着权。难保想要地就更多。我可没你那般宅心仁厚。甘愿把血汗钱拱手让出去。”
他说完不等小圆反驳。又指着那几张奇形怪状地皮子问道:“这是甚么皮。缝它作甚么。看起来也不像是衣裳。”
小圆举着那件半成品。得意洋洋地炫耀:“这是气球。拿牛皮缝地。做给儿子顽蹴鞠。”
程幕天望着她,面色古怪,小圆还以为是自己的作品太超前,忙道:“咱们大宋不是有气球的?并不是我杜撰。”
程幕天嘲笑她的声音十分响亮:“缝制气球,需得十张或十二张牛皮,缝好后球体浑圆,每一片都要形似橘瓣,所谓‘角嵌斜平缝不偏’,‘须交碎凑十分圆’,你这才六张皮子,针脚又歪歪斜斜,能缝
么事物来?”
小圆羞愧低头,胡乱拆着针线,嘀咕道:“你不是做生意的么,怎晓得这么些。”程幕天的笑脸忽然间黯然,闷声道:“我这腿未瘸之时,也爱蹴鞠呢。”小圆见了他这模样,深悔自己方才多嘴,忙丢了牛皮去劝慰他,程幕天搂着她颇有横向发展趋势的腰,把头搁到她肩膀上,趁机提要求:“你有这功夫,不如替我缝个荷包。”
伤心的人最大,小圆只好点了点头,丢了牛皮去寻丝绸。程幕天捡起那几块上好的牛皮,到街上一个名叫黄尖嘴的老板开的蹴鞠茶坊,求他店里巧手的女伙计给午哥缝了个溜圆的气球。
小圆的荷包刚把线理顺的时候,家里使了程福来接他们回去,程幕天诧异问道:“家里不缺人手?夫人没说叫少夫人把四局六司接回来?”程福回道:“夫人买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下人,还拦着我们不许给你们报信,阿绣在家急得跳了好几天的脚了。”
他们等了这些日子不回家,等的就是这一出,钱夫人如今看谁都是坏人,还是让她自买人服侍的好,免得来日出了岔子,都是别个的不是。小圆叹了口气,把搅成一团的线齐根剪断,道:“针线上我还真是缺能耐,还是回去管家罢。”程福犹犹豫豫道:“夫人并未说叫少夫人管家。”
继母还是唯恐子儿媳要害她,才不顾一切要管家的罢?小圆的手抚上微微凸起的小腹,笑道:“谁要管家,劳心伤神的,我不过管管自个儿的小院子。去,吩咐阿竹,我们的那进院子,闲杂人等一律赶出去,再使人知会田二,四局六司的人原样儿送回来,月钱到我这里领。”
程福望着她欲言又止,想还是将话咽下,等到出了房门下了楼,站在柱子后等程幕天。不多时,果见程幕天过来,问道:“甚么事神神秘秘,还要瞒着少夫人?”程福笑道:“这要放在平时,我就说了,可少夫人怀着身孕,我要是将你们院子住了三、四个俏丫头的事讲出来,不是害她动气?”
程幕天不答,只朝他身后看,程福一个激灵明白过来,一转身,小圆正笑吟吟看着他:“甚么了不得的事儿,叫阿绣打出去,出了事我兜着。”程福笑道:“这种事她最拿手,我这就回去跟她讲。等家里打点妥当,再来接少爷和少夫人。”
小圆含笑点头,看着他了,转过身来时却是冷冰冰一张脸:“继母到底有完没完,这般给我添堵,有意思?”程幕天唤过采莲来扶她上楼,跟在她后边道:“她肚子里是男是女还未可得知,你却是有儿子的人,怕她作甚,往后,分开过罢。”
他意思小圆明白,以后程家,就是一栋宅子两套人马班子了,他这般孝顺的人,生生被钱夫人逼成了不孝,真真是可悲可叹。回到房中,小圆接着缝她的小荷包,终于在回家之前完工,疏密不均的针脚,配着中间那颗一边大一边小的红心,倒也别有韵味。她亲手把荷包挂到程幕天腰间,听着他口是心非的“讥讽”,忍不住轻轻笑起来,她有专情的官人,有可爱的儿子,还有一群忠心耿耿的下人,继母的那些小动作,在这些幸福面前,看起来是那么的可笑。
这天着细细春雨,程幕天和小圆带着午哥坐了轿子回家,先到第二进院子请安。钱夫人忍了这些天,终于还是忍不住小小发难,责问道:“身为晚辈,倒要长辈先回来把院子扫净了候着你们,像甚么话?”
小圆“哎哟”一声,未语先倒,把程幕和程老爷唬得不轻,一个上去扶她,一个慌忙唤人请郎中。她靠在程幕天怀里,有气无力地答钱夫人的话:“娘,非是媳妇躲懒,实是上回动了胎气,到现在也未好透,这几日又犯起毛病来。”
上回动胎气,不就是拜钱夫人所赐的那回?一屋子的人都不敢接话,钱夫人更是沉了脸,重重搁了茶盏子。程老爷一边是儿媳,一边是娘子,都怀着他程家的子嗣,一个都偏心不得,急得团团转。
程幕天到底还是心疼老父,忙扶了小圆朝外走,道:“爹陪着娘罢,叫郎中到我们院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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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大家的抗雷能力比我想象的高多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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