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乡军五千余人列阵,没有一丝声音。一股如山的威势扩展开来,让人感到心口窒息。
洛阳众官皆是又敬又畏,陈永福也是看得眼热,若自己有此强军,河南总兵之位唾手可得。

不久后,陈永福的部下也集结完毕,除留守的五百兵,一千五百余普通营兵,五百余家丁,同样列队在舜乡军的右侧。他们衣甲装备虽然没有舜乡军那么精良,但同样斗志昂扬,对将要来临的战事充满期盼。

洛阳城的百姓早被惊动,昨晚刘见义与罗泰叛乱,众人一个晚上也没有睡好,各类小道消息满天飞扬。今早起来,还没等大伙消化昨晚之事,惊天的消息又是传来,舜乡军夜袭成功,今日便要出城决战,将城外流贼彻底击溃。

没有任何人组织,洛阳城各坊居民自觉出来,一家家的挤在各街旁边送行观看。

天色放亮时,街巷各处,己经布满了如潮的人流。他们看着前锋营与舜乡军的战士一队队的出城,眼中均饱含了期盼,希望官兵此战大捷顺利,彻底保住洛阳城池太平。

辰时,所有出战军队集结完毕,在护卫簇拥下,王斗等人下了城楼,却见北门及北大街一带己是人山人海,说不清有多少洛阳居民挤在这里,连这一带的屋顶上都爬满了人。

看见王斗与陈永福过来,潮水般的欢呼声响起,无数的百姓高喊:“祝王将军,陈将军大捷,将流贼杀个片甲不留。”

王斗与陈永福抱拳,更引得潮声一片,万众瞩目下,连带王斗等人身后的王胤昌众官都是一副矜持郑重的神情。

走到城门外,离自己军队不远,王斗停下脚步,回望这十三朝古都那巍峨厚重的身影。这段时间在洛阳城的点点滴滴涌上心头。不可否认,虽然自己出兵的初衷只是在洛阳等地博取名望功业,但这块土地,仍然给他留下难忘的回忆。

对着眼前的城池与人流。王斗深深作了一个揖。

抬起头时,王斗眼中露出坚定的神情:“洛阳之事,该彻底了结了。”

他猛地抽出自己的佩剑,喝道:“必胜!”

“必胜!”

舜乡军及前锋营七千将士抽出自己兵刃齐声怒吼,声震九霄。雪亮长刀利矛刺破苍穹。

“必胜!”

陈永福高举自己的利剑,神情狰狞。陈德,谢一科等人挥舞利刃,高声吼叫,面部扭曲。

“必胜!”

世子朱由崧热血沸腾,猛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拳,尖声大叫。

他的声音让身旁的王胤昌众官吓了一跳,没等他们说话。山崩地裂般的声音在他们耳边炸响,却是整个洛阳城的军民都被带动起来,无数的军民吼叫。最后席卷全城,有若山呼海啸。

……

“什么声音?”

在闯军老营中,李自成猛地惊醒,惊疑不定地望向洛阳城的方向。

昨夜刘见义等人内应失败,对他及麾下各将打击极大,而且回到西关不久,又传来涧山失守的消息。

有若平地一声惊雷,让李自成差点晕死过去。涧山囤积着闯军大量的粮草,至少占了全军的一半。粮草重要性不言而喻,有道是计毒莫过绝粮。失去粮草,闯军就有溃败的危险,特别在这军事连连失利的关头。

李自成亲自带老营兵赶到涧山,顾不得责罚看守粮草的心腹大将田见秀与刘希尧。连连指挥部将欲将粮草夺回,不料该部明军极为坚韧,涧山脚下留下累累尸首,也不能攻上山一步。

一直到天色微亮,心力交瘁的李自成在部下的劝说下,才回到原来驻扎老营兵马的符家屯营地歇息。也不回西关,就近指挥战斗。不料才躺下不久,就被洛阳城传来的惊天吼叫声惊醒了。

……

与此同时。

“将军的人马出动了。”

涧山上,空气弥漫着浓厚的血腥气,各类闯军的尸体东一具西一具到处都是,洛阳城的呼叫声隐隐可闻,望着那个方向,温方亮俊雅的脸上露出凝重的神情,“大战来临了吗?”

……

“官兵倾巢出动,主力便是那王斗的舜乡军?”

很快哨骑一波一波,将洛阳城的动静尽数报与李自成知晓,他先是一惊,在义军接连失利的情况下官兵倾巢而出,来者不善。不过李自成性情坚毅,所经大小战事无数,一生不知遇到多少艰难困苦,很快冷静下来。

他长身而起,眼中射出寒光:“也罢,就让我李自成与王斗在野地决战,看看那舜乡军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他传令:“田见秀与刘希尧不动,继续监视涧山之军,三关义军尽撤到大营,速传各营当家到老营议事。”

……

崇祯十四年正月十六日,辰时,王斗与陈永福领舜乡军及前锋营军士合计七千余,从北门向着十几里外的闯军大营逼去。

初,洛阳近郊有“拦马墙”,有零落屋舍,断垣残壁,近郊田地沟渠,只以伍、甲、队分列前行。不过行了数里,大地广阔荒凉,残破村落抛在远处,大军己是合在一起,列阵而行,军甲森严。

而在前方,便是闯军那连绵营寨,从北一直蔓延到南边。

这场战事牵动了洛阳所有军民的心,不说守留的守备官军及乡勇社兵尽数登上城墙观看,便是城内百姓也各显神通,纷纷抢占城内各处制高处。福王朱常洵也带着宫人,爬上文峰塔的顶楼,努力的向西面张望。

“万人一心兮,泰山可撼。惟忠与义兮,气冲斗牛。主将亲我兮,胜如父母……”

戚将军这首《凯歌》传唱大江南北,不但是舜乡军的军歌之一,便是陈永福的前锋营也是人人传唱。在这决战浴血关头,或是有感,低沉的军歌从陈永福前锋营那响起。很快便蔓延到整个军阵,伴着行军鼓点,雄壮的军歌响遏行云。

“干犯军令兮,身不自由。号令明兮。赏罚信。赴水火兮,敢迟留!”

大军结阵,一往无前,高寻部甲总甲队鸟铳兵陈晟持铳而行,跟随而唱。他踏过田野,踏过河流,面对大战,十数万流寇,眼神坚定。

生命有如朝露,父兄死在胡虏刀下,午夜梦回,尽是亲人临死时凄楚绝望的眼神。随军南下,贼匪众生,满目疮痍。此情此景,心中何所思,又何所想?

他不知道别人可清参军为何而战,他却明白,早立志向,此生决意杀尽胡虏,追随将军平定天下,使家国重归太平。便是这条道路充满尸骨,他也不惧,当生命随风凋零。也有自己的灿烂。

忽然陈晟双目一凝,透过清晨凛冽冰寒的雪点雾气,前方的荒野尽头,铺满了无尽的流贼。数不清的各色旗帜,无边无际,不知道有多少人。

“大战,开始吧!”

陈晟握紧手中的火铳。

……

“官兵来了!”

暗云低压,劈面冷风贬人肌骨,“闯”字大旗下。李自成骑在乌驳马上,举目向东面张望,刺骨的寒意都不能让他动容分毫。

在他身后,是刘宗敏、刘芳亮、李过、高一功、袁宗第、宋献策,牛金星,李岩诸将幕僚。如李自成一样,他们神情都极为郑重。显然知道此战非同小可,特别在粮草被夺,义军连连失利的情况下。

此外便是各家各营的步卒饥兵首领,他们匆匆赶来,神情惶恐,粮草被夺对他们打击非同小可,要不是老营强力镇压,监视汇集,他们很多人己经带着部下溃散而去。

在压抑的气氛中,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李自成浓眉一蹙,隐隐的号角军歌声中,东面的大地突然蔓延过来一道黑线,这黑线一出,便如滚滚洪流钢铁,杀机激荡天地,让人感觉窒息,惊恐!

众人一惊,更是凝神向东方张望。便在这时,阳光扫除寒雾,整个明军军阵都展现在众人眼前。密密枪林,层层旗帜,火红的甲胄,火红的旗帜,一片红色整齐的海洋,向着大地徐徐移动。大阵中间,两杆写着“王”与“陈”的大纛分外醒目。

红色海洋震撼逼来,背靠朝阳,众人望去,无不产生空间扭曲的奇异感觉。那处军歌更是听闻清晰,说不尽的豪迈:“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此等威势,众人无不色变,李自成大笑,扬鞭指道:“好一部官军,好一个王斗啊!”

他回头张望己方将领,一干心腹亲将,刘宗敏、刘芳亮、李过、李双喜、高一功等人,虽然为明军军势所摄,脸色有些苍白,但还是神情坚定。只有那些饥兵头领神情紧张,表情各异。

他心中冷笑一声,知道攻打洛阳失利,粮草被夺,此战对手又是屡战屡胜,犀利勇猛的王斗军,这些人己经生出异心,他也不理会,只是问道:“各家首领,还有谁领兵没到的?”

因王斗等人来得突然急速,因此得知官兵出城的消息,李自成只来得及召集附近营地的首领们议事迎战,驻扎在邙山等地的瓦罐子,一斗谷诸人,只派快马信使通令他们急速领兵来合。

此时农民军阵地上,不断有数千上万的饥兵汇合,集成大阵,然后那些头领急匆匆来闯王处报道,眼见饥兵越来越多,草草一数,己经超过十万人。不过到了这个时候,瓦罐子诸人还是踪影不见。

听到负责洛阳总事的袁宗第回报后,脾气暴躁的刘宗敏己是破口大骂,各将也是脸色难看,只有李自成不动声色,他扬鞭指着不断前行的明军大阵道:“各家兄弟,我李自成从不认输,自起事来,不论是跟随高闯王,还是打潼关,打巴西,几次被困再起,纵然千军万马,我又何惧之有?”

他猛然策马。在各阵中穿行,对着饥兵振臂高呼:“各家兄弟姐妹,朝廷无道,不理百姓死活。洛阳的福王富甲天下。如此饥荒,却不肯发分毫帑藏赈济百姓,王侯贵人剥榨穷民,任人冻馁。他们纸醉金迷,我们却凄凉悲惨。这公平吗?”

连战失利,官兵势大,粮草被夺,突来会战,各部饥兵虽汇集,人数是官兵十倍众,却人人惶恐,但听了李自成的话,慢慢安静下来。

是啊,这公平吗?大家平头百姓。人人辛苦耕种,便是丰年也没有吃饱饭过,到了灾年更是卖儿卖女,艰辛度日。特别近年大灾,贫苦之人把树皮草根都吃尽了,又吃干牛羊皮雁屎,甚至人相食。而那些权贵闭阁饮酒,过着荒淫无耻的糜烂生活,这凭什么?

想起这些,很多人都流下泪来。又对官府官兵更增憎恶。

李自成的声音继续传来:“我李自成本是银川驿卒,吃着公家饭,我也想太平安静过日,可朝廷不让我活啊。我只有起来造反。自成不才,聚集了我们这些兄弟姐妹,顺天应人,除暴恤民,让大家将来都能过太平安生日子!”

他策马飞快在各阵中穿行,声音远远传扬。各亲卫亲将紧随在后,猛地李自成声音一提,狠狠地指向官兵那处:“可是,有人不让我们如意,对面的官兵,甘当朝廷鹰犬,权贵的走狗!他们不让我们有饭吃,有衣穿,他们的刀,将挥向我们兄弟姐妹,我们该怎么办?”

身后亲将适时高呼:“跟他们拼了!”

“拼了!”

无数衣衫褴褛的饥兵激动起来,不论男女老少,很多人都举起手中的长矛木棍高吼。

“我们要求活!”

“求活,求活!”

随着亲兵亲将们的高呼,越来越多头包红巾的饥兵举起长矛兵器,高吼呼啸声蔓延到整个闯军阵地,十数万人的吼叫,最后汇集成一片:“跟随闯王,天下太平!”

“决一死战,决一死战!”

悲壮的歌谣响起:“朝求升,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早早开门拜闯王,管教大小都欢悦。杀牛羊,备酒浆,开了城门迎闯王,闯王来了不纳粮。吃他娘,着她娘,吃着不够有闯王。不当差,不纳粮,大家快活过一场!”

见己方如此士气,各将都是大振,文人幕僚中,牛金星松了口气,抚着自己的美须,暗暗点头:“还好,大势未去。”

不过目光投向明军阵地,又神情复杂,心中暗想:“大明气数未尽,竟有此等强军,可惜我己从贼,不能回头!”

李岩望着李自成的背影,心情激荡:“闯王心怀天下百姓,真明主也,虽一时之挫,不足挂齿。只惜舜乡军如此强师,甘为朝廷鹰犬走狗,若为闯王羽翼,何愁天下不平!”

同时心下忧虑,王斗的舜乡军给他极大的威胁,己方虽然士气高涨,但是……

看看对方森严甲阵,再看看己方。特别是那些饥兵,更谈不上什么阵型,乱七八糟聚成一堆一堆,毫无纪律可言,且老弱妇孺皆有,装备也是杂乱不堪,真打起来……

不过虽然参差不齐,但十多万人汇成的战阵,依然看起来极为壮观,给李岩不少信心,官兵虽盛,但人少,打起来胜算还是不少。又在心中寻思,舜乡军之强绝非偶然,或许基业定后,要向闯王进言,效仿舜乡军编练新军。

在与舜乡军接触后,他便有意收集王斗资料,虽只是只言片语,资料不详,但也看出端倪,王斗之军有若隋唐前期府兵,人人有田分,家家有衣食,加之赏罚分明,自然人人肯战。

大明天灾人祸,抛荒田地不计其数,寻得一州一府,分给将士田地,再严明编练,强军可得。

……

大地苍茫,漫天兵阵,一边是十数万闯军,一边是数千官兵,双方不断接近,大战一触即发。

王斗与陈永福联军逼近闯军阵列两里停下,对面那似乎深沉无边的人海,让人没有压力是假。人说“兵上一万,无边无沿”,便是上万人列成密集队列,这也排出去一里多地。十几万人可以排出多远?似乎整个天地只见人头旗海。

此时那方人海潮动,悲壮的歌谣呼喊阵阵传来。士气如此,让人讶然。

陈永福的家丁营与王斗的护卫总合成中军阵地,“王”、“陈”大纛之下,王斗与陈永福并辔而立。看着闯军阵地。陈永福有些惊讶,说道:“本以为闯贼连连失利,仓促会战,定然军心惶惶,未想到竟有如此士气!”

王斗说道:“此贼数落数起。每每集军数十万,不可小视。”

没人比王斗更了解李自成,此人虽然在战略上短视,但身经百战,在战术上却让人挑不出什么毛病。若没有自己的因素,历史上李自成此时己经攻下洛阳,此后一发不可收拾,直到灭亡大明,虽说最后被满清捡了便宜。

王斗眺望远方,双目悠远而深长。这是自己参与规模最大的战争,虽说只是十几万流寇。但若是胜利,对己方的军势名望难以言说,鹿死谁手,就看接下的战事了。

他扬鞭指道:“闯贼饥兵众多,我不与缠斗。闯贼之重,在于精骑,大战起时,我以铳炮牵制其十万步卒,以锐骑直插两翼。灭其精锐,大势可定!”

陈永福点头,他老于军伍,当然明白王斗说到重点。贼阵五重,向以饥兵步卒马军消耗官兵实力,便是饥兵死光了,只要老营骁骑逃脱,卷土重来,又是几十万大军。所以与流寇作战。重点便是要消灭其心腹老营。

又听远处闯军阵营激昂呼啸之声,王斗嘴角露出一丝哂笑,环顾左右,舜乡军将士神情坚定,不为所动,但陈永福将兵则有些惴惴,对方士气高昂,人数也太多了。

与陈永福互视一眼,王斗策马出来,在各阵之间缓缓而行,平静说道:“流贼,何所谓流贼,便是四处流窜的匪贼!他们不事生产,也害得别人不能生产,他们所到之处,只余下残破,灰烬。大家看看脚下这片土地,周遭这些残破的村落,这些都是流贼造的孽。他们就是蝗虫,所到之处,席卷一空,直到一无所有!”

众将士都听得心有戚戚,特别是舜乡军将士们,他们代表的是地主阶级的利益,与流寇是天然对立的两面,更是不住点头,眼中射出锐利寒冷的光芒。

“我们是王师,吊民伐罪,处置叛贼是天经地义。扫清流贼,不但与国大利,便是在场诸位,将来封妻荫子,封侯拜将也是等闲。古人云,行大善不拘小恶,对流寇,我们不必心存怜悯,只有剿灭流贼,国家才有太平,百姓才有安乐日子!”

“让这些乌合之众在大军面前颤抖吧!”

他猛地抽出利剑,斜指闯军战阵那方,喝道:“逼阵前进!”

“必胜!必胜!必胜!”

激昂的战鼓声中,众军喊着口号,铳炮在前,保持严整阵形,踩着整齐的脚步,如一堵铁墙般直逼而去。浓烈的杀机与自信荡漾,相信世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他们前进的脚步!

官兵结阵逼来,闯军阵地原本激昂悲愤的情绪登时一窒,十数万人齐唱的歌谣也一下哑住,如风吹麦穗般最前波的饥兵们一阵骚动。官兵威势太强了,不是士气高就能弥补双方战力差距的。

李自成冷哼了一声,说道:“来得好!”

他传令:“步卒弓手铳手上前,射住阵脚,不让官兵过于逼近,乱了阵形。”

李自成久经战阵,当然明白阵形的重要性,饥兵毕竟是饥兵,没经过什么战阵。面对精锐官兵,若让他们步步紧逼,那种浓厚的威势下,心下一怯,阵形一乱,就有连营溃败的危险,必须保持距离,波波攻击,消耗其实力。

不过看到官兵阵前的铳炮时,李自成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与舜乡军作战这些时间,最恶的就是对方的火炮。不论是大将刘芳亮的汝州之战,还是攻打洛阳的战事,义军都吃了舜乡军炮火无数的亏,真是谈虎色变,在对方火炮轰击下,能不能稳住,真是有待思量。

只可惜己方火炮不耐战斗,而且在洛阳攻战中消耗得差不多,没有制衡的利器。

明军战阵如墙而进,越逼越近,二里,一里半,最后双方大阵接近一里,特别是舜乡军的夜不收,更是逼近闯军阵营百丈之内,绕着大阵不断奔跑呼啸。

在闯军眼中,这些夜不收哨骑身跨数马,戴着帽儿盔,身穿齐腰甲,那甲甲叶露在外面,却是明甲样式,便如中原小校小兵贯穿的裲裆。不过裲裆多是布制,他们却是铁甲。

这些夜不收忽远忽近,忽哨而至,骤然远遁,不时发出利啸之声,让人见之心寒。看许多人马上挂着角弓,竟可以骑射。各方强悍之意,比己方老营还要精锐,而且这类哨骑有数百之多,看得李自成及闯营各将面色郑重。

闯军整个阵形严阵以待,奉李自成之令,正对明军阵列这方,密集的刀盾手,弓箭手,火铳手等,己经汇集到大阵前方,余下的一些小炮也推上前去。本来李自成攻略河南府各地,缴获火炮众多,不过洛阳攻防战中,三十五门大将军炮被缴获,还有数百门小炮被毁,留在手中己是寥寥无几。

这些上前的军士,多是闯军步卒,穿着罩甲,头戴毡帽或是明盔,原来便是归降明军,或是马贼,打老仗的义军等。那些饥兵,多是裹胁百姓,很多还是老弱妇孺。又哪里会射箭打铳放炮?

或许是看到了闯军的应对,刚刚超过一里之地,对面明军不再逼阵,而是停了下来,不过闯军各将看到那边战阵前的炮手忙活起来,显是要炮击己方,不论将兵,都是脸色苍白起来,特别最前方的饥兵们,更是心下惴惴。

“又是这一手,可恨!”

刘芳亮脸色铁青,对舜乡军的火炮,他是深恶痛绝,又没有办法。

李岩眉头紧皱,思索应对之法。

只有李自成仍然神情平静,看不出心中所想。

在王斗这边看去,千里镜中,闯军仍是典型的五重战阵,十几万人马,饥民在外,接着是步卒,次马军,又次骁骑,最后是老营家口。

情报所得,此时李自成还没有如后来那样分标营、前营、后营、左营、右营等营人马,旗帜颜色也没有区分,不过以队为单位己经出现。大至骑兵每队50人,步兵每队100人、或150人。

看得出来,闯军步卒,马军多是青壮,更不说骁骑了,这便是李自成的老营兵。至于老营家口则是一些孩儿兵,女兵,家人妻小等,处于最核心的保护圈中。

饥兵虽多,不过多是流民老弱,裹胁炮灰,编制也没有那么清晰,阵形大小,人数多寡,视其首领势力而言。但饥兵总体众多,也让整个闯军大阵显得势众,排布极广,看起来有若一个内弯的半月形大阵,对己方隐隐形成包围之势。

可以看出李自成的打算,若是己方猛攻正面,形成犬牙交错之势,他们便可以从侧翼攻击,给己方造成压力。

王斗冷哼一声,看看己方战阵,护卫总,中军部,还有陈永福的家丁营汇成中军。李光衡的骑兵千总与高史银的马步兵千总护在两翼,吴争春,沈士奇,高寻三个步军千总,还有陈永福前锋营余下人马在前军。

夜不收骑士游弋在外,最后是赵瑄的炮军千总领十门红夷大炮,三十五门大将军佛郎机炮列在最前,早己准备完毕。

王斗深吸一口气,说道:“传令赵千总,火炮齐射,炮轰贼阵。”(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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