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射击!”
爆响的铳声连成一片,似乎神岭山防线数十里的胸墙后都腾起了一道巨大的烟墙,白烟袅袅腾起,还未散去,又是一声尖利的天鹅声,烟雾中爆出的火光再次连成一线,浓重的白烟弥漫胸墙之上。
七十步外最外的小墙之后,密密冲来的奴贼,不论汉八旗、日八旗、鲜八旗的二鞑子,在这两次猛烈的排铳打击之下,就如狂风席卷似的倾倒一大片。
他们身上最多一袭简陋的棉甲,日八旗更只有竹甲,以靖边军火器的威力,被击中之后,哪里挡得住?个个身上冒出蓬蓬血雾,层层叠叠的滚倒在地,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
余者没有中弹的,也是慌忙扑入寥寥无几的盾车、竹束后躲藏。
或是扑在小半人高的土墙之后,有若驼鸟似的撅着屁股,死死不愿起来。
然后又是凶猛的虎蹲炮,佛郎机巨响,股股爆出的浓烟之后,似乎无数细小黑影扇面照着通道暴射,血雾狂飙,无数细小血花如泼墨似的绽起,汹涌冲来的人群密密匝匝翻倒。
不说中弹的二鞑子们惨呼声响彻天地,霰弹的威力,甚至打得一些推来的竹束、盾车跟着碎裂倾倒。
神岭山防线似当年的巨鹿防线,二十多里的矮墙壕沟留有约百处的空位,每处放虎蹲炮一门,要紧处再加一门中小佛郎机炮,然后这些空位通道,还可供墙后的军士出击之用。
虎蹲炮在近距离威力自然非同小可,又配合这个防线——胸墙前的七十步,除了刻意留下的空位,尽是层层叠叠的壕沟小墙,然后胸墙边更是“V”形的上宽下窄壕沟,又宽又深,想要通行几乎不可能,唯有走通道。
然后两边密密的火铳瞄着,虎蹲炮架着,通道也不是很宽,这人流拥挤前来,就是巨大良好的靶子。
特别虎蹲炮一炮可装百发到五百发的铁弹子,这一炮打出,所中弹的二鞑子,无不是滚在地上发出非人的惨叫。
而且,神岭山与汤山上还布置有火炮火箭,在二山上,就有红夷重炮十门,普通的红夷大炮二十门,重型臼炮二十门,一总十门的轻火箭。经孙三杰讨要后,二山又各配了一门重火箭,每车有重火箭弹十枚。
此时这些火炮火箭就不断轰打,特别延伸轰射,打他们的后阵。
汤山上又是轰隆隆的炮响,烟雾腾腾中,一颗十几斤重的实心铁球呼啸而来,恶狠狠打入押阵的满洲镶蓝旗队列中,金属的炮弹在地上弹跳横扫,一片人马的撕心裂肺嘶鸣惨叫。
济尔哈朗看着那边血肉横飞的场景,不由目眦欲裂。
每每炮弹呼啸过来,都是一片残酷的血肉胡同,然后周边一大片的混乱。
己方勇士活生生站着挨打,很多还是精锐的马甲兵,甚至巴牙喇啊,却这样毫无意义的死去,特别伤者滚在地上凄厉的长嚎,听得人咬牙切齿,但又毫无办法。
此次他带六万兵力直逼昌平,威胁靖边军后路,军中还携带十门四轮磨盘大炮,未想到火炮刚一拉出,他们的重炮,臼炮,还有那种奇怪的犀利火箭就如雨点打来。
他的十门宝贝重炮,一口气就被摧毁了,让他完全失去远程火力,只能用人命去填靖边军坚固的防线阵地。
然后他们镶蓝旗满洲兵就是站在后方,一样面临靖边军火炮火箭的不时轰击,根本没地方是安全的,唯有活生生站着挨打。
又是凄厉的呼啸声,又一颗十几斤重的实心铁球呼啸过来,打入离他不远的一处人马丛中,伴随着让人心惊肉跳的筋断骨折声。还有前方地带有更密集的呼啸声,三、五斤的炮子不时咆哮过来,肆无忌惮的在人丛中肆虐。
惨嚎哭泣声一片,不论真鞑子二鞑子,皆被炮弹打得哭爹喊娘,济尔哈朗越发的目眦欲裂,然他毫无办法。
靖边军的红夷重炮最大射程五里,在三四里距离拥有很大的准确度,重型臼炮也是一样。然后余下普通红夷大炮最大射程二三里,在一二里拥有很大的精度。
而济尔哈朗的阵列必须摆在三四,最多四五里处,否则就不可能监督押阵,而汉、朝、日等旗,还有刘良佐的兵马摆在更近的地方,这就在靖边军金属铁球趟出血的范围空间之内。
还有……
那种独特凌厉的呼啸声又传来,又有几道焰火的轨迹腾空而起,有若流星坠落般,尖啸着往这边落下。
猛烈的爆炸声,济尔哈朗再次的目眦欲裂,他的巴牙喇啊,他需要十几年、二十年才能培养出来的旗中最精锐战士啊,就这样在爆炸声中翻滚一大片,就算他们身上披着三重甲也没用。
甚至有人全身着火,凄厉的喊叫着,他们跌跌撞撞,身上的火焰冲起来足有二人之高,他们所过之处,诸人无不恐慌退避,否则被这种粘稠的火焰沾上,他们很快也会变成一个大火球。
他们凄惨叫着,似乎任何扑滚都没有,唯有被活活烧死。
看着这些同伴的惨状,闻着一阵一阵烤肉的香味,他们身旁就算巴牙喇与马甲兵也是惊恐慌乱。
靖边军的火箭专打押阵的满洲镶蓝旗甲兵,甚至早前有一发火箭直接落到济尔哈朗的织金龙纛附近,密集的小铁弹瓢泼大雨似的乱溅,济尔哈朗的戈什哈都被打翻一大片,甚至有几颗小铁弹就从他耳边擦过。
济尔哈朗已经不敢站在大旗之下,他让人执旗,自己则离龙纛远远的。
他担忧的看着四周慌乱的甲兵,害怕前方攻打的人潮没有崩溃,自己后方押阵的人却先崩溃了。
……
“太可怕了。”
刘良佐回头看了看,感觉不知是挨炮好,还是挨火箭好。
他身旁徐州各将也是胆战心惊,第一次见识靖边军的火力,他们瞠目结舌同时也是懊悔。
早知道靖边军攻打昌平的时候主动去降好了。
……
“能打到那边的奴酋吗?”
汤山顶上孙三杰放下千里镜,询问身旁的观测官道。
离他不远处摆着五门的轻火箭发射槽,还有一门的重火箭车,槽车旁均有观测官、观测员,个个架着炮镜。
听孙三杰询问,那观测官摇头:“火箭要打某个精准目标很难,除非大规模覆盖。”
孙三杰又举起千里镜看一会,咬牙道:“那就看准时机,然后一口气将火箭打出。”
他站在山顶上,眼前一览无余,旷野上潮水般的人海,北到军都山,南到沙河边,似乎铺满了鞑子与二鞑子的身影。
而在山下不远处的胸墙前,密集的二鞑子堵塞着,他们慌乱一团,有人趴着,有人站着,他们也开铳射箭,然他们那稀稀拉拉的火铳弓箭,却对胸墙后的守军形不成威胁。
两排射击后,打完的铳兵退到后面装弹,另两排则是蹲伏在胸墙之后静待。看二鞑子们似乎又密集站起,准备尝试翻越矮墙壕沟,猛然又天鹅喇叭声,一排铳兵猛的站起,冲眼前的二鞑子就扣动板机。
一次凶猛的排枪,眼前人群血雾横飞,密密的二鞑子又翻滚一大片。
“放!”
又一声尖利的天鹅声音,另一排铳兵又站起,白烟横空中,他们又是凶猛的齐射。胸墙前堆满尸体,再两次凶狠的排枪后,面前的汉、朝、日等旗的二鞑子似乎要被打空了。
惨叫声惊天动地,特别那些日本人、朝鲜人凄厉叫着,个个恐惧得难以形容。
他们进入中原,或许想着如何天下布武,扬名立万,或者单纯的抢劫,未想到却是恶梦的开始。
“擂鼓,让枪兵出击。”
汤山上孙三杰又命令道。
急促的鼓点中,密密的枪兵从通道中冲杀出去,二鞑子们潮水般的败退,他们的再一次进攻失败。
……
大地轻轻的震动,慢慢的这震动越发的剧烈,最后形成一片闷雷似的声响。
一道黑线在地平线上出现,慢慢形成奔涌的骑兵洪流,他们若潮水般的涌过大地,数万的马蹄踏在地上若滚滚惊雷。
“轰隆隆!”
他们在山边的旷野中奔驰着,震天的烟尘中,他们一直奔过牛栏山,奔过山下不远的漕河营,然后分为两股,一股直过浮桥,另一股沿着河边直扑顺义城池。
却是豹韬将军高史银麾下的朱雀军甲等营、乙等营、骠骑兵、猎骑兵,又中军骑兵右营与军中丙等后营的兵马。
他们二万人气势汹汹大侧击而来,虽然一色马匹,行动快速,然沙河那边的清军哨骑不是没有发现。
只是看这庞大的马队骑兵洪流,他们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此庞大的兵力直扑自己身后,就是快速将情报递上去,河流对岸的中军大阵还来得及反应吗?
……
一面面日月浪涛旗耀花人的眼目,一个个军阵整齐踏步而行,他们前进着,有若山岳般浑然一体,每步踏出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颤动。
李光衡眯着眼往那边看了一眼,早前温方亮这边的步卒横阵已经变成一个个方阵,便于快速在平野移动,后方前来的一万预备步卒同样如此。他们有序移动着,沉重的脚步汇成整齐的行进声。
他又回头看了身后一眼,鲜红的马鬃飞扬如火,马槊的寒光闪烁大地,他的马槊骑兵已经赶到温方亮这边,他们快速商议后,就结成了骑兵战阵。
他们布成锐阵,以三千五百骑马槊骑兵为前锋,然后温方亮的甲等营使用羽骑兵战术,个个使用厚背马刀,又陕甘各将马队家丁,忠义营的战士分布两翼后方,结成一个浩大的骑兵阵列。
不过这之前,先让火箭火炮好好教训下那边的流贼。
他们结阵而行,那种肃杀与飞扬不由让人有热泪盈眶之感,处于右翼阵前的尤世威痛快的呼了口气,心中很荣幸能加入这样的昂扬队伍中,或许此战之后,自己人等皆能名留青史,昂然千古。
大阵行进着,青龙军甲等营以中军兼中营将官阴宜进主领,不过此时温方亮也策马李光衡身旁,看那边流贼动静,温方亮笑道:“看来闯贼还不死心,试图负隅顽抗啊。”
李光衡冷然道:“他们该早早逃命的。”
阴宜进冷冷道:“流贼在潼关之战后,一切都太顺了,特别二日而下京师,目空一切,不碰个头破血流是不甘心了。”
温方亮笑道:“这就叫不见棺材不掉泪。”
几人看得很清楚,大量的流贼弓箭手,长枪兵,火铳手等步卒正被他们从后方急急调来,他们的马队似乎也在汇集列阵。
或许在李自成等看来,这边骑兵只有两万,他们有四五万之多,不拼一下,如何甘心?而且马队只需远离这边步阵,不与之纠缠,他们未必没有一搏之力。
大阵很快进入二里,对面的流贼仍在慌乱整队,不论步阵还是骑阵都没个形状,温方亮不屑一笑,或许李自成等不甘心,然他麾下队伍的表现却暴露他们的素质。
他看向阵前,重炮什么先不说,各色轻火炮,特别火箭营,一个重火箭营,两个轻火箭营,皆一色排列在了阵前。
“让这些流贼好好尝下火箭吧,早前离得远,他们只有步卒与少量马队吃过火箭,现在可以覆盖了,饱饱吃一餐吧!”
……
“时机快到了。”
看着对面浩瀚的军阵,旌旗如海,如山压力扑面而来,有若泰山压顶般的让人窒息。
孔三说着,从怀中掏出一盒烟,抽了一根给老胡。
老胡从腰间抽出火摺子,拔出筒套,狠狠一甩,里面火种复燃。
他给孔三点了烟,自己也点燃了,狠狠抽了一口,喷出一大口烟雾。
他将火摺子套上塞回,恶狠狠道:“擒贼先擒王,能不能当乡长,我老胡家能不能出个当官的,就看这一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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