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一惊,下意识身子一闪,已经闪到铁星泽背后,抬脚一蹬,狠狠蹬在铁星泽背上,将他硬生生蹬下了树梢。
她瞬闪只是转念间的事,铁星泽一个扑来的动作没做完,她的脚已经踢了出去,眼看着铁星泽以一种拥抱的姿态坠落,她心中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下一瞬乌光一闪,仿佛天空忽然被撕裂,一抹寒光忽然出现,“嚓。”一声已经射断树梢,然后猛地一震,一蓬黑色丝网在梢头弹开。

她当时已经下坠,堪堪和丝网擦过,一眼看见丝网上满满细小钩刺,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这丝网是针对她的!如果她还在树梢,携带着丝网的箭不管有没有射中她,都会立即弹开,她会被裹住,会浑身受伤,会立即失去行动能力!

再回想铁星泽刚才环抱她扑下的动作,和面对的方向,难道他是看见那暗器,为了救她?

“砰。”一声铁星泽栽落树下,肩背处箭生生被震了出来,鲜血狂喷,护卫们惊呼着扑过去将他扶起,铁星泽面色惨白,侧脸全是鲜血,已经晕了过去。

景横波随之落地,怔怔看着她。

一个护卫猛然回头,声音已经带了哭泣,“女王!你何以待大王如此!”

景横波心乱如麻,上前一步,又退后一步。

铁星泽慢慢睁开眼睛,挥挥手,止住护卫的叫骂,轻轻道:“不怪……女王。”

顿了顿他又道:“想要证明自己无辜……光凭这个……是不够的。”

“大王!”侍卫悲声喊。

“星泽。”景横波吸一口气,缓缓道,“如果刚才我误会了你,我向你道歉。不管怎样刚才是你救我。所以你现在好好休息,我会保护你。”

“不退敌,谁也保不了谁。”铁星泽并不在意地笑了笑,由侍卫扶着坐起身,想了想道,“陛下,可有胆量?”

景横波眉一挑,“怎样?”

“默军……好歹是我的军队,我还是有几分了解的,我可以确定,他们的目标是我,杀你们是要杀人灭口。”铁星泽缓缓道,“所以和我在一起,危险才是最大的。而我想利用默军的弱点,退掉十五帮的敌人,但必须你陪着,你可敢?”

这想法正和景横波相合,她唇角一抹笑容妩媚,“怎么不敢?”

“只能你和我。”

“行!”

铁星泽坐起身,让侍卫给他包扎伤口,换衣服。伤口以三层布紧紧绑扎,血迹全部洗去,换上干净衣服,又吃了颗药,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了些红润,看起来竟有些精神焕发。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并不容易,默军是战阵和暗杀齐上,在这短短时间内,他们便又应付了三拨杀手,死掉一个护卫,铁星泽险些又添新伤。

所有人当中,只有瞬闪牛逼的景横波,安全系数最高,没有人能捕捉她的轨迹,都跟在她后面各种扑空,她一边整理了自己,一边还给各处战团指点了不少杀机。唯独河面上她去不了,那里烈火熊熊,云集的应该是默军最重要的高手,那般剑气凌厉,她闯进去只怕就得变成景筛子,她变成景筛子不要紧,宫胤因此变成宫筛子事情就大了。

抬头看看远处,十五帮的队伍越来越近,再不做点什么,给十五帮看出这里是怎么回事,那就糟糕了。

她只得喊一嗓子,“喂!我有事去去就来!”

几乎立刻,她就听见了宫胤的冷喝:“站住!”

耶律祁的呼喊:“横波!别乱跑!”

裴枢的大骂:“死女人你要干嘛,给爷停下!”

还有七杀乱七八糟的喊叫:“喂喂喂去哪儿,带哥哥去玩啊……”

景横波早已和铁星泽,一人一匹马去远了。

两人蹿出去的时候,特意选了视野开阔处,以便默军能看到。

果然两人刚刚蹿出去十几丈,身后轰隆一响,地皮翻倒,一大团黑乌乌的人群冲地而出。

而在前方几丈处,一排灌木忽然冲天飞起,灌木之下一排骑兵,乌甲无光,铁刀森冷,横亘于道,挡住去路。

默军果然在外围有准备。

景横波停也没停,拍马直冲,她的骑术一直有在锻炼,现在已经相当不错。

前头严阵以待,后头沉默狂追,好在默军终究分工有别,想做刺客就做不了箭手,如果此刻后头来个万箭齐发,景横波和铁星泽也便成了刺猬。

“怎么办?”眼看对面默军结阵岿然不动,铁星泽快速地问她。

“冲。”景横波格格一笑。

她并无杀气,眼底流动诡谲的光。

两人俯低身子,疯狂策马,三丈……两丈……一丈……

那边默军看两人竟然停也不停,自杀式地撞来,眼底也似露出惊讶之色,但这些人毕竟久经训练,依旧面无表情,真如地平线上伸展的沉默的枝桠。

这些枝桠密密织阵,当中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手一挥,士兵们齐齐抬起手中长枪,枪尖如林,等待着两人,以身相撞。

数丈距离转瞬即到,景横波已经看见最中间那将领铁般的脸上有个大痦子。

她忽然问铁星泽,“敢信我吗?”

“敢!”

“那好,别停!”

沉默的默军惊讶的眼底倒映自杀一般冲来的疯子。

两骑如烈风,扑向枪林。这种冲力,人和马都不可避免串在枪尖上。

“律。”两声凄厉长嘶,两匹马同时撞上前倾的枪尖,胸骨碎裂,被刺穿在枪头上。

那长了个痦子的将领却发现有些不对。

马上的人不见了!

下一瞬间,“嚓嚓”两响,他身侧两名士兵捂着喉咙栽倒马下,鲜血四溅,喉间匕首寒光森冷。

他来不及思考,猛然挥刀,却已有重重一脚踢在他身后,将他踢上了刚才一名士兵的马上。

一根长长的丝索,“霍”地一响,套上了他的脖子,他挥刀要砍,丝索猛然一紧,他双目凸出,喉间发出窒息的“呜呜”之声。

两条人影落下,一人占据了他原先的马,一人坐在了另一名死去的士兵马上。

再不停留,扬鞭一策,三匹马狂冲穿阵而出。

景横波的笑声,此时才响起。

“借将一用,有种来追!”

……

默军死寂如枯林。

哪怕就在刚才在那将领身边的人,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明看见马以那样毫不停顿的速度狂奔而来,马上的人根本没有反应时间,明明感觉到自己的枪尖已经触及那两人的心口,忽然人就不见了。

然后同伴死了,副将被掳了。

这神出鬼没的……是轻功?

马蹄急响,景横波铁星泽掳着那将领,趁这一刻所有人还在发怔,已经冲出了这一圈包围。

景横波最后一刻抓着铁星泽瞬移,闪到了将领身后,以隔空移物操纵两柄匕首杀了两名士兵,空出了两匹马,铁星泽同时把那将领踹出去,用丝索套住了他的脖子。

两人配合得非常默契,拎着心的景横波也松了口气。

如果铁星泽对她信任度不够,在刚才那自杀式的一幕中稍微胆怯,如果他不是反应那么快配合度高,她未必能将这计划实施完美。

她转头看一眼铁星泽,一番动作,他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了,肩部微微渗出血迹,额头一层细汗,在星光下幽幽闪亮。

他是真的在拼命。

景横波心中悠悠叹口气,忽然很希望宫胤在眼前。

他那双明澈眸子,才能照亮这人间一切微尘。

身后马蹄奔腾,默军果然追了过来,这支军队有其灵魂所在,虽然他们在背叛,但本质忠诚坚毅,所以他们绝不会丢下自己的将领,必定会追上。

景横波和铁星泽一左一右,将那将领控制在中间,这有赖于铁星泽高超的骑术,他能令三匹马几乎维持同一步速,还能控制着手中套住将领脖子的丝索,不将其勒死,也不放松对方的呼吸,始终保持在一个半窒息的状态。

这样难度很高,也亏了这三匹马,都是默军的马,训练有素,自然生成一样步伐。

因为将领被控制在景横波两人手里,后头的默军自然不敢再施展杀手,远远跟着,看上去就像大军跟随着将领出阵一样。

这样狂奔追驰气势惊人,远处的十五帮帮众已经看见,都惊疑不定地停了下来。

景横波吸一口气——第一步计划已经完成,十五帮看见这一幕,会认为这是景横波带大军主动迎战,必然要惊惧不安。

现在要做的是,令默军认为十五帮是来帮她的,不会开口揭露真相。

也不能让默军掉头,一掉头也会露出破绽。

“我们不能在一起走了。”铁星泽忽然道。

“为什么?”

“你带着王副将向左,我单身向右,”铁星泽指指那被掳的默军将领,“我们分开成两道,默军就会成两路追击,因为两边都是他们不能放弃的目标,这样,在对面看来……”

“就是分两翼包抄!”景横波眼睛一亮。

“对。”

默军一旦出现分两翼“包抄”的架势,十五帮必将更加不安。

而默军此时力量也出现分散,一大部分留在原地对那群高手分割击破,剩下的追击铁星泽和景横波,如今再一分两半,遇上十五帮的帮众,也会出现紧张情绪。

这时候才有可乘之机。

只是这一分开……

景横波微微有些犹豫,铁星泽已经探身过来,告诉她如何控制那王副将,该使用多大的手劲,她看着他坦然明朗的眸子,觉得自己的有些想法真的似乎很无稽。

一声呼哨,三骑霍然分开,铁星泽向右奔驰,她拎着那副将向左飞奔,身后的默军应变很是了得,也是一声哨响,黑压压的队伍流水般分成两半,果然一半追铁星泽而去,一半跟着她不死不休。

她控制着马速,在旷野上奔驰,风从耳边呼呼过,能看见前面十五帮帮众人数不下几千,已经都停了下来,眼看默军大军压近,忽然又兵分两路飞快包抄而至,十五帮的帮众果然十分警惕不安,开始收缩队伍,摆出迎战架势。

春夜的风凉若深水,她的脸颊却在此刻微烫——穿越至今,她历经艰险无数,却少有经历战争阵仗,更没有自己一人指挥,扭转战局的经验。然而此刻并无慌乱紧张,只觉周身血液微微沸腾,似要将这微凉空气煮沸,她渴望碰撞、渴望对阵、渴望这临阵将千军戏耍,在铁衣和寒甲的冷锐光芒中擦碰,闪烁出属于自己的智慧火花。

她一生慵懒,到此刻才知自己骨子里依旧好战。

或者,她愿为了保护爱人而战。

离十五帮也越来越近了。

近到能看见最前面,三门四盟七帮十三太保们,惶然而又力持镇定的脸。

她一抬手,卸了发带,满头长发哗一下飞散在空中。

将衣衫束紧,身形一闪,闪到隔壁马上,抓住那副将。

身后默军追近,她默默计算着距离,在他们能看见前方景象,声音却未必能听清楚的距离,身形一闪。

下一瞬她出现在凌霄门门主的马头上。

“门主大人,别来无恙?”

凌霄门主等人刚才还在紧张地盯着最前面带兵而来的人,看见那一头长发,确定是女子,正在想是不是黑水女王,忽然一抬头,黑水女王已经居高临下站下,黑夜里她笑声朗朗,立于马上,俯下的脸眼眸深邃,隐藏一抹讥诮。

之前景横波在玳瑁玩的那一手,给众人印象深刻,所有大佬下意识向后一缩,抽刀拔剑,护住前心,纷纷大呼:“女王!”

“我回来了!”景横波接得很快,将后面的有人怒骂压下去,“谢你们百里相迎,这个,帮我看好了!”

她手一抬,手中一直拎着的副将,往十五帮众的人群中一砸。

众人下意识接住,还没反应过来,景横波已经转身。

她敢在众人面前转身背对,众人又是一惊,景横波已经面对那边冲来的默军,抬手一挥,大声道:“儿郎们,解决他们!”

这一声出,两边都怔了怔。

默军以为是景横波让十五帮解决他们。因为景横波站在十五帮最前面马头上,一个挥手的姿势居高临下,宛然号令群雄。

十五帮自然不会认为景横波是在对他们发号施令,她明明刚才带着这群黑压压的士兵过来的!

那副将被掷入十五帮帮众正中,有人七手八脚将他拎起,正在仔细辨认,当然都认不得,正在诧异,景横波手中一直抓着的丝索一抽,那将领一阵窒息痉挛,远远看去就好像这群帮众正在下毒手一样。

默军立即愤怒了。

“杀!”一个士兵呛然拔刀,策马撞向了凌霄门主的马头。

武林中人遇袭,自卫是第一反应,凌霄门主一剑,就砍掉了一颗大好头颅。

人影一闪,景横波不见,只留下格格一笑,“儿郎们,好好干!”

蹄声奔腾,烟尘漫漫,副将的被掳和同伴的死,彻底刺激了默军,刀声铿然一片,寒光耀透甲衣,天地和人群间卷起苍黄色的烟尘,整个默军都撞了上去。

凌霄门主大喝:“备战!备战!”

十五帮众几乎还没搞清楚情势,就已经陷入了战斗当中。

刀光并尸首同堕,鲜血与烟尘一色。马与马的相撞,刀与枪的摩擦,肌骨的碎裂和脏器的破开,厮杀的狠和惨呼的烈,从上方看下去,如一团互相残杀的黑蚂蚁,蠕动着不断翻出淋漓的鲜血,生命在此刻贱如尘土,不过是上位者靴底的灰尘。

人影一闪,景横波轻轻落在旁边的一株树上,抹了抹额头的冷汗,舒了一口气。

这场偷天换日计中,时间、心理、动作,必须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稍有差池,她此刻就是被裹挟在其中的肉馅。

所幸她做到了。

一旦误会生拼杀起,杀红了眼睛的人,不会有心情和机会再去慢慢解释,默军和这一批十五帮帮众,都会身不由己地裹在这战争的洪流中,要么自己被碾压成齑粉,要么碾压别人成齑粉。

景横波坐在树杈上,凝视着那一方战场,她号称要抢玳瑁,要夺天下,其实自己真的很少亲临战场,直到今天她才明白,战争真真是最为残酷的机器,她看见那些血肉在战团中如煮沸的泡泡泛起,这让她有些恶心,想起自己是这场拼杀的一手推动者,这种恶心感觉更加浓烈。

她扶住树,想要呕吐,忽然一双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她惊得险些掉下去,正要拔刀,那手已经拉住了她,宫胤的声音道:“是我。”

景横波立即软了,就势往他怀里一扑,宫胤揽住她,手在她背上轻轻抚着。

奇迹般的,闻着他身上此刻并不太好闻的烟熏和血腥气息,她刚才的恶心竟慢慢褪去,想着危机解除,宫胤无恙,这便是最好的事,至于那许多的生死,怪得谁来?

头顶上,那人用他独有的看似不在意,实则很当回事的语气道:“做得不错。你越来越聪明了。”

景横波“噗”地一笑,抬起头来,随即瞪大眼睛,道:“你怎么搞成了这个死样子?”

宫胤此刻看来着实狼狈,白衣已经辨不出原来颜色,黑黑红红的一半是烟熏一半是血迹,头发烧短了一截,袖口和下巴还沾着点青黑的火油痕迹。景横波从来就没见过他这么邋遢过,也顾不上吐槽,赶紧检查他全身,好在没什么伤痕,她惊魂未定吁一口气,道:“能把你逼成这样,好厉害的默军!”

她有些心疼,默军对他那里一定下了死手,他还能抽身赶来,可见多不容易。

“胜在人多而已。”宫胤不以为然,忽然一笑,“你是不是在变相夸你自己更厉害?”

“就今天看来,似乎是的。”景横波毫不谦虚,“以后不要再吐槽我了。”

“智障也有灵光一现的时候。”毒舌帝淡淡道,在她发作之前赶紧问,“铁星泽呢?”

“他去引另一路默军了。”景横波目光在四周搜寻,忽然一怔,道,“咦,明明没走远,怎么看不见了……哦哦,在那边,我看见默军了,他们追到十五帮众背后了,就在我们旁边不远……这样也好,正好给十五帮一个前后夹击……不过我们不宜久留,随时可能穿帮……”

此时平原上到处都是人,他们所在的这棵树,正在中心位置。景横波看见后一拨默军已经离十五帮众不远,自然离自己也不远,但人太多,太乱,她看不见铁星泽。

宫胤忽然道:“等等!”

景横波停住话头,她也发现了不对。

厮杀的战团中,似乎出现了停滞。

她引来的那群默军,一路厮杀,已经压至十五帮众的中心,但不知何时,那里的厮杀声,好像停了。

停也只是一瞬间,像是错觉,随即她感觉到一股骚动,从内向外急速蔓延。

宫胤忽然一拉她的手,疾声道:“走!”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还是慢了一步。

“咔嚓。”一声裂响,轰然声里,他们所在的那棵树,忽然倒了下来。

四面所有的人——默军、十五帮众,忽然掉转了刀剑,向树奔来。

------题外话------

……

哎,现在能写出六千字觉得自己挺了不起的。

有票票记得拿来表扬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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