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且不提徐敏宗,倒是安心等人在路上却再没遇到过什么麻烦,一路顺顺当当到了平江府的慕容山庄。这回安心总算留了个心眼,又将样貌妆成了以前的模样,免得慕容浩认不出自己还要多费一番口舌,她可不想人人都知道她来自未来。
慕容浩听得家人报说安心等人上门,竟破例亲自迎了出来,满面又惊又喜地看着安心道:“前些日子小儿回来不是说姑娘已——我还正打算哪时候去探望一下苏大侠呢!”
又是大侠!安心最近一听大侠都头痛,忙道:“多谢慕容伯伯关心,好在我还并无什么大碍,倒是此次——来此倒也与师傅有关。”
慕容浩笑呵呵地从方玄手里抱过小外孙,正陪着安心等人往慕容山庄走,听见此言忙道:“不知苏大侠有何吩咐?只要我能做到的一定尽力而为!也好稍稍报答一下当年的救命之恩啊!”说着又怅然道:“只可惜苏大侠本事大,我一直没有能够有什么略尽绵薄之力的地方。”
安心闻言一笑,当下已走到了山庄待客的大厅之内。可巧慕容瀚也在,自从当年在蘅芜苑一别,还当真没有再见过这个性格直爽的汉子,安心不由觉得有些意外,正要说出口的言语也暂且搁忘了。
“哼!我当是谁嘛,大哥竟然亲自去迎,原来却是你这坏丫头。”慕容瀚故作生气,高高扬起了头,言辞里竟也有几分欢喜之色。
“嘿嘿!”安心贼贼一笑道:“当年我无意间得罪的事情,你不是还记在心下吧?”
“谁与你这小丫头一般见识?”慕容瀚闻言呵呵大笑道:“我原也说错了,小丫头现下可不小了!咱们雪儿都出嫁了,小丫头可也有心上人了?”说着,倒拿眼瞧着江傲,心想此人怎的有些眼熟。
慕容浩见自己兄弟看着江傲眼里流露出一抹迷茫之色,他也迷茫了。他心下原也觉得江傲眼熟,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江傲已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身形也越发长得高了,再加上现下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身份,与当年在慕容山庄当仆役时简直就是判若两人,慕容浩一时之间却又怎么认得出来?怔了半晌道:“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咱们是不是在别处见过?”
江傲面上露出一抹狡黠之色,当下收敛了浑身的气息,唯唯诺诺低下头道:“小的见过慕容庄主。”说着,却想起当年就是在此处第一次见到安心,自己还记得那晚从闻竹斋盗了至阴珠出来,路过映雪楼时听见安心在那里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吟的两句词“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谁又能想到现下却是此般光景。
慕容浩顿时一惊,眼里一抹精光闪过,忽尔长声大笑起来道:“原来是你!好个江傲啊!没想到我竟也看走了眼!”说着,又笑着道:“当年安心姑娘走的时候,我这府里这么多高手她都瞧不上眼,偏偏却要了你去,我还在心里奇怪,原来闹了半天,竟是我走了眼了,你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啊!也难得安心姑娘看人的眼力竟如此高明!”说着,也由衷感觉到惋惜,这么好的一个人才,为何自己却没发现?不过,如此高人又为何潜入慕容山庄甘为仆役呢?慕容浩想着,心里有些疑惑起来。
江傲微然一笑,倒不再言语。安心却直呼稀奇,看着慕容浩面上疑惑的表情,难道他现下还没发现山庄的藏宝库里少了枚至阴珠么?慕容家族当真家大业大到如此程度?估计那藏宝库中宝物太多,区区一枚至阴珠,还没人留意得到呢!想着不禁笑道:“说起来,倒还承了慕容伯伯的情了,江傲原本因为一件事暂且藏身慕容山庄,倒叫我捡了个便宜。”既然慕容浩还没发现府中失窃,她也就干脆不提,淡淡用言语带过,也算是替慕容浩解疑了。要知道江湖中恩怨情仇多不胜数,偶尔为了一件事藏身匿迹也是有的。
果然,慕容浩只了然一笑,不再追问。分主宾坐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叙谈,便有一个身影从内里疾奔了出来,一见安心喜道:“哈哈!果然是你来了!小安子,很好很好!你果然没事!我就说嘛,好人命不长,坏人活千年,就你那坏的程度,估计天下人全都死光了也未必就轮到了你!”说着,喜不自胜地抓耳挠腮,要不是顾忌着自己的长辈在此,也要上去给安心一个大熊抱了。正是慕容修呢!
“小修修——”安心这个称呼好肉麻,所有人都不由自主抖了抖身上起的鸡皮疙瘩。知道他们的交情好,却也不用当着众人好到如此肉麻的程度吧!众人面上神色不一。慕容浩兄弟俩是暧昧地笑着,估计是会错了意。江傲是看到慕容浩他们的暧昧笑容,开始郁闷起来。方玄与慕容雪却是幸灾乐祸地笑着,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安心细细打量着慕容修,眼见这几年过去了,大伙都有些变了呢!慕容修依然俊美无匹,只是总算也多了一份沉稳的气度,不再是当年那毛燥燥的样子了,只是大嗓门依旧,一出场,就声震四方!不由笑道:“嫂夫人呢?怎的不带出来让我见见!”
慕容修尴尬地笑了笑道:“还不知在哪个娘肚子里。”他当年自从死拒了肖红衣的亲事后,一直也没找见自己喜欢的人。慕容浩也实在拿这个儿子没有法子,他想早些抱孙子,但儿子不愿意又能如何?说起来,众人也都不免有些误会他是对安心有意。但事实上,他当然是喜欢安心的,却没有那种爱恋之意。一直以来,安心在他心里的地位都是至高无上的,这个女子如此与众不同又豪爽精怪,对于安心,他更多的是佩服与崇拜,但却没有柔情。
“哎!你也太不争气了!好啦!现下有我在,我一定将你妻子从娘肚子里头挖出来!”安心故意叹口气,一番话引得众人一阵笑,慕容修更为尴尬了。
当下不免热闹了一番,直到慕容浩好奇心起,再次追问起苏子扬到底有什么事时,安心这才笑吟吟道:“听雪儿说,慕容伯伯准备投靠李元昊?”
“啊,这个——”慕容浩对安心的直爽还是有些不习惯,当下掩饰道:“也没有什么事。”
“还说没什么事?你都将回信交给夏国使者带去夏国了!我可不想咱们家得个叛国诛连的下场啊!”慕容修一见提起这事,立刻就气呼呼道。自己都已是而立之年的人了,为何爹爹总将他当成是个小孩子,对他的意见从来听不进去,就连叔叔——慕容修转眼看了慕容瀚一眼,他面上也流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只是苦于说服不了兄长。
“叛国?我们可不是大宋的子民,我们是大燕人哪!”果然,慕容浩又开始旧话重提了,他就是固执着这一点,是以面对兄弟与儿子的反对,丝毫不以为意。
“大哥,不是我说,大燕都亡国了数百年了,现下哪还有半点复国的希望?我知道你也不是那执着名利之人,也没有想要当皇帝的野心,只是想让咱们这些鲜卑族人活得更好些罢了。只是这数百年来,咱们慕容族的人都与汉人同居婚配,身上流的血液如何还能算是鲜卑人?又怎能不算是大宋的子民呢?”
“是啊!我看那李元昊压根也没安什么好心,不过以同为鲜卑族人这个理由来利用慕容家的势力罢了,待到他建了大业,又怎会容我们继续活下去?封地?那是想都不想想了,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爹爹你如何不知晓这个道理?”
慕容浩闻言难得叹了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呢?但慕容家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任人摆布的,我又怎会容得李元昊先对慕容家族下手?眼见这么些年过去了,许多人甚至都快忘了自己是鲜卑人了。我不过想借此机会,让大家都清醒清醒自己的出身来历,为人,不能忘本啊!”
“怎么?李元昊与你们都是同样的鲜卑人?”安心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慕容家怎会与夏国李元昊扯上这份关系?曾经听兴平公主说起过李元昊是鲜卑拓拔族人,但也并未在意,没想到这里头还有这段讲究。
“他?”慕容修不屑道:“其实算起来与我们压根就没什么关系!宇文氏、慕容氏、段氏,一向都被人称为东部鲜卑,也老早就与汉人混居了。李元昊天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杂种,若要按血统来说,他既然自称是拓拔族人,就应该是北部鲜卑,可夏国与北部鲜卑压根就没有一点儿关系,至于党项人,更不知是什么玩意了!”
“呃!”安心头昏昏,不明所以然,这个血统问题太复杂了吧!不过听见慕容修提起段氏,不知和大理段氏有没有关系,安心又在开小差神游中。
慕容瀚呵呵笑道:“说起来东部与北部鲜卑也没什么关系了,不过是同一个祖宗。至于夏国的党项族一向自称是鲜卑拓拔人,我也还真不知道他们与拓拔人有何关系。党项族仿佛是羌族的后代吧,而我们鲜卑却是被你们汉人所称为的东胡的后代。大抵也不过只有几种可能——也许拓跋姓为羌族原有的姓氏,要不就是以前中原皇帝的赐姓,再不然,就是他们冒用了鲜卑拓跋氏的名号!”
“这样啊——”安心头昏脑涨中,不禁摇了摇头道:“对这个我实在没听明白,反正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便是李元昊与你们没有关系是吧!”
慕容瀚与慕容修当下连连点头,安心能听明白这点,实属不易。
“那他干嘛用同为鲜卑族的名义来收买你们哪?”安心此言一出,便不禁敲了下自己的脑袋。白痴啊,这问题问了岂不是白问,李元昊又不在此。
果然,慕容瀚与慕容修用鄙夷的目光望着她,异口同声道:“我们怎么知道,你问李元昊去!”
安心苦笑着摇摇头,将目光转向慕容浩,要瞧他怎么说。
慕容浩叹口气道:“我也知道这里头没什么关系,但凡事总要有个名号,李元昊既然为了套关系这么说了,我也不妨暂且听着便是。”
“反正我不赞同你与夏国结什么同盟,到时被人卖了还在那替别人数银子呢!他们有多少人?你们有多少人?何必冲在前头替他人作嫁衣裳?”安心直接道。
慕容浩虽觉安心的语气有些强横了,但好在知晓她脾气直爽,倒也不介意,解释道:“夏国也并未要慕容家为他们打战,只不过想让慕容家收集些宋国情报罢了,这种事情对我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慕容家族高手甚多,想必也没什么危险。”
“慕容伯伯!”安心正色道:“我一直觉得你们现在其实就是汉人了!你想恢复强盛鲜卑族这不忘本的举动我不反对,但你不觉得在现下慕容家汉人血统多于鲜卑血统的情况下,这种举动是可笑的么?”接着不容慕容浩反驳又道:“以夏国那小小的弹丸之地,屈指可数的人数,你以为他们能攻打下大宋的江山?若是与辽国同盟倒还有些可能,但据我所知,辽国现下对李元昊也甚为不满,暂时是不会与夏国同盟的。即使他们能攻打下大宋,也不知已是何年何月了,慕容伯伯你还看得到这一天么?慕容家族还看得到这一天么?攻下了大宋,也没有慕容家从中分杯羹的希望,即使给了你们封地,又与现下依附大宋而生的局面有什么两样?岂不是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慕容浩被安心这一番言语直打到心里去,暂时闷头细思,不知该如何作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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