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圆心道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我再不为这个烦心的,她想是这样想,嘴上却还是问道:“此事采梅可知道?”
阿云撇嘴道:“知道了又如何,迟了。”
小圆同采莲俱是叹气摇头,只望着采梅嫁过去能早些站稳脚跟,莫要叫一个妾欺负了去。
过了几日赵家果然送了定帖来,小圆比照他们的单子列出嫁妆单回过去;因为赶时间,赵家将三次定聘礼一次送完,月底就开始催妆。
转瞬九月初,小圆遣几个年长的婆子去替采梅铺过床,第二日赵家就使了媒人带着花轿来接新妇,采梅不知是心有悔意还是为自己违了夫人的意而内疚,竟扑到小圆怀里哭了一场方才出门登轿。
拦门、撒谷豆、跨鞍、参拜、入新房,所有正妻该有的仪式采梅都经历了一遍,她正心满意足地坐在床沿,赵郎中进来看到她脸上的妆有些花,嫌恶道:“瞧你那张脸,方才掀盖头我还没注意,想必已传为亲戚间的笑话了。”采梅忙取过照台上的镜儿照了照,原来是在小圆跟前哭时,眼下留了两道泪痕,其实也不甚明显,但她还是心中一惊,生怕赵郎中就此转身而去,忙端了水来洗脸。
采梅不过十六岁,花儿一般的年纪,此时去了浓妆,反更显少女的清丽,赵郎中见了生出几分喜爱,就不再说她,搂了朝床上去。第二日采梅醒来,却不见了枕边的新婚官人,她满腹委屈独自去公婆跟前请安,又被一通好说,二老怪她才进门就留不住男人,害得他们儿子一早又去了勾栏院。
采梅又羞又急,忍着气下到厨房,替公婆准备早上吃的点心,这些她本就拿手,又得过蛋糕铺子厨娘的真传,便使出十八般武艺一门心思要在公婆前扳回一局。哪曾想赵家的两个厨娘见她如此能干,反倒在一旁嘀咕:“到底是丫头出身,做起事来就是利索。”采梅只当没听见,含着泪揉完面又去生火,花心思做了两盘子蛋糕端上去,公婆尝完笑容满面,夸她的话却跟厨娘们讲的一模一样:“到底是丫头出身,做起事来就是利索。”
采梅回到房内,再也忍不住,泪珠子直往下掉,赵郎中回来问她为何哭泣,她张了张口却讲不出,公婆那是夸她的话,若说自己为这个哭,岂不是找骂。赵郎中见她支支吾吾,不耐烦起来,甩手到前头给爹娘请安,采梅不想叫人说她不贤惠,忙跟了过去,不料赵郎中请安是假,要说服爹娘纳妾是真,站在堂上看也不看采梅,将他相好的梅行(南宋称美妓为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他爹娘向来不大管他纳妾的事,但却坚决反对他将一个伎人领回家,赵婆子道:“大郎,你要纳妾我们不管,但乐女伎人决不许进我们家的门。”
赵郎中说不动爹娘,就朝采梅打眼色。原来官人还是将我当自己人的,采梅一颗心扑通跳个不停,想也不想就开口:“爹,娘,伎人有伎人的好,会伺候人呢,再说就算在外浪荡些,进了咱家门还不是得守咱们家的规矩。”赵老爹年轻时也是勾栏院里的常客,对伎人会伺候人深有同感,就不由自主把头点了点,赵婆子见状气不打一处来,想了想干脆应下了此事,只等着往后看热闹。
赵郎中感念今日采梅帮了大忙。一整天都待在房内刻意奉承。采梅见识了官人柔情蜜意地一面。愈觉得自己做对了。不等赵郎中吩咐就筹备起纳妾地事宜来。
纳妾不比娶妻。能有甚么好准备。偏采梅又想讨官人欢心。又想博个好名声。便坐了轿子到程府去借四司六局。她自个儿不觉得。程家上下听了她地话却都气闷。管事娘子们俱到小圆面前道:“夫人。可别把咱们派到赵家去丢人现眼。纳妾地咱看得多了。这还未回娘家拜门就替男人买新人地可是头一回见。”
小圆只道:“我再也不管她地事地。随你们怎么去说。”采莲到底和采梅同屋住了一年多。不忍将管事娘子们地话搬给她听。只道家中事务繁多抽调不出人手。又指点她道:“街上有专门替人办红白喜事地店铺。你且去瞧瞧。”
采梅真个儿去街上请了操办喜事地班子。把个纳妾宴办得比她地娶妻宴不差分毫。来道贺地亲戚面儿上都赞她贤良。背了人就笑她傻。新妾纳进门。赵郎中一头扎进温柔乡。叫采梅独守了好几天空房。到第九天头上。眼看再不去拜门就错了日子了。赵郎中这才过来见采梅。叮嘱她道:“见了少爷夫人你可得替我多讲好话。若帮我谋个更好地职位。我就日日到你房里睡。”采梅见夺回官人有望。脆生应了。打点好轿子礼品。携着赵郎中往程家去。
也当怪他们运气不好。在大门口偏遇上了程幕天。听说他们来拜门。奇道:“夫人早将卖身契还了她。她就该去寻正经娘家血亲。怎么倒跑到我家来拜门。她可不是姓程。”二人好意儿来拜门。却连门槛都没迈就被几个小厮轰了出去。赵郎中憋了一肚子气。回家就将采梅劈头盖脸打了几下。骂道:“早知你不得少爷夫人欢心。我还娶你作甚么?采梅不敢躲。忍着痛哭道:“程家上下得了自由身地奴婢连我就只得两人。夫人还赏了陪嫁。这还不叫得他们欢心?”
赵郎中上前又是几脚:“你这样地欢心与我有何益处。我赵家又不缺你那点子嫁妆;你若有本事让我当上药铺管事。我就正经拿你当个妻供着。若没那能耐。就趁早滚回去。寻你那娘家地血亲去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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