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秦菁带着灵歌和旋舞刚走到院子里,迎面小路子就引了一个年岁稍长的姑姑从外头进来。殢殩獍晓
来人秦菁自然是认得,正是蓝月仙宫中掌事姑姑王兮墨。

“兮墨姑姑请!”小路子的态度十分拘谨恭敬,弯腰引着她一路往里走。

“奴婢见过长公主!”见了秦菁出来,王兮墨也是谨慎的福身见礼。

“姑姑免礼!”秦菁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起身,脸上挂了丝笑容道:“今日这大喜的日子,姑姑不在是帮衬着姝贵妃打点皇妹大婚的事情么?怎么得空过来?”

“回长公主的话,正是我家娘娘不得空,所以差了奴婢过来的。”王兮墨道,说着又是象征性的略一屈膝,然后招招手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个小宫女上前。

蓝月仙宫里的人都是景帝临时指派过去的新人,没过萧文皇后的手也没有梁太后送过去的,所以都是些生面孔。

两个小宫女神色拘谨的走上前来,个人手里都捧着一个用红布蒙着的大托盘。

王兮墨转身掀开其中一个托盘上面的红布,露出里面绣着飞凤的艳色礼服。

秦菁神色淡淡的扫了眼,不动声色的道:“这是——”

“我家娘娘传下话来,说是淑妃娘娘纵然被禁了足,到底也是三公主的生身母亲。公主大婚,亲娘若不出席婚礼于礼法不合,所以就请了皇上的旨意,请淑妃娘娘一并出来观礼。”王兮墨道,语气不卑不亢却也不至于失了恭谨道:“但是这会儿贵妃娘娘忙着接待入宫赴宴的宾客,实在腾不出时间来,所以就差了奴婢过来——不知长公主是否得空,可以帮着走上一趟,把这话儿传给淑妃娘娘,顺带着把这身礼服捎过去。”

蓝月仙出得冷宫以后,为了避嫌,秦菁与她是从不曾有过任何的交集的。

她此番头次派了人来便是这般不客气的差遣着自家公主为她办事儿——

虽说秦菁的本意也是要去见一见蓝淑妃的,但是她蓝月仙又算什么东西?颐指气使的竟然找到自己门上来了?

旋舞的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但还能压着脾气隐忍,随后听闻了动静从屋里跟出来的苏雨却没有这般好脾气,走上前来,当即就是眉毛一挑的脆声道:“荣华馆和咱们乾和宫就隔了个竹林子,姑姑既然来了,何不亲自送去,正好也让淑妃娘娘记下姝贵妃的恩德呢。”

王兮墨极有分寸,显然不会与苏雨这般当众起口角。

秦菁只是但笑不语,王兮墨略等片刻,见她没有接茬的意思,这才继续接口道:“奴婢身份低微,又笨嘴拙腮,实在不合适办这趟差事,而且传的又是这样的大事,不敢有个闪失,长公主您看——”

王兮墨脸上始终带着得体的笑,并不说些有的没的的推诿之词,打定了主意就是等着秦菁松口。

秦菁料想她来前蓝月仙必定是仔细的叮咛过一番的,见着时候也差不多了就侧目对灵歌和旋舞使了个眼色,示意两人将东西收下。

灵歌和旋舞两个察言观色,上前将那托盘接了。

秦菁这边对着王兮墨露出一个冷淡的笑容道:“既然贵妃娘娘不得空,本宫代为走一趟也是应该。”

“奴婢代我家娘娘谢过长公主体谅。”王兮墨道,说着又对秦菁感激一笑,“如此,那奴婢就先行告退,这便回去禀了我家娘娘!”

“苏雨,送了兮墨姑姑出去!”秦菁颔首。

“是,公主!”苏雨扁扁嘴,转身快走两步引着王兮墨等人先行一步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灵歌低头看一眼手中托盘,若有所思道:“公主,您说姝贵妃这是什么意思?她才刚得势几天,这么快就与您生出嫌隙,就不觉得不妥吗?”

“你太小瞧她了!”秦菁冷笑一声,抬手又掀开那红布底下的礼服看了眼道,“她分明是早就料到本宫要去探望蓝淑妃,说是让本宫代为传话,实则更是差了王兮墨代她来送人情的。”

为了做足与蓝家人之间不睦的姿态,最近蓝月仙与景帝形影不离,秦菁便极少去找机会主动和景帝碰面。

她要去蓝月湄处也没去讨景帝的口,而蓝月仙此时差了王兮墨上门,却是名正言顺打着景帝的招牌,一则是要告诉她自己此时在景帝身边非比寻常的影响力,二则也就是个顺水人情的意思——

只让蓝淑妃心里添堵,哪比得上将她请出来现场观礼来的畅快淋漓。

这是蓝月仙借故在对她间接的示好,至于目的么——

就不好往细里头琢磨了。

这样想着,秦菁便将那红布重新扔回托盘上,淡淡说道:“走吧!”

“是,公主!”灵歌和旋舞对视一眼,忙不迭快步跟上。

荣华馆的大门外三重守卫,都是景帝下令圈禁蓝淑妃的当天布下的,将前后两道宫门都堵得水泄不通。

荣华馆的大门景帝仍是派了自己的心腹陆涛陆海两兄弟轮番把守,此刻当值的正是陆涛。

上一次蓝淑妃以符咒之事栽赃,陆涛当场被苏沐废去一臂,如今他的右臂虽然尚在,却使不上力气,说白了就是个摆设,不过他也还算硬气,这几个月硬是以左手拾刀,又练了个五六成,再仗着景帝对他兄弟二人的抬爱,这份差事干的还算稳妥。

秦菁出得乾和宫大门他已经远远的看见了,再见她移步过来,心中便有所警惕。

“奴才参见长公主!”陆涛领着一众侍卫跪地行礼,态度恭谨。

“都起来吧!”秦菁眯眼看了看阳光下荣华馆高悬的匾额,淡淡开口道:“本宫来传父皇口谕,顺带着送了礼服过来,接淑妃娘娘前去送皇妹出阁,陆侍卫给开开门吧。”

景帝如今对蓝淑妃可谓深恶痛绝,按理说若不是他的亲笔旨意颁下来,陆涛并不敢随意放人进去。

但是眼下宫里形势急转直下,有些事情便不能太较真——

先是和蓝家人势不两立的长公主,再是个和蓝淑妃有世仇,又深得景帝宠爱的姝贵妃,谁都知道这宫里的风向如今是向着哪里吹的。

所以既然秦菁说是景帝的口谕,陆涛也不愿意去深究,直接摆摆手,示意侍卫开门。

“快给长公主开门!”

四个侍卫应声疾步走上台阶,下了锁,合力将大门向内推开。

这段时间以来,除了每日早中晚三餐会有人从后门送了饭食进来,荣华馆里所有的宫人都被勒令不准出入。

而景帝在饮食起居上却是不曾亏待了蓝淑妃的,既没有遣散她的宫里人,膳食也是按照她这个位份上头应有的规矩来——

毕竟秦洛是他唯一可用的儿子,表面上还是要顾及他的脸面的。

秦菁带了灵歌和旋舞二人进得荣华馆,陆涛的人都很识趣的没有搀和进来,仍是关闭宫门本本分分的守在外头。

也许是因为蓝淑妃被冷落太久的缘故,她的宫人也都开始懈怠起来。

秦菁这主仆三人一路行过前面长长的甬道,一直到穿过了正殿也不见一个奴才出来。

这般一直穿过后花园,眼见着就要到了蓝淑妃寝殿的门口才听得她殿中一声碎瓷落地的爆裂声。

“废物,全是废物!”蓝淑妃的声音愤恨而带着强烈的恨意透过窗棂传出来,“连一点都消息都打听不到,本宫还养着你们做什么?这外头这么大的动静,不是封妃就是嫁娶,怎么可能一点风声都不透?”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随之而来是一个宫人惶恐的磕头声,“这些天奴婢们什么办法都用尽了,可是皇上下了令,不准咱们进出宫门,头前夜里小印子想要翻墙出去探听状况,都不知道被谁暗算了,腿摔断了都请不得大夫来瞧。皇上这是铁了心的不让咱们跟外头通气儿,奴才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啊!”

“本宫不听,再去给我想办法,本宫一定要知道外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了!”蓝淑妃暴躁的大喊大叫,里面紧跟着又是噼里啪啦一阵响动,“这里过的是什么鬼日子,他凭什么要把本宫关起来,这是要把我逼疯吗?去!快去!快去给本宫查清楚了!”

“是,是,是!”那宫人带着哭腔忙是不迭应道,片刻之后就从殿里跑出来,慌不择路之下险些撞到秦菁身上。

“慌慌张张的做什么?冲撞了公主,你担当的起吗?”灵歌目光凌厉一扫,冷声叱道。

乍一见到秦菁,那宫人也是吓了一跳,短暂的惊惧之后,忙是跪地磕头道:“殿下恕罪,奴婢不是故意的,殿下恕罪!”

许是听着外头响动,下一刻蓝淑妃已经快步奔到门口,喜出望外的唤了声:“苏儿——”

而再到下一刻,待到看见来人却是秦菁时,她脸上笑容便是瞬间僵持住,一点一点褪了下去。

“皇妹没有来,淑妃娘娘似是很失望?”秦菁勾了勾唇角,慢慢的开口。

“你这个贱人,你来这里做什么?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蓝淑妃一个机灵,猛的回过神来,脸上表情慢慢演变的近乎狰狞,说着就张牙舞爪的要向秦菁扑过来。

灵歌目光一寒,那跪伏在地的宫人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再回头,灵歌已经单手持那托盘,用空出的右手将蓝淑妃制住。

“贱婢!”蓝淑妃忍痛暗骂一声,又对着自己的宫人大声嚷道:“海清,你是死人吗?还不把这个以下犯上的贱婢给我掌嘴?”

“啊——娘娘——”那唤作海清的宫人惊恐的大叫,扭头要扑过去帮忙。

旋舞目光微动,上前一步踩住她的裙角。

海清回头,旋舞便是冷着脸横她一眼,沉声道:“滚!”

秦菁身边这就是两个凶神恶煞,身手又是这般了得。

海清趴伏在地,终于还是没敢动,心里计较了一下,就屁滚尿流的转身跑了。

蓝淑妃看着自己的贴身婢女落荒而逃,惊愕的张了张嘴。

秦菁上前一步,站在她面前缓缓笑来:“淑妃娘娘可是要与本宫好好说话了?”

这个小贱人此时过来,分明就是看笑话的,蓝淑妃自然是不觉得与她能有什么好话来说!

只是她左右一环顾发现一个自己人都没有,也是没有办法,只得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秦菁抬眸对灵歌使了个眼色,灵歌这便松了手。

蓝淑妃踉跄了一下,急忙去揉膀子,秦菁却是丝毫没有不请自来的尴尬,越过她去径自进了内殿。

这个丫头,简直就是登堂入室!

蓝淑妃恨得咬牙切齿,再见她身后两个虎视眈眈的丫头,也不敢再动手,急忙快走两步跟进去,语气不善道:“你来做什么?要是看笑话的,现在看完了就马上走,本宫不想见你!”

“本宫当然知道淑妃娘娘想见的不是我!”秦菁也不与她计较,完全无视殿中摔得满地的碎瓷,径自走过去选了张没有被掀翻的椅子坐下,慢慢道:“如果本宫说是代替皇妹前来探望,淑妃娘娘会不会高兴些?”

秦苏和秦菁之间素无交情,这话蓝淑妃定是不信的。

“你来我这里装好人,苏儿她要探望本宫何必要你代步?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好了。”蓝淑妃冷哼一声,又觉得这么站着和秦菁说话很*份,但是寻遍了屋子却发现此间所有的椅子除了秦菁座下的一把,其它的已经被自己尽数掀翻在地。

她有意想要坐下来以示平等,这会儿又自恃身份不肯弯腰,于是只得强撑着面皮仍是站在那里。

秦菁斜睨她一眼,随意的摆摆手。

灵歌和旋舞会意,上前把手上托盘放到桌子上。

蓝淑妃狐疑的看了眼那上面罩着的红色绸子,心里已经断定这宫里是有喜事,但是碍着颜面只就强忍不能上前掀看。

秦菁将她心里想法看的一清二楚,对灵歌抬了抬眼皮道:“打开!”

“是,公主!”灵歌应道,上前将两个托盘上面罩着的红布掀开,露出里面绣着飞凤的艳色宫装。

蓝淑妃更加狐疑,秦菁也不与她绕弯子,直接单刀直入的开口道:“蓝淑妃你这些天足不出户消息自然不甚灵通,你方才不是在追问这宫中有何喜事吗?本宫今日前来就是特意来为你解惑的。”

秦菁不紧不慢的说着微微闭了下眼,右手食指似是无意的轻叩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

“今日可是荆王府和我们双喜临门,苏统领秉承圣恩,将会同时迎娶三皇妹和和婉郡主进门。”她故意把音调拉缓放慢,为的就是要蓝淑妃能够听的清楚明白,“二皇妹毕竟是淑妃娘娘的亲生女儿,父皇的恩典,特命本宫送来这套礼服,淑妃娘娘早些换上了,回头天黑之前应该就会有轿子过来接您前去观礼的!”

秦苏要嫁人?怎么能越着秦菁这个姐姐,反倒是秦苏嫁了人了?

想她这被禁足前后也不过月余,提前一点迹象都没有的事?怎么可能就这么突然的发生了?

而且秦苏嫁人没什么,有鲁国公的关系在,她嫁了苏晋阳也算差强人意,怎么就成了和荆王府那个小狐媚子一起办喜事了?

蓝淑妃的第一反应是秦菁在骗她,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如果只是为了给自己添堵,她着实没有撒这个谎的必要。

将信将疑之下,她的脑子就有些乱,脱口道:“你说什么?”

秦菁睁开眼,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露出一个笑容继续道:“不过淑妃你放心,华泰是父皇的亲生女儿,在血缘上我们自然是更近一层的,父皇已经降下了恩典,会许她以平妻之位,不会让她在婆家受委屈的。”

平妻?秦苏堂堂公主之尊的身份,即使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须得与人共事一夫,秦宁也该只有做妾的份儿!

“平妻?你简直胡说八道!”虽然还徘徊在信与不信之间,蓝淑妃已经暴跳如雷:“苏儿是什么身份?我的女儿怎么可能与人平分秋色?这绝不可能。”

“是啊!”秦菁深有同感的缓缓呼出一口气,眼底神色却在瞬间专为冰凉:“苏统领一直对和婉郡主痴心一片,自然是不肯的,只不过父皇终究还是心疼皇妹的,见她不吃不喝的在启天殿前跪了整整三日也是不忍,便只得成全了她。”

什么?就这样的一门亲竟然还是秦苏自己去求来的?

许是秦菁脸上表情太逼真的缘故,蓝淑妃到这时才有些信了。

“苏儿她——到底出了什么事了?”一定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秦苏那么心高气傲,何至于如此?

“也没什么大事!”秦菁坐直了身子,仍是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道:“就是您的外甥,蓝家三公子对皇妹一直钟情,这件事想必蓝淑妃你也是知道的。然后初一那天他入宫时单独和皇妹相处,两人大约都有些情不自禁了。皇妹大约是觉得这样嫁出去很没面子吧,所以——”

秦菁说着故意顿了顿,闲适的摆摆手:“苏统领手里握着一半禁军的掌控权,又有鲁国公这般坚实的后盾,日后前途定然不可限量,比起蓝家三公子——蓝淑妃你也应该为她高兴的不是?”

情不自禁?蓝淑妃是过来人,还哪有不明白的!

这样一来,秦苏这辈子岂不是毁了?

蓝淑妃如遭雷击,脚下一软就是踉跄着后退半步。

“是你,一定是你对不对!”五雷轰顶之余,她便是发了狂,满面狰狞的就要扑过来与秦菁撕扯。

灵歌和旋舞在边上站着又怎会让她得逞,两人不由分说各自上前,将她从左右两边死死的钳制住。

“放手!你们放开我!”蓝淑妃失控的大声尖叫,眼神愤恨的等着秦菁,几乎要喷出火来:“荣安,你这个蛇蝎心肠的的小贱人,苏儿她是你的亲妹妹,你怎么能对她下这样的狠手?你们放开我,放开!”

“谁与她是姐妹?”秦菁冷嗤一声,目光冷漠而残酷,抬眸对灵歌道,“看了淑妃娘娘是气糊涂了,灵歌,你帮她醒醒神儿,让她明白明白!”

“是,公主!”灵歌应道,四下环顾一周,随手抄起落在地上的半碗茶,对着蓝淑妃迎面泼了过去。

那茶水摊在那里已有多时,再加上殿门开着,这会儿早已冷得刺骨。

“荣安你——”蓝淑妃一个机灵,顶着一脸的茶叶沫子哆嗦着说不出话来,“你——你居然——你敢——”

“淑妃娘娘这会儿可是清醒了?”秦菁起身走过去,以两指捏着她的下巴,挑高了眉毛与她对视。

“反正你也得意不了几天了,别忘了当朝太子可是我的儿子。”蓝淑妃浑身发抖,在看着她这副居高临下的表情,无可奈何之下眼神都燃烧的近乎疯狂的凄声道:“用不了多久他就会做皇帝,你今天这样对我,将来我——”

秦苏的将来是毁了,指望不上了,但她还有秦洛,那才是她的保命符!

不管她现在的处境如何艰难,只要能撑过一口气不倒在这里,将来有一天等到秦洛登上帝位,她就会苦尽甘来。

这样大声的喊着,蓝淑妃才能觉出一些底气来。

“如果你没有将来呢?”但是秦菁听到她的这些话,却是哑然失笑,突然打断她的话:“没错,你的儿子是太子,将来我也会让他顺风顺水的当上皇帝,可是有什么比儿子当了皇帝自己却没有福气亲眼看到更可惜的呢?”

蓝淑妃心头一跳,突然听出些恐吓的意味来,什么叫没有将来,难道荣安这是想——

一种无形的压力当头压下来,她环顾四周看着空荡荡的屋子突然觉得无力,但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如果不是得了景帝的密旨,现在谁都不敢动她!

她还有秦洛,她还有儿子,她还有希望!

对于她的想法秦菁了若指掌,眼中笑意充满讽刺的突然甩开她的脸,冷涩道:“你这一辈子做了那么多孽,为的不就是为秦洛争得皇位登上九五之尊的地位吗?”

“你凭什么指责我?难道你的手上会比我干净吗?”蓝淑妃理直气壮道,努力试着挣脱灵歌和旋舞的钳制,一边大声的反驳道:“我是一个母亲,我为自己儿子的将来打算有什么错?”

“你配做一个母亲吗?你为自己的儿子打算不是错,别人的儿女就可以用来肆意的践踏牺牲吗?”秦菁目光一凛,眼中嫌恶之色更盛。

蓝淑妃的心跳有一瞬间的停滞,与电石火光中她仿佛是从秦菁这般冷酷的眼神明白了她何以如此仇视自己的原因。

先是自己莫名其妙的被圈禁,再是秦苏声名扫地这样草草的被嫁了出去,直到最后,所有的矛头直指秦洛——

她这是在报复?!

不,不可能!当初那件事做的可谓天衣无缝,而且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这样想着,蓝淑妃背上不由仓皇往外冒汗,她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心虚,强横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严格说来,对于恶人,只要他们恶的坦荡,秦菁其实是不会憎恶至此的。

重活一世,她不再怨天尤人,技不如人输了就是输了,可是如蓝淑妃母女这般死鸭子嘴硬的,是真的让她从心底里觉得看不起。

“你对宣儿做过什么还要本宫再告诉你一遍吗?”秦菁凌厉的反问,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让她的声音听起来仿佛来自修罗地狱般阴寒。

“你——”蓝淑妃是这时候才开始觉得恐慌。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是么?”秦菁步步紧逼的重新走回蓝淑妃面前,一直逼得他退无可退:“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既然做下了,你该想到事情总有败露的那一天。”

“是宣王他自己没有福气,你不要血口喷人把这盆脏水泼到本宫身上。”蓝淑妃慌了神,眼神慌乱的反唇相讥。

害了人还要拿上天做借口搪塞,并且还能这般理直气壮的——

这种人,自己还同她废什么话?

“是啊,福气这个东西是天定的,就比如你,就不是个有福之人。”这样想着秦菁便是鄙弃的一声冷笑,重新缓和了语气坐回椅子上,远远的看着蓝淑妃一字一顿的清晰说道:“我可以跟你保证,就算有一天秦洛能够顺利登上帝位,但是你——永远做不成太后!当然了,你也不用为此觉得遗憾,因为我母后萧文皇后,会代替你享受那个高高在上的位子所带来的殊荣!”

她脸上冰封般的表情配合着这大殿当中冷寂的气氛,让人觉得脖子后面汗毛跟跟倒竖。

蓝淑妃心里一个机灵,恍然有些明白——

他们圈禁了她,难道为的就是强占她的儿子?

秦宣已经废了,景帝不可能再把皇位传给他,而放眼整个朝廷,唯有秦洛将来才是有资格继承大统的那个人!

如果秦洛再大上个五六岁,她或许还不会这么害怕,可是如今年仅十岁的秦洛,分明还是个孩子啊!

自己这样长久的不在他身边,他会不会——会不会真就忘了自己这个生身母亲?

荣安这个小贱人,真是好歹毒的心肠!

“你以为洛儿会听你们摆布吗?别忘了,他是我生的孩子!”蓝淑妃的声音尖锐而愤恨,凄厉的仿佛要撕裂喉咙,“他不会那样对我,他不会的!”

相对而言,秦洛虽然比一般的孩子的心机要重,但说到底,他现在也还是个孩子啊!

“从今天开始,他会怎么对你,我说了算!”秦菁不以为然的摇头浅笑,眸子里笑意弥漫,近乎有种妖冶的光影流转。

蓝淑妃看着有些花了眼,眼睛瞪得老大,半晌再没能说出一个字。

她虽然不觉得秦菁会有那样翻天覆地的能耐,但是这一刻她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看着她眼中的神采,她不愿意承认,但是——

她是真的在害怕!

秦菁抬眼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来悠然抖了抖裙摆上的折皱,举步往外走。

灵歌和旋舞手一松蓝淑妃就如同一滩烂泥般跌在满地狼藉的碎瓷片上。

方才他们这边的动静闹的不小,这会儿海清已经带了许多宫人过来,本来大约是想帮忙,后来却又被这屋子里头一边倒的架势震住了,都远远的聚在院门外头探头探脑踟蹰不前,这会儿见秦菁出来,更是避之唯恐不及,忙不迭给她让出路来。

秦菁带着灵歌和旋舞目不斜视的往外走,走到门口时旋舞脚步忽而一顿,居高临下的俯视一眼匍匐在地的海清道:“还不快服侍蓝淑妃梳妆更衣,今日是三公主出阁的好日子,可别耽误了吉时。”

言罢又趾高气昂的冷哼一声,快步追上秦菁他们一并离开。

秦菁主仆一行原路出了荣华馆,门口陆涛仍是态度谦卑的迎了三人出来。

秦菁颔首,示意灵歌赏了他些银两,就不再多留举步往她乾和宫的方向走去有。

灵歌和旋舞两人若有所思的跟着,一直到确定陆涛听不见她们之间对话的时候旋舞才不解问道:“公主,您方才为什么没有把姝贵妃的事也一并同蓝淑妃说了?”

那样一来,不是更能将蓝淑妃气的半死吗?

“有些事,还是要她自己见了才好。”秦菁淡淡说道,说话间脚步就不由的止住,又回头远远看了眼荣华馆大门的方向。

那飞檐下面金碧辉煌的鎏金大字映着阳光别样的璀璨,偏偏门前重兵把守,把那风景都映的惨淡了。

而显然灵歌和旋舞所担心的并不是一回事,见着亲秦菁失神,她便也跟着折回来两步走到秦菁身边,忧心忡忡道:“公主,小殿下远在千里之外,如果陛下那里要有个什么闪失,难道您真要看着太子登位吗?”

这座江山的传承历来就是这样,按部就班的登位也就罢了,一旦中间再隔了一道坎儿,就很难逃过悠悠众口天下人的指责。

“你难道没有看到宫里的风向变了么?”秦菁似笑非笑的侧目看她一眼,摇头道,“现在能够左右这件事的已经不是本宫,而是尘寰宫里那人了。”

蓝月仙一朝登的高位,首先要做的必定是要对蓝家众人进行疯狂的报复,这一点是秦菁所能预见到的。

灵歌闻言不由的暗暗心惊,在她看来,秦菁一直都是运筹帷幄,掌握全局的那个人,而看如今听她这话,却像是真的对蓝月仙放手了。

蓝月仙绝非善类,这一次难道真的要引狼入室了吗?

“可是您今天走着一趟就等于正式跟蓝淑妃翻了脸了。”灵歌道。

她并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其实诚如蓝淑妃自己所担心的那样,如今景帝于子嗣上应该是再无指望了,万一蓝月仙日后生出了什么想法——

仿效着梁太后再出一个蓝太后也不无可能。

再者,当年景帝是因为生母仙逝,才完全依附于梁太后,现在蓝淑妃尚且在——

“你当本宫是同她开玩笑的吗?”秦菁的目光沉了沉,由鼻息间哼出一声冷笑,“她想做太后还要先问过我,只要本宫不答应,就算有朝一日秦洛登上帝位,她也休想母凭子贵。更何况现在根本就不用本宫动手,一旦蓝月仙会生出什么想法来,她第一件要做的事你说是什么?”

当年就是为了这个皇位,他们逼死她的母妃,既然现在秦洛想拿这个帝位,那么至少要把他们应得的还回去才算公平。

前一世她承受了什么,这一世她都要连本带利的从他们身上讨回来。

蓝月仙不傻,若是她想利用秦洛,第一个会除掉的就是蓝淑妃,这一点毋庸置疑,而至于让蓝淑妃怎么个死法么——

秦菁微微牵动嘴角,但笑不语。

回到乾和宫,天色尚早。

秦菁径自回了房间,先是就着苏雨准备的糕点垫了垫肚子,然后便把自己关在房间给白奕回信。

白奕的书信是头天夜里他安插在宫中的一个暗卫转交的,很简短的几个字,只是与她报了平安,再就是说那边的事情有点棘手,可能要比预期中晚几日回。

给他回信,秦菁也很随意,只就大致的将宫中事情与他说了,让他安心。

这样待到书信写好交给灵歌递出去,天色已经开始慢慢转暗。

墨荷开门送了晚上要穿的礼服进来,秦菁坐在妆镜前散了头发重新梳了发髻,又选了套头面搭配着衣服戴好,这便早早的离宫往前朝的方向走去,准备往启天殿观礼。

依照祖制规矩,晚间宫里的婚宴虽然还是设在中央宫,但皇室公主出阁则都是要往启天殿当众与帝后拜别的,届时当天入宫赴宴的文武百官和命妇小姐们也会亲临观礼,见证这段锦绣良缘。

大典的举行要等到天完全黑下来,所以秦菁出来的还是稍嫌早了些,途经御花园时很多提早进宫的命妇们都四散着聚在一起小声说话,她一路与人寒暄着走过去,路过那条梅花、径旁边的回廊时却意外看见那里花影里头站了一个人。

一身月白锦袍,身形颀长,背影略显出几分佝偻模样。

这个背影虽然一眼看去有些陌生,秦菁还是一眼可以分辨——

正是世昌伯府的大公子蓝玉衡。

这段时间他一直称病在家中休养,连宫中统帅禁卫军的差事都暂且搁下了。

秦菁本来是以为他至少撑到初一的国宴就一定会进宫来,却不料他的耐性真就这样好,居然一直拖到今天才露面。

“蓝大公子,别来无恙!”他会在这里,自然就是等自己,所以秦菁也不绕远,直接就开门见山的走过去。

蓝玉衡听到她的声音方才从那梅树下回头,虽然全身上下修饰的和往常无异,但他那脸色却很是见出些病态的苍白来。

短短一月,原本丰神俊朗的脸颊也跟着消瘦不少,整个人都显得清瘦,再没有了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世家公子模样。

这时候秦菁才算明白——

看来初一那天不是他不想进宫来,而着实是病的太重,身体条件不允许他那样做的。

其实当日莫如风的那味毒,真的不至于伤他至此,却偏生他自己一再动怒激发了毒性,再加上这段时间他更是不甘心的日日殚心竭虑忧思成疾,便越发加重了自己的病情。

“过了这么多天,怎么大公子的病还没有大好吗?”秦菁这样问着,却是明显的心口不一,眼中泛起的笑意灿烂明媚的仿佛要将人的眼睛灼伤。

“劳长公主费心,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上一次蓝淑妃的事,再加上随后发生的蓝月仙的事,两者加起来对蓝玉衡而言打击是致命的,这些天他卧病在家,到了此刻脾气也已经压抑到了极致,直接开口就问:“蓝某愚钝,这些天我想了许久,有件事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今日特意进宫向长公主求教。”

他是个十分骄傲的人,从来都只有他谋算别人的份儿,几时吃过这样的亏。

可偏生,就是败在了秦菁这小女子的手上,这让他如何能够甘心?

说话间牵动了心结,他便压抑着咳嗽了两声,脸上颜色涨红一片。

“如果是关于晋国师的,大公子还是不要问了!毕竟——我不能把所有的底牌都抖给你知道!”趁他咳嗽,秦菁已经果断的开口拒绝,“大公子今日既然来了,就一定还要去喝了皇妹的喜酒再走,本宫还有事情,就不奉陪了。”

说罢,也不等他再开口,决绝的转身就走。

这件事到了现在已经成了蓝玉衡的心病,压在心口一日解不开他便一日不得解脱。

秦菁如此这般不配合的态度无疑是再度刺激到他,心里刚一动怒,他便又觉得喉头被什么挠了一下,撕痛之余一口气提不上来又掩嘴一阵咳嗽。

而只在这一弯腰的功夫秦菁已经走出去老远,等他再缓过一口气来的时候却是他的小厮找了来,一脸的担忧的去给他抚着脊背道:“公子,您还好吧?”

“没事!”蓝玉衡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大惊小怪,可是刚一说话灌了口风就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咳。

“公子,公子!”那小厮焦急的嚷着,随手招呼了一个正从旁边路过的宫人道,“这里可有什么闲置的房间,我家公子受了风,借我们暂时歇歇脚。”

“蓝统领不舒服吗?”蓝玉衡那宫婢自是认得的,她不敢怠慢,忙是点头,“旁边的园子里有处偏殿,是供今日酒宴之余供宾客们休息用的,随我来吧。”

蓝玉衡咳的脑袋嗡嗡直响,那小厮就半扶着他起身,随那宫婢穿过一道拱门往旁边的园子里走去。

这一路遇着的熟人不少,偶也有人上来打招呼,蓝玉衡只就勉强应对一二,但他也着实没有多少精神应对,只就随那宫婢到了那处偏殿。

“就是这里了,里面的屋子现在应该都是空的,二位随意。”那宫婢将二人引到门口,就福身告退。

小厮扶了蓝玉衡进去,捡着离门口最近的一间屋子推门进去,冷不防就是扑鼻而来一阵浓烈的血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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