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横波鼓着腮帮,咬着牙,强忍手心簌簌的痒感,刺客正要一剑刺出,一眼看见她便秘般的表情,不由一怔。
景横波一抬头,换了如花笑颜,道:“大侠且慢,我们可否做个交易。”
“拖延时间是没有用的,”刺客漠然道,“没有人能来救你们。”
“你不想知道宫胤的武功秘诀么?”景横波对他飞个眼风,“像你这样的高手,难道不想知道般若雪的神秘之处么?”
几乎立刻,那神秘鬼魅,似乎没有人类情感的刺客,眼底光芒爆射。
景横波毫不意外嘴一撇——但凡不太正常,武功又高的人,一定对他人的神秘武功非常感兴趣,这是千百本武侠她的不灭真理。
宫胤眼底闪过一丝赞赏——这对话说起来简单,但是一句话就能准确切中一个人内心深处**,这几乎是一种天赐的能力。
刺客的剑停了停。
景横波的脑筋却在飞快运转,一半心神应付刺客,一半心神揣摩掌心的字。
……剑……用剑……移动……
什么鬼意思!
她脑筋转得飞快,一眼看见刺客狐疑神色,连忙道:“你要不要杀宫胤我不管,我只要你给我一条生路,宫胤可以交给你,连带他练武的秘诀也可以交给你。”
“你怎么会知道?”黑衣人冷笑道,“我可以自己逼问他。”
“你觉得你能逼问得出么?”景横波一笑,“至于我怎么能知道,我能出现在这大殿内,我就有理由知道。”
刺客默然,眼光闪动,似乎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
他知道护卫不可能进入大殿,此刻这两人一个没恢复一个没武功,尽在他掌握之中,所以也无焦急心态,当真认认真真打量了一下景横波,道:“你刚才拼命救他,现在卖他?你以为我会信你?”
“我这不是以为他能救我吗?”景横波拍拍宫胤的脸,“可是现在自身难保,谁的命也没自己小命重要对不对?”
刺客一抬手,剑尖逼向她咽喉。
“那你说,他般若雪的秘诀在哪里?你胡言乱语,我动动手指就能刺死你,宫胤也救不了你。”
景横波神色自若,“当然在大殿里。”
“胡说,这么重要的秘诀,怎么会放在这里?”
“不放在这里放在哪里?还有什么比这里更安全?”景横波立即反驳,“如果不是你们牺牲死士,看到了门上的密码并猜了出来,你能进这里么?”
刺客沉默,心知确实是这样。宫胤门上密码是不定期常换的,光这一条就阻住了无数刺客的脚步。
“拿来!”刺客摊开细长无血色的手掌。
“拿不出来。”景横波神秘地摇摇头,“秘诀就在大殿中,无处不在,你到现在还没发现吗?”
她满嘴胡言乱语,却没注意到,一直闭目养神的宫胤,忽然睁开眼,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刺客的脸隐藏在一片忽浓忽淡的烟气里,看不清脸上神情,语气却听得出有些动摇,“殿内?”
这大殿看起来确实与众不同,颇有神秘之处。
景横波忽然感觉到宫胤在她掌心写:“让……用剑。”
中间一个字没感觉出来,大抵是个“他”字。
“看那殿顶,还有那背后照壁。”她立即道,“你不觉得那一大块白石很有点奇怪吗?”
宫胤又有点惊异地看了她一眼。
刺客的目光转过去,似乎很以为然,“唔。”了一声。
“我敢保证宫胤练功的关键就在那两处。”景横波道,“不信你用你的剑试试,看有什么反应?”
刺客冷笑一声,当然没有采纳她的建议——他把剑射出去了,怎么挟持眼前这两个?
他只是手一抬,景横波腰后的匕首便飞了出去,直击殿顶白石。
匕首还是宫胤送给景横波的,景横波为防身时常带着,十分锋利的匕首,叮一声击上白石,石头连火花都没迸射,却突然逸出一缕冷白的烟气。
空气似乎忽然清冽了几分。
“就是那个!”景横波大叫,“就是那个,是宫胤练功的关键!是属于般若雪的洗涤过的真气精华,喂!去吸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
“有毒怎么办!”刺客语气,又激动又担忧。
“你傻了啊,你没注意到这殿内都是这烟气吗?和平常的烟不同,特别干净特别亮的感觉,这样的怎么会是毒烟?真要是毒烟咱们三个早一起死了好不好!”
刺客还在犹豫,景横波眼看那烟气变淡,大呼小叫地可惜,宫胤终于忍无可忍,怒道:“你闭嘴。”
景横波嗤地一笑,道:“大国师,被说中了?急了?”转头对刺客道,“别以为这东西应有尽有,我看是有时间限制的,我先前就进来了,也只看见出现过三缕这样的烟气。”
刺客目光闪烁,颇有心动之意。随即他眼中杀机一闪。
景横波立即道:“你想过河拆桥杀掉我再去吸真气?我劝你最好遵守诺言,这大殿秘密可不止这一项。”
刺客微微犹豫,剑指宫胤。
“你杀他我倒没意见。”景横波笑道,“只是我还是有点担心,怕这殿内还有后招,留着他,必要的时候或许可以救命是不是?”
刺客默了一默,伸手从怀中拿出一段绳索,将两人捆起。
“国师见多识广,应该认识这是烈火沼泽中火蛇的皮制成。”他道,“火蛇功效有二,其中一种,就是受到内力反击会灼灼生热,如火鞭抽身,疼痛剧烈,伤筋动骨。如果国师不想被火鞭灼伤内腑,还是别轻举妄动的好。”
“哦哦,”景横波抗议道,“你不要这样把我和他面对面捆着,我会觉得在被他占便宜。”
刺客淫邪地笑了笑,道:“你二人也算金童玉女,我便成全你们一段风月之缘,算是要你们命的补偿如何?”干脆把景横波又向上捆了捆,捆成景横波坐在宫胤怀里,这个姿势着实**,某人身材又太傲人,以至于宫胤连鼻尖都被紧紧顶住,动弹不得。
景横波再大胆,这时候也不免消受不住,面上飞起一抹红霞,低声道:“松开,松开些……”宫胤更是连动都不敢动了,不敢动也受不住,呼吸都满满她的柔软和气息,他干脆闭上了眼,耳侧却渐渐红了。
刺客哈哈一笑,语气颇有些嫉妒和兴奋,道:“听闻国师如冰似雪,从不动情。这可不好,堂堂大荒第一人,难道打算一生不接近女色吗?宫胤,今日我成全你,让你尝尝痛并**的滋味,你下了阴曹地府,可要记得感谢我。”
景横波红着脸拼命吸气,想要让开些,模模糊糊听见这话,又觉得不对劲,什么叫不能动情?还有这家伙说得这么暧昧干嘛?不就是捆在一起?等下解开了还能有什么事……
捆好了他们,刺客似终于放了心,嘿嘿一笑后,纵身往殿顶扑去。
“喂,下一步怎么办?”景横波悄声问宫胤。
她现在背对刺客,看不到他动静。无论如何,必须要把刺客整死在去殿顶的路上,否则他真的吸到真气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杀死他们。
宫胤不做声,身子微微挪动,看样子似乎打算把她挪到面对刺客的方向去。
问题是两人绑得太紧,刺客怕景横波双手自由,会以真气御使物体来砸他,将景横波绑得手指都动不了,现在就靠宫胤双腿之力,一动悠悠颤颤各种摩擦,宫胤几次鼻子被堵住,紧张刺激几乎要窒息,景横波努力缩着身体,脸撇向一边不敢看,第一次对自己的尺寸产生了怨念,又悄悄想从此后他该知道她的cup了吧……
好容易挪正,宫胤竟然出了一脸的汗,景横波出了一身的汗……
这回她看到刺客了,正趴在殿顶捣鼓,但是烟气这回却出不来了。
景横波大声嗤笑。
“亲,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她道,“你难道想不到,必须武器敲击才可能导致白石应激,出现烟气吗?你就不能拿你的宝贝剑,射上那么一射吗?”
宫胤唇角微微一弯。
景横波的聪明,真的只有在绝境才能闪现,平时她太懒了。可也正因为如此,她绝境里的嬉笑自如,诡计多端,才分外令人惊艳。
刺客犹豫了一下,想着先前匕首的作用,不得不承认景横波的话有道理,只好飘身下殿顶,先看了一眼被捆得动弹不得的两人,确定无事后,一剑对殿顶射出。
“叮。”一声脆响,剑击白石。
景横波眯紧了眼睛,下面就看宫大神的算计了,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宫胤既然让她这么做,她信他一定能成。
黑色细剑击上白石,脆响声中,白石似乎一震,随即一股玉色烟气缓缓溢出。
“成了。”景横波欢呼得比刺客还兴奋。
刺客也被她的情绪感染,眼底光芒闪动,飞身掠起,扑向那股一闻就令人感觉特别舒服的烟气。
他终于成功,心情激动,也就没注意到,黑剑击上白石后,并没有立即落下。
朦胧光线里,剑上先前追刺宫胤时,沾染上的细白丝絮,遇上那股溢出的烟气,忽然飞速膨胀,将剑紧紧捆住,悬在空中,甚至似有一双手在施力一般,缠住剑柄,霍然向内一收!
此时刺客已到,被烟气影响视线,一边贪婪吸取白石逸散的真气,一边顺手去拔剑。
烟气被吸,微微晃动,黑剑上白色丝絮忽然一颤,向外大力一弹!
剑光电射刺客胸膛!
刺客大惊,半空一个鹞子翻身,剑尖擦他鼻尖掠过,带起一抹血珠。
剑上粘连的细白丝絮,在白石烟气的影响下,竟然如一张可控弹性网络,能够控制剑势!
刺客震惊,脚尖在殿顶一点,纵身翻起,欲待夺回黑剑的控制权,那丝絮如有意识一般,霍然缩回,下一瞬间,闪电般从上到下直劈!
竟然重复了刚才刺客刺杀宫胤的动作!
刺客骇得魂飞魄散,半空想要倒退,但烟气忽然一沉,四面气场凝滞,他直觉身形不畅,为了避开这一剑,只得全力下沉。
他坠落。
只是刹那之间。
宫胤大喝:“匕首!”
景横波反应几乎同时,双眼光芒一亮。
先前被刺客射出去,试探白石之后落地的她的匕首,向刺客坠落下方,飞快横空掠来!
“砰。”
刺客胸膛着地。
“噗。”
他的胸膛,送上了景横波等在那里的阴险的匕首。
“啊!”
一声惨叫,鲜血洇出,刺客挣扎欲起。
“叮。”
黑剑追下,刺入他背脊,将他钉在地上,黑剑和先前插入刺客胸膛的匕首,刃尖相撞,将他贯穿。
……
“你……你们……太……”
太狡猾?太坏?还是在说自己太后悔?
刺客终究没能说完,喉间发出格格的声音,眼珠慢慢凸了出来,手慢慢移向背后,似乎至死不能明白,自己明明完全掌握优势,怎么忽然就落入了死局。
沾血的手未及挪到背部,便颓然垂落。
殿内一霎寂静,景横波和宫胤,同时长长吐了一口气。
今日本是绝境,无比安全的大殿成了阻碍救援的绝地,宫胤动弹不得,景横波没有战力,对方这个刺客,又是真正的高手,怎么看都是死局。
所幸他们还有智慧。
两个智慧的人联手,宫胤以自身相诱,使刺客的武器沾上他床边的秘密天丝,景横波把握高手对武道的追求之心,讨价还价,扰乱刺客杀心,骗得他窥测殿顶白石,再骗得他射出自己的匕首,作为下一步的武器。当刺客扑向殿顶,其实就已经在走向死亡。
天丝遇上白石里蕴藏的般若雪真气,就会拥有伸缩之力,将刺客逼下殿顶,迎上景横波在那一霎以意念迅速调动的匕首。
环环相扣的局,诱惑与危机共存的不动声色的机关,没有经过研究的计划,身在其中也无法看破。靠的不仅是两人的智慧,还有彼此的默契,不需解释的信任,无需过多言语便天衣无缝的精妙配合。
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忽然又都茫然若失。似乎就在这合力御敌之后,有些气氛已经改变,有些心情已经不同。
大殿一时显得特别安静,各自的呼吸都有些心不在焉,当外在的危机解除,身体的危机便烈火一般爆发,两人都感觉到了对方身体的灼热,气息的急促,和彼此清郁清甜的呼吸。这样毫无距离的接触,似乎都将对方的体肤揉进了自己的怀中,以至于触觉无比敏感,似一根丝弦颤颤绷紧,稍一撩拨,便要断了。
景横波脸红若火,试探着挣扎了一下,立即便觉得那火红的绳索似勒入肌肤,似带着倒刺的火鞭,细密尖锐的疼痛烧心,她“啊呀”一声险些惨叫出声。
“别动!”于此同时宫胤喝止。
喊迟了一步,景横波已经被勒得火气大减,而且她明显地感觉到,挣动之后,绳子似乎又紧了一些,她嘶嘶地吸着气,道:“这什么见鬼的绳子怎么这么痛,这样怎么解绑?”忽然想起那刺客临死前说的话,心中咯噔一声,道:“宫胤,咱们不会解不开这绳子吧?那家伙的口气,好像是要我们被勒死呢。”
宫胤默不作声,将手掌移了移,挡在了她被勒紧的臂膀上,景横波清晰地看见三道绳索立即若有生命般缠紧了他的手背,在手背上留下三道宛如被火灼伤的伤痕。
她一怔,心中一热。想要感谢,却又不知怎么开口,他却已经转过眼去,神色不动,似乎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同。
她忍不住想笑,闷骚的人,自有闷骚的可爱。
宫胤在慢慢移动,将手臂探进绳中,尽量避免她被绳索碰到,这样就等于他张开双臂抱住了她,她不得不将脸贴在他胸膛上,听见“砰,砰,砰。”的稳定心跳声。
景横波有点怨念:这个时候他居然心跳如常?太伤她自尊了。
不过马上她就发觉不对劲了,不是心跳如常,是心跳太慢,她细细数了数,一分钟六十次都不到。
这叫什么?难道他的激动紧张,和常人反应不一样?
听他的心跳声,特别沉稳厚实的感觉,似山在远处巍巍,永远为自己遮蔽风雨,景横波此刻心情安宁,如果不是背上被那绳子勒得越来越紧越来越疼,她甚至不介意这样捆上个一天一夜。
只是想着也想笑,她和宫胤和绳子有仇吗?上次是网这次是什么火蛇绳,总这么紧紧捆在一起真的好吗?
随即她知道真的不好了。
火热的感觉越来越明显,疼痛也越来越尖锐,她都这样难以忍受,何况抵挡了大部分绳索的宫胤?
景横波运起意念,将那插在刺客背上的黑剑摄来,试着割绳子,结果差点把宫胤肌肤割破,也没能割开绳子。
她没办法了,只能指望宫胤,朦胧光线里宫胤脸色微红,神情却似有些犹豫。
景横波不相信他没有办法,可是此刻他似乎还在斟酌,到底是什么让他为难?
还没问,宫胤已经开口道:“你想办法弄来一个烛台。”
景横波操控来一只离自己最近的青铜烛台。
宫胤微微转头,对黑剑呼出一口气。
气是白气,浓厚若实质,撞在黑剑上竟然咚地一声,黑剑应声飞起,擦着烛台飞过,带起一溜火花,钉入前方墙壁。
“快!”
景横波唰一下摄来烛台,灯芯凑上那溜火星,嚓一声火光亮起。景横波才来得及赞一声:“帅!”
朦胧烟气中,他以气击剑陡然生星火的一幕,漂亮得如同仙术。
宫胤伸出一指,拖住了烛台,烛台微微倾斜。
“原来可以烧断?”景横波眼睛一亮,“那快烧啊。”
宫胤却似乎在犹豫,到底是烧景横波那边的绳子,还是烧自己的绳子,似乎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命题,以至于杀伐决断如他,手在半空顿了好一会。
景横波看得莫名其妙,这么纠结干嘛?是怕烧痛自己吗?这绳子其实很细,稍稍一接触可能就烧断了,肌肤被灼伤的可能性很小。
“你要怕痛,就烧我这边啊。”她催促。
宫胤淡淡看她一眼,他清澈的黑眼珠子活水黑石一般,流动着幽蓝如深雪的光。
“我怕你控制不住。”
“至于吗……”景横波咕哝,不就是短短烧一下?他那么严重的语气神情干嘛?
宫胤不答她,烛台缓缓倾倒下来,他神色很凝重,手指控制力度很轻巧,景横波被他的严肃神情所慑,也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火光凑上绳子,咝一声微响,几乎立刻,绳子就燃着了,下一瞬间,“嘭。”一声轻微的炸响,景横波瞪大双眼,骇然看见细细的绳子在接触火的一霎,忽然膨胀蔓延,恍惚间化为一条巨大的红色火蛇,罩向宫胤和她!
景横波惊讶的“啊”字还没出口,宫胤迅速衣袖一振,火蛇断裂飞起,在半空中化为一片红色的烟雾,盘旋回绕,无数细碎的火星溅射,在朦胧烟气里纷落如血色星雨。
宫胤衣袖一卷,将火星挡开,景横波忽然被一星碎火灼着,忍不住“啊”一声,宫胤分神回头对她一看,一蓬已经散开的红色星火忽然又逼了近来,落向宫胤后背。
景横波直觉不妥,正要提醒,宫胤忽然将她扑倒,揽着她顺地一滑数尺,离开了红色星火肆虐的范围。
景横波眼看那灿烂一蓬在淡白烟气中盘旋如蛇,几番飞舞,才化为星屑,渐渐淡去。颇觉神奇。
大殿内终于安静下来,她舒了一口气,忽然觉得四面气息似乎有点不对,微腥,却又不算难闻,吸入之后,有种特别膨胀激越的感受。
这感觉有点熟悉……
“快午夜了吧,得看看雷暴天气来了没……”她惦记着外头的事,推了推宫胤要起身,手一触上他的身体,忽觉烫手。
宫胤的身体忽然火热如炭,景横波一低头就看见他刚才被火蛇碎屑覆盖的手背,正有一线深红,逼进臂上。
“你怎么……”她刚想问怎么回事,忽然宫胤向前一扑,将她扑倒,冰凉而柔软的唇,紧紧地覆上来。
……
天又崩了。
地又裂了。
景横波又傻了。
过往十九年岁月,都是她各种调戏挑逗虚晃一招,何曾真正这么实地开战?
他灼热的气息逼近,吞吐之间也如一条火蛇,燎在她肌肤上,似要将她烈烈卷了去。她恍惚里想起那火蛇被燃着一刻的异像,终于明白了刺客要说的是什么,也终于明白了宫胤先前的慎重,这火蛇还有第二层功效,就是传说中最狗血穿越必备桥段的功效!
这个时刻她依然在走神,想着他如此灼热,为何唇还是如此温凉柔软,依稀记忆中的好滋味,清如流泉,携着高山雪水的清冽和雪莲花一般的淡香……
她抿了抿唇,这个时刻反倒不敢再试图挑逗他,而他虽然灼热,却也有些僵硬,似乎一直在努力控制自己,又似乎根本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他只是热烈着,苦恼着,在一色鲜红的缠绕中,映像着她的雪肤红唇,柔若无骨。影影绰绰,风姿摇曳。
他将她更深更深抱紧,有些慌乱不安地寻找着属于她的清凉,却又在下一个瞬间退缩,然后因为灼体的热而微微呻吟。她未曾见过他如此失控模样,忍不住微笑触了触他的唇,换得他更深埋入,将彼此的香气交换邀请。
……
蓦然她身体一僵,慌乱地向后退,大声道:“不!不是时候!”
他抬起头,乌黑的眸子掠过一丝迷乱和茫然。
忽然外面一声巨响,整个大殿一震,殿顶一缕玉质般的烟气飘下,所经之处,原本被火蛇碎屑染成淡红的空气顿时被涤荡,化为一片透明,那清冷的透明色迅速蔓延,直入他的眼眸。
几乎瞬间,他抬起头,眼眸已经微微清明,低头一看不由变色。
景横波慌乱地抓着衣裳,左抓一把右抓一把试图为他也为自己遮掩,一边语无伦次地道:“其实也没有什么……其实我是理解你的……其实都是那个见鬼的火蛇绳子作怪……那个……这个……”
宫胤定定地看她半晌,景横波骇然看见他眼底红丝又一点点蔓延开来,难道那烟气并没有完全驱除火蛇的火性?
不过这回宫胤没有再被火蛇所控,他手一招,那柄黑色细剑呼啸而来,景横波一看剑来方向,疾呼:“别!”
然而剑比她的呼声快,嚓一声掠过他肩头,带起一溜红得发紫的血液,在半空中溅射。
一滴鲜血喷上景横波眉心,艳若桃花,她怔怔抚摸那滚热的血,喃喃道:“至于吗……”
宫胤却在自刺出毒血之后,飘身而起,正在此时又一声巨响,景横波听见“咔嚓”一声。
她怔了怔,跳起来,大呼:“雷电!”
是雷电,还是特别凶猛的雷电,否则不能传入这封闭的大殿。
白影一闪,宫胤已经掠了出去,景横波看他奔雷般的速度,惊觉已经到午夜,他的禁制已解。
她对了对手指,茫然若失,不知道是该怨他解得太不及时,还是遗憾解得太及时?
殿门已开,她来不及多想,牵挂着自己的预言,跟着奔了出去。
第一眼看见外头电闪雷鸣,大雨如瀑。
第二眼看见如瀑大雨里奔走的人群,到处摇晃的宫灯。
第三眼看见宫胤已经到了高处,笔直立在大雨中,毫无遮挡,似乎想用这样的暴雨好好清洗掉一些不该有的**,蒙虎匆匆赶去为他撑伞,被他拂袖击下围墙。
第四眼,看见祭司高塔。
本来夜色漆黑,此刻正好豁喇声响,天边一道闪电劈下,将半边天空刷白,那白色的天空下,是黑色的,正缓缓崩塌的高塔。
成功了!
远处呼啸惊叫,静庭四周却静寂如死,无数人站在雨地里,呆呆仰头,看着那数百年雷电避让,传说里永远矗立,代表着祭司家族神赐荣光和无上权威的神圣高塔,一寸寸自天幕之下,萎缩。
似看着一段传奇结束,一个时代终结,一个家族倾毁如废墟,一段新鲜的历程将从废墟中崛起。
于景横波,则似看一出惊心动魄的末世默片。
未看他起高楼,却见他楼塌了。仿若素手轻轻一推,毁的是这长矗高塔,也是这强权长围,不变帝歌。
而这个漆黑雨如瀑的黑夜,帝歌城中,又不知有多少人,默默走出家门,立于高处,以复杂震惊的眼神和心情,看祭祀家族的倾毁终结。
雨如天瓢倾倒,整个宫廷乃至整个帝歌,都在大雨中震撼无声,远处高塔倾塌的方向,却蓦然传来一声长嚎。
尖锐、凄厉、不可置信,也似一抹冷电,刺着众人的胸臆。
是桑侗的声音。
听见这声音,一直静静立在雨地里的宫胤忽然动了,拂袖下了墙头,对苍白脸色迎上来的蒙虎道:“调动亢龙,全力戒备。”
祭司高塔前,桑侗跪坐在地,大雨激烈地打在她深黑的袍子上,将黑袍的边缘不断拽入泥水中,她浑似毫无所觉,只仰着头,死死盯着慢慢倾毁的高塔,雪白的脖子上,夹杂着泥沙的黄色雨水滚滚流下来。
高塔上不断有断裂的木料石头滚落,落在她四周,溅开浑浊的泥水。
“大人!此处危险!”一个女祭司扑了过来,拽住她的胳膊,“快让开!”
女祭司急着把桑侗向安全处拖,桑侗却纹丝不动,霍然转头一把抓住女祭司的胳膊,她嘶哑地道:“桑俏,祭司高塔完了,桑家完了!”
“不!姐姐!”桑家最小的妹妹在雨中大声哭号,“只要你还在,桑家就不会完!这只是巧合!起来,你起来啊!”
桑侗昂起头,看着失去尖顶的高塔,不用去查看,她也知道,祖辈秘密埋藏在那里的接雷剑,已经不见了。
她甚至不知道是怎么不见的。
动用了数百护卫,密密包围了塔内外,将所有机关调到最危险程度,就是飞进去一只苍蝇,也会被所有眼睛发现,被十道机关击杀粉身碎骨。这样的防护,她相信就算宫胤亲自来了,也不能毫无声息地破开。
她早就打定了主意,不管来的是谁,都要她来得去不得,如果来的是景横波那更好不过,祭祀高塔葬过无数女王,很乐意再多葬她一个。
但是,没有。
没有人,绝对没有人。守卫高塔之巅的都是她绝对忠诚的亲信,所有人赌咒发誓说绝对没人。
她的护卫,也没一个人受伤。
桑侗在哗啦啦的大雨中,艰难地撑着身子,站起身来。
她身后,所有护卫也在雨中伫立,一张张苍白茫然的脸。
忍着欲裂的心痛,桑侗站直了身体。
妹妹说的对,她不能倒下,她倒下,桑家就真的完了。
祭司高塔毁了,可以重建。神今日不助她,可桑家这么多代在朝内外和帝歌城营建的势力,神也夺不去!
雨声猛烈如战歌,或许,倾毁只是一个开始,有些事不破不立,从废墟上重新站起,开端也高于他人。
她环顾身周,忽暴烈一喝。
“祭司护卫何在!”
回声如雷。
“皆在!”
“报上数来!”
“四百有一。一总领,十铜领,四十铁领,四十九三星护卫,三百二星护卫,另铁马俱全!”
“天杀之器何在!”
“在!”
雨地里她缓缓扯开笑容,冷如落雪棠棣花。
手一抬,不知何时掌中已经多了一枚匕首,雪亮,雨水在匕面停留不住,流得飞快。
手起刀落。
一朵血花在胸前爆开,染红一片雨幕如血幕。
“大人!”
桑侗一摆手,苍白的脸已经恢复从容笑意。
“祭司高塔为人偷袭毁坏,祭司被刺。”她缓缓道,“按照国律第七十二条,这是足可列为一类国家事件的突发事务。当此危急时刻,祭司护卫当何为?”
“护主!追敌!保卫祭司高塔!”应声轰然。
“那么,去吧!”
铁甲在雨中反射靛青色的冷光,镶了甲刺的长靴下黄褐色泥水四溅,一道道身影携剑的冷光,扑出祭司高塔。
桑侗半身血染,笑意冷凝在唇边。
“无论你获得怎样的胜利,死了……”她轻轻弹出肩头一片染血的木屑。
“都不再有用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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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的票都是五张五张,看来保持天天签到好习惯的好孩子不少啊。
这个月记得继续满签啊,保不准下个月抽奖变成25张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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