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伯父汤秉赋真正撕破脸之后汤舜允就知道自己除了借机问鼎商侯之位没有其他的途径可走因此越来越注意时局的每一次变化。他不是不知道伯父已经行文各国诸侯全然视自己为叛逆但他对此没有一丝恐慌。如今其他三国自顾不暇哪里有空帮忙声讨他这个所谓的逆臣再者成王败寇乃是亘古以来的传统只要他能够名正言顺地取而代之怕是各国诸侯只会恭贺而不会敌视。如今中州有变而他又辗转得知了那位兴平君姜如的底细怎能不抓住这大好时机?
“大人此地离洛都大约只有五十里我们是先找地方歇息还是设法混进城去?”一个护卫见洛都轮廓隐约可见连忙开口问道。
汤舜允行前虽然也定过计划却没有想到一路上会出奇得顺利因此思虑良久才放弃了先前的打算。“这样本君就在洛都外先行落脚封一你混进城去联络兴平君殿下约定好时间地点后出城通知我我在此之前就不贸然进城了!”他朝其中一只蒲鸟背上的护卫点点头又郑而重之地吩咐道“你自己一路小心!”
“大人放心属下必不辱使命!”那封一生得精悍冷漠只在鸟背上抱拳为礼后便向下急掠片刻功夫便落在地上再无踪影。
“唉若非商侯刻意封锁本君又怎会只能赐给你们蒲鸟为坐骑!”汤舜允先是轻叹一声随即又重重地冷哼道。“你们若要成为真正的飞骑将就得看这一次的表现了。若是事情有成将来你们便是第一等的功臣!”
剩余三名护卫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自信和期待。勇者自有勇者的追求那蒲鸟经不起战阵也算不上威猛珍奇对于之前矢志跟随汤舜允困于中州十年的他们而言主人的一句话无疑是一言九鼎。
“岳父你真的要赴约?”孟准即便是心中期待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听那兴平君殿下的口气长新君大人和信昌君大人此次前来目的未知。况且他们都是……都是乱臣贼子您若是轻易赴约万一被他人窥见那么……”
“好了准儿。我当初执意纳你为婿就是看中了你的胆色如今怎么变得畏畏尾了!”斗御殊不悦地冷哼一声随手指了指旁边架子上的花瓶语重心长地训诫道。“你该知道世家倘若一味隐匿不出于一国而言便如同这花瓶一般中看不中用;但是倘若是如同我斗家一般执掌权柄数百年的家族。要始终保住基业不失就不那么简简单单了。韬光养晦不行。锋芒毕露更不行只有取彼而代之方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他还是第一次把话点得这么透彻因此语气中颇带了几分杀机。
孟准悚然而惊神情却更加恭谨了“岳父大人的心意小婿自然省得。想孟家世代辅佐周政行事却始终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就是因为历代家主没有雄心大志而且都将心力花费在了和尹家钩心斗角上。如今我斗家声势浩大夏侯又有了疑忌之心岳父的决定确实是最好的选择!”
不动声色地奉上几顶大帽子之后孟准这才言归正传道:“可是岳父的心迹毕竟只有斗家自己人知道那两位却不同。
长新君曾经公然在丰都竖起反旗几乎夺了周侯之位;信昌君在中州为质十年苦苦隐忍之后自然是以雷霆之势反击。此次见面小婿敢问岳父大人是否真的做好了万全准备?须知这一步走下去便再无退路了!”
斗御殊赞赏地看着自己千挑万选方才得来的女婿缓缓点了点头。
“好很好!”他昂然抬头走向了窗边猛地推了一把只见外面月辉耀目却仍旧难以掩去漫天繁星的光华“当断则断旁的皆不用理会。你能够看透这些而向我劝谏足可见你的心够诚否则即便你和嫣儿已是恩爱夫妻我也绝不会饶你!以斗家如今的情势有了退路反倒是掣肘不若自断退路以求一搏这才是人之本色!”
见孟准一副惶恐的模样他的神情又缓和了一些。“闵西全其人不可小觑你多盯着他一点赴会之事由我亲自操办!听说鬼谷子的徒弟苏秦已经跟了他你也借机攀攀交情!可惜啊换作别个时候我斗家奉他为君也无所谓如今却只能让他落空了!”
“小婿明白了!”孟准躬身为礼快步退了下去。这一夜他听到的东西着实太多一时间根本就是心乱如麻如今的他早已和斗家这驾马车牢牢绑在了一起。
“孩儿参见父亲。”樊欣远一见那个熟悉而伟岸的背影就立刻撩袍跪了下去恭恭敬敬地叩三次之后方才挺直了身体“孩儿不辱使命已经探知了那位殿下的真实身份!”
樊威慊的身子微微一震却仍旧没有回过头来只是沉声道了一个“好”字。良久他方才缓缓转过身来双目尽管仍然炯炯有神其中却布满了血丝看上去疲惫不堪。“想不到吾儿能够给我带来一个莫大的惊喜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果然不负我十几年如一日地栽培你!说吧他究竟是何方神圣冒充中州王子又是何故?”
樊欣远低头不语直到其父感到几分意外和不耐烦之后他方才起身后来到樊威慊身侧附耳低声说了几句话。寥寥数语之后樊威慊便禁不住勃然色变脸上的诧异之色愈来愈浓许久方才平复了下来。
“想不到其中还有如此隐情哈哈哈哈!”樊威慊突然轻笑了几声望着儿子的目光中又多了几许不同“你和使尊不过接触了几次而已却能够将他识别出来足可见你有心。不过那个许凡彬看来也是早有所悟只是一直含而不露罢了。欣远你年纪虽小举止气度却远远胜过丰都那个心胸狭隘的世子樊嘉看来也该是时候告诉你一切隐情了!”
樊欣远愕然抬头见父亲一脸郑重和欣慰心底不禁有些奇怪。
“父亲若是有什么干碍的大事就无需多说了孩儿知道分寸绝不敢多问。
“倘若是你的身世呢?”樊威慊淡淡地反问了一句果然他现儿子的脸上露出了无穷无尽的疑惑和恐慌“你应该知道周国樊氏一脉传承至今祖宗规矩一向森严为何你一个外人能够入继为我的后嗣?现在我该告诉你实情了你虽然曾经姓洛洛家却不是你的父族而是你的母族你自小认为是生父的人也不是你真正的父亲而是你的舅舅!”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顾不上什么语出惊人自顾自地仰天长叹道“怪只怪我少时一念之差遭人暗算又毁弃了一段上好姻缘结果却只能将亲生儿子视为义子还要辗转多方才能让你入我樊氏一宗唉!”
“父亲!”樊欣远一声惊呼再也难以抑制额头的冷汗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的“您您是说我……我是您的亲生儿子?不……这实在太……”
樊威慊三两步冲上前去一双大手牢牢抓住了儿子的肩膀一字一句地道:“若非是因为此事我当年本可和你伯父奋力一争又怎会轻易退让?若非他以向天下公布此事为由加以要挟我又怎会安分守己到如今?这周国一地本就是父侯留给我的他却使计娶了王姬离幽而后又以你和洛家作为要挟最终逼我就范窃取了我的一切!所以我才要报复我要他费心得来的名声和权势付诸流水我要他妻离子散众叛亲离!”说到最后樊威慊的脸色突然变得无比狰狞一股雄浑而又狠厉的气势情不自禁地流露了出来。
樊欣远颓然瘫倒在地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本以为四平八稳的人生会有这么多波折。尽管自小在这位义父身边长大但在潜意识中他仍旧认为自己是洛家人如今这一切就如梦境一边烟消云散了。望着眼前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他第一次生出了一股畏惧和恐慌的感觉隐隐约约又似乎有一种亲切的呼唤。那个人那个如严师般从来没有笑容的人是他的生身父亲生身父亲……
“那三位主儿的传话人都到了!”严修走近练钧如身侧面色出奇得凝重“按照你和孔姑娘的意见我让他们明夜二更在月牙泉等候那里人迹罕至应该不会有外人。”
“该来的终于来了!”练钧如喃喃自语道眼睛却情不自禁地望向了窗外的月色。那眼下大如圆盘的无暇明月还不是一样有阴晴圆缺?
“只希望明夜的月亮也能够像今日这般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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