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绣打开柜子,取了一顶紫罗盖头,“四娘你坐上轿子,把帘子拉严实,要掀帘看时就带上这盖头,难道还能让人瞧了去?”
“也罢,反正还未及笄,去瞧瞧也无妨。”小圆急于谋出路,也不顾得那许多,戴上盖头上轿,又把那轿帘用细枝小心支起,留了道缝瞧外头直往后退的铺子。
御街果然是临安最繁华的所在,人来人往好不热闹,有人拄着拐站在“五劳七伤”的牌子前似在观望;有家珠子铺除了珠子,还摆着时新花果;最赚钱的当铺,别处轻易见不着的金铺……突然阿绣在前惊喜叫道:“四娘,咱们的铺子。”
可怜小圆画图无数,设计的棋牌风靡整个临安府,但她自己却还使着最原始的用纸片自裁的扑克牌,上头连个花样也无,此时听说铺子在近前,她哪有不想看看自个儿的成果的,当即掀开轿帘朝外望去,还好她只是个未及笄的女娃娃,倒也无人注意她。绘了彩图的纸牌,金子雕的棋盘,那上头的棋珠子,怎么竟像是红宝石的,临安人爱奢华真是名不虚传,小圆越看越出神,不知不觉将盖头上的面纱掀起了一半来,她的目光在货架间流连,不曾想突然对上了一双熟悉的眼睛。
“哎呀,程少爷!”阿绣猛地捂住嘴。
小圆慌忙拉上轿帘,心跳得像要蹦出来似的,她伸手摸了摸脸,竟是烫得厉害。程少爷程慕天乃是府里的嫡母替她许下的一门亲事,为人最是古板,被他看见未婚妻子在大街上自掀了盖头,这还了得?
“程少爷,我家四娘不是有意出来逛的,实是想看看自家铺子。”阿绣见程慕天板着脸离她越来越近,慌得手脚无措,急着往章家铺子指了指。
已拉上轿帘的小圆一听她如此说,懊恼得使劲捶了下轿壁,不出她所料,程慕天含着怒气的声音从轿外传来:“程福,走,上里头瞧瞧。”
主仆二人慌忙起轿回到家中,阿绣犹自抱怨程少爷身有残疾还恨不得四娘处处跟大人一样恪守规矩,被小圆瞪了一眼才醒悟过来:程少爷虽然是因为瘸了一条腿,才被夫人作“好事”配给四娘的,但四娘与他青梅竹马情投意合也是事实,自己怎能将四娘开铺子的事告诉程少爷,他见了四娘掀面纱恐怕已是不喜,这下可是雪上添霜了。
小圆顾不得斥责她,独自回到房中气恼程慕天太过古板,临安城的娘子上街逛的不在少数,自己虽为官家女,但却还未及笄,怎么就不能上街瞧瞧了;气完她又悔恨,明知程慕天是个讲究人儿,为何自己就不能谨慎些,万一他送回草帖退亲可怎么办。她反复转侧胡思乱想了整整一夜,竟是一刻也未睡着。
哪知第二日她地生母陈姨娘从府里喜气洋洋回来。拿了张程府送来地定帖给她看。虽说府中嫡母不仅扣下了定礼。还让她们自己想办法置嫁妆。但小圆还是又惊又喜。
南宋风俗。换过定帖。女家就该列了嫁妆单子送过去。陈姨娘哪里来那么些东西。幸亏媒人出了好主意。说四娘还未成年。成亲地日子必要定在及笄之后。所以先把单子列得丰厚些送过去。再一样一样置办齐。
换过定帖不出三日。府里便来了消息。说程家要相媳妇。何家已在城中酒阁备了席面。叫小圆跟着夫人前去。
相媳妇比小圆想象地要无趣许多。因程家与小圆地嫡母姜夫人极熟。两家大人你来我去聊至兴起。竟将两位正主儿丢到了一旁。
小圆想抬头看一看程慕天。又怕动作太大被他人瞧见。只好先把目光投向了桌上。只见圆桌上除了茶水果子。应景地精致菜式。还摆着几只酒杯。程家人那边是四只。自家这边两只。取个男强女弱之意。她颇不以为意。撇了撇嘴把目光朝前移了移——程慕天正低着头作深思状。半眼也未瞧她。
她突然觉得气闷得很。向姜夫人告了个罪。借了更衣地名头带着阿绣出去透气。
小圆顺着阁后的小溪,踢着石子儿朝前走着,突然阿绣扯了扯她的袖子,轻轻唤道:“四娘,程少爷!”
她抬头一看,程慕天站在花墙后,远远地朝她招了招手。
“阿绣,我没看错?”小圆揉了揉眼睛,问道。
阿绣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程少爷可是最重规矩的,这……”
小圆想了想,仍叫阿绣跟着,隔着花墙轻声问:“何事?”
程慕天在花墙那头道:“我马上会让父亲与你家定日子下定礼,这回你满意了?”
“什么?”小圆惊得目瞪口呆,自己何时逼过婚?
程慕天继续说道:“你既然非要开铺子,下过定礼后便以程家名义入股罢,分红我自会让章夫人按时送到你家去的,少不了你分毫。别让我再看见你在大街上抛头露面,不然我定告诉姜夫人。”
小圆定定地望着花墙上的绿枝儿,定亲还有这般好处?所有开铺子的顾虑一瞬间迎刃而解,再也不必担心府里来打秋风。她呆站了半晌,想起相媳妇若不中意,给的是彩缎,若是中意就插金簪,冒出一句:“你还没给我插金簪呢,如何能下定?”
这回轮到花墙那头的程慕天目瞪口呆。
回家的路上,阿绣与小圆同乘一顶轿子,她拿了金簪放到小圆头上比划了一阵,笑道:“四娘,程少爷真是外冷里热的一个人,嘴上说的难听,其实全都替四娘打算着。”
小圆透过轿帘缝隙朝外望着,一想到以后有程家这挡“风”牌,任府里怎么来打秋风都不怕,只觉得天都蓝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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