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地平线上的雪山,长年遮没在呼啸的风雪里,风雪狂舞,山却寂静,时有淡淡白气扶摇直上,和天际怒吼的风洞连接在一起。
现在虽是盛夏季节,山顶积雪未融。一大排淡淡脚印迤逦而下,随即被衣衫振落的新雪覆盖。

山下散落着一些小村,是多年来渐渐聚居在山下的逃难的人们,这座有“神异”的山,是常人不敢来的地方,因此给了人们很多庇护,渐渐聚居成村。

小村的人,这天清晨,听见了来自山上的大批异声,这让他们很诧异,山上这么多年,只能看见淡淡来去的神仙一样的影子,从未有过这般的喧哗。

是山上的神仙下来了吗?

村民忍不住披衣去瞧,走到窗前,对雪山一望,所有人不禁“啊”一声张大嘴,眼底写满惊骇。

那惊骇,从此永久地写在了眼底,再也抹不去。

有风嗖嗖地过去,新雪,在盛夏的阳光底,簌簌地落下来。

……

七八个时辰后,数条人影一闪,慕容箴出现在小村的村口。

进雪山的路当然有很多种,从村中走是最引人注目最不安全的路,一般只有需要通过大型东西,雪山上的人才会选择趁夜里从这里悄然出入。

他要引宫胤进雪山,当然不愿意泄露雪山的秘密道路。

然而今天的小村特别奇怪,死寂无声,村中飘荡着一股淡淡的奇怪的气味。

慕容箴和他的同伴,一路被追杀,疲倦和伤痛,已经令他们失却敏锐感觉,他们快速地掠过村落的屋顶,一个属下伤重,飞掠时身子一倾,踏破了茅草屋的屋顶,以为底下村民一定要喝问咒骂的,却也没有声息,这人觉得奇怪,不禁就着破洞,向底下一望。

这一眼之下,他浑身一冷。

屋顶之下,那一家三口,挤在窗口,瞪眼张嘴,躯体僵硬。脸上还保留着惊骇之色,气息却早已断绝。

尸体眉宇间那种淡淡的霜色,正是雪山人出手的标记。

慕容箴也瞧见这一幕,心中一惊,飞快绕着整个小村走了一圈,踩破了经过的所有屋顶,最终确定,这村中的人,都已经死去。

这变化让他十分震惊——雪山中人,视众生如蝼蚁,并不屑对平民出手,如今这是怎么了?

村中地面,有深深的辙印,有很多古怪的足迹,似乎有很多人和物经过。

那些足迹,有的一边深一边浅,有的只有一边,有的一边是人脚印,一边竟然是爪印。

还有更多极淡的人的足迹,轻功极其了得。

慕容箴盯着那些脚印,忽然想起许平然这么多年的“极限计划”。

野心勃勃的许平然,利用雪山的地利和资源,多年来一直以一种近乎挑战极限的方式,培养着雪山的新弟子,她主管雪山期间,雪山入门的弟子多了十倍,但经过她重重严酷训练和考验,最终进入内门的弟子,却不足三十年前的三分之一,还有大量中途失踪和夭折的弟子,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现在,这些人……

慕容箴心中有不好的感觉,却始终不敢相信,在山上韬光养晦,从不下山一步的许平然,会真的下山。

他一路被追杀,并不知道国师登基的消息。

此刻已经到雪山口,再无退路,他一咬牙,带领剩余属下,掠入山中,刚刚踏进雪山一步,一抹青色雾气已经自他手中射出,直射雪山之巅。

这是“来敌”的通知。

雪山幽静在雪气和雾气中。

又是人影一闪,宫胤出现在村中,低头看着那些印迹。

他看得极为仔细,随即道:“笔墨伺候。”

他身后,几个精悍男子,立即拿出可以随时使用的特制笔墨。

“许平然已经下山,带走了雪山几乎所有精锐,”宫胤低头看印子,“计雪山秘弩车五十辆……”

蛛网们看着那印子,数来数去,也就五辆。

“其余被扛在肩上。”宫胤指指几个特别深的脚印。

众人恍然,有人问:“此车重几何?”

“三千斤,可拆卸,不过许平然运走时,是完整状态。”宫胤淡淡道,“记录。”

属下唰唰记录,神情震惊——三千斤能扛在肩上走远路?这是什么样的大力士?这种大力士出现一两个不稀奇,出现几十个?

“此车可拆卸成三车,三车可轮番出动,一车攻,一车守,一车驰。速度极快,兼有雪弹和雷弹,底屉有一尺方圆空间,寻常用来装弹药,但要提防,某些时候可以用来装人。”

“那么小,怎么装人?”有人提出异议。

宫胤淡淡瞟他一眼,“砍掉你的四肢,就可以。”

那人激灵灵打个寒战,想开句玩笑,忽然又觉得这似乎不是玩笑,忍不住又打一个寒战。

“人分七种。”宫胤又道,随即挥了挥手,道,“你们几个,去追慕容箴。尽量让他远离这些印辙区域。”

几个蛛网闻声而去,进入雪山区域,小心地不要踩乱了地上痕迹。

其余人则在思考,主上刚才那句“人分七种”是什么意思?人不就是人?哪来的种类?

因此也就没人注意到,宫胤挥手的姿势,微微有些僵硬。

“第一种,剑人。”宫胤专注地盯着地面印痕,微微俯身,一路看过去,身后那负责记录的蛛网,不敢漏听一个字。

“这种人体内应该有埋剑气,以至于行走步速极快,脚印四面有放射痕迹。”宫胤道,“他不需出手,只要进入某个区域,附近的人都会死。”

众人倒抽口冷气。

“那岂不是天下无敌。”有人震惊。

“剑用多了,也会折断,会粗粝。”宫胤神情,似乎并不在意,“越锋锐,消耗越快,死得越快。只是这样的人一开始出现,必定杀伤凶猛,对士气打击极大,这会是许平然的先锋死士,让她小心。”

“是。”

“第二种,”宫胤又慢慢弯下身,去看一个一半足迹一半爪印的痕迹,他眉宇间掠过一丝厌恶神情,似看见这世上最为恶心的事。

“兽种。”他淡淡道,“应该属于人兽血脉,许平然经过这么多年,失败无数次,想必已经找到了可以和人类血脉共存的猛兽兽种,这种兽种,凶残和速度想必为天下第一,并且毫无人性,一旦出手,必定以死相搏。另外,人兽血液共融,可能还会发生些意外变化。”

蛛网一一记下。

宫胤没有直起腰,维持着那有点怪异的姿势,一路看下去。

雪山上,慕容箴感觉到身后已经有人进入了雪山,因此跑得更快,他没有想到,正主儿还在后头,慢慢琢磨着许平然下山的痕迹。

“第三种,”宫胤慢慢道,“草人。”

地上一片浅浅的痕迹,看上去不像脚印,倒像是一片草刷子拖过。

“这些雪山奇兵的名字可都真有意思。”一个蛛网笑道,“贱人,畜生,操人。”

众人嘿嘿嘿地笑起来。宫胤是个冷淡却不冷漠的主子,蛛网们敬他如神,却并不噤若寒蝉。

“因为这些本就不能再算人。”宫胤平静地道,“比如这种,为了追求速度和轻盈,抽去了人体中很多骨头。他们未必能站立,甚至未必能行走,但能以各种诡异姿势,出现在任何地方。比如弩车下一尺方圆的弹药匣。”

众人忽然都觉得浑身骨头一阵锐痛,好似被人利刃剔出。

“变态!”有人愤愤地骂。

“这些古怪的兵种,放在战场上,一开始,可绝对会让人吃大亏哪。”

蛛网们默默望着主子,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早可以杀慕容箴,主子却宁可不疗伤,耗尽精力,也要一路吊着对方的用意。

他要的就是慕容箴被追得走投无路,不得不回归雪山,而慕容箴进山和许平然下山,必然都只会选择从村中阔路过,也必然会杀尽村人灭口,他一路跟到这里,就为了此刻,向帝歌战场,通报最重要的军情。

宫胤还在弯腰向前,他的长发泻落,日光下一色晶莹银白。

自那一日池塘围攻,他从水中牵针而起,一头乌发彻底转为银白,如永恒月光,将黑夜照亮。

蛛网们忽然齐齐默然回望帝歌方向。

他为你弃江山皇位,他为你受人间苦痛,他为你战天下枭雄,他为你早生华发。

女王,你可知道?

……

宫胤一路走,一路慢慢看,将七种异人的特征都说了个大概,之后以火漆封信,交由一位蛛网,立即送回帝歌。

宫胤在这沿路,早已安排了谁也想不到的秘密暗桩,可以保证信能极其快速安全地送回。

“主上,”有位蛛网不解地问,“您虽然给女王分析了许氏的大部分实力,但似乎并没有告诉她解法。”

宫胤似乎还在研究地上的印子,挥挥手示意众人向前走,等人都走过他面前,才淡淡道:“她已经不需要我一步一扶,从今以后,胜败是非,是她自己的事了。”

蛛网们深有同感地点点头,却没有听出这句话隐约的凄凉。

宫胤慢慢站起身来。

所有人都在他前面,他此时起身的姿势,才暴露了一丝困难,他的姿势似乎特别僵硬,维持半蹲姿势过久后,膝盖和腰部,以及撑在腿上的手肘,都发出细微的嘎嘎声,听起来像骨节老化的声音。

他站起得很慢,但起身后,依旧站得笔直。

“嘣。”一声,一点银光,忽然从他手肘蹦出,他顺手一抄。

那是极小的一点银色物质,在微汗的掌心,熠熠发光。

被银光割破的手肘肌肤,沁出微微一丝鲜血,淡红色,随即伤口便凝结了,仿佛他体内的血液,也已经不多了。

在蛛网们感觉出不对,回头之前,他已经放下衣袖,仰头看了看山顶永远萦绕的雪雾。

“走吧。去做我们最后一件事。”

……

------题外话------

……

抠鼻,快月底啦。

你们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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