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在农村的习俗里是元宵,过完了这个完宵,这一年就算是过完了,就得开始新的一年的劳作了。
王铁他们在过去的一年里都与赵海生有着或大或小的关系,所以他也就趁着这个机会把大家都聚在一起,算是吃一个“团结”的饭,过一个“胜利”的元宵。
这过元宵最少不了的就是“掖粒”(音,应该和面疙瘩相似)。
做法很简单,先要准备的是薯粉。
薯粉当然可以专门用蕃薯来做,一般的做法就把蕃薯切成小片或者是小条,然后去用水洗,把淀粉洗出来之后,把水装在盆子里搁上一段时间,淀粉就沉到底下,把多余的水倒掉后放在太阳下晒干就成。
不过在海水村,很少人会这样专门去洗薯粉。因为海沙村平时有吃蕃薯丝粥或者是蕃薯碌粥(蕃薯丝粥就是把蕃薯用薯锉锉成丝再煮粥,而蕃薯碌就是把蕃薯切成小块再煮粥)的习惯,在煮蕃薯丝或者是蕃薯都会洗蕃薯,所以每家平时也都多多少少存下点薯粉,今天晚上的薯粉就是王铁和马二爷这几个已经有家有口的人带来的。
象赵海生这种“孤家寡人”的家里是不可能有这种东西的。
在海沙村用来做“掖粒”的多用薯粉,而不是面粉,与面粉相比,薯粉的口感更好,更有弹性,也更“结实”。
薯粉晒的时候一般都会结在一小块一小块,所以在做“掖粒”之前是要先把薯粉捏碎,然后用酒瓶子碾成细沫状,最后还要拿一个孔子很小的网状筛子筛过一遍之后才行。
把薯粉倒出来堆在桌面上,围成一个小圈,再倒下清水,过了一会,等水把薯粉都泡得有七八分湿之后,赵海生再慢慢地加入干的薯粉,看到差不多了,赵海生停下手来,把薯粉都堆到一起,用力地揉了起来。
二三十分钟之后,薯粉就透了,这个时候还没有完,做“掖粒”是不用赶皮的,所以这粉就得要稀,赵海生拿个一个小盆子,把薯粉放进去,加上水泡了起来。
其实如果是为了省事,是可以直接把薯粉放到盆子里加上水泡起来就可以,但是这样很有可能会出现有些薯粉会泡不透的情况,或者是结在一起,影响口感,所以赵海生都习惯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
泡了近二十分钟,赵海生倒掉一些水,再用手下去和,直到薯粉变成比较粘稠状的“糊糊”。
赵海生两个手指捏了一下糊状的薯粉,感觉到指间的细腻如脂,知道这是上等的薯粉,自己这一番动作也够了火候,所以才有这种手感。
“水开了没有?”赵海生向在看火的潮磊叫道。
“开了开了,刚开的。”
在这些人之中,赵海生是自愿要来做这件事情,而大家也都知道赵海生做得一手好菜,自然是懒得动手,而赵海生既然都出马了,这伙头军自然也就是潮磊这些人了。
“把锅盖打开!”赵海生叫道。
潮磊把锅盖掀开,一股白色的水蒸汽蒸腾而上,赵海看到这股蒸汽就知道水温够了。
这做“掖粒”是用水煮,所以这水温得够,要不这糊状的薯粉一下去,不是散开就是沉到锅底,粘在上面,这样一下子就焦掉,这样就真的是“一粒‘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了!
所以说,这煮“掖粒”最关键的是一是要把薯粉和得好,一是这水温一定要够,必须绝对地“滚”!
赵海生用手“捞”起薯粉,用手握着,然后大姆指和食指环成圈,“挤”出两个姆指大薯粉团一粒一粒地放了下去,在热水之中,放下去的薯粉马上被煮熟,一粒一粒地翻滚着。
赵海生的手不停,一下接一下地飞快,一大盆的薯粉很快就放完了,而一大盆的“掖粒”也就成了。
“掖粒”的做法胜在简单,但是却也好吃。可下盐,也可以下糖,这就看个人的喜好了。
“可以了,多少人要甜的?多少人要咸的?”赵海生叫道。
“我要咸的!”
“我要甜的!”
最后下来,还是想吃长城甜的多。海沙村就在海边,这吃盐自然从来不缺,可是这吃糖的机会就不多了,特别是白糖!
在这个时候的农村,白糖甚至是被当作是“救命”的药,平时都根本舒不得吃,等有个头晕的时候才拿出来冲水喝一碗。
前段时间赵海生买了一罐回来,给大家瞧见了,所以这个时候大家都在抢着说要吃甜的。
“知道你们都在盯着我的白糖!”赵海生一边笑骂着,一边拎出了糖罐。又拿出一个大海碗,先是给自己分出一碗来,准备一会弄成咸的吃。
拧开罐子,就着火光瞧了一眼,现罐子里的白糖虽然说是白糖,但是也许是由于工艺技术的原因,还远没有十来年之后常见的那样白,而且颗粒也有点大,足有小半粒米那样大,只不过这个时候的东西都是货真假实,这糖虽然看着卖相不怎么样,但是这才一拧开罐子,就冲出一股糖香,甜甜糯糯的,让赵海生都不由得抽了一下鼻子。
抖动着罐子,让糖象是细沙一样纷纷而下,
糖粒落到翻滚着的水之中,马上消失不见,很快的,蒸腾而起的水汽之中也夹杂着阵阵腻人的糖香。
赵海生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这“掖粒”要的就是这股味道!
“来了来了,起锅了!”赵海生大叫道。
王铁等人一听,都围了过去,每人一个大海碗,然后一人两大勺子,也没有什么椅子桌子地就蹲在灶头前吃了起来。
给大家分成甜的“掖粒”之后,赵海生端起自己的那一碗,撒了小撮盐进去,就吃了起来。
筷子是不容易夹得起这样的“掖粒”的,因为煮了之后,这东西都变得滑溜无比,用筷子绝对不容易夹,最好用勺子,如果用筷子,就得用筷子扒住“掖粒”到碗边,低下头去大嘴一吸,连汤带“掖粒”一起吸到嘴里!
而这正是赵海生最喜欢的吃法!
就着灶头里的火光,可以看到在碗里浮沉着的“掖粒”并不是纯白色的,而是带着暗黄色,这也是薯粉做出来的“掖粒”特有的颜色!
滑溜溜的“掖粒”一吸,就象是圆滚滚的钢珠在沾满了油的滚道上溜过一样滑进嘴腔,刚煮好的“掖粒”还散着热量,进嘴之后想咬又不敢咬,还得拼命地吹一会气才敢动齿!
只是这一咬下去,外滑内“实”,这种带着结实的弹牙的口感是吃面条所没有的。
因为面条再怎么样做也不会有如此的个头,所以面条在煮的时候的弹牙是象弹簧一样的,而这“掖粒”则的弹牙则是一咬下去,牙齿似乎在一团“泥泞”之中“前行”,就象是你用刀切一种东西,但是这种东西在你切下去的时候,切得开,但是却感觉到刀被什么“吸”住一样!
而且由于“掖粒”的厚度的原因,外表通常是带着咸味或者是甜味,但是味道却是透不进去里面的,所以一颗“掖粒”会带来两种不同的味道!
“掖粒”除了或加盐或加糖之后,没有任何别的调料,但是赵海生等人却吃得稀里哗啦。
每人一大碗下肚子之后,就算是正月十五这天气还冷的,但是也都浑身暖。
放下碗,赵海生往灶头里加了根木柴,好让火烧得更旺一点。
“海生啊,今天这正月十五一过,这年也就算是过完了,咱们的计划也得快点进行才行了。”王铁也放下碗,一抹嘴说。
赵海生望着灶里红通通的火,点头说:“没错,这事情是得抓紧时间,万一慢了让别人抢先了那就不好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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