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茶会结束,钱十三娘和季六娘都留了下来,钱夫人便叫小圆给季六娘安排个住处,又道:“十三娘是我本家,就同我一处住罢。”明明是两个人,为何只提季六娘,小圆稍稍一想就明白过来,家中仅剩的一进空院子,同他们的紧挨着,钱夫人这是要单给表侄女亲近二郎的机会呢。钱十三娘张了张口,却不知如何反驳,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瞧着钱夫人。小圆岂会浪费自己多留下一个钱十三娘的“苦心”,笑劝钱夫人:“娘,我晓得你同十三娘亲厚,要住到一处多讲讲贴心话,只是爹也住在这院子里呢,进出怕是诸多不便。”
钱十三娘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向钱夫人道:“姑姑,嫂子讲得对,我的名声要紧,还是同六娘住一处罢。”程老爷是个废人,钱夫人无甚好担心,但钱十三娘把自个儿的名声抬了出来,她也无话可反驳,只能由着她去。
小圆起身道:“还请两位妹子在夫人这里坐坐,待我替你们收拾完住处再来接。”钱夫人听了这话,以为她是要去收拾那进空院子,满意点头,赶紧放了她回去。她也太小看了这位儿媳,小圆一回房,便命人去请程三娘,拉着她的手道:“三娘,斗茶会上的事你可曾听说?”
若嫂子换成了钱家亲戚,程家便是继母一手遮天,哪里还有程三娘待的地方,因此她比小圆还焦急三分:“早听说了,这可怎生是好,嫂嫂可得赶紧想法子。”
小圆拍了拍她的手,道:“那两位妹妹要在家里住下,咱们那进空院子……”程三娘心里比谁都亮敞,不待她讲完便道:“她们又不长住,何必费事去收拾,再说马上要过年了,嫂嫂多的是事要忙,我隔壁小四娘住过的那间小院子空着呢,不如就给她们住,我定会好生照料她们。”说罢又补上一句:“嫂嫂请放心。”
小圆再三谢过她,亲自点了几个稳妥人跟着她去收拾院子,笑着感叹:“还是帮我的人多些呢。”采莲带着管事娘子们走进来,笑道:“所谓前因后果,少夫人平日里待人就宽厚,有难自然都来帮衬。”小圆在桌边坐下,摊开账本,对管事娘子们道:“今日叫你们来,是因着家里两位女客要小住几天,劳动大家都费神,因此各人多半个月的月钱,你们管事的,多一个月。”管事娘子们听说有多的钱拿,俱是喜笑颜开,秦嫂笑道:“必替少夫人把她们盯得紧紧地,不给她们半点空子。”
这些管事娘子的卖身契,都是在小圆手里握着,因此她极为放心,道:“人家是客人,要以礼相待,只是既住到咱们家,规矩还是得守,不然叫旁人看笑话,你们倒说说,咱们家有哪些规矩?”
秦嫂头一个开口:“园子里的出产都是要卖钱的,她们若想和丁姨娘当年那般,怕是不成。”阿竹如今管着各院的粗使下人,便道:“男女有别,我叫两个婆子把着内院里的几个门,出入只走夹道。”
小圆满意点头。到底是自小跟随地人。极是知晓她心意。余下地几个管事娘子也都明白过来。一致表态。家中各处用度。没有少夫人地牌子。一根针都不给。小圆此生最得意地除了官人与儿子。便是这家子忠心耿耿地奴仆。她笑着叫阿彩带了她们去账房领钱。又命人请来孙氏。郑重施了一礼。道:“余大嫂忠厚。怕是防不了小人。午哥就拜托孙大娘了。”孙氏侧身避过。俯身回礼。亦是郑重:“蒙少夫人收留。自当竭尽全力。”
阿云见她们文绉地讲话。笑出声来。“我竟从未见过少夫人这般厉害模样。管事娘子们领了这样令。别说那两位女客。就是夫人。怕都要受几回气。”
小圆心里冷哼一声。我真心敬她是个继母。她却明目张胆触及我底线。须知棉花里藏地针。戳一下也是要疼地。
她布置完方方面面。已是晚饭时分。想着马上就是腊月二十五。躲懒不得。匆忙扒了两口饭。命人掌灯算账。分派事物。程慕天在外应酬了一整天。带着薄薄酒气回来。极想早些搂了娘子睡觉。却见她端坐桌前。一手捏笔。一手托腮。将那笔头啃得有滋有味。他带了几分醉意。胆子略大了些。就在八仙桌地另一边坐下。笑问:“娘子。笔头是咸是淡。可要加几颗盐?”
几个丫头捂嘴偷笑。连醒酒汤也不端。忙忙收拾了桌子退下。小圆爱极吃醉了酒地程二郎。想引他讲些甜言蜜语来听。不料程慕天并未深醉。胆儿还不够“大”。只敢搂了她往嘴上香。小圆由着他亲了几口。提醒他道:“往
了回来。路上可得小心些。别认错了人。亲到别人嘴
程慕天不爱听这样有些轻薄地话,把掉到桌上的笔重新塞进她手里,道:“我地名声,生生被你坏掉了。”小圆忍不住地笑:“你个大男人,还名声呢,我是担心后头院子里住着的那两位娇滴滴的小娘子。”
程慕天吃了一惊,忙指着门外道:“挨着的那进?”小圆很满意他这反应,笑道:“不是,同三娘子作邻居呢。”程慕天稍稍松了口气,还是惑:“谁家的小娘子,为何要住到咱们家来。”小圆将笔狠狠掷到地上,咬牙道:“是继母家的两位侄女,今日她当着诸多亲戚地面,说要把给你做妾呢。”
程慕天吓得直跳起来,几分酒意全醒:“你不会答应了罢?”小圆摇头,冷声道:“从今往后我要做几件扎人眼的事了,免得这位继母,动不动就想打我男人地主意。”程慕天嫌这话难听,皱眉道:“大姐,二婶,哪个没想过往咱们屋里塞妾,你怎都能忍下来,唯独继母不能忍?”
小圆眼中含泪:“大姐和二婶到底只是亲戚,不管哪个送人来,我都能明着暗着拒回去,可她是婆母呀,别说长者赐不可辞,她就是硬要给哪个一个妾室的名份,我又能怎样?若她只有这样地打算,那还算轻的,咱们大宋可是有‘出妇’这一条地。”
所谓“出妇”,因姑不悦子妇而出之,讲的是若婆母不满儿媳,完全可以不顾儿子的意愿,强行将儿媳休离。钱夫人虽说不是程慕天亲母,但大宋可并未规定继母与亲母的权力差别,程慕天的嘴角猛地**了两下,“爹在那里呢。”
他的意思,小圆十分明白,是叫她放宽心,程老爷不会由着钱夫人乱来。她见程慕天还陷在“孝子”二字里爬不出来,有心要将他激醒,便转身取了两张帖子,丢到程慕天面前程慕天捡起来一瞧,一张是小圆目前的嫁妆清单,一张则是钱夫人的陪嫁单子,他也是聪明人,一看就明白,程老爷是爱财的,若钱夫人送个陪嫁更丰厚的儿媳来,保不准程老爷那里就变了风向。
他死死攥着单子,好叫手不要抖动,勉力笑道:“咱们有午哥呢,爹总要看在孙子份上。”小圆抹了把泪:“换个儿媳生的,也是他孙子。”
她的逻辑竟是严丝合缝,程慕天左想右想没有出路,突然搂过她大哭:“是我没用,连自个儿娘子都护不住。”小圆确是有意将事态讲得这般严重,好叫他不要嗔怪自己反击继母,但她没料到程慕天的反应竟如此之大,忙抚他的背道:“二郎你糊涂了,我还有个市舶司的三哥呢。”
程慕天立时住了泪,瞪着眼道:“你故意逗我?”
程二郎竟还是顽固不化,这回轮到小圆垂泪,捂着脸就往外走:“我这就抱了儿子回娘家去,免得在你家成日里受欺负。”
程慕天一见娘子哭了,慌得又是替她抹泪又是堵门,“我也是担心别个说你不孝敬继母,遭人诟病。”小圆嘴角微微一勾:“真只是为了我?”程慕天怕她再哭,除了点头还是点头,小圆笑着亲了他一口:“你娘子是那般蠢笨的人么,不过是想让继母不敢再往咱们屋里塞妾而已,只要她不碰我这根底线,就算打我骂我,罚我在碎瓷渣子上跪着,我都不讲个不字。”
程慕天的嘴角又**起来:“你这说风就是雨,打我还罢了,你这身子骨,能挨几下,若真到那份上,偷偷使人去叫我呀。”小圆笑道:“叫你来有何用,你敢对继母讲个不字?”程慕天伸手擦去她泪痕:“我替你挨着。”
小圆听了这话,泪又淌了下来,这回却是感动的。程慕天忙不迭送替她擦泪,趁机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老实交代,你是不是都已布置好了,怕我说你,所以将那些伤人心的话来试探?”小圆颇有些不好意思,只低头扭他的宽腰带。程慕天把嘴凑到她耳边,“扯我的腰带,想作甚么?”
“啊呀,又不正经。”小圆就势朝他腰间轻捶两下。程慕天一把抓住她的手,按倒在榻上:“敢试探你官人,看我如何罚你。”“奴家做错了事,甘愿受罚。”小圆一面说,一面用空着的那只手,将他腰带扯了下来,程慕天从未见过这般主动的娘子,又惊又喜,正想好生罚一罚不听话的她,突然外头响起敲门声:“少夫人,三娘子那院儿里,吵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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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我只差几张粉红就能挤进前二十名了,好鸡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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