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火铳竟如此犀利,不炸膛不说,破甲能力极强,寒风天气还可以不断击发?眼前一切,大大出乎该甲喇章京的意料之外。听着那边的明军排铳声一阵响过一阵,每一道火光冒出,自己就有一个勇士惨叫着被打翻在地。
看着一个个仆倒的勇士,甲喇章京心如刀割,完了,自己两队兵完了,只这短短时间内,两队兵就伤亡过半。天知道,补充队内的勇士多么的艰难,这些军士曾随他纵横大明各地,眼下却毫无意义折损在这无名的小桥之上。
甲喇章京死死地抓着马缰,他非常想再派两队兵押上去,告诉对面那些明人,大清国镶红旗的勇士不是好惹的!不过理智告诉他,自己不能这样做,地形所限,兵力展不开,这种添油战术,只会增添自己军中的伤亡。
他身后的清兵们也是呆呆地看着前方的战况,旗中勇士一个个倒下,却始终逼近不了桥头四十步,那区区几十步,似乎是一道生命的禁区。那边的明军火铳,则是死神的声音,每一片火光闪过,每一道烟舞腾起,都在无情地收割往日旗中兄弟的性命。
讽刺的是,似乎还没有看到对面明人的伤亡。
巨大的反差,让身后的清兵们脸露惊容,很多人脸色苍白,饱含惧意,再没有往日的骄横。
该甲喇章京领了六队兵,己经派上去两队,余下的分得拨什库,都是一声不吭,唯恐自己被甲喇大人看到。被派上去送死。
……
在这甲喇章京内心极力挣扎的时候,桥头与火路墩的战情仍在继续。
火路墩上,站在队副黄蔚右侧的一个护卫,将火铳稳稳架在垛墙上。对着准星与照门,瞄上了一个左奔右跑想冲上缓坡的鞑子弓手,这鞑子跑的是“之”字形,火路墩上的兄弟瞄了他几次,都没有打到。
“有意思!”
护卫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更紧密地瞄着。
他己经看清了鞑子弓手的奔跑路线,当他又从一块石后高高跳起时,护卫果断扣动了板机。
一声巨响,火门装置快速一闪,火绳点燃了火门内的引药,一蓬火光冒起,护卫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引药同时点燃了铳管内的火药,震耳欲聋的声响中,一道猛烈的烟火从铳口射出。护卫就见那鞑子弓手胸前冒出一股巨大的血雾,然后那弓手向后摔倒出去。一直滚落几丈远的河中,将那片河水染得通红。
火铳的后座力非同小可,护卫见自己打偏了一些,不过还是打中了。身前腾起的一股硝烟,清冷的空气中分外刺鼻,护卫陶醉地闻了闻,长呼一口气:“舒坦!”
口哨声响起,却是队副黄蔚左侧的一个护卫,他对该护卫竖起了大拇指:“刘兄弟,好铳法!”
黄蔚也是满意地看了该护卫一眼。
护卫矜持地道:“兄弟过奖了。”
一边麻利地抽出搠杖。作着清膛动作。
“差不多了。”
队副黄蔚静静说了声,从河这边进攻的鞑子兵伤亡过半,余下的鞑子己经不顾军令,转身回逃了。
再看鞑子兵大部。似乎也没有增兵的打算。
忽然他左侧那个护卫叫道:“有两个鞑子兵往桥那边过去了。”
黄蔚仔细一看,这不是,一个盔上黑缨,身后背着背旗,似乎披了三层重甲的粗壮鞑子兵正踉跄往桥那边扑去,他手上提着一把巨大的半月短柄斧。身旁跟着一个鞑子。同样身披重甲,手上提着一把粗大的砍刀。
还是这队的鞑子头分得拨什库呢,黄蔚有些意外,料想身旁定是他的家奴。
二人都是浴血,似乎身上中过铳弹,不过大喊大叫,却是发狂了。他们不顾一切,只是持着兵器,往石桥急冲而上。
这一带地势开阔,免不了有漏网之鱼,黄蔚也不担忧,冷笑道:“去得好,想必守桥的刀盾兵兄弟己经等得不耐烦了吧?”
……
守护石桥右侧的正是该队的刀盾甲,那甲长见火铳甲兄弟打得不亦乐乎,自己却是站在一旁干瞪眼,正在着急,忽见两个鞑子兵冲来,不由大喜:“总算等到了。”
他一声喝呼,立时一伍的军士随他迎上那分得拨什库,另一伍的军士迎上那家奴。
“杀!”
他们左右各一排迎冲而来,正面最少三个刀盾兵,还有两个刀盾兵侧击与护卫。借着从坡上冲下来的威势,刀光闪过,那家奴的右手被斜肘砍落,那伍长一声大喝,长刀带着风声,破开他左侧重甲,深深劈进他的胸腰之内。
然后几把刀往他身上乱劈,嘶吼中,那家奴不甘心地被劈倒在地。
几个刀盾兵冲到那分得拨什库眼前,那分得拨什库瞪起眼睛,一声大吼,手中半月短柄斧重重劈向迎面而来一个大盾。巨响声中,那盾牌碎裂,他的大斧带着威势,似乎劈裂盾后那刀盾兵的铁甲。
同时有几把刀劈在他的身上,这分得拨什库身着三重甲,真有刀枪不入的感觉。不过有一刀重重劈在他的肩上,骨骼碎裂的声音清楚可闻。那分得拨什库本己中弹,再也支持不住,松开手,被长刀压跪了下来。
他满脸血污,有如利鬼,口中不断吼叫着,恨恨瞪着周边围着的几个明军。可以明显看到,他的腹部中弹,一堆肠子从那里流出来。这家伙能支持到现在,真够猛的。
那甲长冷哼了一声,大步过来,手中长刀猛地挥落,那分得拨什库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从脖中喷射出来,无头尸身不甘心扭了扭,重重扑倒在地。
那甲长舔了舔自己干燥的下唇。可惜道:“鞑子来得少,不过瘾啊。”
他看向那胸口衣甲被利斧劈开的刀盾兵:“齐兄弟,你没事吧?”
那刀盾兵道:“没事。”
摸了摸自己胸口,心有余悸。那分得拨什库的利斧破碎他的大盾后,又劈开他的铁甲,幸好势尽,否则他定是开膛破肚的下场。不过那下重击,也让他极不好受。胸口隐隐作痛。
想到这里,他恨恨地看了那分得拨什库的尸身一眼。
那甲长看了看河边的情形,横七竖八的鞑子尸体,一些没死的鞑子伤兵在河边乱爬,余下的鞑子兵己经跑了。也不见鞑子那边增兵,看来这场战事结束了。
他正要说什么,忽听身后蹄声响起,似乎有大股的战马往这边而来,他大笑道:“骑兵队的兄弟追来了。”
……
桥这边的甲喇章京迟迟下不了决心,是增兵还是退却。到了这个时候,不论是从桥面进攻的清兵,还是从河岸进攻的清兵们,余下的军士,都是狂叫惊恐地退了回来。
那甲喇章京还看到指挥石桥进攻的分得拨什库,狂怒地劈翻了一个退却的弓手,领着自己几个家奴,狂叫着往桥面冲去。他们双脚踏上了桥面的铁蒺藜,尖锐的铁刺刺破了他们的肌肤,他们仍是踉跄冲去。没有疑问的,他们都被排铳打死在桥面上。
两队进攻的勇士伤亡一大半,两个分得拨什库皆尽战死,那甲喇章京痛彻心肺。他终于下定决心,退却,绕道该地,自己部中勇士折损不起。
正在这时,那甲喇章京忽然看到石桥后面腾起大股烟尘,随后听到密密麻麻的铁蹄声。也不知来了多少人。
那甲喇章京怔了半响,惊道:“中计!”
他恍然大悟,原来明军以该石桥小部作引诱,大部军队埋伏在周边,就等自己势尽后,伏兵尽起,真是歹毒啊!幸好自己英明,及时察觉敌情。
再看周边的军士尽露惶惶之色,显然没有丝毫战心,他当机立断:“撤兵,回转通州。”
立时官道上的清兵尽数跳上马背,狂奔回去,连奔得慢的溃兵也不理了,那些战死勇士的遗体与伤者,更是没人顾得上。相比来时的旗帜鲜明,威势赫赫,此时他们急急如丧家之犬,旗帜东倒西歪,威势尽失。
……
守护石桥的火铳兵见鞑子兵狼狈败逃,都是一片欢呼怪叫。
一个甲长叫道:“鞑子兵不过如此,我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三头六臂呢。”
田启明也是哈哈大笑,清兵败退,他这守桥的管队官立功不小,光是在桥前墩下打死打伤的鞑子兵就有不少,这些军功报上去,未来自己最少是一个把总。
听到后面烟尘越来越近,田启明叫道:“兄弟们闪开了,给我们的骑兵兄弟让开一条路。”
烟尘滚滚逼到眼前,数百个舜乡堡骑兵从官道策马奔来,他们与火铳兵打扮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便是手上满是明晃晃的马刀与长矛,火铳便背在他们背上。
在马队的最前面,把总李光衡策马冲在最前,他马术娴熟,手上端着一根精铁制成的大枪,他身材魁梧,粗重的大枪端在手上,仍是毫不费力。在他身后,是四个旗手,手持马队大旗,随后又是八个护卫紧紧策马跟随后面。接着各队的队官甲长们,背上都插着背旗,舜乡堡旗帜尚红,一大片火红的旗帜飞舞。
几百骑兵滚滚而来,以李光衡为首,对守桥兄弟点头示意,一片欢呼中,他们从官道右侧坡地冲下河道,然后从河岸那边上去官道。几百骑兵,急追清兵败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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